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悖逆

周放忍表面淡定无波心里怒火滔天离开时,拒绝了周是茗要给他的车钥匙:“我不开车?”

“不开车?那你?打车还是坐地铁?”周是茗一懵:“这离帆卓有一段距离呢,你?开车多方便?。”

“不用。”周放忍摇头?:“你?一会儿吃完直接开回去吧。”

说完,他不顾周是茗一迭声的询问怎么这么着急,转身?利落的离开了餐厅。

饭只吃了一般,周放忍却感觉自己已经饱了。

他当然不能?开周是茗的车,因为他压根就不打算去帆卓找霍清,这个时间?眼看着到晚高?峰了到公司堵人有什么用?堵到镜花水月一场空么?

周放忍拦了个车,直接报的是洞庭苑的地址。

一路上,之?前在餐厅另一个男生带着腕表的画面就宛若梦魇一样,不断的在他脑海里闪回……他连自己手上这块表看着都碍眼了。

抿了抿唇,周放忍干脆烦躁的把手表扯下来扔进随身?背着的书包里,正巧车也开到了洞庭苑。

“小伙子,这条路不让车进。”司机抬了抬下巴,指向通往洞庭苑小区大门的一条幽长?夹道,不住感慨:“有钱人这小区我们想开进去都得收费的,劳烦你?走一段吧。”

“没事。”

这里周放忍也来过不少次了,每条路都几?乎‘心知?肚明’,他没说什么,直接扫码付了车钱。

从夹道到洞庭苑门口不过几?百米的距离,周放忍修长?的手指碰了碰裤子口袋里的门卡,眼眸微垂,长?长?睫毛下情绪内敛又隐忍。

他多少是有点不好意思。

洞庭苑进小区进楼门都需要门禁卡,这卡是霍清之?前给他的。

可他们之?前‘吵架’的时候,自己忘记还回去了不说,现在还要靠着这张卡来登门找事。

没错,其实就是找事。

按照他们两个之?前对彼此的关系定位成‘炮友’的话,那迄今为止,他们应该算是好聚但是不好散,但也的确是散了。

霍清单方面的把他拉黑,不联系,那就说明不在需要自己这个人了。

所以自己现在找上门来‘兴师问罪’到底是为了什么,又或者,是不是极度的师出无门?

头?脑才渐渐冷静下来的周放忍后知?后觉的想到这一点,在门禁卡刷开小区大门的时候,脚步就不禁一顿。

他忍不住懊恼的蹙了蹙眉,又想嘲讽自己真是矛盾——一面耻于和霍清低头?,可另一面他又该死的想要问问霍清……自己就这么不重要么?

不重要到才分开不过十?天左右的时间?,她就有了新?的‘男朋友’或者是玩伴么?

那个男生比他还要好么?

起码从颜值上来看不是的吧?

……

周放忍一路走一路焦灼的想,可一点也没深思过自己的愤怒来源于何处。

他此刻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因为这件事儿想要见到霍清,甚至想要……撕碎她。

见不得光的念头?阴暗又残忍,可直到走到霍清所住的那栋楼底下,远远的遥望见她那辆张扬的红色法拉利,周放忍才发?现这丝念头?居然还能?野蛮生长?,肆意到无法克制。

因为他不仅见到了车,还见到了人。

霍清170的个子在女人里算是高?挑,身?材又很单薄清瘦,哪怕穿着很普通的商务套装都抓眼的厉害,细细的腰肢上方蝴蝶骨突出傲人,铅笔裙下两条踩着高?跟鞋的小腿细长?白腻,在微黯的夜色里刺眼的紧。

