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打电话给德川时,就没有退路了。我明白自己该做好真正的心理准备。半吊子的心情会被他看透,他不会允许。就这样忘掉“事件”,现在是最后的时机了,这里是分岔路。
尽管如此,我还是打了电话。
因为,“事件”的形式已经决定了。
今年四月,希望时间停止在现在的我的“现在”,过了夏天之后,已经如干涸般褪色、枯竭,已经不具真正的魅力。到了明年,即使和芹香她们不同班级,遭到她们排挤的伤依然会留着。
明年就国三了。
如果继续被视为班上低层的话,就不能去毕业旅行了。社团活动有期限,所以可以忍耐,但我无法想像自己以正式选手身分参加明年的全县大赛。我们国中几乎没有学生中途退出社团。因为人际关系而退社会引人瞩目。
只有在此时结束一切了。
打给德川的电话响了好几声,他却没有接。我的心感觉像被挖了一块那么痛。但这也没办法。再打一次,德川还是没接。
德川好像没有设定留言功能。因为我没有遇过有人电话响了那么久还不接,所以我也不清楚。
无法在今天把事情告诉他的话,我似乎就会退缩了。所以我不断重拨。光是想到留在对方电话上的来电未接数量,我就很想死。
我决定再拨“最后一次”,结果还是不死心地打了三次。
到了快十二点时,电话总算接通了。
耳边的拨号声消失时,照理说我应该要高兴电话打通了,通过喉咙的唾液却变得很沉重。
“德川。”没有回答。
我的视线往上看,看见挂在房间壁橱前那套沉重又像丧服一样的冬季制服。明天起就是十一月了。那是我一开始设定要引发“事件”的季节。
正好赶上穿冬季制服的季节。
“十二月的事件,你还有心要做吗?”
我对着无声无息的电话那头一口气说完:
“我想到没人做过的全新‘事件’桥段了。”
如果这桥段不能获得德川认同,计划就取消。我捧着尼尔项圈一个人走回家的路上所下的决心,是认真的。
“……‘事件’就当作是我们两人的事件。不是像现在这样把我和德川分成被害人与加害人,而是要让大家知道遭到杀害的被害人我,也是策划人之一。我们现在所做的事可以直接保留下来。让大家知道我们两人为了达成‘一起策划事件’的目标,不断地尝试、实验着。”
我凝视着摆在桌上的《悲剧的记忆》笔记本。
没错。那天,我发现这种方式十分新颖,而且前所未有。
杀人的少年A或少女A虽然很多,但是被杀害的少女A还不存在。自行策划“事件”并主动要求被杀,与少年A合谋的被害人,过去不会出现。
电话那头的德川虽然沉默,但我知道他听见我的声音了。
“我和德川之间的手机通话、电子邮件纪录,你全都留着吧?我之前告诉你要在‘事件’之前删除,不过即使从手机上删除,纪录或许仍会留在电信公司那里。既然这样,我们逆向操作,留下那些纪录。”
说话的同时,我的想法愈来愈具体。
“一直没察觉我们两人所作所为的学校、父母亲、朋友,一定会很惊讶。之后,那些大人一定会反省我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并且擅自分析。……我不晓得那些人能不能够想到真正的动机,不过,至少能够引发轩然大波。”
不了解我的感性的大人们一定推测不到动机。正因为我讨厌这样,所以才会选择死亡。但是,我们所做的事应该会变成一种支持的力量,传送到全国各地与我们拥有同样感性的未来少年A、未来少女令心里。
为了“制造事件”这个目的,加害人与被害人双方互相约定引起杀人事件。世界上也还没有出现这种想法。不是殉情也不是自杀的新型态事件,应该能够让世人长久记住,也一定会出现许多人想要模仿。
我仿佛亲眼见到那景象。
像我们这样,为了每天的生活而疲惫、厌倦的孩子们,变成一对对被害人与加害人,模仿我们引发“事件”,纷纷在网路或手机网站上找寻对象,问:“你要不要杀了我?”“你要不要让我杀?”大人大概会叹息心想:“这些人把自己的性命当作什么了?”然后主张“生命”的重要性。
我们将成为先锋。
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所写的《悲剧的记忆》笔记本将会成为他们的圣经。
“《悲剧的记忆》笔记本最后要仔细写上犯案声明。因为我讨厌现在每天的生活,所以我请德川杀了我——这些内容也要写下来。那本笔记本将成为事件最大的关键。”
去东京的事情、在摄影棚拍照的事情,这一切今后将成为重要的证据。在我们的事件之后,模仿我们的孩子们也会崇拜那些行为,并且跟随。
这就是我和德川的“事件”。
不再是哪个人单方面的事。
杀掉尼尔的是德川,还有我。我也拎起了装着它的袋子,还一度情绪激昂。我必须负起这个责任直到最后一刻。
如果就这样让“事件”结束的话,尼尔的死就是枉然了。
所以,回答我,德川。
“杀掉我。”
‘好。’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