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会结束后,江瑛便拆了霍秋濯给的木盒,木盒里是一盏精致的鱼灯。
她刚错失了天兔灯,现下又得了一盏鱼灯,自然是高兴万分。当即就拿去给她兄长炫耀了。
“哥,你不用给我找花灯了。”江瑛喜上眉梢,“我得了个更好的。”
“怎么不要了。”江琮见她兴致冲冲地跑过来,嘴角露出些笑意,便问细了些,“这可不像你。”
“嘿嘿。”江瑛眉飞色舞道,“秋濯送与我的。”
江琮听了,看她一眼,慢悠悠地道:“瑛娘,我近日得了一张新琴……”
“是琴师方大家留于世间的最后一把琴……”
才过了一日,江府就来了人,说是专门送致歉礼给霍秋濯。众人也知是那日她被郡主的丫鬟泼了茶水,江府才过来赔的礼。大家自然也就都没在意。
霍秋濯看了送来的东西,是雨丝锦。
雨丝锦是蜀锦的品种之一。它的锦面用白色与其他颜色的经线组成,上面的色彩是逐步过渡形成相间的雨条,雨条上再饰以各式各样的花纹,形成一种轻快舒适的韵律感。
确实好看。
她倒是吃了一惊,蜀锦是贵重之物,一年都得不了几匹,而郡主竟会因为一杯茶水送如此贵重的礼物。她绞尽脑汁想着自己该怎么回话。得了这物件,怎么说哪日都该去感谢感谢。
本是打算让丫鬟拿去先收着,她却摸到了一张纸条,上面遒劲有力的字迹写着——
“谷雨,巳时,琅嬛阁。”
她忽的低眉浅笑,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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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府的小祖宗墨烁就算静养在床上也是一点不让人放心。
老祖宗便琢磨着找个人好好照看他。本是打算几月后再替他选个通房,现下想想这小祖宗真是该有个人管管,是该打算选个内人去照顾他。
老太太身边的婆子本就是一直在费心挑丫头的,挑的也基本上是大丫鬟,人看着娇俏,干活也机灵的那类。
绛朱因着本颜色好,人还算机灵,虽不是大丫鬟,幸好平日里和丫鬟婆子们关系不错,稍稍用点心思,与其他丫鬟婆子通融通融,便被选进了备选的通房丫头之列。
而墨烁这几日正烦心着,霍秋濯被老祖宗赠了紫玉镯,兄长的态度扑朔迷离,她又救了他,他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在他养病的这些日子,季清羡也来看望过几次,别的几个姐妹也陆陆续续相伴来过,唯有霍秋濯只遣了个丫鬟过来送来些东西,与众姐妹相比,便显得不上心了。
选了那些人后,还没过几天就被带到了墨烁前面。
他最听老祖宗的话,也因着正烦心,想着选个顺眼的。绛朱跟了他快一年,除了绛朱,其他自然随意指了。
而陈芸娘这会儿正在房里,想着换身漂亮衣裳,平日里这时候也只贴身丫鬟在,她也没觉察什么。
不过今日墨府二房院里办了小宴,她想着一会过去凑凑热闹,便想叫绛朱过来收拾收拾,却被贴身丫鬟告知绛朱被老太太身边的姑姑带走了。
她直觉不对劲,老太太怎么会找她的丫鬟,于是便留了心眼,让其他丫鬟去打听打听。
绛朱虽是墨府派给她的丫鬟,但对她却实在不上心,平日里做事也懈怠,只有与其他丫鬟们的关系处的还不错。
二房今日的小宴就是请了墨芫几位相熟的女郎来。
想在京城贵女圈里立足,自然是经常要联络的。陈芸娘不一会儿也过来了,与众姐妹粗粗打了声招呼。其他人也没下她的面子,她自己也清楚,多是看在墨芫的份上。
