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上去儿童科学中心观景台比前一次轻松。德川的脚踏车已经停在楼梯前的停车场里。
日复一日愈来愈有夏天气息的山路与上次来时不同,让我满身大汗,我甚至必须半路脱下运动外套才行。观景台上人很多。俯瞰下方可看到夕阳的阳光照射在社区金属水塔的表面上,反射出橘色、银色与奶油色混合的耀眼光芒。
“德川。”
我一叫,他便默默回头,没有一句招呼,冷不防就说:“不觉得人很多吗?”然后迈步走出去。
我不晓得他要去哪里,姑且也跟上去。来回奔跑、将观景台铁板地面踩得铿铿响的孩子撞到德川。“对不起。”对于跑过来道歉的母亲,德川只简短回答:“没关系。”在他身后的我虽然能够听见,不过那声音小到令人觉得“这么小声,对方听不见吧”。
德川迈步走向科学中心与儿童王国之间通往山坡另一侧的下坡路段。
“要去哪里?”
“寺院。山的那一侧有个墓园。去过吗?”
“……曾经搭车从前面经过。”
他指的是杜鹃花墓园。那座墓园像公园一样宽广,坟墓则像梯田一样层层排列。去那里的话,的确不会被人看到。
“涩泽看完后有什么感想?”
德川边走边问。这家伙开启话题时总是无视时间点。
“我觉得很棒。内容虽然很艰涩,我还是一边查字典一边读完了。”
“还要查字典?你看书还特地查字典吗?”
走在前面的德川首次转过头看向我。
“你不用查字典就能了解全部的意思吗?”
“与其说了解,应该说读着读着不知不觉就记住了。不习惯看书的人真好,可以像那样扎实地沉浸在每本书之中。我已经很少有那种新鲜感了,所以我很羡慕你。真希望回到那个时候。”
“你是在嘲笑我吗?”
“为什么?我不是说我很羡慕吗?”
德川再度把头转向前。他前进的速度虽然不至于快到跟不上,但因为我不想和他并肩同行,所以故意走很慢。
我告诉德川,我喜欢“少女收藏”这个词,以及书中出现的作家和学者,很想更了解那本小说,也想看看三岛由纪夫在书中提到的沙龙插画。
“有些单字查了字典也找不到意思,我才知道原来字典上不是所有词汇都有。”我这么一说,德川不悦地回答:“废话。”
“你对于字典有如此高度的期待,可见得你接受的是规规矩矩的教育方式。”
“……我最喜欢的地方是不把少女剥皮或做成标本,而是‘从某些方面来说,少女的存在本身就是艺术品’。”
如果觉得他说话令人光火,只要某种程度忽视他即可——这一点也是我在和他对话的过程中,逐渐得到的结论。
“读完后,我稍微有点了解自己过去看到人偶那么喜欢的原因了。”
阅读的过程中,有好几次我为了自己现在是国二,正值被称为“少女”的年龄和立场而开心不已。与性欲和真实无缘,正因为如此才是真正的、精选的“少女”。
“你真怪。”
“哪里怪?”
“明明说想死,却又觉得书很有趣。既然这样,你要不要考虑改变想法,别死了?”
“这个和那个,不是两回事吗?”
