一同经历了上次那件事之后, 沈苏与周如玉这对姑嫂之间的关系好像又亲密了几分。
因着她们当天就被救了出来,便将这件事情捂着并没有让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知道。
怕老人家知道了受不住刺激,还是不说为好。
只不过沈苏的裙子却在翻墙的时候弄脏了, 因此还被老太太说了几句。
事情过去已有半个多月了,她们二人也已经从当时的惊吓中缓了过来,这几日又恢复了以往的闲适。
书房内, 沈伯文专门给自家娘子也置了一张书案,闲暇之余, 他们夫妻二人,一个读书,一个作画, 倒也算偷得半日闲了。
这日,沈伯文去了翰林院上值,沈老太太被杨婶子邀着出去坊市中转转,家中只有沈老爷子与沈珠,还有周如玉和沈苏这对姑嫂。
闲来无事,沈苏便跑来书房之中, 看自家大嫂作画。
她也不老老实实坐着, 就半截身子靠在窗边, 立在桌子旁看。
周如玉此时画的正是一副狸奴图,憨态可掬的样子颇为惹人喜爱, 沈苏瞧着便笑了,开口问道:“大嫂,这是咱们老家那只狸奴吗?”
“是啊。”周如玉点点头。
方才她不知道画什么的时候, 便想起了那次见到相公作画, 画的便是狸奴, 便也想画一幅了。
“大嫂画的可真好, 我看着就像是那只胖狸奴跑到这儿来了一般。”
沈苏真是越看越觉得好看,难怪大哥跟娘说,大嫂在画画一途上,极有天分,是连他师娘都欣赏的程度,还收了大嫂做弟子。
娘原本还不怎么乐意大嫂学这些,觉得出嫁了的妇人,就老老实实待在家中侍奉双亲,照顾孩子,要是能再添几个孩子就更好了,学这些有什么用。
不过大哥却说,学这些自然是有用了,且不说大嫂原本就有这上面的天赋,已经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再说了,他如今已是官身,自家的娘子出门应酬交际,若是有几样拿得出手的,岂不是更好?
见娘有所意动,大哥又继续说大嫂学了作画,也能教给阿苏还有阿珠,总是有用的。
娘这才松了口。
沈苏也是有些无奈,在娘心中,儿媳妇儿和自家女儿和孙女总是有差距的,虽然娘已经算是个极为和善的婆婆了,但还是改不了这个观念,这让自己见了大嫂也难免有几分气短。
周如玉自是不知小姑子的这番想法,听她夸奖便温和地笑了笑,道:“阿苏这般聪明伶俐,若是想学,也定然能学会的,要不要大嫂教你?”
不出意料的,沈苏又摇了摇头,只道:“我实在是对这些不感兴趣,看大嫂你画就行啦。”
听她这般说,周如玉也不勉强她,拿起相公此前专门给自己刻的小章,沾上印泥在画上一印。
一边道:“那你对什么有兴趣呢?”
“我也不清楚。”沈苏一边回她,一边拿起桌上放着的一卷画,刚想要打开,又问道:“大嫂,这些能看吗?”
周如玉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自是能看的。”
沈苏展开手中的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自家大哥那锋芒毕露,如断金割玉一般的字迹。
尽管已经看过许多次了,她还是会被这笔字所惊艳到。
如今这瘦金体的名号已经传了出去,再加上吴掌柜在长垣书坊中的一顿操作,新科沈榜眼写的一笔好字,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了,只是摹本容易找,在长垣书坊就有的卖,亲笔却难寻。
就连珏哥儿上次从谢家族学中散学回来,都期期艾艾地在饭后问他爹,说自己那本字帖,能不能借给同窗几日。盖因他那本字帖,是大哥亲手写的。
因而平日里倒是也有人上门,就为了求大哥一幅字,润笔费也给的高,倒是给家中添了几笔额外的收入。
沈苏想罢,又继续展开画往下看。
原本她还以为自家大哥这锋芒毕露的字体,会与大嫂作画的画风不相合呢,然而展开一看。
这幅画中所绘竟是雪中红梅。
傲雪欺霜的红梅配上自家大哥所题的那首诗:
桃李莫相妒,夭姿元不同。犹余雪霜态,未肯十分红。
倒是意外的相合。
放下这幅画,再拿起其他几幅,沈苏一一看过去,竟然每一幅的字与画极为相衬。
不由得露出几分调侃的笑意,开口打趣道:“大哥与大嫂的感情真好,光从这画儿上都看得出来了。”
周如玉正要将手中的这幅画卷起来,闻言,面上便露出个清浅的笑意,难得的没有否认。
沈苏见状,便知自己说对了,心中喟叹一声,真好呀。
又继续看起画来,只是这幅画展开之时,却没有看到题字,她不由得好奇。
继续展开,不由得“咦”了一声。
这竟是一副自家大哥的小像,虽然画的很含蓄,只是灯下读书的场景。
但实在是架不住绘画之人用心,绘出了画中之人的神采,让沈苏一眼就看出来是自家大哥了。
不由得在心中偷笑起来,这幅画上面没有题字,想必是大嫂画完之后就放了起来,没有让大哥知道。
自己怎么能让大嫂这番心血白费了呢?回头就告诉大哥去。
也不知道大哥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
从吴家食肆中出来,沈伯文三人便回了翰林院。
又是清闲的一个下午,他做完了手下的活儿,又到了下衙的时候。
明日休沐,正好可以清闲一番,同谢之缙走在回家的路上时,谢之缙忽然指着一个摊子,对他开口道:“延益兄,那一家的烧饼味道极好,你要不要买几个尝尝?”
