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管家今天过来的时候,恰好是大中午的,沈家除了回了镇上的老三两口子,其他人都在家里,正好瞧见了他们把谢礼留下,沈老爷子跟沈伯文把客人送走的一幕。
这会儿人走了,便纷纷出了门,正想上前去看个仔细,就见老爷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指挥沈仲康,“老二,把马车赶到家里的院子里去。”
沈仲康是在家伺候惯了庄稼和牲口的,先前家里最贵重的牲口莫过于一头大青驴和一口大肥猪,如今家里突然有了一匹高头大马,光看这样子就神俊非凡,不由得见猎心喜,听到沈老爷子吩咐,响亮地应了一声,应着就把马车赶进了院子里。
从车辕上下来,还在不停地围着马转来转去,还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嘴里不住地夸:“这可真是一匹好马!”
老太太并周氏赵氏还有沈小妹则是站在马车旁,看着里头堆成小山似的礼品,好几匹绫罗绸缎,还有各种认识的不认识的药材,和各色点心盒子什么的。
虽然先前在外头的时候已经看过一次了,可现在再看一遍,众女眷还是觉得这些东西晃眼得很。
赵氏眼睛里冒着羡慕的光,不由得扯了扯周氏的袖子,悄悄的说:“大嫂你看这些料子,滑的跟水似的,我都怕我这做惯了粗活的手摸上去,把料子给刮花了。”
周氏闻言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比赵氏的好一点儿,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虽然因为平时要绣帕子,记得给手涂点油,但是也舍不得多用,总的来说还是粗糙。
此刻听到赵氏的话,再看看那些绫罗绸缎,不由得点了点头。
赵氏见她点了头,又撺掇起来:“大嫂,不是我说,你看这儿的料子这么多,我们女人家穿什么不要紧,可男人们在外面要面子,要不你跟娘说说,给爹还有大哥和我家那口子,都做一身新衣裳?”
但她说完半天了,都不见周氏有什么回应。
不由得又催问了一遍。
周氏这才瞥了她一眼,语气没什么波澜地道:“这些东西都归娘管,该怎么用也是她老人家说了算,也不会缺了男人们衣裳穿,咱们就别惦记了。”
说罢,就走到沈老太太身边,主动弯腰问道:“娘,是不是把这些东西,都给您抬到屋子里去?”
赵氏看着她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心里骂骂咧咧的。
我就不信你对这些好东西不心动!这不拒了我的建议结果又去娘那边卖好,还不打着能图一点儿东西的主意!
越想越不服气,也一扭腰几步走到老太太跟前,热切地道:“就是,娘,我帮你搬吧。”
过来的时候还故意挤了挤周氏,把她挤得一个脚步不稳,还是沈小妹沈苏扶了一把,才没摔倒。
沈苏跟大嫂关系最好,看二嫂这么过分,当即就不高兴了,刚想开口替大嫂鸣不平,周氏就拉了拉她的袖口,只好停住了,可她这一口气憋着难受死了,干脆用力地跺了跺脚。
周氏知道小姑子心理是不痛快了,便对她眨了眨眼,示意她去看沈老太太,眼里泛着狡黠的笑意。
沈苏这才止住脾气,往旁边一看。
原来是沈老太太就跟瞧不见赵氏似的,理都没理她,目光还在那些东西上。
过了会儿,才慢悠悠地开了口,“阿苏,还有老大家的,过来帮我把这些东西搬回去。”
说罢就自己先提了两盒轻便点儿的点心,扭过身往房子里去了。
见到赵氏吃瘪的样子,小姑娘心里舒服了,笑嘻嘻地摇了摇周氏的胳膊,这才拉着周氏上前搬起东西来。
才不管二嫂呢!
见她们两个搬的费力,沈伯文便上前搭了把手,自己一个人就搬了好几匹布,把东西都搬到了屋里后,他便同周氏一块儿出去了。
沈老太太瞧见东西都搬进来了,自个儿开了柜子,把这些都锁了进去。
沈苏倒是没出去,坐在床沿边上看她娘锁柜子,等沈老太太忙完了,便上前抱了老太太的胳膊,撒娇道:“阿娘,这么多缎子,能不能给女儿做一套新衣裳……”
结果老太太却不同意,只道:“说这么好的料子,起码要等到你将来出嫁的时候再用,娘刚看了,里头可有一整匹红锦绸,正好做嫁衣,我家阿苏长的这般水灵,正好衬你。”
沈苏一听就羞红了脸,也不缠着要料子做新衣服了,捂着脸就跑出去了,沈老太太笑呵呵的看着。
另一头,老爷子正在跟沈伯文和沈仲康商量,:“平时咱们家自己的驴车露天放着就放着了,可这马车一看就不便宜,还能就这么放着风吹日晒雨淋的?”
