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一直下雨,人都长毛了。今日才总算见了太阳。” 窦宜臻一边喂鱼一边向容华感叹:“这才是人间好光景啊!”
“是啊,当时建府选址,于这处湖心石亭的造景很费了心思。”容华侧身倚在栏杆上,只见四周波光粼粼,红鲤游曳。
容华闭目感受微风抚摸面颊,微暖的阳光笼罩,难得放空思绪,随口问道: “窦大小姐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现在殿下您是大忙人,哪里轮得到见我。”窦宜臻和容华算是手帕交,故而言谈间并不拘谨:“再说,最近还烦着呢,来你这儿避风头。”
容华微微睁眼:“你家老头子逼婚了?”
“你怎么知道的?”窦宜臻将鱼食全部洒下,拍了拍手,也靠在容华身边。
容华嘴角牵起笑意:“你哥说的。前些日子,他来我这儿报告西南一带的春耕情况,偶然间提起,你家一片鸡飞狗跳,你和你爹已经大战三百回合了。”
“哼,果然嫁出去的兄长,泼出去的水!真羡慕你,没有人逼你成亲。”窦宜臻略一撇嘴,端起手边的茶杯。
“胡说什么呢,什么嫁出去的兄长。”容华瞥了她一眼:“再说前些年太子不是逼过吗,只不过他没成罢了。”
“诶,窦明濯窦公子,年二十四,至今未娶啊。容华你这么聪明,这是为什么呢?”窦宜臻来了兴致,眼含笑意盯着容华看:“有几个词是什么来着?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天造地设。”
容华懒得与她纠缠,便换了话头:“你也二十一了,有人选了?”
“没有!容华你不也没打算呀。”窦宜臻看容华又要开口,便截住话头:“我知道这情况不同。只是那些王孙公子,大都是遛猫逗狗之辈,我看不上。”
“我可听说,其中也有不错的啊。比如那个河东薛家的小公子,薛逸甫。年纪轻轻探花郎。父亲是谏议大夫,薛厚折。门风清正,父母恩爱,家中人口简单,只有他和他年仅十二的弟弟。”
“没感觉,一脸温吞样。”窦宜臻转了转眼珠:“诶,殿下,向你打听个人。”
容华歪头看向她,静静等着下文。
只见窦宜臻的双颊泛起红霞,神色间略有娇态:“岑道安,六品刑部员外郎,在田大人手下做事的。听说他而立之年却还未娶妻?”
容华起了兴致,回想岑道安一身气度,的确很有些风骨:“你看上他了?”
“才没有!”窦宜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矢口否认。她见容华一副了然模样,急急辩解:“只是偶然间遇到说了几句话而已,真的!那日有人在观海楼开题,就最近南境不稳,辩是否应出兵震慑。我正好溜出家门玩,去观海楼凑热闹,正好和人拼桌,拼到他的。”
“他也上去辩了?”容华支着头继续探问。
“没有。那日观海楼人多,我们二人只得了一个角落。只是我并不赞同辩论者的观点,和他讨论了几句。”
“然后,你就一见倾心了?”容华眼睛明亮,眉毛弯弯。
窦宜臻略有些气急败坏:“不是!”
“哦,那就算了,本来想和你说说这个人的。” 容华转头见敏仪从远处走来。她豆蔻年华,不再是可爱团子,如才露尖尖角的荷花,气质出尘,有了少女妍丽。这些年,敏仪极喜爱自己的姐姐,一直是容华的小尾巴。岁月匆匆,让容华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概。
窦宜臻还想在说些什么,可见敏仪渐渐走近,便只好暂按下不提。
“敏仪参见阿姊。”少女缓缓行礼,又向窦宜臻点头致意:“窦姐姐也来了。”
“参见敏仪殿下。”窦宜臻回礼后,三人赏花品茶,闲话家常。直到晚饭过后,敏仪才被杨太妃唤回随安院。
窦宜臻欲告辞离去时,容华这才淡淡提了一句:“情之一字,本就没有太多道理可讲。岑道安其人,外圆内方,胸有城府。只是,天下有抱负的人何其多,他最后是否能出头,尚未可知。其次,这个世道,对女子终究不公,还是讲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你二人出身年龄并不相配,且一面之缘而已。婚姻结两姓之好,宜臻,慎重。”
窦宜臻骤然抬头,眼眶刹那微红,她深知容华此言全是为她考虑,心中感动:“我知道了,容华,多谢。”
容华目送她离去的背影,脑中不自觉浮现出岑道安清瘦的样貌。观海楼,是容华父亲,穆景帝所设,寓意广开言路,令众学子辩天下大事,观能者取而用之。“也许,应该再多关注一下这个人” 她心中默念。
容华的思绪被琳琅打断,“殿下,窦小姐临走时问起,为何不见清欢。按您的吩咐,先以疾病论。还有,握瑜求见。”
容华深呼一口气,嗯了一声。
“殿下,清欢想见您。”握瑜行礼禀告。
“见我,见我诉衷肠吗?”容华喜怒不显:“没问出来?”
