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州江氏逃出的族人和裹挟的人马,缓缓走出了天虞山下的幽仄峡谷。
江木瑜和江夕晚忍不住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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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江家损失惨重,但是终于踏上了东夷地界,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回头看看族人零落的惨状,泪光中却不知有几分庆幸、几分悔意。
随行的人马中,不少人也是潸然泪下。
他们中不少士卒事先并不清楚江家的意图,等他们终于发现时,已经远离太州。
一方面是积威之下不敢反抗,另一方面是已经成了叛军,纵然逃回去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到制裁。
尤其是霸下横空时,如同悬在他们头顶的一座大山,也让他们生不出反抗的念头来。
此时一出天虞山,他们知道已是彻底离开故土,他们的父母妻儿都在东郡,如今却要成为叛军,与东郡为敌,叫人情何以堪?
更何况,战场惨烈,来日是化为此方一具枯骨,还是有朝一日能活着回到故乡,这些都不可预料,怎不悲从中来。
后方压阵的霸下自然不会在乎这些蝼蚁的想法。
他正笑眯眯地对摩诃萨做最后的努力:“我王最为爱才。
摩先生是有大本领的人,若是肯为我王效力,富贵荣华享用不尽,岂不好过这般苦修?”
月酌在空中感应到的那股不弱于霸下的气息,就来自摩诃萨。
而那道虽然远不及霸下雄厚,却让月酌感觉很不舒服,有些金锐锋芒之气的气息,则是来自白虎庚金剑气大成的茗儿。
霸下是半途在天虞山脉一处孤峰下遇到这师徒二人的。
霸下也是马上就感应出这对师徒不是普通人,因而十分礼敬。
双方一道同行,听说二人是往东夷寻访天材地宝的修道之人,霸下顿时起了招揽之心,想利诱二人为东夷王所用。
只是他这番心思注定白费了,摩诃萨来人间行走,是奉师尊之命,观察在天界主导下的这场人间大劫。
咳!当然,这是最最冠冕堂皇的说法。
其实真实目的,当然是看有没有机会发现一些有缘人,或者发现一些可以结下机缘的事儿。
这也是体面些的说法,简单讲呢,就是看看有没有机会混水摸鱼。
没办法,西方贫瘠啊!当初天地大劫,四方神兽大战,西方毁损严重。
待后来六圣证道,这西方二圣也不算正道,而是旁门。
为了打造自己的势力,传承自己的道统,光大自己的门楣,这苦逼的师兄弟可也真是煞费了苦心。
堂堂圣人,一个扮可怜,一个不要脸,在天地之间努力挣扎着,挖人家墙角,骗人家跳槽儿的事儿没少干。
可是,天界中已经很难再扩充地盘了,毕竟神仙两道中人,大都不是吃素的,并不太好惹。
以前算计过人家,人家上当一次还不够?
再想挖墙角,也不那么容易了。
所以,在几百年前,他们就盯上了冥界,一直想把道统和势力传承到冥界去,可惜因为北阴大魔王的阻止,迄今成效不大。
如今人间大劫将至,一向孜孜寻找机缘,也善于利用机缘的西方二圣岂能放弃这个好机会,万一能捡个漏呢?
所以,他们派出了摩诃萨。
虽然他们从未直言真实目的,但是做为嫡传弟子,摩诃萨深知西方极乐境只偏居一隅的窘境,也熟知两位尊师的秉性为人,自然明白他们的目的。
他们又想要好处,又想找机缘。
美其名曰找机缘,实则就是在态势不明朗之前,既不站队,也不表态,以期左右逢源,待看清时势走向后,再顺势投向胜利的一方,以最小的代价分一杯羹。
这种情况下,摩诃萨怎么可能投入东夷?
他要看的是大雍能守住,还是姬国能成功。
东夷?
