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7章 罗睺遗迹

千万阴兵赶到,迅速在上六层地狱,布下重重防御。

被七音染的人马收服的那些冥界生物,也在血海上涌时逃了上来,尽数集结在第六层,第六层的防御因此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绮姹蒂千莎布下的并非封印阵法,以冥河血海之力,需要两位圣人联手,方才布下封印,她哪有这般浑厚雄为,她所布的,乃是讲法的道场而已。

法坛已起,绮姹蒂千莎登台,以无上妙法、无量佛音,宣道幽冥之道,一时间大道之音,无所不入,如同清辉一般,洒照在那起伏不定的血海之上。

绮姹蒂千莎一袭白衣,皎若幽莲,唇齿轻启,梵音妙唱,隐隐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意味。

她的梵音净唱,并非是朝着阴兵、冥灵等去的,他们听着倒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是有种如沐春风、心平气和的感觉,甚至想就地放下兵器,就此归去。

陈玄丘听出异样,明明是至大光明的梵音,却隐隐有种蛊惑之意,有点像《倩女幽魂》里国师“慈航普渡”的“索命梵音”,着意地听了一下,果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嗯……七音染被掳走的焦急感都一下子放空了,仿佛六欲不染似的。

陈玄丘不禁吃了一惊,急忙收摄了心神。

绮姹蒂千莎是西方教第三代弟子,是纯粹只修习西方教法门的第一代。

因为西方二圣后来改习玄宗仙道,第二代的多宝则是从玄宗仙道改修西方法门,到了绮姹蒂千莎、摩诃萨等这些三代弟子,才是完全修练的西方教法门。

而这些三代弟子中,又以绮姹蒂千莎修为第一。

尤其是她入冥之后,观悟幽冥世界运行法则,如今又以勾连冥界和血海的“鬼怖之果“为躯,其西方法门已独树一帜。

所以,西方二圣的净化梵音,在她手中,可是真正的发扬光大了。

准提道人不持六根清净竹,净化效果如今都未必比得上这个杰出的弟子。

阿修罗一族杀心甚重,居然禁受不住这一遍遍梵唱清音的洗脑。

那血海之上,忽有一个个阿修罗战士跃出海面,其中有男有女,不论美丑,尽皆双手合什,托拱着兵刃,面带恬淡安详,静静聆唱梵音,温驯如羊儿一般飞到绮姹蒂千莎法台之下,愈听愈是满面的欢喜。

小冥王看得目瞪口呆,先是制止了欲发动攻击的众阴兵,然后向陈玄丘问道:“大哥,地藏,在做什么?

“陈玄丘道:“度化阿修罗一族。

“小冥王看看血海中继续不断钻出水面,奔向绮姹蒂千莎的阿修罗战士,又看看端坐高台之上,梵唱不止的绮姹蒂千莎,惊羡地道:“西方法门,果然自有妙处。

“东华帝君道:“北阴居士所创的幽冥功法,何尝不是妙用无穷。

你只专注于此即可,但凡修到极致,也不弱于她。

“小冥王心中一凛,连忙收摄了心神,垂首道:“东华前辈教训的是。

“那血海之下,不断有阿修罗族战士被清音梵唱洗去心中杀气,心甘情愿跃出血海,如追寻光明的飞蛾一般,扑向绮姹蒂千莎所在的高台附近,伫足聆听。

血海之下,冥河老祖察觉不妙,立即放出无边血煞之气,只见那翻涌的血浪瞬间凝结,整个血海突然静止,冻结的血冰喀喇喇向下延伸,足足有数十丈的冰盖,瞬间成形。

海面上挤压出来的血红色的冰刺如枪般上指,瞬间隔绝了绮姹蒂千莎的梵唱。

绮姹蒂千莎梵唱之间一听,微微一笑,朗声道:“血海再开之日,本座还要讲道,阿修罗族,本神人之体,安能自甘堕落,本座要救他们出苦海。”

冥河老祖抓了七音染逃入血海之时,还未看到幽冥大军杀来,不知道冥王已经到了。

他自然是不怕这梵唱清音的,但是那些寻常的阿修罗族却不同。

阿修罗战士只要在血海之上,便杀之不死,本来是极令人头痛的对手。

可谁知道,一物降一物,这梵唱清音居然能洗脑他们,令他们投奔地藏座下。

眼下只好先自封血海,等那冥王来了,再挟持这冥后与他交涉。

因此,冥河老祖只狞笑一声,声音幽幽传出:“西方传人,老夫与你西方,还有旧怨未解。

且等着,待老夫回来,再取你性命!”