可更刺眼的,是她旁边扶着她手臂的那个男人。

男人一身?西装,看起来和女人身?上的衣服莫名登对,离得远了听不清他说什么,只能?看到嘴巴张张合合。

霍清大概是喝多了,脚下走路都发?飘,晃晃悠悠的只能?让人扶着,从车旁边走到楼门口这一段路也不稳当,走了一半竟然找到旁边的垃圾桶吐了。

而那男人脸上的表情既焦灼又担忧,大手不住的拍着霍清微微弯腰而更显纤瘦的后背。

周放忍只感觉胸口的一口浊气似乎卡住了,憋闷的嗓子里直接冒火,烧的他垂在身?侧的手指都下意识的攥成了拳。

瞳孔微微一黯,少年忍无可忍的走上前去,一把格挡开那男人还想继续拍打霍清后背的手臂。

“霍总,您还好吧……”旁边的男人猝不及防,话说了一半卡在喉咙里,有些诧异的抬头?,就看到周放忍线条凌厉的半张侧脸。

少年模样清清冷冷的,身?上的气质配合着此刻暗沉下来的天色竟然毫无违和感,莫名让人感觉后脊梁骨发?凉,阴风阵阵。

男人有些讶异的问:“您是?”

周放忍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压根懒得理他。

少年只是从书包里拿出喝了半瓶的矿泉水拧开瓶盖,手下稍微有些用力的扯过迷迷糊糊的霍清半圈在怀里,然后直接拿着瓶子粗暴的给她灌下去。

霍清猝不及防被灌了一口冷水,手舞足蹈的‘唔唔唔’挣扎,醉意横生的脸上也能?看出来不乐意极了。

然而女人的力气和男人相比就是天壤之?别,饶是她螃蟹一样的挣动,两只手腕也被周放忍一只手控的严严实实的,强迫她不断的喝水漱口,把已经吐过的不舒服渐渐消除……

虽然有些粗暴,但多少也算帮她‘解酒’了。

霍清稍微清醒了一点点,就感觉自己腰身?被一只大手箍的生疼,她秀眉微蹙,水光潋滟的桃花眼迷迷糊糊的看着周放忍,不悦的嘟嘟囔囔:“狗崽子,你?来干嘛?”

周放忍和那个男人同时愣住了。

“真烦人啊你?可。”而醉大发?了的霍清还浑然不觉,犹自口无遮拦的说着:“又是来跟我睡觉的啊?小屁孩……”

周放忍不得不伸手捂住她的嘴,白皙的耳根都红透了。

他侧头?扫了一眼旁边呆若木鸡的男人,阴恻恻道:“你?还不走?”

“啊,这、这就走。”男人磕磕巴巴的说着,低着头?递上手里拎着的公文包:“这是霍总的文件,我这就走了。”

这男人是霍清的下属,此时此刻就算再傻也知?道周放忍和自家老总是什么关系了。只是他可无意窥探老板的隐私,甚至唯恐避之?不及,说完就脚底抹油一般忙不迭的‘跑’了。

看着男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周放忍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

其实这半年间?没少听霍清如何吹自己手腕狠辣,雷厉风行,可直到今天看到她手下的人这么怕她……才隐约知?道一二。

正想着,手心就被恼人的猫咬了一口。

周放忍侧头?,只见霍清水亮的眼睛愤愤的瞪着她,两只小手直扒拉自己捂着她脸的大手,看着好像要喘不过来气儿了。

心头?微微一动,周放忍解放了她小巧的巴掌脸,干脆弯腰打横抱起了走到都直晃悠的女人。

霍清也没挣扎,被公主抱了就乖乖享受,刚刚一顿折腾已经散下来的发?丝掉落在白腻的脸上,肩颈上,臻首靠着少年单薄的肩胛骨,更像是一只慵懒的猫咪了。

恐怕她也只有在醉了的时候才这么乖。

周放忍微微有些感慨,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傍晚的光景等电梯的人还是比较多,住在洞庭苑的人通常都是社?会顶层的精英,衣冠楚楚行为举止都相当得体,看到一个男生抱着醉醺醺的女人的画面,虽然面上不显,但余光都隐隐约约带着好奇心的打量。

尤其是霍清还一直‘作?妖’。

“臭弟弟,你?他妈还来干嘛啊?”酒醉的人就爱说胡话,周放忍两只手都抱着霍清没办法捂住她的嘴,便?只能?硬着头?皮听她胡言乱语:“你?不是很牛气的走了么?还来干嘛?”

