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菊英认为,少女的双峰,应是最具魅力的部位。但她执着楚无情的手,揉抚了老半天。自己已感到飘飘然,逐渐意乱情迷起来,对方却似乎没有强烈反应。
她终于忍不住问:“楚大哥,我的胸部是不是太小,引不起你的兴趣?”
楚无情漫应道:“不,不会……”
黄菊英悻然道:“可是我感觉得出,你对我没有一点兴趣,全然无动于衷!”
楚无情一时无言以对。
黄菊英接着又道:“楚大哥,相信你接触过不少美女,对这方面一定很有经验。我真的不懂,别人是怎么做的,教教我嘛。”
楚无情有些啼笑皆非,尴尬道:“这又不是传授武功,要我怎么教……”
黄菊英突将他一推,转身抓起置于一旁的佩剑,霍地挺身跳起。这使楚无情不由地一惊,以为这少女恼羞成怒了。
不料却听她厉声喝问:“什么人?”
喝声方了,便见七八个黑衣蒙面人出现。
楚无情暗叫一声,惭愧!
这些人已掩进大殿,若非黄菊英机警,他竟浑然未觉呢!
七八名黑衣蒙面人并未答话,出手就攻,竟然用的全是暗器。只见他们各自双手齐扬,发射出的各式暗器至少在十种以上。
黄菊英顾不得赤身裸体,急忙挥剑如风,一阵“叮叮当当”乱响,将射来的暗器纷纷击落。
楚无情也一个滚身,扑向火堆旁,抓起解下的佩剑,挺身跳起之际,已然拔剑出鞘。
一式鸿飞雁逐,势如强矢疾射,刺进了一名黑衣蒙面人胸膛。
这人倒是条汉子,非但连吭都未吭一声,居然在中剑倒下的刹那间,抬腕从袖内射出一蓬细如牛毛的毒针。
楚无情急使铁板桥功夫,全身向后一仰,两脚拿住马桩,有惊无险地避过。
黄菊英那边却是险象环生,几名黑衣蒙面人的暗器,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连连向她发射。
楚无情首先想到的,就是这批突如其来的黑衣蒙面人,必是四川唐门的人。
当然,也想到了东方玉珠和欧阳玉霞。
那么要杀的对象应该是他,为何反而全力攻击黄菊英呢?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们把这少女误认为是李娇娇了!
四川唐门以及毒暗器驰名江湖,楚无情在汉阳已经领教过了。只不过中了信笺上的毒就花了他一天一夜,以精神功将毒逼出。
若被这些家伙的歹毒暗器射中,后果不堪设想。
楚无情惟恐黄菊英不知厉害,情急之下,挥剑便向她后方的两名黑衣蒙面人攻去。
暗器只利远攻,不宜近守。
两人一见楚无情攻来,立时各亮出两柄短匕迎敌。
火光映照下,短匕上泛一片淡蓝色锋芒,一看就知淬有剧毒。
楚无情哪敢掉以轻心,出手就是秋鸿剑法中的精招绝式,根本不容对方有喘息的机会。
剑光过处,洒起一片血雨,四条手臂齐肘被斩断,手上仍紧握住短匕,飞落在火堆旁。
这两个家伙更剽悍,双臂齐断,居然未哼一声。
其中一人急喝道:“点子扎手,撤!”
显然他是这批人的头儿,一声令下,围攻黄菊英的几人立时住手,各自向殿外窜逃。
楚无情见黄菊英要追出,忙劝阻道:“让他们去吧!”
黄菊英愤声道:“这些家伙太可恶,我非杀尽他们不可!”
楚无情心知她是为了这批人闯来的太不是时候,偏偏捡在紧要关头,跑来大煞风景,岂不惹恼了这少女。
但他不便说穿,笑了笑道:“你光着身子,追出去不怕着凉?”
黄菊英兀自怒不可遏道:“就因为被他们看见了,我才要把他们的眼珠挖出来。”
楚无情劝道:“算了吧,反正他们一死两伤,已经付出了代价。”
黄菊英哼声道:“这算得了什么,即使把他们几个全部赶尽杀绝,也消不了我的气!”
楚无情道:“杀他们何益,正主儿尚未露面呢!”
黄菊英异道:“奇怪,看他们使用的暗器,大概是四川唐门的人。但九华剑社跟唐门毫无瓜葛,他们……”
楚无情接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黄菊英不解道:“可是他们全力攻击的是我呀!”
楚无情笑道:“大概他们把你当成了李娇娇吧!”
黄菊英讶然问:“你们惹上了四川唐门?”