正在爬坡的德川,声音虽然涂漠,又有些气喘吁吁。
书中有一段关于《睡美人》的描写。
看到‘睡太久的美女,很可惜已经没有资格加入收藏品之列了’这段话,我的背后一阵冶颤。我在那一刻感受到自己与这里所写的、期望成为收藏品之一的少女们的确不同。我完全无法想像自己二十岁以后的未来,这种感觉正好与这一段文字相似到令人毛骨悚然。
世界上还有许多事情我不知道。但是,看到书中引用我所喜欢的书名、作家名称时,我心想,自己花上一辈子也无法把那些东西全部读完吧。我感到绝望。
举例来说,即使是同样年纪,我和德川在已经读过的书方面,累积的经验也不同。现在仍站在起跑线上的我比那家伙还慢。
我不认为自己有办法将这一切化成词汇,解释到德川能够听懂。德川不以为然地点点头,也没再继续说什么。
趁我还符合“少女”的资格时和德川一起制造“事件”,才能把时间发挥到最极致。愈读我愈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涩泽龙彦也写了:
‘现实世界中,唯有犯罪,才能够勉强实现这个目标。’
大家做不到的事情,我来做。
我绝对不是想要成为德川的收藏品。我的愿望与男性欲望无关,而且在某些意义上来说或许更单纯。
我们抵达杜鹃花墓园。六月的傍晚时分,墓园里没看见半个扫墓的人。成排的杜鹃花也已经凋零。
“没有杜鹃花了。”我说,德川反问我:“秋天是杜鹃花的季节吗?”我回答:“春天才是。”
我心想,只要是自己没兴趣的事物,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要不是因为妈妈喜欢花,否则我也不会知道。
“那个,我话先说在前头,我没有想要对你性骚扰。”
一边爬上连接好几阶的墓地阶梯,德川一边说。我不懂他的意思,只是看着他。他继续说:
“事后想想,我把涩泽龙彦的书借给女生,好像在性骚扰。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如果你误会而开始大吵大闹,我会很头痛。”
“我才没有那样想。”
书上出现的内容,全都是风格清新的“好文章”,我觉得不适合性骚扰一词,所以有点不愉快。
“那就好。”
“……德川,你喜欢咬指甲吗?”
像是在报复,我问。“啥?”德川反问,以右手握住拇指遮住。他原想做得若无其事,但我全都看见了。
“我记得之前音乐课下课时,曾经见你咬过。”
“大概偶尔会咬吧。”
“明明是你自己的事,居然说‘大概’?你把指甲咬到凹下去,不痛吗?”
“我又不是神经坏死了。”
德川像是故意自暴自弃地说。“哪一次音乐课?”他神经质地皱起鼻头问。
我犹豫着,回答:“津岛和小樱吵架那次。”一提到这个话题,我有种背叛芹香的讨厌感觉。“啊啊。”德川先是无精打采地回答,一边走上阶梯,一边反问:“那个,怎么了?”
“哪个?”
“津岛和齐藤芹香。”
“听说是分手了。我只在这里说,你可别说出去。”
我还以为德川会说些“完全没兴趣”之类讨人厌的话,没想到他很自然地点点头说:“原来如此。”
“你为什么要问?”
“没有为什么。只是好奇后来怎么了。我也听到班上女生前阵子在说‘津岛被甩了,好可怜’。”
“不会吧?谁说的?吉田同学?还是久美她们?”
“……是丸山他们。”德川不耐烦地看着我。
“是谁一点也不重要吧?”
“可是……”
“反正结果都是要分手,为什么要和你们这些人交往。真是笨蛋。”
我们来到墓园最上面。俯瞰底下的街道,太阳已经落到比刚刚更低的位置了,金属水塔反射的阳光颜色,也变成蒙胧的彩虹色。就像浮在水洼上的油一样的粉红色。
“河濑良哉个性很差。”这句话来得真的很唐突。
我把脸转回德川身上。吓了一跳。德川还是一样没看向我。继续说。
“我非常讨厌那家伙。”
“河濑人不错哦。”
河濑和德川同样是第一小学出身,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其他的关联。我不懂他的“讨厌”从何而来。
河濑和德川。
如果关系不对等,就不会产生“讨厌”的情感。如果河濑谈起德川,感觉会比较有说服力,但是德川来谈河濑,就觉得好像只是嘴硬或是他个人的偏见。
“你真心觉得成为事件被害人也没关系吗?我不是泼你冷水。我可以玩真的吗?”
德川突然再度改变话题。我被操控着点头。虽然对于河濑的事很好奇,不过我不想因为好奇追问,而必须在这么冷清的地方度过尴尬的时间。
“德川,你为什么想杀人?”