周放忍:“……”

“哦,我知?道了。”女人嘻嘻笑着,纤细的指尖带着挑逗意味的轻点少年的喉结:“你?是不是想让我包养你?了?”

等电梯的地方还是挺安静的,众人听到这种?‘虎狼之?词’,都禁不住的频频望过来。

周放忍觉得如果这里有一条地缝可以让人钻进去,那他必须要把这货先扔下去自己在跳进去不可。

“霍清。”明知?道醉鬼听不懂人话,但少年还是忍无可忍的咬牙道:“你?能?不能?闭嘴?”

“干嘛闭嘴啊?”果然醉猫是不可能?老实的,霍清一歪头?,十?分无辜的说:“你?不就是来跟我睡觉的么?”

每次,都是。

这电梯是没法等了。

周放忍觉得自己如果再被这群人围观下去容易原地升天,他绷紧的下颌线动了动,干脆在众人的‘目送’下抱着女人扭头?走向安全通道。

行吧,他宁可爬楼梯。

等爬到四五楼的时候,在等电梯也未尝不可。

少年身?形虽然单薄,但到底还是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之?前在床上的时候女人就很喜欢他的身?体,喜欢精致不累赘的手臂线条,并非那种?肌肉块的力量感,而是精瘦结实的美观。

抱着霍清这种?纤细的纸片人爬几?层楼,还是轻轻松松不费力的。

周放忍的怀抱很踏实稳妥,霍清就也能?继续口无遮拦的胡说八道。

喝醉了不耽误她吐黑泥,小声的絮絮叨叨都差点给少年听的忍不住笑了。

可笑的同时,又觉得……或许霍清在这个时候反而说出来的话是真的心里想的话,不像是平常她总是端着架子,高?高?在上,逗他哄他的手段多的是,可就是没有一丝真心在。

此刻的霍清,神志不清,说话难听,一句一句纯稚的抱怨都是在骂他,却显得有那么点真实——

“小白脸……你?以为小白脸谁都能?当啊?”

“要不是,呃,看你?脸长?得好看,老娘才不忍你?那臭脾气呢周放忍。”

“送你?个礼物?,也能?扯到包养,谁、谁包养男大学生包养你?这种?刺猬?”

“事儿精,嘴里也没一句体贴话。”

“我要是想砸钱养人,干嘛不找个乖的?”

……

周放忍面无表情的听着,愈发?觉得自己在霍清眼里,就是除了颜值以外一身?缺点的事儿逼了。

这女人,还真是有点没良心。

少年忍不住低头?用唇堵住她的嘴,漱口水清冽的味道弥漫时,听到她低低的呼痛,心里才稍微解气了点。

等终于到了二十?三?层,打开门把霍清抱进去的时候,少年额角都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和累这个字毫无关联,纯粹是……纯粹是被这女人磨蹭的!

霍清可以说是毫无酒品可言,喝醉了骂骂咧咧的说胡话也就算了,被自己亲了之?后还上下其手的四处点火,边弄,还边招人烦的吃吃笑着挑衅——

“你?怎么又亲我?自己先滚了现在又滚回来了,小白脸,你?是不是男人呀?”

周放忍觉得自己如果不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的话,简直对不起霍清这一路上各种?的煽阴风点鬼火。

眼眸更加暗沉了几?分,周放忍解开了自己的扣子就低头?亲她。

“唔,不要。”霍清身?上还有酒气,她嫌弃的扭来扭去:“先洗澡。”

呵,她这即便?醉了,似乎也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呢,也真够上道的。

周放忍本来绷紧的唇角不禁带上几?丝笑意,手下的动作?也温柔了不少,他轻声问:“帮你?洗行么?”

