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穿越到古代的境遇,许杏一直觉得十分被动。她一个搞加工工业的,没有卓越的厨艺,也不懂医术刺绣,空有不甘于现状的精神,却不知从何下手,茫然了好几天,终于在这个时候看到了一丝希望。
红薯之所以成为全世界最重要的农作物之一,就是因为它产量超高,可以提供大量粮食,而且可以加工成多种产品,恰巧许杏是懂得这些加工的!如今,红薯在大越朝才刚刚实现规模种植,加工产业还没起来,这就是机会呀!
许杏强压着心中的兴奋,老老实实的拔完了草,回到家中去见范长青。
范长青身体还有些虚弱,脸色不太好,但是已经开始捧着书在窗下读了。许杏踮着脚在窗外瞄了一眼,见是《大学》,知道这是科举考试的正经书,便没敢贸然敲门打扰。
她这里犹豫的功夫,长青已经看见了她,便合上书,叫她进来:“别在外头杵着了。”
许杏进了门,也就只站在门口,并不靠近他,开门见山道:“范大哥,我想要几斤红薯行不行?”
范长青看着她:“你要几斤?吃不饱?”
许杏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是,是我想试试用红薯做淀粉来卖。”
“淀粉?可是那勾芡挂糊之物?”长青有些意外,若不是去省城吃了鹿鸣宴,又在京城领了陛下赐的酒菜,他根本就不会知道这些,那从小长在山旮旯里的许杏又如何得知呢?
许杏知道他有疑问,可是她总得试一试,在这个家里,若是有人能支持她,也就只有长青了。她点点头:“就是那个,我见过人家洗麦子面做淀粉,这红薯吃着这么粉,肯定也能做出淀粉来,可是我不敢进后院的红薯窖子,奶奶说粮食都归她管。”
结合气候地理条件,许杏感觉她生活的这个济阳府有点像山东或者河北一带,算是农业主产区,不过农产品以小麦和大豆为主,另外有一些绿豆小米之类的作物,红薯是从别处传入大越朝的,因为产量奇高被朝廷强令推广,去年才是头一年种植。官府赋税不收红薯,这个说白了就是让农民种了果腹的,暂时也还没什么加工方式,只是家家户户挖了窖子存着,防止长霉罢了。
范长青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沉吟片刻,道:“你把做法大体与我说说。”
别说长青看着也不像是要偷方子的人,就算他真的要将工艺据为己有,许杏也是毫无办法,毕竟连她这个人都属于人家呢,她便也不藏着掖着,比划着把大体的工序说了一遍。
“如此说来,五斤红薯能出一斤淀粉?”长青听得很仔细,又确认了一遍。
许杏点头:“正常来说应该是的,如果洗得好,也许能多一点。”
长青在心里算了算,看着许杏的目光就多了几分复杂,最后他说:“你莫要同旁人提起此事,听我安排。”
许杏也没别的办法,自然无有不从。
下午,金氏从女儿家里回来,长青便跟她说了:“奶奶,我看书上有从谷薯类作物中制作淀粉的法子,早就想试试了,因为身上没力气也没做,如今我好些了,家里又有许杏干活,我想试一试。您给我几斤红薯行吗?”
金氏对长青还是极其看重的,听了他的话也不怀疑,连忙道:“这有什么不行?那窖子里味道不好,让你娘去给你拿,要不就叫许杏去,你只在一旁看着就好,可莫要累着。”
长青谢过了:“奶奶放心,我叫许杏干活。”
很顺利的拿到了五斤红薯,许杏就“在长青的指挥下”干活了。
其实金氏能这么大方,跟范家的经济条件还是有关系的,以许杏的观察,老太太金氏手里必然是有银子的,即使说给长青治病花光了,这话也有水分,东堂屋里除了一张床,还有一屋子粮食,虽然是粗面,却也是正经的小麦面粉。地窖里有上千斤红薯,金氏还不把这几斤放在眼里。
真正手里没有钱、还欠着三两银子外债的是赵氏,虽然没分家,但是她之前可能有一些私房钱,当然为了买许杏已经花光了。范家就这么一所小院子,两亩中等地,能让金氏和赵氏手里有银子的,只能是长青那在外经商的父亲了,然而那人几年不回来,她们手里也就这么多罢了。
不管怎么说,拿到了红薯,许杏才好试验。先去河边粗粗的洗过泥土,再到井边挑了水来,把红薯彻底清洗干净,家里没有刨子,许杏就拿了案板和一个大盆子,把红薯切块后,细细的切碎放进盆里,然后倒上水开始用力搓洗。
这些工序说着简单,但是着实是苦力活,好在五斤红薯不多,又有长青“指挥”,她用了一大下午的时间总算洗完了。
把红薯渣捞出拧干,另外放在一个盆里,许杏看着静置沉淀淀粉的大盆子,对长青说:“范大哥,我弄好了!”