说罢,那声音又道:“木公,冥后如今在我手上,等那冥王到了,叫他与我交涉。

三日不至,老夫便杀了冥后,大家一拍两散,哈哈哈哈……”笑声袅袅,渐渐远去。

现在,出入口已经在冥河老祖手中,他便沉住了气,不再急于一时了。

小冥王一脸茫然,冥后?

我没让蒲儿跟着来啊,什么冥后?

陈玄丘沉声道:“他说的是七音姐姐,被他误以为是冥后了。”

小冥王这才恍然。

七音染还真差点儿成为冥后,当初小冥王曾经想迎娶阴帅白无常为妻的,结果被蒲儿替嫁,倒是“上错花轿嫁对郎”了。

而七音染成为葫中小千世界的冥祖后,对于冥修功法的领悟,几乎已不逊于北阴道人。

修为上,在征战十八层地狱的过程中,也是突飞猛进,较之蒲儿因为得了冥后尊位,冥界位面法则加持的修为法力也是丝毫不弱,实战经验更是千百倍于她,所以被冥河老祖错认为冥后了。

东华帝君问道:“玄丘,你如今,有何打算?”

陈玄丘道:“七音染,我是一定要救出来的!”

东华帝君暗想,老夫老眼未花啊,只一眼就看出儿子与那自称鬼帝的女子关系有些不同寻常了。

哎,凤家狐家两个小女王还没处理好,这又冒出个女帝出来,真是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东华帝君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比起儿子,自己只有一只母老虎,还是幸运的很哈。

东华帝君无耻地有点幸灾乐祸了。

……阴兵临时扎起的一座营帐内。

婆雅被绑在中间的柱子上,绳索勒得胴体妙相毕露。

陈玄丘茫然地看着亲自动手绑人的焰焰鬼王,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捆法,难不成阴曹地府都是这般绑人的?

鬼王焰也有点尴尬,这个……跟着鬼帝学习那劳什子的房中术,绑习惯了,咳咳!婆雅冲着陈玄丘抛媚眼儿,媚笑道:“那个七音染,是你的姘头啊?

不如拿我去换她啊?”

陈玄丘冷笑:“不是冥河老祖拿你挡刀,你也不会落在我的手上。

请问,我想换,冥河老祖会答应么?”

婆雅媚相可掬,嫣然笑道:“想离间我与冥河老祖,那就大可不必了。

我们阿修罗,与冥河老祖,本就是互相利用,谈不上情谊。

如果需要,让我把他踢出去挡刀,我也干得出来,自然也不会因此憎恨于他。

“鬼王焰焰听了,忍不住道:“你们阿修罗族,不是冥河老祖创造出来的么?”

婆雅乜了鬼王焰一眼,不屑地道:“无中生有,斡旋造化,圣人也办不到,他冥河老祖哪有那个本事创造一族,尤其是我们如此强大的阿修罗族!”

婆雅说起本族,倒是骄傲起来,昂昂然道:“我阿修罗族天生地长,是与龙凤麒麟天狐四族一样古老的神族,只是时运不济,只能避世隐居,借了冥河老祖的地方,因而听命于他罢了。”

听起来,阿修罗族似乎大有来历,说不定又是一桩太古秘闻。

不过,陈玄丘此时可没有功夫听她八卦,陈玄丘道:“我要如何,才能潜入幽冥血海?”

婆雅惊讶道:“你想冒险救人?”

她上下打量陈玄丘几眼,笑眯眯地道:“不愧是本王看中的男人,果然有点血性儿,不错,不错。”

鬼王焰焰怒道:“你放的什么屁,死到临头,还敢胡思乱想,快说,我们要如何才能潜入血海,救出鬼帝。

不然的话,本鬼王有的是办法消遣你。”

婆雅笑嘻嘻地道:“不可能的,冥河老祖修出四亿八千万血神子化身,遍布幽冥血海,幽冥血海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你们想入血海,马上就被他察觉了。”

陈玄丘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婆雅道:“不如,你们就答应了老祖,他要的,只是从冥界出入三界,又不会抢了北阴的地盘,你们何必非要与老祖和我阿修罗一族为敌呢。”

借道这种事,陈玄丘才不会相信。

事关整个冥界的安危,就算被抓的真是冥后,小冥王也不可能为了自己一人之私,置整个冥界安危于不顾。

用借道于冥河老祖,换取七音染的安全,那是不可能的。

陈玄丘略一思忖,忽地冷笑道:“你骗我?