同谢之缙认识这么久了,沈伯文自然知道他这人嘴挑,推荐的东西味道都不错,便点了点头,笑道:“行,正好多买一些,带回家给家人们加餐。”
想到自家人多,便对老板道:“麻烦来二十个烧饼。”
“好嘞。”
老板一边冒着热汗一边忙活着,还不忘跟他们说话,“您来我这儿买烧饼,可是来对了,我家肉烧饼啊,这可是祖传的手艺,包您来了第一次,还想来第二回 !”
沈伯文闻言,便笑道:“您说对了,我身边这位公子,就是您的回头客。”
老板听到这话就更高兴了,立马道:“既然是回头客带来的新客人,那我给您算便宜点儿!”
沈伯文忙道不用,但架不住老板实在热情,硬是给他少了三文钱。
抱着热乎乎的烧饼们,沈伯文不由得哭笑不得,谢过老板,才同谢之缙结伴离开。
走到下一个岔路口,二人便分开回家。
沈伯文刚踏入自家大门,阿珠就冲到他面前来,手里还拿着一串儿葡萄,高高兴兴地过来问他:“阿爹,你要吃葡萄吗?”
沈伯文闻言,忍俊不禁地摸了摸她的头,将烧饼提在一只手上,另一只手将女儿抱了起来,一边往葡萄架下走,一边道:“阿爹不吃,还是阿珠自己吃吧。”
考完科举这么长的时间,他也将锻炼提上了日程,腹肌已经隐隐约约有了轮廓,力气也比先前大了些,单手抱起孩子已经不是问题,只是还不能坚持太久。
毕竟自家女儿也不是当初那个小团子了,如今重量不轻。
抱着女儿坐下,沈伯文将烧饼放在石桌上,温声同她说起话来:“阿珠今个儿在家过得怎么样呀?”
“挺好的呀。”沈珠听阿爹不吃,便高高兴兴地一个人吃了起来。
沈伯文闻言,便笑了笑,又问她:“那家里人今个儿都做什么了?”
沈珠咽下嘴里的葡萄,才慢吞吞地说:“嗯……阿兄被唐大哥送到书院去了,阿奶跟杨婆婆出去了,小姑姑在跟阿娘画画,阿珠在陪阿爷下棋!”
这个棋,不是围棋也不是象棋,而是沈伯文怕老爷子无聊,专门出去买了一副五子棋回来,给老人家解解闷。
五子棋不是现代人的发明,据说自尧舜时期便出现了,大周亦有。
听完了她的话,沈伯文替自家女儿剥了颗葡萄,放到她的小手里,温和地夸她:“那咱们阿珠还真是能干又懂事,还知道陪着阿爷。”
“这不算什么啦,阿爷对阿珠也很好呢。”沈珠看了看手里已经被剥好的葡萄,冲自家阿爹甜甜的笑了笑。
说罢便一口将葡萄塞进嘴里,好吃得都眯上了眼睛。
吃完这颗,沈珠的注意力又被桌上的纸包给吸引了,不由得冲自家阿爹歪了歪头,好奇地问道:“阿爹,这里面是什么呀?”
“是给你们买的鲜肉烧饼。”
“好吃吗?”
“阿爹也没尝过,不过这是你谢叔叔推荐的,味道应当不错。”
正当他们父女俩说着话的时候,唐阔也接了自家小公子从谢家族学回来。
见自家哥哥回来了,沈珠立马从沈伯文身上跳下去,跑到沈珏跟前,问他:“哥哥,你吃不吃葡萄呀?”
沈珏如今已经是个九岁的小少年了,相貌上随了沈伯文与周如玉的优点,再加之从小读书,身上同他爹一般的温润气质已经初见端倪,
进了大门看到自家阿爹,先问了声好。
然后见妹妹举着葡萄跑到自己跟前来,便半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小抓髻,点了点头,状似认真地道:
“吃呀,阿珠要把你手里的给我吗?”
听到他这话,沈珠顿时就愣住了。
咦,哥哥说的怎么跟阿爹方才的话不一样?
沈伯文在后面看着,闻言不由得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