楚无情摇头道:“没有,不过上回我们在长江水寨,掳回黄三绝和邢无极,在归途中经过伏牛山隘道遇伏,朱大发雇的杀手樊浩丧命在我剑下,他的两个红粉知己矢志要为樊浩报仇。不久前在汉阳,她们利用丐帮耳目众多,查出我的行踪,设法把我骗去,使我一时不察,不知不觉中了毒,我才知道那两个女人是四川唐门的人。”
黄菊英惊讶道:“四川唐门的毒霸道无比,除了他们的本门解药,天下无人能解,你有他们的解药?”
楚无情笑笑道:“解药是搜出好几瓶,但不知中的是什么毒,所以不敢乱用,最后还是靠精神功把毒逼出的。”
黄菊英一听,振奋道:“精神功真有这么神奇,连四川唐门的毒都能解?楚大哥,教教我好不好……”
楚无情道:“那得从小就练起的,你已超过年龄。”
黄菊英倒不强求,只是有些失望道:“唉!早几年认识你就好了……楚大哥,刚才那批人都是男的,你看那两个女人会不会也来了?”
楚无情沉吟一下道:“很难说,那两个女人非常厉害,而且难缠极了。上回在汉阳,我着了她们的道儿,要不是李娇娇带人及时赶去,我可能早已栽在了她们手里。”
黄菊英道:“四川唐门的作风,一向是不达目的绝不甘休的。刚才她们未现身,可能尚未赶到,否则不会不露面的。那批人虽被击退,但已经盯上我们,一定还会卷土重来。”
楚无情有恃无恐道:“不用担心,他们擅长使用暗器,武功不见得高明。你只要记住一点,暗器利于远攻,不宜近守,我们尽可能采取贴身近攻,根本不容他们有机会出手,再歹毒的暗器也就不足为虞了。”
黄菊英笑道:“这个我懂,不用你教了,还是教点别的吧!”
楚无情心知她又把话题扯上了那档子事,忙道:“有机会我一定教你,但今夜不行。如果那两个女人来了,随时可能再发动突袭,你不能光着身子……我看那家伙尸体上的衣服,扒下来看看合不合身吧!”
黄菊英断然道:“我才不穿死人的衣服!”
楚无情只好把外衣脱下,递给她道:“那你先把这个披上吧,别着了凉。”
黄菊英把外衣接过去,却不急于披上,忽问:“楚大哥,听说高黎贡山成立了玉女门,都是天仙似的美女,你看我够不够资格加入?”
楚无情微怔道:“你为什么想到要参加玉女门呢?”
黄菊英道:“因为我知道迟早会不见容于家父,须为自己将来打算一下,只有参加她们最合适。”
楚无情含笑从地下拿起外衣为她披上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现在你穿好衣服,走动一下,活活血脉,然后好好地睡一觉,明天再找个地方给你买衣服。”
黄菊英果然很听话地披上了衣服,在殿里活动了一下,然后枕着马包,在火旁睡了。
少女情怀,到底天真多于刁钻,没多久,她一个翻身,又滚出了衣服外面,在火光下,那娇小玲珑的体态,予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情怀,楚无情轻轻地摇了摇头,拾起衣服,想替她盖上,但顿了顿又停住了。
因为黄菊英的睡态十分撩人,他有着上去抱抱她的欲望,那是一种怜的情思,绝无欲念的成分,但楚无情想起了李娇娇,想起了自己是个有家室的男人,似乎应该避避嫌疑,不能过分接近一个女孩子。
于是他从自己的腰间取出了一个小包,那是他的百宝囊,里面有着一切出外行走时必须的用具与急救的药物。
他找了一下,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是一根针与一股线,就着火光,他将长衣撕成了两截用针线缝成了一件短上衣,一件裤子。
天色微亮,黄菊英在晨寒中醒来,看见楚无情还抱臂坐在火旁,擦擦眼睛怔道:“你一夜都没睡?”
楚无情笑道:“我不敢睡,因为你睡时满地乱滚,我怕熟睡了,你会翻到火边去,成了烤鸭了。”
黄菊英的脸色绯红,低下头来,楚无情拿出新缝好的衣裤道:“穿上吧,也许不太合身,但也费了我一夜苦功。”
黄菊英认出了那件外衣改制的,不但洗干净了,而且还烤得干干的,触手犹有火上的余温,可是这股温暖,却一直传到她的心里,使她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楚无情明知她流泪的原因,却故意一笑道:“傻丫头,我知道这身衣服不好看,但只是将就穿一下,马上就可以买新的,你何必为这个掉眼泪呢?”