之?前的相处中霍清喝醉的模样很稀有,但偶尔也曾经被周放忍撞见过一次,所以他也是干过这种?事的。

这种?,类似于‘伺候’她的工作?。

醉酒的人都有一个昏昏沉沉的上头?过程,撒完酒疯就是蔓延开来的惫懒疲倦,霍清此刻便?是。

她阖着眼,实际上也并不在乎周放忍同她说什么了,只是感知?到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像是一个絮絮叨叨的烦人大蚊子,就秀眉微蹙的‘嗯’了一声。

周放忍垂眸,静静的看着一头?长?发?散落在沙发?上的女人,她一张巴掌脸小巧精致,染上醉意后带着两抹绯红,娇憨明艳。

身?上分明都是酒气,却莫名让人觉得香气馥郁。

这是霍清身?上自带的味道,别处哪里都寻不到。

周放忍修长?的手指在她唇瓣下方缓缓摩挲,讨人厌的流连,直到女人觉得痒了不悦的嘟唇,他才拿开,指尖依旧萦绕着缱绻的滑嫩触感。

“姐姐。”他低声,有些恶作?剧的叫着平日霍清清醒的时候怎么逗他自己也不会叫出来的称呼,带着笑意:“你?可真够作?的。”

宛若一团引诱飞蛾的烈火。

分明知?道有毒,可还是情不自禁的会越陷越深。

-

宿醉过后就是日上三?竿也沉醉不醒。

霍清昏昏沉沉睁开眼睛时除了头?疼欲裂以外,更鲜明的感觉就是身?上也疼——渐渐回神,才发?现这种?痛感其实挺熟悉的。

霍清一下子就清醒了,鲜明的感觉到头?下枕着的手臂。

女人忙侧头?一看,入目就是少年高?挺的鼻梁和光洁的下巴,他漆黑的头?发?有几?缕盖在白皙的眼皮上,软趴趴的凌乱着,就像沉睡中的小王子一样养眼。

只是这‘王子’薄薄的唇带着一丝稚嫩的殷红,唇角还隐约有着一丝破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咬的。

但周放忍一看就是,睡得很熟,甚至是睡意正酣。

霍清看了半晌,昨天晚上的记忆碎片式的回笼,断断续续的也记不太清楚,但现在摆在眼前无法否认的事实就是自己和周放忍,又不知?道因为什么造成现在这种?局面了。这种?不管是作?为之?前的关系还是现在的关系,理论上都不会出现的画面。

还是在她家里,她家的床……

所以周放忍为什么会来她家?还好死不死的碰到她喝酒了,喝醉了,就一逞shouyu了么?简而言之?,这他妈不就是趁人之?危么?

霍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顿了下,纤细的指尖还是不客气的掐上了少年的水嫩的脸蛋,异常用力,带着泄愤的意味。

——于是很成功的就把他掐醒了。

周放忍皱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看到近在咫尺的女人里瞳孔似乎凝聚着两团火,亮晶晶的明艳。

“小屁孩。”霍清眉目艳丽盛极,即便?是宿醉过后的素颜在瞪着人时,也会给人一种?压迫感,她开口,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含混的哑:“你?这是什么意思?”

少年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他这副‘心虚’的模样,更是让霍清的火气窜的厉害了。

“你?哑巴了?说话。”她怒道:“你?怎么在我家?准确来说是在我床上,周放忍,你?之?前不是很牛逼的走人了么?”

她话说的难听,甚至是有点刺耳,周放忍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干脆一把子捂住了她的嘴。

“又过来了,然后,”他顿了一下,侧头?看着霍清的眼睛:“情不自禁的把你?上了,这个答案可还满意?”

……

艹,霍清发?现她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这人要是流氓起来啊,可真是没下限的。

心里暗暗骂了一句,霍清嫌弃的拨开他的手踹了他一脚:“饿了,做饭去。”

周放忍含混的笑了下不说话,颇为‘乖巧’的起身?下床去做饭了。

他知?道自己对霍清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刚刚的情况他如果说别的理由,这女人有可能?会更加生气,但如果自己索性?承认是对她是‘情不自禁’的话……她就该得意了。

