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浮思现

沈潋滟得了魁首正高兴,在路上闲逛时还遇见了当时在诗会提议上青梅酒的那个郎君。

她记得他。见那个郎君也似乎关注着评香会。人又长得俊俏异常,她便过去想寻个乐子,搭了几句话。

隐约记得,他姓姜,或许也不是隐约记得,而是印象深刻。

“姜公子也对评香感兴趣?”

“只是碰巧路过,见人多便来看看。”姜灏见是沈潋滟上前搭话,也是震惊万分。

谈天不过三言两语却相聊甚欢,沈潋滟琢磨了下时间,便打算告辞回府了。

今日回府较从前晚了些,进了门去拜见父亲却见他一副凝重的神情,沈潋滟的心沉了沉,自然心中也不懈怠,赶忙上去慰问一番。

“潋滟,近些日子你同二皇子可熟稔了些?”

沈相似是感觉自己吓着她了,于是换了一副和善的表情向她问,“听说近些日子他许久不曾陪你了。”

二皇子是他们计划中的重中之重,是万万不可出差错的。

“才不熟呢,是他近日总推说有事不陪我,明明自个儿天天去昌国公府寻墨世子。”

沈潋滟本以为父亲是因朝中之事烦心,原是在忧虑二皇子。她对二皇子属实有些看不上,就算不欢喜他,她也是与他好好处着了,他怎么就这么不识抬举,天天就知道往墨府跑。

“潋滟,这些时日多陪着他。”

沈相的表情似是又凝重了些,“再有一年多就成亲了,他也算我看着长大的,你们俩可得好好的。”

“知……知道了。”

沈潋滟以为父亲只是听说了李启与她闹了些矛盾,但真正去了昌国公府才知其中缘由。

原是有野花想进王府了。

沈相这边嘱咐了,还得忧心另一头。朝廷的风波算是平静了些,背后的那些人也没什么动作,只是,为何他有些许不安呢?

“张庭,去查查卫国公府。”

“是。”

而此时的江琮,正扮作林昼,熟门熟路地去了桐花巷。

他此次前来,便是为了找姜灏下棋,谈心。

他也料到了近日必定会有人来监视府里,自然是不会让姜灏来了。

这倒是巧了,之前姜灏去府中让他等了一刻,这回江琮去也等了一刻才见到。

“这回可是我等你了。”江琮见他姗姗来迟,嘴边略带笑意。

“这不是见了那边的评香会出了结果,想凑凑热闹嘛。”

姜灏就算住在京城备考,也是闲不住的,何况他并非不懂变通之人,在京城游乐读书两不误。本就有听说过评香会,他见了便停下看看。

“这有什么可看的。”

江琮摇摇头,手不自觉抚向来腰间的香囊。

“得魁首的是咱们那日见过的沈娘子,我还遇上她了,搭了几句话,倒是没传闻中那般跋扈。上回我还见她颇为泼辣地拦了一位公子的轿。”

“别忘了她是谁。”江琮见姜灏似是兴致很高,便幽幽地提点了一句。

姜灏见江琮提起沈家,心也沉了下去,也没心情谈这些了。

片刻就谈起了别的,姜灏见他已经摆好了棋盘,悠悠然道,“你今日是来寻我下棋的吧。”

“嗯。”江琮看着棋盘向他示意。

两人就着放好的棋盘继续,江琮执黑子,姜灏执白子。

姜灏一看就明白了江琮这盘棋的布局,少的白子是他们,多的黑子是朝廷,相比上次的那盘棋,黑子已经少了许多。

“表哥,若是以黑子围击白子,如何以少胜多?”江琮似乎在给他出题,他手执黑子,落在一颗白子旁边。

但他知道,江琮若是给人出题,那他必定是已经有了答案,只是想着他是否也能想到。

他闻声一笑,从棋罐中拣一粒白子,落在他刚下的黑子旁。

“瑾昀啊,依我看,白子还是该暗处部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两人相视一笑,心下了然。

姜灏一定是世界上最了解江瑾昀的人,没有之一。

待明年春闺,一切便开始了。

落下最后一子,姜灏赢了这盘棋。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江琮脸上浮现了一抹笑意,携了几声微不可闻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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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过后风波也渐渐平息下来,日子也渐渐平静。

这几月下来,陈芸娘越发感觉她能与世子相处的机会屈指可数,这边进展不下去,她已经及笄,也不愿再等下去,若是有机会,自然会想办法找新的目标。

她平日里常寻墨芫,可她那儿也不过都是办些女儿家扎堆的聚会,且最近都次数比前些日子办的还多了些。

这日子一长,她总是有看出些端倪来。

墨芫估摸着对那永毅伯府的公子杜惟有意。

她可听她在三房姑母提起过几回,这永毅伯府啊,虽然是个伯府,但就是个空壳子。

祖上的留不住,家当又挣不来,若不是伯府公子要求太高,也不至于都及冠四年了还未有家世,说白了也是个家底空的。

这何尝不是因为他们想着等这两年科举后杜惟谋一个好些的官职,娶个大家闺秀呢?

想得倒美!

