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来大越已经两个月了,她在苏家的地位非常特殊。
苏父苏母几乎不约束她,而梨花苏志栋都敬着她,只杏儿安儿有孺慕之情黏着她,她自己也当自己是半个局内人。
为了生活更舒适安逸,她想盖个大房子,也是碰巧张康毅组建商队,这才有了做土豆淀粉的想法,否则,她绝对不想着做买卖。
而让苏老爷子开学堂,一则是杏儿安儿需要正经的启蒙,二则是她想为苏父苏母做些事情,让老爷子认识到对小儿子一家的亏欠,算是对苏父苏母的一种补偿。
在苏家,下厨做饭养猪浇菜是她自己喜欢,洗碗洗锅除非家里人都忙,否则轮不到她,而去河边洗衣服,更是一次都没有。
平时也很少出去找村里同龄小姑娘玩,关系好的也就张芳、李秀儿两人。
张芳与梨花同龄,在苏婉心中就是典型的古代长女,做家务带幼弟,不会想着认字读书,能想着练厨艺学女工已经算是有自主意识,可这些都是为了日后说亲时有筹码,在婆家被高看。
李秀儿还小,家境好,生活幸福,还是个不知事不晓愁的小姑娘。
而魏小妹不一样,是苏婉在这里遇见的第一个想为自己做主的女子。
小姑娘因放牧肤色微黑,但眼睛明亮有神,轮廓比较深邃,姿色偏中上,即便家境不幸,依然乐观积极。
因此,苏婉对她很有好感,无论何时,努力的人总是惹人偏爱!
对于魏小妹想认字的请求,她没给出承诺,但却邀请魏小妹成亲后闲时来家玩。
送走娘家人,张氏拉着苏婉叮嘱:“婉婉,你是个有本事的,但有些事情······”她不知如何说,斟酌说辞后委婉道:“魏小妹嫁给柱子后认了字会不会心气高?”
毕竟柱子娘当年就是嫌弃苏种林家穷,儿子还是傻子,才跟人跑了。
苏婉笑道:“娘,我都没答应人,而且,认字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认全,你担心的太早了。”
张氏拍着额头,“我也是忙乱的慌,我要收拾炕,你带杏儿安儿去隔壁陪陪你爷,估计······”
苏老爷子正在生闷气。
大儿子两口虽回苏家村住了,但他跟老婆子与二孙子搬到了新房,眼下二孙子又南下跑商,这令他很是怀疑自己,自诩读书人家,却不会教儿!
苏婉带着杏儿安儿过去时,emo的苏老爷子还有点不好意思,装作嫌弃道:“快别来了,一天跑八百趟,家里门槛都被你踩坏了。”
苏婉笑盈盈道:“我是来看我奶帮我孵的小鸡咋样了?”
“那你要去问老母鸡,问你奶没用。”苏老爷子嘟囔。
家里已经有十一只小鸡,但苏婉想再多养几只,母鸡留着下蛋,公鸡过年时杀了吃肉,因此,在奶奶家母鸡抱窝时,让苏母选了六个种蛋又送来一起抱窝。
抱窝的老母鸡在堆杂物的西厢房,只李氏每天进去喂食,苏婉想趴在窗户看,奈何新糊了窗纸,她不想戳破,转悠到最靠外侧的西厢房,见桌椅都摆好,三列五排,共十五张,全是二堂哥让大表哥新作的。
为了能顺利跟商队出行,二堂哥可是费了一番心思,直接先斩后奏将桌椅做好。
“爷爷,学堂啥时候开学啊?再不开学杏儿安儿背得诗都忘光光了!”
老爷子慢吞吞从躺椅上起身,嫌弃道:“那也是你教得不好才会忘,一天天尽整事儿。”
屋檐下的青石台阶上晒着苦曲菜,淡淡的青草味萦绕,苏婉帮忙翻面,道:“您老别生气啦,二堂哥出去走走看看外面多好啊,大伯年轻的时候还去京城游学呢!”
老爷子没说话,背着手进屋,不一会儿又出屋,向杏儿安儿招手。
看着老爷子手里的桃酥饼,苏婉无语,“说您老重男轻女吧,杏儿也有,说您老不偏心吧,就我没有。”
“谢爷爷。”杏儿安儿双手捧着桃酥饼乐得见牙不见眼。
老爷子爱怜地摸了摸两孙儿的脸,笑道:“你们吃,不给你二姐吃。”
“嘁,当我稀罕呢!”苏婉仰头,用鼻孔看人,表示自己的不屑!
安儿看着比自己手掌还大的酥饼,笑呵呵道:“爷爷,太大了我吃不完,让二姐帮我吃点。”
“哎!”苏婉起身去厨房舀水洗手,无视老爷子僵硬的脸色乐道:“这可不是我要的,是安儿吃不完让我分担啊!”
看着乐呵呵不知事的小孙儿,老爷子实在没法撂脸子,弯腰道:“爷爷帮你,正好爷爷这会儿也饿了。”
杏儿天真道:“爷爷,就剩两块桃酥啦,那我跟二哥不吃了,留着你跟奶吃吧!”
二姐在家时常做好吃的,以前桃酥她很喜欢吃,但现在她最喜欢二姐做的吃食,少吃一块没事啦!
两个最小的孙子孙女如此懂事,老爷子心下感慨,摸着杏儿的小揪揪,“你跟安儿吃,屋还有!”