这女人是个猫科动物?,需要顺着毛慢慢哄的,不能?逆着摸。

果然,霍清心情没那么糟糕了。

她慢慢悠悠去了洗手间?洗漱,直磨蹭了快半个小时,才从洗手间?出来。

周放忍早餐都弄完了,见她出来,就招招手示意霍清过来吃,女人洗过的头?发?湿漉漉的被干发?巾卷着,纤细的脖颈白皙玲珑,一张巴掌脸像水洗过的百合花……只是她本人就没这么‘清纯’了,走过去不客气的坐下来直接动筷。

她私下吃饭的时候一点都不讲究,大概是因为已经习惯了赶着时间?争分夺秒吧,霍清吃饭速度很快,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大快朵颐的同时还不忘含糊不清的问:“你?到底昨天找我干嘛来了?”

周放忍:“……”他很想让她在吃饭和说话之?间?选一个做,但想了想还是忍住。

沉默的抽了张纸巾帮着霍清擦了擦唇角,周放认唇角轻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听到霍清猜测着问他:“是因为你?姐跟你?说来我公司上班的事儿么?”

很好,这恰好给他找了个理由。

周放忍默认般的‘嗯’了一声。

“哦,那你?是来找我谈事的,碰巧撞到我喝醉了……”霍清咬着吃粥的木勺子,素白的脸上一双潋滟的桃花眼依旧妩媚,含着戏谑的瞧着他,慢吞吞的调戏:“就情不自禁的‘趁势而入’了,周放忍,合着你?前几?天白清高?了?”

周放忍没说话,沉默着低头?吃饭,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一样任由霍清讽刺,像是打定了主意一样怎么都不反击。

霍清一开始觉得损他损的挺有意思,可这种?单方面的‘吊打’渐渐就无趣,以至于嘲了几?句过后她就烦了。

女人干脆单刀直入的问:“喂,别装死,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想跟我和好?”

“嗯。”周放忍本来是带着一腔质问的气势来的,可在昨天的旖旎欢好中这股子愤懑忽然就想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烟消云散了,此刻只余平和。

他想,人为什么要和自己过不去呢?

于是在霍清有些惊讶的眼神中,周放忍坦荡的面对了自己的欲望,定定的看着她问:“行么?”

他如此干脆倒是让霍清愣了下,因为她知?道,周放忍其实是个别扭的作?精,是要哄的,结果这次……难不成是因为坦荡面对欲望了?霍清半晌才问:“你?是昨天晚上痛快了?”

周放忍笑笑:“可以这么说。”

禽兽。

霍清脑子里闪过这两个字,不过说实话,她也欣赏少年这种?扭捏不做作?的态度,对自己胃口,于是她耸了耸肩:“那随便?吧,不过这次事先说好,我不喜欢不听话的。”

找个合得来的床伴如果还要整天给自己气受,那她宁愿继续素着。

虽然肉很好吃,但也不是非吃不可的东西,霍清可不想在重复前几?天自己被气到嘴角起泡的回忆了,不值当。

“我知?道。”周放忍声音很轻,眼神又静又冷的望着她:“你?喜欢乖的。”

霍清莫名感觉自己脊梁骨发?毛。

“之?前你?要送给我的表呢?”周放忍盯着她不放,故作?若无其事的说:“给我吧,我收了。”

……

这她哪里给的出来啊喂!

周放忍敏锐的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僵硬,唇角本来还算和煦的笑意渐渐变冷,声音阴戾又柔和:“嗯?”

“你?不是不要么?”霍清头?皮发?麻,强作?无所谓的淡然:“我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她的解释让周放忍没说什么,只是面无表情的沉默着。

好一会儿,他才阴恻恻的问:“姐姐,你?是不是有新?的喜欢的人了?”