黄菊英擦擦眼泪道:“楚大哥,你是不是始终把我当成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我会为这种事哭吗?”
楚无情道:“当然不是,但一个女孩子动不动就掉眼泪是件多么煞风景的事,而我最怕看见女孩子掉眼泪,以我这样一说,你就不好意思再哭了。”
黄菊英笑了起来,迅速披上衣服,楚无情道:“过来,你的腿要包一下,幸好你比我矮一截,还可以截下一块来做别的用处,否则我也没有办法了。”
黄菊英顺从地过去,楚无情蹲下身子,为她两腿上包扎好,再叫她穿上裤子。他心中微微起了一丝涟漪,他感到黄菊英的身子也在颤抖,感受远比他激烈,连忙整饬心神,装作若无其事的态度笑道:“还好,我这个裁缝手艺还不太差,只是把个漂亮的小姑娘变成小伙子了。”
黄菊英含情地望他一眼,深深地为楚无情的态度迷惑住了,她不是个不懂事的女孩子,纤小的身躯里那颗少女的心情早已含苞待放了,楚无情只要稍稍给予滋润,立刻就会绚烂地怒放。
一夜未再有任何动静,倒是出乎意料之外。
可是,当楚无情整理了一下东西,准备去禅院牵马时,赫然发现两匹千里良驹已倒毙在地上。
这一惊非同小可,楚无情急叫道:“黄姑娘,你快来看看……”
黄菊英赶来一看,顿时惊怒交加:“我的马……”
楚无情已过去查看,一摸马的尸体,即道:“尚有余温,一定是天亮前遭的毒手。”
黄菊英气愤道:“既然摸进来,为什么不敢找我们下手呢?却对付两匹不能抵抗的马儿,实在太卑鄙!”
楚无情道:“大概是发现我整夜未睡吧!”
黄菊英恨声道:“那也不该向两匹马下毒手!”
楚无情道:“他们还有什么该不该的,向两匹马下手,等于是给我们的警示。看来这次来的人,在四川唐门中的地位不低,否则是不会预先示警的。”
黄菊英不屑道:“哼!就算是唐门的掌门人亲自出马,我也要他吃不完兜着走!”
不料话声刚落,就听有人接口道:“杀鸡焉用牛刀,对付你们两个,还不需要惊动掌门人!”
楚无情和黄菊英不由地一怔,循声看去,只见后禅院的墙头上,已站了个短小精干的黄衣老者。
黄菊英不禁怒问:“我的两匹马,可是你毒死的?”
黄衣老者嘿嘿怪笑道:“那你也太小看了我老人家!”
黄菊英喝问:“那是谁干的?”
“飕飕”两声,两个娇艳女子掠上了墙头,果然是东方玉珠和欧阳玉霞。
东方玉珠昂然道:“是我!”
黄菊英勃然大怒,正待向墙头上扑去,但被楚无情一把拖住。
欧阳玉霞在黄衣老者耳边轻声说了两句,便见黄衣老者沉声道:“原来你这丫头,不是李秋鸿之女!”
黄菊英怒哼一声道:“那又怎样?”
黄衣老者嘿然冷笑道:“不管你是谁,既然跟那小子在一起,你就得陪他死!”
黄菊英怒道:“我还要你们为两匹马赔命呢!”
只听黄衣老者突发狂笑,便见另两面院墙上,破庙屋顶,以及大殿的通道,现出二三十名黑衣汉子。
楚无情和黄菊英是在禅院中央,顿被四面八方包围。
东方玉珠冷声道:“姓楚的,你的命真大,想不到中了唐门的‘断肠红’,居然能不死。但今天可没有那么幸运,我们请出师父他老人家来侍候你们了。”
楚无情暗自一怔,想不到这貌不惊人的黄衣老者,竟是四川唐门的总瓢把子,赫赫有名的三眼毒蛊的唐飞!
他神色自若地笑道:“你们居然把三眼毒蛊都请出来了,我的面子还真不小啊!”
黄菊英道:“我看他只有两个眼,哪有三眼嘛!”
唐飞哈哈一笑道:“我那第三只眼要能被你见到,那就不足为奇了。”
黄菊英的利嘴从不饶人,嗤之以鼻道:“你那只眼藏在裤裆里,别人自然看不到。”
不料她竟歪打正着,居然被她说中了,唐飞的第三只眼,正是他的肚脐眼。
他的肚脐与众不同,别有妙用,可运功发出毒性剧烈无比的毒气。而且能在对方不知不觉中发出,无色无臭,能透过层层衣裤,毒气更可远及五尺,使人中毒立时陷入昏迷,半个时辰之内若不以独门解药救醒,必死无疑。江湖上只当三眼毒虫是他外号,几乎无人知道这个秘密,想不到竟被黄菊英一语道破。唐飞不由自主地惊问:“你这丫头是什么人?”