“那二哥,你跟爷爷分,我跟二姐分。”杏儿完全不知道爷爷就是专门眼馋二姐,笑呵呵说完往厨房跑,“二姐,我的分你一半。”
苏老爷子:······
出后院恰好看到这一幕的李氏乐不可支,见老爷子脸色僵青,对安儿道:“安儿你自个吃,屋还有,你种林伯送了一包还没咋吃呢!”
这是儿子定亲眼瞅着马上要成亲,苏种林为表示感谢给老爷子送的,本来想送给苏长青,想了想最后直接送到老爷子这里。
对于苏种林的用意,李氏门儿清,老爷子不怎么出去串门不知晓村里人对老三态度的转变,但她却是知道。
安儿直接上手掰,一份塞爷爷手里,一份给奶奶,“爷奶,一起吃。”
李氏眼眶发热,在衣襟上擦了擦手,接过孙子递来的小块桃酥,笑嗔老爷子,“整天逗婉婉,婉婉不来又念叨,你就闲得慌。”
“志刚都把桌椅做好了,你就去里正家说说,张椿已经找了好几回婉婉了!”
苏婉捏着半块桃酥洋洋得意,“就是,您老嫌弃束脩少孙女不嫌弃!”
想到过两天秦夫子要来,她颇有深意道:“爷爷,您真不打算开学堂,这个休沐秦夫子要来我家,到时候肯定要拜见您老。”
“就你话多!”苏老爷子简直神烦这个孙女,也不知咋长的,总能想到人前头去。
他现在半推半就,就是想等秦夫子走后再去找里正,到时候话说三分,酸一酸那些背后说他的人,再压一压分家这事。
现在又被这五孙女提前说破,真是,烦死了!
远远见路口站着的人影有些熟悉,苏志栋眯眼,“那是我爷爷吗?”
苏种林仔细一看,还真是!
又被苏婉气着了,苏老爷子心里很不得劲儿,闷了两天见时辰差不多了,溜溜达达从村尾的新房出来,慢悠悠穿过村子,到路口来接最像他的孙子。
中途碰见了出门的里正,打了招呼,不好意思说来等孙子,只说出来转转,在家闷得慌。
里正陪着一道出村,又遇见了下地回来的几个同辈,就站在路口聊地里活计。
主要家里种的洋芋长势很好,因着雨水及时麦子长势也好,聊起来很是热闹。
“我还是羡慕文锦,头几天长青给地里撒粪呢,那麦子现比我家高一截呢!”
“家里买粪了?开春长青就撒了一回,现在哪有粪哦!”
苏老爷子被人奉承,心下满意嘴里却是嫌弃,慢悠悠道:“哪里有粪,拉了两头猪还是崽娃子,就他一天胡折腾。”
一听这话,别说其他人,就连里正都好奇,不过他没直接问,反而称赞道:“我看长青是个好的,老哥你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享啥福啊,让我少操心就不错了。”苏老爷子望着府城方向,“也不知哪听说的,挖了塘泥伴着草木灰晒了晒扔地里了,我看要不了几天那草长得能比人高。”
听苏老爷子这么一说,其他人嘴上没说啥心里却已经有了打算,见苏种林的驴车回来,笑道:“读书的孩子回来了,打眼一看志栋最像秀才公。”
“小孩子家家,快别羞臊人了。”苏老爷子连忙摆手,这次是诚心拒绝,他可不想最像他会读书的孙子被村里人的夸赞冲昏头脑。
“爷爷,里正爷爷,刘爷爷······”苏志栋跳下驴车打招呼,其他在府城读书的亦是跟着打招呼。
一行人散开各回各家后,苏志栋搀扶着爷爷向村尾走,眼看都要走到家门口了还没听见声,说道:“爷爷,有啥事儿您直说。”
自以为不动声色酝酿了一路的苏老爷子:······
“没啥事,就出去转转刚好碰见里正,说了几句话你就回来了。”
末了补充道:“快回家看看,桃花说你娘恨不得将桌子腿的虫眼都擦洗一遍,你看看家里收拾的咋样了,明日秦夫子来可不能叫人觉得失礼。”
要他说,在自家新房招待就很好,偏那小心眼孙女不行!
苏志栋将老爷子送回去,晕乎乎进自家门。
苏婉正带着杏儿安儿看鱼,草鱼不是很大,成人巴掌大小,不过有两条,明天用来招待秦夫子。
她故意大声道:“大哥,爷爷又跟你告我的状了?”
苏志栋看着临近二堂哥家的墙头憋笑,“哪有,你这是小人之心了。”
隔壁坐在廊檐下的老爷子听到苏婉声音立马从躺椅上起身,直到听见孙子声音才慢慢躺回去,竹椅轻轻摇晃,他低低道:“个小心眼的!”
看的旁边捡豆子的李氏失笑。
第二日一大早,苏家人早早起床,吃完饭见苏父苏母正襟危坐的样子,苏婉笑道:“就当秦夫子吃腻书院的饭了,来咱家吃个家常便饭,不用这么紧张。”
“可不能闲散,关系你哥拜师前程,再说秦夫子京城大户人家子弟,什么没吃过,看得上咱家这粗茶淡饭?”张氏搓着手,一脸局促。
得了,本来是开解,结果越说越紧张,苏婉连忙闭嘴。
跟着苏志栋去村口接人时,她偷偷调侃:“你这要成功拜师,爹娘还不得高兴的晕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苦曲菜,学名叫苦荬菜(kǔ mǎi cài ),焯熟后要用冰水泡一泡去苦味,凉拌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