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信气得尾巴差点显形,旋即周身空气一阵扭曲,人跟着消失在原地,连带着地上玉牌也不见了踪影。
见人跑了,雪尽下意识迈出几步,正欲追,怀中女孩干咳几声,似乎难受至极,雪尽无奈只好停下步子,将女孩重新放回地上。
“刚才那人伤着你哪儿了?”雪尽问她。
女孩摇摇头,指向不远处,“不是哥哥伤的我,是那个妖怪。”
听闻女孩这番话,雪尽顺着她指向的方向看去,一只肥胖的猪妖倒在血泊中,生机全无。
雪尽藏在白纱下的脸不知是何表情,“是那个哥哥救的你?”
小女孩点头。
沉默良久,在触及女孩手肘伤口上的妖气时,雪尽将她衣袖撩高了些。
“能不能给我讲讲,方才发生了什么?”她自袖子里掏出一张空白黄符,旋即咬破食指开始画符。
女孩开始讲起方才发生的事。
黄符“啪”地被贴在伤口上。雪尽目光触及女孩肘内一道红色胎记时,目光又是一凝。
委托人貌似说过,对方小女儿的手肘上有一枚红色胎记,于是她试探性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正好女孩已经讲完方才发生的事,听后,她答道:“我叫闻萱。”
果真是她要寻的人,不过还缺了一个。雪尽问她,“你是不是有个阿姐叫闻芳?”
女孩点点头,随即她咬住下唇,圆圆的眼里很快蓄满了泪水,“姐姐,能不能,能不能帮我救救阿姐,阿姐为了保护我,被妖怪捉去了。”
雪尽看了眼身旁地上的一摊血迹,那是花信伤口流的血。
方才从女孩口中听出事情原委,雪尽确信自己误会了花信,可眼下还不是道歉加追回玉牌的好时机。
当务之急是先寻人,闻萱已经找到了,可闻芳还不知是死是活。
忖思片刻,她最终做出决定。
“我先带你出去,你阿姐我帮你寻。”
“谢谢姐姐!”
……
“哎呦,我的大公子唉!那雪仙子下手可真狠呐!”
花信惨白着张脸自林中穿梭,最终回到先前那棵粗树干上坐着。
刚一坐下,花信丹田妖丹开始运转,四肢脉络有暖意流动,最终汇聚于左胸,源源不断治愈着伤。
他解开系绳,取下披着的梧枝绿斗篷叠放在腿上。随着他的动作,衣服上的鎏金小链发出阵阵碎玉乱叠声。
花信盯着斗篷破洞处看了半天,不住在想些什么。
斗篷被剑刺破,还染了许多血迹。
纸鹤:“……大公子?”
花信干着嗓音道:“傻鸟,我把我娘留给我的斗篷弄坏了。”
肩上的纸鹤看见斗篷的惨样后跟着噤了声,也不敢说话了。
氛围顿时陷入一阵死寂,偶尔传来枝叶摩擦簌簌声响。
少顷,花信开口打破沉寂,“据说那老东西准备派人混在雪尽身边?”
纸鹤乖乖道:“是,主君想让人用美人计试试,看能不能混在雪仙子身边,等她将玉牌集齐,再想办法把玉牌哄骗得手。”
一个想法顿如雨后春笋般在花信脑海里疯涨,最终成型。他舌尖抵了抵虎牙,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你们派的人现在在哪儿?”
纸鹤想起这祖宗的性子,心中一个咯噔,“大公子您是想……”
花信悠悠道:“你说呢?”
“这……好像有些不好吧?”
花信眼一眯,落在纸鹤身上的视线如刀子般,“还是说,你想成为一摊烂纸?”