范长青点了点头,道:“你过来,我给你说后面怎么做。”
许杏甩甩手上的水,走到长青跟前,却见他转身进了屋,指着屋角的小炭盆说:“过去烤烤手吧。”
因为长青大病初愈,金氏就让赵氏给长青屋里放了个小炭盆,里头只有几块粗糙的黑炭,不过全天不熄,也有几分热乎气。天气虽然已经开始转暖,从地底打上来的井水也不算冰冷刺骨,但是在院子里洗了一下午,许杏的双手还是冻得麻木了,听了长青的话,她也不推辞,虚掩了门,蹲在炭盆边上烤火。
她双手冻得狠了,被热气一熏,像针扎似的疼,她咬牙忍着,便也顾不上说话。
长青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见她如此,也不出声。
过了片刻,许杏缓过来些,才仰起头看向长青。
长青就问:“淀粉几时能好?我看你还留下了渣滓,打算如何处置?”
许杏就说:“这些不多,两刻钟以后就能倒掉大部分水。接着再静置一刻钟,我就拿勺子撇一撇水,水撇净之后就能晾湿粉了。如今天气凉,干得慢,估计得一天吧,要是能放在灶房里就好了,能快些。”
说到渣滓,许杏也有点头疼:“渣滓扔了很浪费,但是直接喂鸡不行,得发一下,只是没有引子,要不也得蒸熟,估计奶奶不许浪费柴火给鸡做吃食哩。酿酒也行,可是得有酒曲,不行就直接蒸熟了就咸菜吃得了。”
长青想了想,道:“罢了,都蒸了吧,能吃就吃,不能吃就喂鸡,或者让大姑拿回去喂猪,她家有猪。”
范家没有猪,只喂了几只鸡,平常给长青和金氏捡鸡蛋吃,三四斤的红薯渣这几只鸡吃不完,放久了又要变质。
暂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许杏应了,又问:“若是想多做些,算本钱的话,红薯是什么行情?”
“这红薯不好放,镇上粮铺没人收,拿去集上卖也就是两文钱三斤,想来若是大量收购,一文钱两斤当可行。”范长青认真道。
许杏就算了笔账:“五斤红薯出一斤淀粉,你也看见了,我方才并没用柴火,水也不要钱,就是我自己花了力气,那一斤淀粉的成本就是两文半,只要卖的时候比这个价钱高就赚钱了。”
长青听了,就知道应该是能赚钱的,只是他也不知道淀粉多少钱一斤,却不愿意在许杏一个小孩儿面前露怯,便道:“等你真的拿出一斤淀粉再说吧。”
许杏并不知道他是维护面子,只当是没见到最终的产品,长青还是不相信她,于是也不多说,一边烤着手一边在心里算着帐。
她虽然这么跟长青说,但是这么算帐是有问题的,因为她的劳力实际上也是成本。现在若是挣了钱,小打小闹的,利润和她自己的工钱混在一起,可以说是她的辛苦钱,可是如果要做大了,必然是要雇人的,那就得给人开工钱,加工成本必然是要增加的,增加多少,也就是给别人多少钱工钱,还需要好好计算才是。
金氏在女儿家也帮着干了些活,回来跟长青说完话就上床躺着休息,赵氏被她打发去山上麦子地里了,家里只有许杏哗啦哗啦的折腾水的声音,听了一会儿,她就睡着了。等一觉起来,发现许杏真的洗了一些白白的粉子出来,便老怀大慰,她的大孙子长青确实是个有能耐的!
她这么一高兴,等许杏来问她,那些渣滓能不能蒸了就咸菜吃的时候,她也没什么异议,大手一挥同意了。粗糙就粗糙,反正她也不吃。
洗去了淀粉,红薯渣滓的味道确实更粗糙,尤其是白口吃,并不好吃,别说许杏觉得有些难以下咽,就连赵氏也不想吃,但是因为这是儿子鼓捣的东西,又不舍得扔,只好一边抱怨一边凑合着吃。好在长青已经知道这种情况,自己尝了尝之后,就说:“奶奶,这东西太粗了,还是给大姑喂猪吧。”
赵氏连忙点头:“就是就是,给大姐家吧。”因为之前买许杏的五两银子回扣,她成天说恨上了大姑姐,可没几天的功夫,又“大姐”长“大姐”短了。
“就你大方,这不是粮食啊?不好吃你就不想吃是吧?才吃了几天饱饭?你是啥金贵人,怎么这么馋呢?”金氏先白了她一眼,然后才跟长青说话,“你看看你那书上咋说,要是不能用了就给你大姑,她家倒是用得上。让许杏端着盆去,你别累着。”
因为这个缘故,金氏破天荒的允许赵氏和许杏也每人吃了一个馍,赵氏便没有多问红薯的事情了。她缺根弦,万事不留心,家里也没人主动跟她说,居然就她不知道淀粉的事儿,直到第二天早上,她才惊讶的问:“许杏,那灶台上那白的是啥?谁家给的面粉?咋不像呢?受了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