突显街景的夕阳也将德川的侧脸染成了橘色。
“只是延续我对猫和老鼠所做的行为。”德川回答:“我的个性就是想做这种事,没办法。”
“不可以抄袭某处听过的理由哦。你那样不就像是分析少年A的大人了吗?”
“……你未免也太严格了吧?”
德川笑了。我第一次看到他不是讽刺也不是自卑的笑容,因此感到惊讶,不晓得为什么我也跟着他一起笑了出来。
“你和河濑过去发生过什么事吗?你们好像是同一所小学的?”
我顺口就回到这个话题。“没什么。”德川止住笑,回答。
“去年我们同班时,我看到很多事情。”
“原来你们曾经同班啊。”
“对。”德川好像不希望我继续追问下去。我也害怕勉强问下去会让他心情不好。以后再问吧。明天也去问问芹香小学时的事情吧。
直到去年为止,我对德川的认识仅止于将军的儿子,所以完全没把他看在眼里。多次到河濑班上找他时去过的那间教室。我突然想起前阵子德川说:“有男朋友的家伙全是婊子。”也许德川去年就知道我了。我是德川超级讨厌的河濑的女朋友。这样一想,还真复杂啊。
杜鹃花墓园里到底有多少个家庭的坟墓呢?有些墓前只供花,有些像丛林一样杂草丛生,甚至看不见墓碑了。我拿出包包里的笔记本,在附近墓前摊开。
“我想过事件的进行方式。我觉得死后再切割比较好,不过尸体被发现时,还是流血状态比较好。”
“好啊。”德川点头。
“要怎么切割呢?分尸虽然比较华丽,不过也没什么特色,让你兴趣缺缺?切下来的手喷上颜色后种在盆栽里?或是仅切取包括性器官的腰部?全部切割成尸块冲进下水道?我有地方可以进行这些桥段。”
“我不要像是要被处理掉一样破坏成四分五裂的。”
我皱起脸摇头。
“不过,切下来的手喷上颜色后种在盆栽里的男生,我在家里构思时,有时也会想到。感觉多少有点了解他的心情。”
那是几年前广岛县国中三年级男生杀害母亲后破坏遗体的案件。犯人少年A供称:“死的人是姐姐也无所谓。”
“读完涩泽龙彦后,我在想,我想要成为一张照片。就像图画一样完美的犯罪现场。”
“照片?”
“我想打造一张像《临床少女》中的照片一样理想的作品。就像那本摄影集中成为模特儿的女人偶一样,我也想变成那样。”
我感谢遗传自妈妈的白皙皮肤和修长手脚。被认为是自恋狂也无所谓。我有自信自己能够完美地变成照片中那些人偶。
再者,要做到这一点,就非得选在还是少女的现在不可。
“虽说拍完后我自己看不到很可惜。德川,如果不麻烦的话,你要在遭到逮捕之前拍下现场的照片,拿来供在我的墓前哦。”
我一边说,一边心想,这样好像不错。杀人后,特地将艺术品般的照片供在自己杀掉的对象墓前。满是鲜血的照片和我的墓碑。在墓前双手合掌的德川遭到逮捕——就像是连续剧的高潮。
德川笑了。
“干嘛?”
“杀完人之后耶?尸体明明在另一个地方,难道你的魂魄已经进入坟墓里了?”
“啊。”
我面红耳赤的连忙说:“有什么关系?会出现不合逻辑、有点异常的行为才像杀人犯嘛。”
“算了。既然这样,要不要趁你还活着的时候试拍看看?”
“什么意思?”
“我们可以模拟看看正式进行时要以什么方式被发现,试试在决定好的下手地点拍摄相同构图的照片。这样模拟过之后,正式来的时候,我应该也比较顺手。试拍的过程中,想法也许会更加清晰。网路上不是常看到?素人变装,彻底融入角色之后拍照。我们何不试着以那种方式先拍出理想的照片?”