沈仲康摸了摸脑袋,就说要不在家里修个棚子,专门放这辆马车。
沈伯文心想也没必要吧,但看着老爷子兴趣盎然的样子,就放弃了开口的念头,反正修个棚子花不了什么功夫,阿爹他开心就好。
说完这件事,老爷子又跟他们说起了火炕的事儿,磕了磕手里的烟杆,道:“我早上已经让老二找几个靠谱的帮工,老二,找到了吗?”
沈仲康闻言就说:“已经找好了,爹。”
然后就说了几个找好的村里亲戚,其中就有沈秋生他爹沈杜。
沈伯文一听,根据脑海里的记忆回想了下,也觉得这几个人挺合适的。这些人跟他们家关系一向好,也都是踏踏实实的庄稼人,除了沈杜。不过沈杜也是有正经活计的人,不会对这门手艺起什么心思,也就是最近商队休息几天,才有时间回家闲两天。
这么一看,他忽然发现自家这个二弟做事还是靠谱的,没想到他看着憨厚,却是个有内秀的。
沈老爷子听完,便排板定了下来:“既然人都找好了,那今天下午就开工吧,趁着下午不冷,土也容易挖。去把土挖回来,村里人要是看见了问起来,就说是咱们家要给那个马车修个棚子。”
沈伯文一听在心里头暗道绝了,这个马车棚子正好还能给家里的火炕工程打掩护,真不错。
说干就干,吃了午饭,老二就带着那几个叫来的人去挖土了,沈伯文在家无事,索性在家里的前院后院转了一圈,看了看大致布局,干脆提笔起来画了个庭院布局图。
周氏抱着洗好晒干的衣服回屋收拾的时候瞧见了,不由得凑过去看了一眼,然后疑惑地问他:“相公,你什么时候换了字体,我瞧着怎么跟原来的大不相同了。”
差点忘了,周氏她爹是个老童生,甚至还教了周氏识字。
不过好在沈伯文早就想好了理由,毕竟自己的字迹早晚都要暴露了,原主的字体他一时半会儿也练不出来。于是便道:“是之前在县上的时候,在一家书画摊上买的一本帖子上看见的字体,好像是叫什么瘦金体,我觉得不错,就练了起来,你瞧着怎么样?”
周氏闻言便笑了,一边叠衣服一边道:“我顶多就是认得几个字,哪里懂字体好不好的,只是觉得比相公你先前的好看些。”
“那就行了,我夫人果然是蕙质兰心。”沈伯文心满意足地道了句,又接着去改自己所绘的庭院布局图了。
沈家如今正房是老太太老爷子住的,旁边还有一间耳房,是沈伯文小妹沈苏的房间。
刚进大门有个过道,过道西面一间房是大房的,过道东面是三房的,再往前走是院子,院子西侧种了几棵树,杏树梨树还有棵山楂树。东侧打了一口井,旁边老太太开了一小片儿菜地,种了些茄子辣椒白菜,还有豆角西红柿什么的,大周朝这些蔬菜已经都有了。
院子最西面是院墙,院子最东面则还有一排三间房子,二房就在最中间那间里,他们屋子北边儿是厨房,南边儿是库房,放着存粮和收获的庄稼什么的。
而厨房跟老爷子他们房子之间那个小角落里,还有条狭长的过道,穿过过道打开一道门,就到了后院,里面养着鸡鸭,一头驴子,还有几只羊跟一头大肥猪。厕所也盖在后院的一个小角落里。
后院还有个后门,出去后穿过一条土路,就正对着沈家的一片地,这块儿地倒是不大,属于每家每户都分到为了方便的一小片地。
沈伯文对比了一下马车的体积,感觉家里最合适改车棚的地方应该就是大房屋子后头那一块儿地方了。
那块儿地方原本是老三的一个半开放的工作间,只有棚顶,没有门墙,他回家的时候经常会帮家里修修坏掉的桌子凳子什么的,不过那块儿地方面积倒是很宽裕。
老二媳妇儿已经不止一次的抱怨过老三不经常在家,倒是占了家里两块地方,二房加上孩子四口人,都不够住,只不过老太太护着老三,她抱怨再多也没用。
沈伯文想着回头去找老三和老爷子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在那儿隔出来一块地方修车棚。
结果却没料到,晚上吃完饭,他拿着布局图找老爷子先提了提,老爷子当即就把这件事儿定了下来,根本不用跟老三商量,还拿着这张图舍不得放,还道:“老大,没想到你读书还有这本事,好用!”
沈伯文不由得赧然,这可不是原主的读书后学的,而是自己从现代带过来的技能。
不过也不能解释就是了,只好笑了笑不说话。
随即也恍然大悟,现在可是在古代,这是家长制,没分家,子女们就没什么话语权,老爷子一个人同意了就行了,就连老太太,想到那架做工考究的马车,也没说出不同意的话来。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