墨芫自己是庶女,人又娇纵,与她交好的多是身份较她低又想与墨家攀点关系的。她们见陈芸娘与墨芫亲近,就算知道了她身世低微也不会明面上露出鄙夷来。
请来的姑娘不少,都一副水灵的样儿,里头有个姑娘名叫杜曦真,她是永毅伯府的姑娘,虽然没什么大毛病,却迟迟说不了亲。
伯府的地位可不低,但永毅伯府虽是伯府,却是只袭爵位三代,现下若是她爷爷永毅伯去了,这伯府牌匾就该卸下来,他们府上又是靠着祖上的荫庇过日子,这爵禄减了,他们永毅伯府也该没了。
京城里明眼人也都看得出,自然想与她交的人就少了。
她这不上不下的,既拉不下脸交伯府下面的姑娘,想攀上头的姑娘也困难。
能在贵女圈上层的姑娘都是身份高贵,自然看不上这岌岌可危的永毅伯府。惟有这昌国公府的庶女墨芫娇纵,只要奉着她,捧着她,多少能攀点关系,她便是这般奉着墨芫才能来昌国公府参加小宴。
今日墨芫办这小宴也就只是意在闲谈络情,前边几句就是捧了墨芫,等墨芫高兴了,自然也就是随意谈了。
墨芫又是个什么都可往外说的,今日恰好她兄长选通房,她便提了一嘴。
陈芸娘忽然想到今日绛朱被老太太身边的婆子带走的事,方才出门去二房院子里时她好似见到了绛朱。
她一个眼色,自小跟着的贴身丫鬟就会了意,便出去寻了绛朱。
来墨府参加小宴的姑娘们自然也有别的心思,来这儿她们可都是盼着遇上墨家公子的。
墨世子芝兰玉树,大房庶子墨炀爽朗清举,三房嫡子墨炽温文尔雅,除却墨二公子,其他的公子在京城里也都是极受推崇。
她们还在聊着,陈芸娘看着墨芫正与杜姑娘聊得开心,见自个儿的贴身丫鬟回来了,便走向一旁听她说,这才得知了一会儿功夫绛朱便从她可随意差使的丫鬟变成了二公子的通房,是府里的半个主子了。
陈芸娘之前可是半点不知道这事,心下有些恼。
丫鬟为何要走,无非就是觉得主子不好。她虽然是已是气极,但听那边的人在叫着她,还是稳了稳心情过去了。
墨烁的腿伤还未好,季清羡又与他感情甚笃,自然是常来探望墨烁,不过这回是不巧了,她才进了院子便直面遇上了墨芫一行。
“哟,这不是季娘子吗?”
杜曦真也是知晓季清羡的,季清羡的身世可真是一般,要不是有个好祖母,把她接进侯府自己照料,怎么会有现在京城才女之名呢?不过是气运好罢了。
可在明面上还是不能太显。
“杜姑娘。”
季清羡温声与她打了招呼,似是没听到她话语中的不善,而后看向了墨芫,“想不到芫姐姐今日今日在家里办了小宴。”
“怎么 ,办小宴还得你应允了?”墨芫没好气道。
她在家本就是不太受重视,季清羡在家不仅仅受老祖宗的喜欢,墨烁可是她嫡亲的哥哥,无论是什么事都护着季清羡,她这个嫡亲的妹妹反倒是没讨到一点好,对季清羡的态度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我可管不着这些,不过倒可祝芫姐姐玩得开心。”
季清羡也不想与她多言,“我还要去看二哥,便不多聊了。”
语罢,季清羡便向玉溪院的方向走了去。
“阿芫这是怎么了?”陈芸娘见墨芫忽的又不欢喜了,便温声安慰着。
其他几位也是人精,自然也是跟着一起安慰着。
“阿芫可别气着了。”
杜曦真一向捧着墨芫,“不过是一个外人罢了,怎么比得了咱们阿芫呢。”
……
小宴总归是小宴,也就几个时辰便结束了,好在墨芫最后还是被哄开心了,因此今日的小宴还算是不错。
结束后墨芫想着送几位姐妹出门。
今日杜曦真的兄长杜惟恰好过来接她回府,便直面遇上了墨芫一行。
这杜惟约莫二十三、四,生得是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儿,衣冠楚楚,风度翩翩。