“这个方法或许不错。”
我忍不住大叫。我也知道自己满脸通红。
“超棒的点子。可是,如果要在学校里拍摄的话,怎么办?有办法不被人看到吗?”
“找寻类似的地点应该可以吧?如果正式动手要在学校进行,我们也可以配合情况,先在其他地点试拍。”
“思。”我想像熟悉的教室地板上满是鲜血的模样。比起自己在家对着笔记本构思,“理想中的情境”以更加具体的方式无限延伸。
“喂。”德川出声喊正埋头思考的我,偏着头。
“不过那个,几乎都是全裸的,那样好吗?”
“全裸?”
“《临床少女》。”
球形关节充满魅力的少女们,的确露出雪白肌肤。对方是德川,但我一瞬间觉得难为情,因而遮住胸部往后退。
“我没有那个意思。”继续说的德川态度淡然到令人厌恶。
“服装等细节也要确定。看看是制服好,还是运动服好。”
“我绝对不要运动服!”
“看吧,所以我们要先讨论过。”
德川耸耸肩。
“另外,切割时要切哪里、切到什么程度,这些都要考虑。死亡这种事,想要完全无痛是不可能的,所以选个方法吧。”
“德川没有想要使用的方法吗?”
“我?”
德川沉默了一会儿后,回答:“没有特别的想法。”我有些意外,甚至觉得诧异。
“这对德川来说,也是唯一的杀人机会吧?你却没有任何想法?”
“你说的或许没错。但是,因为我也是第一次,所以也许我会临阵脱逃。我必须告诉自己,这是你的愿望,是为了实现你的梦想或希望,否则我也许中途就会放弃了。”
我看着他的脸,一时间不晓得该如何回应。德川难得主动地正视着我,不耐烦地说:“怎么了?”
“没想到你会这样想。”
“如果只靠嘴巴说,我可以想出许多极尽残酷之能事的情况,但现在是真的要动手。再说,我又不恨你。”
“原来如此。”
又不恨你——感觉到他的这句话有种不合时宜的温柔,我自己也困惑了。但是,他继续说的话,再次让我惊讶。
“虽然你说要等到死后再破坏尸体,你要不要先习惯一下痛苦?要不要先习惯看到自己的血?”
德川仿佛在说什么不要紧的事情,继续说:
“如果你真心要做,就割割看吧。手腕或脚等看不见的地方都可以。”
“不要!”
我反射动作地大叫一声,却不晓得接下来该说什么。德川脸上虽然面无表情却很认奠,看来不是在开玩笑。
“一定得做到那种程度吗?”
“什么?你果然不是真心想死吧?老实说吧,我原本就半信半疑了。我可是认真的,如果到时候你才跟我说要放弃,我会很困扰。”
“我是真心的,但——”
我发觉自己的双脚僵硬。真丢脸。
德川冷冷的声音不像是在挑衅。
伤害的行为与性欲亢奋(eroticism)很相似。在阅读涩泽龙彦的书时,我曾经多次想到这一点。就像陶醉其中一般,我沉醉在这个想法中。但是,书中的内容是拥有舒适冰冷温度的其他东西,存在于其他地方,那地方没有河濑这类真实男子的体温,也没有德川黏稠的现实感。与我心中的想法不同。
在沉默的我面前,德川重重叹息。
“我说这些话也不是有什么下流的想法哦。我可没打算和你上床,你这个丑八怪。”
“丑八怪!?”
第一次被人这样说。我大叫。“啊啊啊,吵死了。”德川以不输我的音量大喊。
“你自以为长得好看吗?真惨。”
“德川,那么你认为哪个艺人好看?”
“吉永千草年轻的时候。”
我被堵得无法回嘴。我明明没问,德川却继续说:
“现在的话是绪川皐月。”
“原来如此。”
这些女演员都是清纯派的知性美人。我莫名觉得好失望,也不禁想起津岛对芹香说:“女孩子就是要留长发”,惹得芹香很生气的事。感觉自己似乎了解芹香当时的心情了。明明是将要成为少年A的人,为什么会说出那么普通又不懂事的话?男生全都是这样吗?