黄菊英将手中剑一挺,盛气凌人道:“我是专门杀人的,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可以叫我小姑奶奶!”
楚无情始终不动声色,任由这伶牙利齿的少女去斗嘴,这时实在忍俊不住了,笑道:“不知者不罪,看他那么大把年纪了,你就饶了他,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啦!”
唐飞气得七窍生烟,火冒三丈,怒道:“今天要让你们逃出我的手掌,我就不回四川!”
楚无情道:“没关系,你这两位女高足开了招魂客栈,可以花钱请湘西赶尸的,把你带回四川去。”
唐飞被他们一再激怒,再也按捺不住,狂喝声中双手齐扬,数十道寒芒疾射而出。
楚无情招呼一声:“黄姑娘小心!”
挥剑飞斩,一二十道寒芒被击落的同时,他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墙头。
但东方玉珠和欧阳玉霞也已同时发动,根本不容楚无情扑近唐飞,便双双挺剑凌空拦截。
楚无情一招鸿雁双飞,剑势如虹,“锵锵”两声金铁交鸣,震得两女虎口发麻,身形也不由地直坠而下。
唐飞就在这时一翻腕,三枚“追魂针”疾射而出,以“品”字形直奔楚无情前胸。
楚无情虽抡剑将三枚毒针击落,受这一阻,身形也飘落地面。
东方玉珠和欧阳玉霞一左一右,刚好来个两面夹攻,娇叱连声,攻势凌厉无比。
她们仗着有师父唐飞撑腰,而且四川唐门赶来不少弟子助阵,声势相当浩大,使两女气焰大盛,与那晚在樊浩的巨宅,仓皇逃走的狼狈情景,简直不可同日而论。
楚无情出手也毫不留情,施展出秋鸿剑法的精招绝式,真是威风八面。只因四周有二三十名四川唐门弟子虎视在侧,随时须防他们抽冷子发射歹毒暗器,以致威力多少打了个折扣。否则的话,两女根本不是他对手,连三五招恐怕都无法挺住。
而黄菊英在击落唐飞的第一波暗器攻击后,不容对方第二次攻势发动,她已把握时机,挺剑向墙头疾射而去。
唐飞身为唐门四川总瓢把子,武功自是了得,根本不把这小不点似的黄菊英看在眼里。
尤其黄菊英的个子娇小玲珑,穿的又是楚无情连夜为她赶制的衣裤,看上去不伦不类,实在毫不起眼。
去年泰山论剑,连老江湖龙腾天都看走了眼,由于一时轻敌,结果把条老命都送掉。
唐飞事后虽也风闻,有关泰山论剑的种种传说,可惜他并不知道,剑毙龙腾天的就是这小不点。
直到黄菊英已近身,唐飞才微一侧身,同时疾拂袍袖,施展铁袖神功,欲将这少女扫落墙头。
不料黄菊英非但身法诡异,出剑更是刁钻凌厉,唐飞的袍袖扫来,只见她脚尖一点墙头,拔身冲起,剑势倒转下削,竟将对方的袍袖削去一大片。
唐飞突觉袖管透风,心中大骇,竟失足跌下了墙头。
黄菊英却落足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说道:“人家是脱袍让位,你这老儿却来个断袖让位,莫非你有‘断袖之癖’?”
她竟又一次歪打正着,踩着了唐飞的痛脚。
所谓断袖之癖,即指男子有同性之好。而这位唐门四川总瓢把子,生平不近女色,惟独偏爱年轻小伙子,尤其门下俊美弟子,无一能逃过被蹂躏的命运。由于他身居唐门四川总瓢把子,位尊权极,掌有生杀大权,受辱弟子皆敢怒不敢言。
黄菊英是言者无意,唐飞却是听者有心,不由地怒从心起,扬手就是一把追魂针射向墙头。
只见这少女一个倒栽,翻跌出墙外。
唐飞跟着飞身上墙查看,他头刚一低,冷不防全身紧贴外墙的黄菊英笔直冲起,举剑直刺他咽喉。
不愧是老江湖,临危不乱,身形一拔两丈,使黄菊英的剑鞭长莫及,距他鞋底尚差好几尺。
但东方玉珠和欧阳玉霞可没有他幸运,被楚无情逼得手忙脚乱,一个失神,双双挂了彩,左臂各挨一剑,顿时血流如注。
唐飞身在凌空,见状大喝一声:“上!”