这是他第一次当着霍清的面叫她‘姐姐’,却愣是给霍清叫出来一身?鸡皮疙瘩。

“你?胡说什么呢?”她忍着气,皱眉道:“再胡说你?就走吧。”

周放忍现在这越来越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她都有点无法猜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了。

无法掌控的东西,霍清宁可不要。

“你?生气了?”只是周放忍却以退为进,摇了摇头?:“那我不问了。”

说完,他就低头?继续吃饭。

瓷勺舀着粥送入唇齿,晶莹剔透,美不胜收,少年长?长?的睫毛被窗外的阳光打出一道阴影,静静的投在清透白皙的皮肤上,看着……有种?病娇又美艳的清纯感。

霍清刚刚那种?有被冒犯到的愤怒感,忽然之?间?就荡然无存了。

能?与这烦躁世间?和解的东西除了金钱以外……大概也就是美貌了。

虽然周放忍脾气不好,反复无常,有这般那般的不好,不过他有一点是别人无法取代的好。

他是个大美人,还是个从头?到脚长?相都十?分戳她审美点的大美人。

只要周放忍稍微示弱,委屈巴巴一点,霍清感觉他的那些种?种?不好自己就又能?忍了。

也许这就叫‘色令智昏’?

不过这种?感觉堪比精神毒品,让人飘飘然,霍清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了。

“行,那说回正事。”霍清吃饱了放下勺子,美眸看着周放忍:“你?想什么时候进公司实习?”

她还没忘了周放忍昨天其实是因为这件事儿才回来找她的呢,左右她现在心情好,可以‘开后门’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周放忍想了想:“下周一吧。”

那是论文评比阶段结束后的第一天。

“嗯。”霍清并没有问太多关于时间?方面的:“想试试看什么职位?”

周放忍有些兴致缺缺的说:“随便?吧。”

“随便??”霍清一挑眉,有些不满:“你?这种?工作?态度有点不行啊,让你?过来当我助理也行?”

……

“算了,还是不让你?过来抢绾绾的饭碗了。”霍清调侃完,拿起手机发?信息:“你?不是学建筑设计的么?那就先从设计师助理做起吧,等会儿我让HR给你?发?一封邮件,正常面子流程还是得走。”

周放忍点了点头?,没反驳她的安排。

他也没对霍清说,实际上他大三?的作?品在麦塞基和肯秦亚设计大赛上就都已经获得过一等奖了。

这种?国际性?大赛的奖项含金量非常之?高?,高?到他满溢的才华几?乎不用赘述直接扔在校期间?的履历就行,这种?近乎于华丽到像是做假的履历让周放忍就算刚入行,但无论在哪儿其实都能?得到一个最起码是‘中级建筑师’的职位。

可他唯独不想和霍清解释,因为……说多了反而像炫耀。

想让一个人对你?改观,从而惊艳,靠嘴说和甩Excel表格是没有用的。

不如,当一个扮猪吃老虎的‘行动派’。

-

堪称莫名其妙的‘和好’后,霍清也没细想周放忍在这件事上性?格突兀诡异的转变,只是等到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让时绾去交代人事部办事。

时绾用ipad做笔记的时候,无意间?问了句:“霍总,这位周先生是谁啊?”

猛的听到有人叫周放忍为‘周先生’,霍清还怪不适应的。

她随口回了一句,看着时绾忽然就想起来那块自己硬是送出去,昨天却被周放忍索要了的手表。

啧,这事儿弄的可真冤孽。

不过和好都和好了,霍清作?为一个向来不吝啬‘一掷千金’的人,是不想在送礼物?这件事上落人口舌的。

周放忍昨天都伸手冲她要了,她还能?真的不给么?

“绾绾。”霍清低头?翻着季度报表,随口说:“你?在帮我订一块表。”

时绾一激灵,有些惊恐的抬头?看她——不得不说,这段时间?她都快有了手表ptsd了,小姑娘弱弱的问:“呃,霍总,要什么款式的?”

“就上次那个牌子,最新?款最贵的。”

霍清财大气粗的说完,想想才欲盖拟彰的补上一句:“送客户。”

时绾懵懵的记了下来,忙点头?。

她一句‘霍总要不然我把表换给您吧,还能?省个几?百万’这话卡在喉咙里,也说不出口。且不说霍清会不会愤怒的问题,那块表……她已经借她男朋友戴了啊!