墨芫本也是想着能否遇上,这不可巧了。
她见了杜惟也是极欢喜的,毕竟她又不是傻子,要不是看在杜曦真嘴甜愿意捧着她,她怎么会与永毅伯府的人相交。
不过她与杜曦真交好还是因着有一回见了她的兄长。
后又从杜曦真口中得知了他待人极温和,又关照幼妹,想到自己的兄长待自己如隐形人,却极关照与他毫无关系的从府外抱养回来的孩子,对比下来,对他的好感便更上了一分。
邀杜曦真来也是知杜惟最关照妹妹,时常会来接她,只是前几回运气不大好,也都没遇上。
这回她虽见了杜惟虽说是欢喜,却也不敢对眼看他,只敢偶尔悄悄瞄一眼。他今日穿了青色的衣衫,配上他这如玉般的面容,更显得一表非凡。
墨芫想,这青色的确适合他,更衬得人如青松一般挺拔。
“多谢墨姑娘照料家妹。”杜惟见了她,主动向墨芫道谢。
“我与曦真可是好姐妹,这点小事怎么能算是麻烦呢。”墨芫有些娇羞,低下头蹲了身子向他行了一礼。
之后两人闲聊几句便结束了。
陈芸娘见她送完人回来便一直是笑意盈盈,不由地问她是发生了什么事。
墨芫也是默不作声,不想把少女心事诉诸。
杜曦真也是女儿家,自然知道墨芫那小女儿作态是为何。墨芫一向娇纵,这般扭捏她还是头一回见。
永毅伯府逐渐没落,兄长才华也不甚出众,若是想府中不败落,还是得让他们攀两门好亲。她嫁一位好亲家,兄长找位好岳家,这才能帮衬伯府。
若是墨芫对兄长有意,怎么说她也得去促促,毕竟昌国公府可是个好岳家。
“兄长。”杜曦真像是心情极好。
“曦真今日心情倒是不错?”杜惟照例问了问。
“今日我也就是在墨府逛了逛,不过是和几位相熟的姐妹叙叙旧罢了。”
杜曦真一笑,又道,“你见着我那姐妹如何?我瞧着阿芫待你不同。”
“曦真何出此言?”
杜惟听了这话,想到即将没落的永毅伯府,又比对这世袭的昌国公府,再看向自家妹妹时也带了丝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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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日子本是在回暖的,这几日却降了回去,老人家身子弱,受了些寒便病了。
霍秋濯与季清羡是住在老太太房里的姑娘,自然侍疾也落在了她们头上。
霍秋濯一早便知了老人家身子骨不好,经常送些药过来,想着做些药膳给她补补。
药膳本是温补之物,做得多了便分给了墨莞与季清羡。
季清羡想着兄长还在静养着,听霍秋濯说了这汤是补身子的,现下汤也还温热,便送了些过去。
听闻家里给他选了通房,旁边的两位侍奉得倒也尽心。
“二哥,你觉得这汤如何?”
她遣了旁边两位下去,“若是好喝下回再给你带。”
“怎么,阿羡自己煲的?”墨烁还是没个正形。
“这倒不是。”季清羡莞尔一笑,“是秋濯煲给老祖宗的。”
他听了一怔。
“怎么?”
”季清羡好似伤口上撒盐,“前几日墨炀哥身体不适,我还与秋濯专门去看了。”
“二哥,你这个样子,也难为京城女子瞧不上了。”
季清羡叹了口气,“你当女子嫁人只看门第吗?自然不是的。大哥,三哥在朝中各有建树,四哥今年也参了科举。”
“也不是我想这般激着你,但你确实不该仗着老祖宗的喜欢胡作非为。”
他安静地听着。季清羡在他静养时常来,每回都是在劝他。
“我都说了这么多回了,你自个儿好好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