我也忍不住想起德川说我是娘子,说我是现充。一定是因为我和德川认为的清纯派完全相反。
“我不希望身体受伤。用割的、用打的,都会留下痕迹吧。真的要死的时候,我不想有多余的伤痕污染我的身体。”
“反正都会烂掉啊。”
“过分。正因为如此,临死前那瞬间必须完美,否则我不要。再说,尸体如果有伤痕的话,一定会有人追究原因。可能会因此发现事件是我们刻意制造的。”
“这么说也有道理。”
原本想要混淆我的德川,又干脆收手了。
“算了。反正女孩子每个月都有生理期,应该很习惯看到血吧。”
“你怎么能够说出这种歧视女性的话呢?”
“刚刚那句话是出自我最近阅读的小说。说话的角色和作者都是女生,不是我原创的。”
我沉默瞪着德川。
对我的态度也是,一定是因为德川不习惯和女孩子相处吧。别说女朋友了,他连女性朋友都没有,自然会因为这方面知识不足,反而让一切言行举止全过了头。
我真的吓出一身冷汗。
到了今年,我的初经依旧还没来。我这个年纪还没来不算异常,这点我在网路和图书馆里都查过了。可是,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芹香、幸,甚至是前男友河濑。
“总之,我们先拍照吧。”我敷衍地说。
“我爸给了我一台他淘汰的数位相机,可以用那台拍。地点,我也会再想想。”
“了解。”
不晓得是谁先行动,总之我们开始走下墓园阶梯。
再度回到科学中心。在夜色开始带点蓝色的马路那头、铁路穿过下方的城镇。耀眼的黄色流线,电车像一条线一样流逝。速度很快,大概是开往东京的新干线吧。
“给你。”
在停车场与德川道别时,他给了我一个褐色的大型信封袋。我收下,发现很重。
“这是什么?”
“回家后自己看。看过之后,如果觉得害怕,再告诉我。”
今天的德川说他要往山的另一头,也就是刚才墓园的方向下去,去逛那边的书店再回家。
没有一句再见也没有任何招呼,德川跨上脚踏车先一步离开。车轮发出的摩擦声逐渐远去消失。
还留在原地的我,偷偷拿出褐色信封袋的内容物,然后屏住呼吸,连忙把东西塞回信封里。我的心脏狂跳,喘不过气来。再一次深呼吸,这次做好心理准备了,才缓缓确认内容物。
那是陌生女人的照片。
在某个绿意盎然草地上的全身照。抛出的手臂无力下垂,身上的衣服很凌乱,长发半遮面。鼻子和嘴唇流出黑色血液。眼睛混浊,几乎只看得见白眼球。肚子破裂,流出红黑色的物体。
这是尸体的照片。
在开始天黑的科学中心停车场上,高耸的照明闪动一两次后亮起,仿佛在告知夜晚已然降临。我捣着嘴,看着德川消失的方向。感觉他似乎还在远处观察着我。其实那儿半个人也没有。
‘看过之后,如果觉得害怕,再告诉我。’
我很害怕。甚至等一下没办法自己骑山路回家。但是,同样地,我也很兴奋。
我不希望他看不起我。
翻阅着一张张的照片。画面粒子很粗糙,几乎都是从网路上列印出来的。有些看起来像是警方的犯罪现场照片,上面还有小小的编号贴纸,就跟电视连续剧里看到的一样。但是,与连续剧或电影不同的是这些照片毫不留情。躺倒的人也不像艺人那么漂亮,全都是普通人。
我把照片全部放回信封里。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我觉得如果没有慢慢地、仔细地欣赏,很可惜。
“德川。”我咬唇,“你今天是想要给我这个,所以劝我拍照吗?然后你的目的就是以这种方式让我退缩吗?”
感觉他在嘲笑我的无知,另一方面也单纯地觉得他很厉害。
能够和我一起策划事件的少年A,果然非他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