陈芸娘要的是荣华富贵,自然不会关注这样的空壳。

只是她与墨芫相熟,怎么说都该去提醒一番。家里人都知道墨芫与她相熟,若真出了事,还不是会怪罪她。也不知墨芫是如何想的,就算那公子长得清俊,也不至于偷摸溜出去与人私会吧。

但她也不敢戳穿,墨芫是极不喜欢被人指手画脚的。只是她在背后稍稍提了几句,她便与她置气了,一连几天都不搭理她。

今日陈芸娘下了学在府中闲逛,又遇上了魏王,她心里想着他真算是昌国公府的常客。

第一次与魏王搭话,是她风寒好后在后花园里遇上去谢了礼,在她准备告退时,他叫住了她。

她本来也是不会想肖想如此贵人的,只是,这不是有机会吗?

遇上的次数多了,陈芸娘也算是明白了,魏王与墨家的公子们异常相熟,常来昌国公府玩乐。

陈芸娘之前也是听过些魏王的传闻,说他与沈潋滟幼时相见相知,在百花宴上被沈娘子那惊鸿一舞所惊,甚喜,遂定下姻缘。

现在看来反倒不是这样,前几月还说魏王常陪同沈娘子玩乐,近些日子就未传出来,原来他是在墨府这儿。

几次交谈,她也摸清了一些,传闻果真是传闻,传得再真还是假的。

陈芸娘也听说过一下些沈娘子的事迹,大约也是因为她与沈娘子大不相同,几次相遇,她也不过是在魏王身边扮作温柔小意,那人的态度便有些松动了。

这种人实在是太好对付,况还是个身份尊贵的,但若是想让他娶她进府,还得多费些功夫。

再说,她是不愿作个没名没分的,王爷的妾室,怎么说都比普通人家来得好听,若是以后有了孩儿,便也有了依仗。

只是这回她未上去搭话,只是行了一礼。

今日魏王李启身旁有沈娘子。陈芸娘在那诗会曾见过的,依旧眼含秋水,眉如罥烟 ,神清骨秀,舞态生风。

确确实实可称天香国色。

只是看魏王的神情应当不这么认为,美人在侧,脸上却带着些阴郁之色。

沈潋滟在女人堆里长大,又常在宫中,段位自然比陈芸娘高上不少。陈芸娘只是上前行了礼,沈潋滟看魏王的神情便觉察出一丝不对来,她想着原来父亲的提醒,是这个意思。

就算她不喜欢,别人也不能碰。

“这是哪家的娘子,怎么没见过?”

沈潋滟先发制人,这种从小地方来的小户女,她见多了。对付这样的人,就得压着。

等陈芸娘报上姓名后,沈潋滟依旧咄咄逼人地对着她,鸡蛋里面挑骨头。

陈芸娘也知沈潋滟是相爷之女,是她不敢得罪的人物,就算是那人如此,她也是不会吭一声的,万一冲撞了她,最后倒霉的也只会是无依无靠的她。

一旁的魏王似乎都有些于心不忍,还想出言相劝,不过话还未说出口,救场的便来了。

“沈娘子好大排场,怎么在墨府刁难起我们陈表妹了。”

说话的人正是墨莞,她身旁还站着霍秋濯。她也不喜陈芸娘,可总不能叫人在墨府给人欺负了,更何况前几日兄长刚与她说,要小心沈家人。

“这不是莞娘嘛。”

沈潋滟倒是神色如常,“怎么能算是刁难呢?不过是不太识得她,多说了几句。如是说了什么重话还得姐妹们多多担待了。”

这种事情也不过是表面出出头,他们也是不愿让墨府得罪沈府的。只是,似乎是对沈府的事沉寂已久,昌国公府被他们当做了病猫。

沈潋滟自然也不会撕破脸,找个台阶就下来。大约也是觉得这处人多,脸上挂不住,寻了个由头便抛下魏王先走一步了。

魏王像是十分抱歉,这毕竟是他的未婚妻,他又与墨家交好,如此一来便有些歉意,只道是改日送些赔礼来。

陈芸娘也是脸皮薄,但她见着魏王见他被他的未婚妻刁难,还是有些触动的,心里闪过一丝窃喜,但面上仍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儿,我见犹怜。

“今日可是谢谢姐姐了。”陈芸娘向墨莞道谢。她自然不认为墨莞是为了她,不过是因为她借住墨府,打狗还得看主人罢了,但明面上的道谢还是不能省了。

霍秋濯见她脸色不好,便劝解着让她去里间休息。

魏王李启听着这泠泠清音,心下更确信了她便是当初那位医女。

“王爷是来寻大哥还是来寻二哥的?”墨莞向他问道。

“来寻你家大哥。”

“兄长今日不在。”

墨莞笑笑,“不过三哥四哥在演武场练剑,若是王爷有兴致,可去那儿看看。”

霍秋濯始终未说话,她只是有些怕麻烦上身。

若按钱清雪的说法,这人应该就是那玉佩的主人,看着也与当初有些相似。只是还是装作不认识的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启也曾侧面问过墨煜他这表妹,只觉是个心思纯良的,听说极受老祖宗待见,想来待她及笄墨府自然会指亲,他不是良人,又怎敢蹉跎他人。

“叨扰娘子们了。”他见现下也不好与她私聊,便再做了其他打算,再语罢,向演武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