被别人戴过的表还怎么能?拿来送客户?时绾只好憋了回去。

霍清不想再谈这件事,转移话题:“你?先出去工作?吧。”

“好的霍总。”时绾乖巧的回答,临走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报告:“对了霍总,昨天您不在公司,有好几?个打进你?内线来的电话,都是自称您母亲的人。”

霍清‘嗯’了声,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行,出去吧。”

等时绾走后,女人绷紧的俏丽容颜上才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痕。

似乎她说过的话,无论告诉过那群所谓的‘家里人’多少次,都会轻易的被当成耳旁风。

例如不要打电话来公司,不要凭借‘霍’这个姓氏就想在她手底下作?威作?福,不要以为她没有底线……可他们从来不在乎。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等逐渐平静下来,霍清才回电话给燕芸。

那边秒接,女人的声音永远都是温温柔柔的:“清清,你?昨天怎么不接电话呀?是不是把妈妈拉黑了?”

“是。”霍清诚实的回答,手指按着自己的眉心:“您打电话到公司,是有什么着急事么?”

“当然有啦,要不然我也不会打扰你?。”燕芸叹了口气:“清清,你?有时间?回家一趟吧,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你?之?前还说周末回来,也没回。”

“妈。”霍清喝了口水,用含混的声音压制着不悦:“您这不叫有急事。”

“清清,你?这孩子,我真的有着急事情啊。”燕芸忙道:“这几?天你?大姑和伟松总是轮番来咱们家求情,就想让你?把伟松的职位复原,你?也知?道你?爸的脾气……最看重家里人了,他这段时间?火的不行,你?回来解决一下吧。”

霍清听着听着,就忍不住笑了,只是唇角的笑意很凉薄讽刺。

她就知?道,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燕芸每次叫她回去,无一例外都是让她回去收拾霍家这一大堆烂摊子的!

‘我算什么’这几?个字曾经几?百次的萦绕在她舌尖,可始终说不出口。

霍清试图去理解燕芸,可无论她怎么一再放低自己的道德底线强迫自己去理解,也理解不了为什么会有女人在自己丈夫明目张胆的多次出轨后,还是对他死心塌地,甚至是……死不悔改一样。

就像燕芸,她甚至能?去理解霍铭恩,怕这个荒淫无度又自大妄为的贱男人生气上火……这该怎么说?

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还是就该认了。

她就该承认有的人骨子里就带着奴性?,似乎是喜欢犯贱的。

“行。”霍清笑意阴冷又平静:“我晚上回去。”

“你?叫大姑带着霍伟松过来吧。”

-

霍清推掉了晚上所有的应酬和酒局,下班后直接开车回了霍宅。

车子开进城西的别墅区时,随着林荫夹道的暗影越来越重,女人眼底的阴霾也就愈发?明显——霍宅是她爷爷生前留下的,如今叫霍铭恩住在这里,真是恶心。

这也是她为什么一点点都不愿意回来的原因。

她不愿意看到霍铭恩住在爷爷的宅子里,用着爷爷生前用过的东西,这让她每次回来霍宅,都需要苦苦按捺住把他们赶出去的冲动。

同样包括这次。

自己不是来解决事情的,是来‘找事’的。

霍清把车子停在院子里,下车后径直进了门,高?跟鞋踩在屋内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时,燕芸就已经迎了上来——就像刻意等在门口一样。

眼见着霍清面色不虞,她立刻抓住她的手腕,言笑晏晏道:“清清,你?可算回来了,妈妈刚刚做好菜,先吃饭。”

燕芸亮晶晶的眼睛里‘脆弱’的情绪一目了然,无声的传达着恳求她的情绪。

霍清抿了抿唇,还是忍着性?子点了点头?:“嗯。”