纸鹤挣扎再三,迫于花信的淫.威,最终选择开口,“人已经到无昼林里了。”
花信松了眉眼,伤口也已恢复大半,他打个响指,“带路。”
“……是。”
——
将女孩送出无昼林后,雪尽复又回到此处。
她祭出一道符夹在两指间,口中催动咒语,符纸瞬间冒出幽幽蓝火来,没一会儿便燃烧怠尽,余烬化作一缕青烟朝远处飘去。
雪尽一路跟着青烟走,来到了无昼林中围地界,一处竹林。青烟刚飘到竹林口处,原地打了几转,就散了。说明她要找的闻芳就在里面。
竹林深处漆黑无比,古木树叶微弱的绿光不能渗透进去,整片竹林仿佛一只潜伏着的张着大口的巨兽,只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因无昼林内危机四伏,越靠近里围,妖邪便越凶悍,因此参与春猎的仙门修士将猎妖范围圈划在无昼林外围,故而目前此地空无一人。
雪尽毫不犹豫进了竹林,身形顷刻被漆黑吞噬。一簇蓝火自雪尽掌心浮跃,勉强驱散些黑暗,照亮前方的露。
寻妖罗盘疯狂转动,半晌,才对着某个方向停下,雪尽一路跟着罗盘走。
片刻过后,近旁竹子愈发稀少,前方亮起火光,视线陡然开阔,一座气派府邸竟凭空出现在此。
两盏府灯悬挂于府门两侧,府门微阖,留了道仅容一人过的缝。
雪尽收了掌心火,推开府门,径直走入。
“嘻嘻嘻——”
“来啦来啦——”
每走一步,耳畔尽传来女子银铃嬉笑,声音娇憨可人,宛若闺中小姐妹们的窃窃私语。
可周围除了宅灯照出的暧暧橘光,再无他物。
就在雪尽于府内寻索时,府邸正房,一个不速之客毫正一脸散漫靠在博古架,手里还把玩着不知从哪儿顺的精致小匕首。
他换了身衣裳。原本染血的锦衣青袍换成了朴素的绿衫,发丝半束,狐狸眼微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桀骜劲儿。
花信乜斜了眼脚底下软成一滩水的东西,有些苦恼道:“瘫成这样,还怎么办事儿。”
他用脚踢了踢那“东西”,惹得对方又是一个猛颤,“啊——”
肩上纸鹤微微扇动翅膀,“大公子,您得收收威压,不然这些妖都怕您呐。”
花信道:“我收了,可它还是这样。”
纸鹤陷入沉默,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地上那东西抖了半天,最后实在害怕花信,缩成了一条黑蛇模样,两眼一翻便不动了。
“中围的妖都是这怂样么。”花信盯着那吓晕过去的黑蛇,忖了忖,用匕首尖将肩上纸鹤挑下来,纸鹤顺势飞到半空,疑惑道:“大公子?”
“你先别动。”
花信从博古架格子上取了张宣纸。也不知是这黑蛇从哪儿学的,寻常人一般往博古架上放古玩,玉器,而这黑蛇往博古架上放纸,笔,人头,内脏等千奇百怪的玩意儿。
不过正合了花信的意。
将宣纸一通乱折,花信又取了人头,手臂等加以拼凑,曾几何时,再辅之妖力,一个等人高的“怪物”便做好了。
花信骈指一点,给“怪物”开灵。顷刻间,“怪物”睁开了双眼,瞳孔漆黑瘆人。
只是光开灵不行,还得有东西操控。花信双指一骈,纸鹤一双翅膀便来到他指间,“你,控制它。”
纸鹤看着那一头六臂,模样怪异纸人灵,嚎叫出声,“哇!!大公子你折的这纸人灵是个什么玩意儿!!太丑了!!我不要!!!”它在花信手中扭动着身子。
花信嘴角弧度消失,他双眸泛着寒意,“你说什么?丑?”
纸鹤身子一僵,“这、那、那也不是很丑,呵呵——”
“那就进去吧你。”花信毫不犹豫将纸鹤朝纸人灵心脏处扔去。
“哇哇哇!!”纸鹤惨遭主人丢到纸人灵体内。
纸鹤没入纸人灵心口便消失不见,而原本呆滞僵硬的纸人灵口中倏的爆出一阵惨叫,六只手臂乱挥,差点缠成一团。
花信嫌弃地捂了捂耳朵,扯了一团宣纸塞进他嘴里,“够了,又不是一直叫你待在里面。事成之后我再放你出来。”他一脚将地上昏死的黑蛇踢到太师椅下面。
纸鹤顶着一张虬髯大汉脸,将宣纸团吐出,泪眼汪汪道:“大公子,真的吗?”
屋外这时传来一阵打斗声,府内鬼气暴动,藏匿在暗处的许多伥鬼朝着某个地方涌袭去,伴随女子的嬉笑,偶尔几道剑光自纸窗一闪而过。
雪尽已经寻到此处来了。
“你若再废话,真的也成假的。”花信看了眼紧闭的屋门,再抬眼时,一张脸发生了变化。
原本上挑的眼尾变得微微下垂,脸上棱角也变得柔和,纵观全貌,他从原本矜贵得近乎昳丽的面容,变成了此副清秀无害的模样。
此时的他眼睛圆圆,白齿青眉,俨然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最多不过十七岁。
纸鹤最后呜咽一声,“那,那我若不小心伤到了大公子,您一定不会怪我吧?”
花信扯着嘴角一笑,无害的面容又多了几分阴恻恻的邪气,“当然不会。”
那方雪尽已经杀完最后一只伥鬼,举剑朝正房走来。
感受到雪尽身上那股滔天威压,纸鹤“呜”一声,“大公子一定要保护我啊!!”说罢,他豁出去般朝花信攻去。
青衣少年举着匕首强装镇定后退几步,可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慌乱,连身后的博古架被他撞倒都没发现。
身后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玉碎声响,花信被倒下的博古架一绊,摔倒在地,纸人灵即将触碰到地上的少年。
千钧一发之际,屋门被女子一脚踹开,拈花剑身闪着如月色般的寒光。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这对小情侣性子较为跳脱的是男方,女方性格是比较沉稳、内敛的,为了增加文章趣味性,以及一些必不可少的原因,偶尔会切换男方视角,请小天使们多多包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