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黄金周了。
刚开始的两天有社团活动,我、芹香和幸都去参加了。能够在全县大赛预赛之前把问题解决,真是可喜可贺。剩下的几天假期,我、芹香和以前班上的朋友一起去购物、看电影。如果带着沉重的心情放假,所有事情一定都会变成灰色,而且看来很无趣。
从那天之后,佐方的责备之意很明显,他也曾露骨地瞪着我甚至无视我,跟之前勤快找我谈话的样子大相径庭。可能之前的行为算是“过度”,现在这样才是“普通”吧。我虽然觉得心情低落,但还能够忍受。
芹香回来了,笠原等人也对我刮目相看,佐方的行径也不再那么叫人害怕。只要想到原本失去的朋友又重修旧好,其他就没什么了。
我一直想着必须与德川胜利谈谈。
我们今年首次同班,却连一次话也没说过。虽然座位就在隔壁,但有人掉了橡皮擦或自动铅笔,也不会互相帮忙捡。把手伸到快抽筋的程度就能够捡到的话,也没必要说话。
我不至于感谢有他帮了我,但是抄来的话直接让我成为班上的英雄这一点,让我有些内疚。
黄金周最后一个休假日。从书店回家的路上,我偶然遇到德川。
离开那家摆着没人买的人偶摄影集的书店准备回家,我戴着耳机,大声听着音乐播放器里的音乐,一边踩着脚踏车横越学校附近。走过天桥时,看见德川站在底下的河岸边,以平常的姿势站在草丛里。因为浏海遮住的关系,这次我仍旧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不过,那个站姿及乱糟糟的头发,是德川没错。还有那个像电线杆一样纤细的身材。
他独自一个人。
虽说原本就很难想像他会和朋友聊些什么话题,不过今天的他是独自一人。感觉好像违反了昆虫男必然团体行动的定义。于是我下了脚踏车,望着他鬼魂般的站姿。
他突然以意想不到的动作快速动了起来。
德川快要折断般的细腿朝草丛延伸出一条清晰的黑线又立刻缩回。晚了几秒我的脑袋才明白眼睛看到的资讯——他正在踢某个东西。
吓我一跳。这不像德川会有的举动。又一次,德川以那张平常放空的脸很难想像到的方式,用力踏向某个东西。
车子开过我身旁的马路。我感觉着它的引擎声与风,眼睛紧盯着德川。他的脚部动作愈来愈大、身体轮廓线模糊、手臂舞动。直到德川离开之前,我就这么一直看着。德川踢了好几次、无数次之后,终于像失去了兴趣,跨上停在附近的脚踏车,朝着与学校相反的方向离开。
休假日脱下学校的立领制服后,德川的打扮仍是一片黑。他的背影逐渐变小。我看着他骑上自行车道前面的道路,弯过转角后消失。
德川消失后,我往下走向他刚刚站立的河岸边草丛,心脏不停地狂跳。我放倒脚踏车、滑下草地这段期间,原本急切的心情变成了担心德川会不会折回来,这个猜测此刻压迫着我的胸口,折磨着我。
德川胜利。
小将军。
昆虫男。
看不出在想什么的侧脸。
即使所说的话被人学走,也无动于衷,没有看向我。所以我也一直觉得无所谓。毕竟虫这种东西,无论对他做什么都不会反击,也不可怕。
德川原本站的地方落着一只白色塑胶袋。是附近超市的袋子。“长田蔬菜肉品超市”。我看到袋子上露出一部分熟悉的店名标志。袋子里似乎装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孤零零弃置在草丛中的袋子表面有好几处擦破的痕迹。袋子底下漫出红黑色的浓稠液体。袋子上头绑住的袋口处沾到红褐色的擦痕。
液体仍然继续从袋子底下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形成小小的水洼。
我听见自己咽下唾液的声音重重沉入肚子里,而我的嘴唇和口腔因为失去水分而瞬间干涸。
刚才还特地急急忙忙跑下来,现在却不敢再靠近。但是,我无法转开视线。
袋子底下的液体持续扩散,就像袋子本身有伤口似的,一阵阵地朝着整片草丛蔓延。
魔界的晚餐。
我不晓得为什么想起德川胜利获得金牌奖的作品标题。手指像麻痹般变得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