霍宅长?长?的桌子上布满了菜,俨然满汉全席来招待她的架势,只不过不管菜色是如何的色香味俱全,都抵不过对面那几?张令人倒胃口的脸。

例如,刻意绷着脸端架子的霍铭恩,还有桀骜不驯的霍伟松和一脸谄媚的霍明丽。

光是看着,霍清就有点饱了。

不过她还是坐了下来,算是全了燕芸一个面子,纤细的指尖不咸不淡的剥了几?个虾吃。

她不是故意摆出一副没事人的态度,只是真的打心眼儿里觉得眼前这几?个人真的不值当自己给予任何眼神。

况且这种?情景下……本来就是谁更着急,谁就更忍不住率先开口的场面。

果然,霍明丽没等到半顿饭就憋不住一肚子话了。

“那个,清清呀。”她讨好的笑着,小心翼翼道:“伟松这几?天在家里也反思了挺久了,是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可不敢干让公司利益受损的事情,这个,他毕竟是你?堂哥,你?还是让他回去上班吧行不?这么大一个人了,总不好什么事情都不干天天在家呆着呀。”

她说完,整个桌子的人都有些谨慎的看向霍清。

“行啊。”可出乎意料的,霍清并没有发?作?,她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唇齿间?咬着鲜甜的虾肉,含混地说:“先把钱还了就能?回帆卓。”

霍明丽和霍伟松都是一愣,对视一眼,女人才又吞吞吐吐的问:“什、什么钱?”

“霍伟松给公司造成的损失啊,我打个折给你?算损失流水也是把你?儿子卖了也赔不起的程度。”霍清嗤笑,她抽出一张纸擦了擦指尖,才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文件扔在霍明丽面前:“想回帆卓,先把股份转让书签了。”

帆卓起家的时候尚且是家族企业,霍氏的每个人几?乎在股票这方面都能?分到一杯羹,就是多少的问题。

像是霍明丽这种?废物?,拥有的其实也不过是霍氏百分之?零点五的股份,但即便?如此也能?让她和她的家里人一辈子衣食无忧……但偏偏人心不足蛇吞象,这群人总是要烦她,那就别怪她下手狠了。

霍清不是个好脾气,惹恼了她,谁都别想舒坦。

此刻看着眼前四个人齐刷刷的石化模样,她今天第一次感觉由内而外的畅快。

“怎么?”妖娆的红唇挑起一丝薄凉的笑意,霍清戏谑的瞧着霍明丽:“大姑,您是选择股份呢,还是选择让您儿子有工作?呢?”

“你?!”霍明丽一拍桌子,忍无可忍的站了起来,在一片噼里啪啦的杯盘碗筷响动中,她脸都红了,可偏偏还是不敢对着霍清说什么,只能?气急败坏的转头?对着霍铭恩吼:“老二!你?还能?不能?管管你?家女儿了!这是要干什么啊?!”

无能?狂吠。

霍清心里默默的闪过这四个字,然后她转移视线到霍铭恩的身?上,冷冰冰的看着对方一张脸涨的青紫,好不痛快。

“大姑,您找错人了吧?让他管我?”霍清嗤笑一声,轻慢不屑:“他有资格么?”

回应她的是筷子掉在地上的清脆声音,还有霍铭恩‘刷’的一下子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指着她:“孽障!你?成心回来气我的是吧?!”

霍清挑了挑嘴角:“你?还不配。”

“清清。”燕芸连忙抓住她的手,声音发?颤:“你?少说两句吧。”

“为什么要少说?”她这么一劝,霍清反倒更火,也站了起来冷笑着看向霍铭恩,字字句句毫不客气:“你?怕他我可不怕,你?还以为他是以前那个叱咤江坞的霍老板呢?做梦!霍铭恩,你?现在就是个吃软饭的。”

如果不是看在燕芸的面子上,她不会对霍铭恩手下留情。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霍清觉得自己说的一点都没错。

可但凡只要还有一点‘血性?’的男人,都承受不了来自自己女儿言语上的这种?莫大侮辱,霍铭恩这种?自大自负的男人尤其。

他只感觉心里突突,脑子嗡嗡的,全面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血液倒流’的窒息感。

尤其是愤怒升至顶端的时候,冲动的情绪控制着霍铭恩的肢体冲到霍清的面前,毫不犹豫的扬起手种?种?落下——

‘啪’的一声,偌大的客厅死寂,只余巴掌声的清脆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