一声令下,二三十名黑衣汉子立时发动。
他们各怀短兵刃,却以暗器攻击。
但因尚有东方玉珠和欧阳玉霞在场,不得不有所顾忌,必须看准时机才出手,以致未能对楚无情构成威胁。
楚无情则抓住他们的弱点,一味采取贴身近攻。
秋鸿剑法的九招秘式一经展开,黑衣汉子们哪能抵挡得住,剑锋过处,惊呼惨叫连声,纷纷倒地不起。
唐飞惊怒交加,偏偏被黄菊英缠住,使他无法赶去施援。
黄菊英的剑法得自黄三谷亲传,虽非炉火纯青,但她刁钻泼辣的剑式,却逼得对方毫无喘息的机会。
论武功,唐飞在四川唐门中,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只是近二十年来,由于位尊权极,除了掌门人之外,以四川总瓢把子最具权威。任何事只要他交待一句,从不需要他亲自出马。
尤其染上断袖之癖后,终日沉迷享乐,哪还有时间练功。
武功一道,正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唐飞的武功已大不如前,只因四川唐门人多势众,又以歹毒暗器驰名江湖,几乎无人敢惹。
是以武功虽退步,他却毫不在意。
因为根本就英雄无用武之地。
他偏爱男弟子,女弟子生平只收过两个,那就是东方玉珠和欧阳玉霞。
若非沾亲带故,不得不勉为其难收在门下,他连这两个都不会收的。
这次两女铩羽而归,苦苦相求,更用激将法,讹称楚无情扬言消灭四川唐门。她们为了维护师门威名,才不惜跟楚无情对上,结果吃了大亏。
唐飞一向耳根子软,一听之下,信以为真,果然亲自出马,率领一批弟子出川。由东方玉珠和欧阳玉霞,透过丐帮的耳目,终于查明楚无情的行踪,兼程匆匆赶来。
昨夜掩至大殿突袭的,只不过是先头部队,结果损兵折将,落得一死二伤。
唐飞的目标是楚无情,却被黄菊英缠住,实非始料所及。
他原以为这少女是李娇娇,打算先用暗器把她解决,再慢慢收拾楚无情的。
哪知黄菊英偏偏卯上了他。
唐飞从不用兵刃,仗功力深厚,双袖就是他的武器。不料才一交手,袍袖就被黄菊英削去一大片,足见功力已大不如前。
此刻他手无寸铁,惟有以暗器迎战。
可是,黄菊英始终采取近攻缠斗,使他身上徒有一二十种歹毒暗器,却苦于无法出手。
而袍袖削去一大片,铁袖功的威力也大打折扣,情急之下,只有施展空手人白刃绝技,打算将对方的剑夺下。
但他看走了眼,这少女的攻击连绵不绝,连连进逼,根本不容他有出手夺剑的空隙。
唐飞被逼得火冒三丈,狂喝声中双掌齐发,以雷霆万钧的浑厚掌力轰出。
黄菊英的攻势果然受阻,倒纵一丈。
唐飞也暴退丈许,但他却是以退为进,距离一拉开,趁机双手齐扬,十几道寒芒疾射而出。
墙的宽度不过一尺左右,黄菊英全身向后一仰,竟直挺挺地倒卧在墙头上。
这不像被暗器射中,否则必定是跌下墙去。
难道……
唐飞方觉莫名其妙,正待趋前查看,冷不防黄菊英的剑竟脱手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笔直射进他心窝。
“哇……”唐飞发出声凄厉惨叫。
黄菊英霍地挺身跳起,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拔出了剑,同时飞起一脚,将双目怒睁、一脸愤恨与惊恐的唐飞踹下墙头。
唐飞的惨叫,震惊了所有唐门弟子。
东方玉珠和欧阳玉霞正招架不住,闻声眼光一瞟,正见唐飞被踹下墙头,顿时惊得魂飞魄散。
“师父……”
两女急向唐飞扑去,却被墙上跃下的黄菊英拦截。
这少女杀性已起,出手毫不留情,剑势一个横扫,使惊惶失措的两女不及挥剑,便觉腹部一凉一痛,随着黄菊英剑锋带起的一片血雨,双双扑地不起。
楚无情也大发神威,就这片刻间,已使黑衣汉子伤亡过半。他们一见大势已去,顾不得抢救师父和两女的尸体,仓皇各自越墙逃命。
黄菊英跳上墙头,并不追杀,却大声道:“我叫黄菊英,是九华剑社黄三谷的女儿,不服气就尽管来找我!”