不要以为陈某不能神念笼罩之法,冥河老祖若是能将神念笼罩整个血海,血海中一切动静了如指掌,每日诸般杂音、亿万阿修罗行止动向,尽皆入耳,便是他神识再强大,也要疯了。”

陈玄丘也有办法用神识笼罩大片区域,但这一般都是紧要关头,用来搜索某个特定目标时才行。

如果无时无刻不放开神识,关注笼罩区域所有生灵的一举一动,那磅礴的信息量,再强大的神识也支撑不住。

婆雅媚笑道:“美人儿,人家可没骗你。”

她拱了拱本就被绑得球型凸然的胸,说道:“我说的,可不是他在时刻关注幽冥血海中发生的一切,在血海中,他就是永远不死的,又何必如此小心?

我说的是,只要有本不属于幽冥血海的气息出现,这种特定的条件,才能触发他的血神子警觉。”

不属于幽冥血海的气息么?

陈玄丘陷入了沉思之中。

幽冥血海深处,娲皇的伤势已经恢复了一些,为了于血海之下行动方便,娲皇恢复了本体形态,人首蛇身,游弋于血海深处。

她想离开幽冥血海,因为她的一缕元神还在北阴道人手上,若不能及时取回,圣人之位就要跌落了。

可是当她升上海面时,恰是冥河老祖冻结出口,重返血海之时。

出口已然封印,煞气混淆了血海,气机一团混乱,娲皇根本不辨南北西东,如何还寻得到出口。

这时候,冥河老祖已经穿过一层层地狱,向血海而来。

感应到一股强大气机迫近,娲皇大为恐慌,以她如今的修为,如何敌得过占据了血海地利的冥河老祖?

她一个圣人,一旦落到冥河老祖手中……想到这里,娲皇惊慌不已,趁着冥河老祖还未返回血海,不曾觉察她的存在,娲皇急急放开神识,搜寻避身之所。

趁着她此时尚还拥有圣人之境的强大神念,竟被她发现一片血海区域,在血海之下极深处,荒芜一片,毫无生灵迹象,便是冥河老祖,也无法窥探那一片区域中的情形。

娲皇立即毫不犹豫地向那里游去……这血海极深处,居然不是血水,可是澄澈的海水,覆盖在浓郁的血水之下,里边不见一丝生灵气息,不管是植物还是动物,着实令人恐惧。

但此时此刻,娲皇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她急急潜入深海,忽见前方一幢巨大建筑,立于幽幽深海之下,仿佛一只魔兽,静静地踞伏于此。

娲皇急忙取出宝莲灯,借着法宝发出的光向前方照去,赫然看见那巨大黑影,竟是一座高山般的巨大雕像。

巨大雕像已经破败,人头掉落,颈上空无一物。

它生具四手,其下的身躯,蜿蜒于海底,竟然与她一样,乃是蛇身。

四手蛇首法相……娲皇突然想起一个人来,纵然她已成圣,一种巨大的恐惧,也是瞬间传遍了她的身心。

那是,发自血脉压制的本能恐惧,纵然她已成圣,还是不期而来。

她想转身就逃,心中的恐惧,在这一刻甚至压过了被冥河老祖抓为囚徒的恐惧。

可那麻痹的感觉,却让她一时动弹不得。

她恐惧的目光,从那巨大的神躯上一寸寸艰难地挪开,移动地面上一座似隆起的山丘处。

虽然,已然是泥沙覆盖,可是因为它太巨大了,所以五官轮廓,依旧清晰可辨。

一眼看清那静静仰卧于海底,大睁的双眼,似乎带着一丝嘲讽之意凝视着血海上方的样子,娲皇顿时澈骨生寒。

不会错了,就是他。

在男卑女尊的阿修罗族,唯一能登临王位,而且是第一修罗王的男人,罗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