“她说只和您讲。”握瑜顿了顿:“水刑和熬鹰都用过了,她很坚决。”
容华摇摇头,起身说道:“今晚有空,走吧,去送她一程。”
扶光是有自己的地牢的,在京郊一座叫“首丘”的山上。容华经营扶光十五年,投入了无数心血。当时以建园林为名,“首丘”的整个山体,几乎被掏空。从此,“首丘”成了扶光在京城的重要根基,它辐射南北人员联络,勾连进出京城的消息,外人有进无出,方圆几里,全是扶光的耳目。
清欢第一次来这里,窥一斑而知全豹,“首丘”不过冰山一角,扶光第一次在她面前,显示了自己是怎样的庞然大物。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公主手上那么多店铺财产,沈一山更是如一个人形聚宝盆,可公主府的明面账目,却并没有多么庞大的收入。钱都花在了这里!
地牢机关重重,里面安静得吓人。在这段暗无天日的时光中,她想了很多。
“殿下您终于来了。”清欢瘦了很多,本是圆脸的她也有了下巴尖。她听到脚步声,看清来人后开口。
“听说你想见我。”容华席地而坐,目光平静。
“也许这个问题很没有新意,但殿下您恨我吗?”
“不恨。你做了自己的选择而已。”容华似是想起了什么:“对了,周时知道你如今境地了,但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是啊,我蝼蚁而已,不奢求您能恨我。至于周时,这些日子,我静下心来也猜到了。他那么骄傲,那么想赢,怎么可能因为我,而不顾一切呢。”清欢释怀一笑:“我还以为,殿下会将计就计,以我之名,行反间之计呢。”
“是有过这个打算,但后来盘算了一下,并无太多助益可图。”容华看着她,语调平缓。
“是啊。”清欢叹口气,又明朗一笑:“不过,我就当是,殿下为了让我看清他的面目吧。”
清欢见容华未接话,便继续说下去:“我知您的脾性,我绝无可能再在您身边了。与此同时,我知道的太多了,您不会放我出去的。无所谓,我既然敢帮他,敢爱他,我不后悔。只是,殿下,我从未真的想伤害您。最多,只是有一点不满,握瑜、梦巫、琳琅、回雪,您身边的人实在太多了,每一个人都比我重要,都比我更得用。不过如今看来也没错,她们都没有背叛您。”
“您不要怪我,我其实并不知道多少他的事情,他防着我,当然,我也没有完全信任他。我并非想邀功,您在昭陵那段日子,我也曾假传音讯,希望帮到了您,以此赎罪。到底是我辜负了您的信任。”
容华对清欢的陈情并没有太多反应,见她说完,接话道:“我只问一件事,无关争权,关乎江山稳定,百姓安危。有关回雪还有流风,周时是怎么提及的?”
清欢微微皱眉,良久低声说:“他只是说,听闻您身边有一位身怀绝技的护卫,问我是否还知道些关于那个护卫的事情。还有禺国新皇登基不久,他探听过,您身边,是否出现什么新面孔,那段时间也正好回雪来京。”
“就这些?”
“关于流风、回雪,就这些。我并不清楚他们二位来历,只知道他们出身剑南。”清欢咬了下唇,“其余,我不想说,不想让自己彻底变成笑话。”
容华起身:“你我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清欢彻底俯身拜下,泪水没入衣襟。她二人幼时相伴,少时相护,如今收场却如此惨淡。
殿下希望您所愿得偿,平安顺遂;周时,我无愧于心,你我来生不见。
“按扶光处理叛徒的规矩,解决掉她。”容华有所思虑,不自觉眉目紧锁,向身旁跟着的握瑜吩咐:“让回雪小心,再让章予白盯着太子和南边,看他们有没有联系,我总觉着,这件事和九婴有关。南禺不安分,回雪传信回来,他们那边有粮草调动,堰关附近的青年人口也在向内迁移。”
握瑜目光惊讶:“九婴早已被先帝除灭才对。”
“南禺毕竟没有国破,就怕他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容华少有地面上厌恶难掩:“角落阴影中见不得人的虫子,赶紧去投胎吧,还留恋这人间做什么。”
“您担心九婴死灰复燃?”握瑜的声音也沉了下来。
“死灰复燃不要紧,他日我大燕大兵压境,任他牛鬼神蛇都会灰飞烟灭。我担心,有人为一己之私,和九婴勾结,那才是蠹国害民!”容华眼含杀意:“回府。”
与此同时,正在屋顶打盹的流风忽然感觉有气流逼近,他单手支撑,侧身反转,腾挪间有几道黑影缠上了他。数秒前待过的屋檐,阵阵滋滋声伴着一片焦黑传来,如毒舌吞噬,瓦砾碎尽!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下午二更嘻嘻,周末二更,说到做到!
小剧场
“你还记得我吗?还记得我是容华官配呢?”冯朗提着三米大刀,看向作者:“我没戏份就算了,姓窦的怎么回事?!”
“深呼吸!冷静!你下章绝对有排面,给你走感情戏!小窦同志我来解决!好汉饶命!容华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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