楚无情也上了墙头,不解道:“你干吗自找麻烦?”
黄菊英笑道:“我不是自找麻烦,四川唐门是睚眦必报的,这样可以把秋鸿山庄撇开,同时也替我爹找些麻烦啊!”
楚无情笑斥道:“你这女儿真是吃里扒外!”
黄菊英正色道:“像我爹这种人,应该让四川唐门去对付他!”
楚无情不便置啄,遂道:“我们到附近搜索一下吧!”
黄菊英一点头,双双掠下了墙头。
四下搜索一遍,早已不见半个人影,却意外地发现山旁的树林外,拴着三匹马,显然是唐飞和两女骑来的。
楚无情是懂马的,一看就知是千里良驹。
黄菊英喜出望外,振奋道:“哈!我们损失两匹马,却得回三匹,有得赚啦。”
楚无情见她一脸孩子气,不禁笑道:“我们也该走了,你能骑马吗?”
黄菊英刁蛮地笑道:“不能骑也得骑,在这个地方,你神通再大也找不到一乘轿子来抬着我走吧?”
楚无情笑道:“轿子我变不出,但可以和你合乘一骑,那可以使你的伤处好得快一点。”
黄菊英道:“那还是我自己骑着马走吧,我可以利用侧骑的姿势,那就不会磨到腿部了。”
楚无情道:“为什么?难道你怕我……”
黄菊英摇摇头道:“不,经过昨夜之后,我什么都不怕了。我为的是你,如果你我共骑,被江湖上人看见,传到火娘子的耳朵里,还以为我把你拐跑了。”
楚无情哈哈大笑道:“你的鬼心思倒不少。”
黄菊英一皱眉头道:“楚大哥,我求你一件事,以后别再说我小,我已经十八岁了。”
楚无情笑道:“但在我认识的女孩子里,你还是最小的一个,连娇娇都比你大两岁多呢!”
黄菊英道:“不管别人怎么说,就是你不能说我小,我一直不希望自己长大,惟独在你面前,我不希望自己是个小孩子。何况我已经不是小孩子。”
楚无情看见她目中的情焰,笑了一下道:“你的确不小了,令叔已经替你找好婆家了。”
黄菊英一怔道:“他凭什么替我找婆家?谁?”
楚无情道:“上次他们在秋鸿山庄时说的,他本来想把你说给柳叶青的姨侄方明。”
黄菊英眉头一皱道:“方明,他是个什么东西?叔叔简直在侮辱我,给我找了这么一个混蛋。”
楚无情笑道:“你别嫌弃他,他还不要你呢!倒是雷鸣远毛遂自荐,向令叔争取到这门亲事。”
“我叔叔答应了?”
“是的,令叔说你们兄妹俩的事,他可以做主,又说他的话比令尊的命令还有效,你一定会答应。”
黄菊英呆了一呆道:“不错,叔叔一向很疼我,我对他比对父亲还亲,他的话我不能违背,看来是非答应不可。”
楚无情不禁一怔道:“你愿意嫁到千蛇谷去?”
黄菊英笑笑道:“我愿意,只怕雷鸣远不敢要我,他的老子更不敢答应,除非他们不要命了。”
楚无情愕然道:“这话是怎么说呢?”
黄菊英笑道:“你在刘五的口中,一定也听到千蛇谷与天剑盟的关系,他们敢要我吗?”
楚无情道:“千蛇谷是天剑盟暗中培植的一股势力,用以对付令尊的,但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黄菊英道:“我叔叔跟我爹是一样的心思,想取天剑盟而代之,他了解到千蛇谷的真正身份才有此议,把我嫁过去的目的是要他们的命,雷鸣远可能还糊里糊涂,雷成龙那个老蛇精会上这个当吗?”
楚无情一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黄菊英又道:“如果真叫我嫁到雷家去,大哥有没有意见?”
楚无情肃容道:“我反对,而且会尽力阻止这件事。”
黄菊英笑问道:“为什么呢?借此除了他们不是很好吗?”
楚无情道:“不好,如果你嫁了过去,就是雷家的人,杀夫弑翁,行同禽兽,你不必为此而把自己毁了。”
黄菊英笑道:“你对我的名声这样注重吗?”