眼下他还不曾考虑过东夷有成功的可能。
毕竟东夷之乱,原本就是有人挑唆,目的就是为真正的角逐双方制造一个机会。
炮灰与贫道无缘呐!所以,摩诃萨微微一笑,拱手道:“多谢道兄好意,贫道寻这天材地宝,是为了提升小徒的造诣。
贫道一心修行,无意于俗世之争,道兄的好意,心领了。”
霸下还不死心,又道:“天材地宝,哪是那么容易寻觅的。
你师徒二人若能投效东夷王,借东夷王无数人马,要找起来,岂不也容易些?”
摩诃萨道:“呵呵,贫道已经知道那宝物所在,此来,就是为了求取那宝物。
待老夫事了之后,若是有缘,自会去拜访道兄。”
霸下见他心意已决,心中无奈,只好道:“既如此,只好恭祝道兄寻宝顺利了,来日道兄若往桓州城去,务必来吾府上盘桓一二,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一定,一定。”
摩诃萨道了谢,目送霸下与江氏一行人离开。
茗儿一旁不悦地道:“师父呀,这些人都是叛徒,背叛我大雍,师父该阻止他们东迁的。”
摩诃萨道:“这个李天霸不是等闲人物,为师出手,怕也占不了他的便宜。
此来东夷,我们是为了帮你找寻可塑肉身的天材地宝,不宜节外生枝。”
一说到这事,茗儿不禁眼前一亮,马上把江氏叛乱的事儿抛到了九宵云外,雀跃地道:“师父啊,咱们已经到了东夷了,那地维秘境在哪儿啊,咱们赶紧去吧。”
一想到很快就能拥有完全由自己掌握的肉身,可以去大胆追求属于她的终身幸福,谈羲茗一颗芳心不由激动的乱跳起来。
摩诃萨道:“东夷地界,虽不比大雍,却也一样广袤。
地维秘境,更不在这两地交界处。
你莫心急,你若是那灵宝的有缘人,便谁也抢不走。
且随为师安步当车,一路走下去吧,为师倒要看看这东夷气象,究竟有没有主天下的可能。”
“绝无可能!”
茗儿想也不想,便断然给出了答案,掷地有声。
摩诃萨失笑道:“因为你父亲主掌奉常寺,忠于大雍吗?”
茗儿道:“因为玄丘哥哥在帮小受受啊!玄丘哥哥那么厉害,他既然帮着大雍,大雍怎么会败?”
摩诃萨沉默了一下,突然有些理解谈太师养女儿的心情了。
何止养女儿不爽,教个女徒弟,都叫人不爽。
陈玄丘,真讨厌!陈玄丘此时已降落在一片山脚下。
陈玄丘以为东夷经过连年战乱,已是糜烂不堪。
事实上也是如此,不然不会有百万难民入大雍了。
可是令人惊奇的是,他停身之处,却是阡陌纵横。
眼下还不是春天,没有开耕,但仍可看得出,田地没有荒芜,这是有迹可寻的。
田地周围的村庄,也明显人烟茂盛,时有村夫村妇往来行走。
在正面山上,半山腰处有一处府邸,占地极为广大,红瓦白墙,十分醒目。
由山上通向山下,是修葺平坦的一条大道,中间是步阶,两边还有驰道。
陈玄丘目光一闪,道:“东夷战乱之地,竟有这样一块世外桃源,恐与这山上人家脱不了干系。
娜扎,咱们且去这里打听一下,看看这里是什么山,掌管此地的是什么人家。”
娜扎答应一声,刚想跑去那户人家询问个究竟,就见山下骏马飞驰,一行五人,直往山上冲来。
五名骑士俱着劲装,肩后挂剑。
碗口大的马蹄踏在地上,“泼剌剌”密集如沸粥。
无名一托他的及地长剑,嗖地一下就弹了出去。
太没存在感的人,就得努力秀存在才成啊,你看小师兄又把他忘了。
无名从侧翼冲出去,双脚站定时,五匹快马堪堪冲到面前。
有礼貌的小无名立即唱了个肥喏,彬彬有礼地高声道:“道友请留步,小子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