楚无情一叹道:“如果照我在泰山剑会时对你的看法,你根本就是个丧心病狂的小刽子手,我对你的一切都不会过问,可是,经过这一天一夜,我知道你是个本性很善良的小姑娘,因此,我绝不让你做这些事。”
黄菊英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扑在楚无情的肩头,哽咽地道:
“楚大哥,你是惟一真正关心我的人。”
楚无情皱眉道:“小妹妹,别忘了,你还有一个真正关心的人,那就是一直追随你的林叔叔。”
黄菊英擦着眼泪道:“是的,可是他的力量有限,不能帮助我,惟一能救我跳出火坑的只有你。”
楚无情笑道:“别人对你的恩情不能以利害去衡量,那位林叔叔此刻正为你冒着生命的危险,不管是天剑盟也好,令尊也好,知道你的作为后,捉到他都是死路一条,你怎能把他看得这么轻呢?”
黄菊英羞愧地垂下头,默默地牵了马来,侧身坐了上去,虽然没有直接碰到磨破的伤口,也忍不住皱皱眉头,楚无情已经看见了,在马上舒臂将她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身前道:“你还是坐在这儿吧,要逞强也不是这样子逞法。”
黄菊英瑟缩着靠在他的怀中道:“楚大哥,你不怕让人看见,了引起误会,尤其是李大姐……”
楚无情笑道:“你对娇娇还不了解,天下最不会吃醋的女孩子就是她,有什么可误会的呢?”
黄菊英仰起头问道:“什么缘故呢?是她的度量大,还是她对人特别信任?她真的会不在意吗?”
“两者都是,如果你不信,当着她的面,我也可以这样抱着你,我为人行事,只求问心无愧。”
黄菊英低下头道:“但我却是问心有愧。楚大哥,老实说了吧,这次把你邀出来,我是存心想接近你的。”
她偷偷用眼角去瞟楚无情,但见他的态度十分爽朗,微微笑道:“那也没什么,你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否则我也不会不避嫌疑替你治伤,而且还一夜不睡,为你缝了这身衣服,这是我第一次为女孩子做这种事。”
他的语气中虽没有激动,态度却十分恳挚。
黄菊英怔了半天,忽而抱住他道:“楚大哥,我是个很傻的女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但有了这身衣服,足够我一生回味的了。楚大哥我会永远感激你。”
她的真情终于发了出来。
但楚无情的态度却出奇的冷静,一面策马而行,一面含笑道:“菊英,我对你的要求却很多,而且我也知道你在做一件最有意义的事,如果你找到了天剑四老,为武林消弭一次浩劫,将来会有很多的人记得你,感谢你。”
黄菊英一怔道:“我是为你而做的。”
楚无情道:“不管你为谁,一件有意义的事,就是一件伟大的事。一个人的一生中只要有一件这样的事,就不负此生,对得住自己,也对得住自己所学的武功。”
黄菊英默然了,心中默念着一句诗:“道是无情还是有情!”
是的,这个名叫楚无情的男人,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情呢?恐怕连跟他最接近的李娇娇也无从答复。
但黄菊英心中也明白,不管楚无情对自己是有情或无情,他给予自己的绝不是那种男女之情。
黄菊英有点惆怅,但她也很了解自己的处境与地位,因此她又有点高兴。
假如楚无情对自己只能付出近乎兄妹手足的友情,就证明他是个很珍视感情的人,如果要想进一步去获取他的感情,还得靠以后的机缘与自己的表现,而现在正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去获得他的好感。
一天相处,几番深谈,她相信自己对楚无情这个人多少也有点了解,他喜欢的是什么?怨恶的又是什么?
因此在以后的几天行程中,她开始变了,变得驯服、温柔、听话,像一只依人的小鸟。但有些地方,却又表现得成熟、含蓄,完全一改以前那种咄咄逼人的锐气。
到歇宿时,楚无情必须为她的腿上换药,她非常地坦爽,毫不忸怩做作,好像把楚无情当做自己的兄长,没有一点避忌。她使楚无情觉得她完全是一个孤立无助,对他充满了信心与崇拜的小女孩。
另一方面,她又表现着少女的情怀,穿上了色彩鲜丽的新衣,而且薄施脂粉。
她成功了,同行的第四天,楚无情开始以一种诧异的眼光看着她,终于忍不住道:“菊英,你好像变了?”
黄菊英笑道:“是吗?我自己倒不觉得。”
“你好像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黄菊英嗤的一声笑了起来道:“楚大哥,我并没变,我只是表现真正的自己而已。变的是你的观念,你一向把我当做一个小女孩子,但是我并没有承认,我知道自己已不小,而且是一个十足的大人了。”
楚无情哈哈大笑道:“那你还是个小孩子,因为一个大人不会希望自己是个成人的。”
黄菊英一怔道:“那么一个成人希望自己是什么?”
楚无情道:“是个小孩子,因为人真正成长后,才知道逝去青春的可贵,拼命想保持一点童心。”
黄菊英摇摇头道:“我不懂你的话。”
楚无情笑道:“当你真正成长时,你就懂了。那个时候你会后悔自己的成长,而且希望自己还没有长大。”
黄菊英望着他嫣然一笑道:“我不会有那一天,除非我离开了你,因为在你眼中我始终是个小孩。”
楚无情轻轻一叹道:“但是你总要离开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等我们的事办完了……”
黄菊英道:“楚大哥,你不要我跟你在一起吗?是为了什么呢?你说李姐姐不会嫉妒的,何况我也没有引起她嫉妒的理由,我只想做你的小妹妹。”
楚无情笑道:“不是娇娇的原因,任何人跟我在一起她都会欢迎,但你得回到你父亲那边去。”
黄菊英道:“我不回去行吗?”
楚无情一怔道:“你不回去?”
黄菊英道:“是的,如果我帮你瓦解天剑盟,残灭天剑四老,爹一定恨死我了,还会容我回去吗?”
楚无情奇道:“你父亲与天剑盟不是站在敌对的立场吗?”
“是的,但不是现在,爹的意思是要利用天剑盟跟你们这些敌对的势力对拼之后,他就可以接收天剑盟的一切,称雄武林,如果我们先将天剑盟击溃,对他只有害而无利,他会饶过我吗?”
楚无情道:“你怎么不早说呢?”
黄菊英道:“我不是把目前的局势以及我爹的意图都告诉你了吗?难道你还没有听懂?”
楚无情道:“懂,但是我没有想到会导致你们父女反目,早知如此,我会另有一套做法。”
黄菊英道:“什么做法?放弃这一次姑苏之行?”
楚无情道:“那不行,目前可虑的是天剑盟,如果能把天剑盟击破,则各大门派都没有了威胁,我们的助力就增加了。
我的意思是说,我可以一个人来做这件事不需要你参加,这样你就可以维持父女之情于不坠。”
黄菊英道:“那我现在退出也不迟。”
楚无情道:“不行,太迟了,我们已经同行了几天,总会有人看见的,你父亲一定也会知道,迟早你都脱不了关系,对你父亲已解释不清了。”
黄菊英笑道:“只要对你有利,你可以不必管我。”
楚无情摇头道:“不,我不能这么做。”
黄菊英笑道:“你可以这么做,只是姑苏之行我非参加不可,因为除了我之外,谁也无法找到天剑四老,整个天剑盟中,除了他们的几个心腹之外我是惟一能辨识他们的人。天剑盟的全部实力,整个掌握在那四个家伙手中:剪除了他们,就等于瓦解了天剑盟,你能把我撇开吗?”
楚无情皱起眉头,黄菊英又笑道:“你不必为难,如果你不欢迎我参加你们,我会自寻去路。”
楚无情道:“不是不欢迎你,而是天剑盟一破,我们就正面与令尊作对了,你在我们这边不是很为难吗?”
黄菊英道:“我不跟你们在一起就不为难了吗?父亲恨我入骨,一定想尽方法来搜捕我,杀死我,到那个时候,我是束手被杀呢?还是拔剑反抗?”
楚无情叹道:“你不要说了,是我一时没想通,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一定会尽全力来保护你。”
黄菊英笑笑道:“我也不是弱不禁风,非要人保护不可。除了我父亲、叔叔、哥哥三个人,我不能跟他们对抗,此外九华剑社的任何一个人我都不在乎。我之所以要求跟你在一起,就是希望遇上这三个人要杀我时,替我挡一下。”
楚无情道:“这当然没问题,可是你们父女就反目定了。”
黄菊英道:“楚大哥,人必须要做个选择,有些时候,公义与真理比亲情更为重要。”
楚无情听了她这番大道理,只有默然了。
如果有第二个办法能找出天剑四老,他绝不愿意将黄菊英拖进来,可是从已经得知的一些零星资料与具体的事实来看,天剑盟不仅是个严密的组织,天剑四老更是厉害万分,要想除去四个老魔头,除了借重黄菊英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方法能找出他们了,因此只好让黄菊英在亲情与正义之间作一番选择。
他还有点庆幸,幸亏这少女是非分明,毅然地站在正义这一边,也幸亏天剑四老为了保密,把控制武林各大门派的机密,藏在他们自己肚子里,没有让太多的人知道。
如果他们正面出头,公开争霸武林,纵然能除去他们,也无法消除他们在整个武林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