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诱敌

听到脚步声,瑶光放下咖啡杯,抬头望过去。

楼梯上出现一道修长的身影,男子穿着笔挺的军装,金色头发全都向后梳去,耳鬓后脑的头发短的几乎看不到,一个典型的这个时代所流行的大背头,却衬托出他的容克气质。他的脸型很好,既不宽也不过于窄,脸上线条分明,眼凹鼻挺,嘴唇饱满有弧度,不似弗朗茨那般的凉薄。他的眼睛很有神,里面装着智慧,满满的都是力量,叫人无法窥视。

军装裁剪合体,腰间扣着一根黑皮带,完美勾勒出他肩宽腰窄的身材,双腿隐藏在军裤下,只能大概看到一个轮廓,却修长有力。他每一步都走的很沉稳,那是一种自信的体现。

感受到被人注视,他转头望了过来,一双比海还要蓝的眸子,如同雨后的碧空。

第一次正面交锋,瑶光自然不会回避,带着一丝探究地迎了上去。

刚才在楼上赫尔曼只是听仆人说,有一位客人想见他,没想到这人是瑶光。

两人在海关有过一面之缘,之后便没再接触过,但赫尔曼对这个东方女子却不陌生,因为多次听弗朗茨说起。一个能把刚愎自负的弗朗茨都耍得团团转的女人,现在主动来找他……为什么?

赫尔曼脑子一转,疏忽间抓到了一丝头绪,两道剑眉不由自主地皱起。难道?

本来他只是怀疑,但在看到桌上摆放的那盆兰花后,瞬间就肯定了自己的这个推断。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女人可真是大胆,不但大胆,还猖獗。

瑶光盯住他的脸,任何一个细微的小表情都不放过。见他目光扫过兰花后眉头一皱,瑶光的嘴角顿时向上一挑,露出了个浅笑。这么快,他就猜出她来的意图了吗?哈,果然聪明绝顶。

聪明的人,不需要对话,一些不起眼的小细节,都能传递信息。

没人说话,气氛有些尴尬,于是莱布尼茨打了个圆场,在两人之间做了个相互介绍。

“这位是来自于民国的蒋小姐。她的父亲是民国总统,正在和我们元首做生意。”

接着又对瑶光道,“这是我儿子赫尔曼,现在效力于国防军,是一个少尉。”

面是第一次见,但两人对彼此的身份都是心知肚明,现在只是过一下场子,缓解彼此的陌生气氛而已。

瑶光伸出手,道,“很高兴认识你,赫尔曼。”

他注意到她的措辞,既没有用尊称,也没有叫他军衔,而是像朋友那般直呼其名。

赫尔曼的声音礼貌而疏远,“您好,蒋小姐。”

简单的五个字,与她划出了界限。

他没有伸手,而她也没有缩手。

瑶光脸上的笑容不减,用一种不紧不慢的语调说道,“嫌我不是雅利安人,连手也不愿意握一下吗?”

赫尔曼还没回答,莱布尼茨准将便在一边回答,“不是不是,您别多心。”

说完,向儿子使了一个眼色。

赫尔曼只能伸出手,与她一握。这本是敷衍,所以他根本没用力,谁知,在他抽回手之前,她突然收紧手指,抓住了他的手掌。

瑶光的手很软很细,却十分有力,像一把枷锁,锁住了就放不开。

赫尔曼下意识地朝她望去,不料,她也正看着他,两人隔空对视一眼。她眼波流转,眼中色彩绚烂不已。

可是,赫尔曼不为所动,转开了视线,脸上平静无波,似乎对她完全不感兴趣。

瑶光轻扬嘴角,是一个难搞的家伙,不过难度越是大,就越是有挑战力。

瑶光刚想开口,这时,从楼上又走下来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金发碧眼,男的棕发灰眼,一个打扮淑女,一个穿着军装,一看就是贵族后裔,身份不俗。

“赫尔曼,她是谁?”女孩好奇的声音传来,几乎是同一秒,赫尔曼抽回了自己的手。

不经意的一个小动作,瑶光却立即会意,看来这个女孩对他意义不凡。

赫尔曼性格内敛,这种时候解释只会越描越黑,索性将这个难题丢给他父亲。

准将笑着对瑶光道,“这两位是我儿子的朋友,安娜和彼得。”

彼得不等准将介绍,已认出了瑶光,毕竟这里中国女人没几个,能擅自跑到准将先生家的,更是没有。他大步走近,绕着瑶光晃了一圈,用一种不以为然的语气,道,“你,就是那个把弗朗茨打趴下的中国女人?”

听到这话,安娜漂亮的脸蛋上也露出了惊讶,目光不停地在瑶光身上晃动,一种好奇和不屑的混合体。

好奇也好,不屑也罢,瑶光对他们全然不感兴趣,所以连一眼都懒得给,更别提是握手。她来这的目的,只是赫尔曼,其他人,浮云而已。

得不到反应,彼得心中很不爽,冲着她又喝道,“喂,中国女人,你聋了吗?我在和你说话!”

瑶光当他狗叫,在位子上落座,手中把玩着咖啡杯。这些西洋人真是有趣,一边嚷着看不起东方,一边又以拥有东方制作的瓷器为荣。

彼得作风一向霸道,本身就种族论者,要不是弗朗茨载在瑶光手里,他现在根本不会正眼看她。可没想到自己放低姿态主动和她说话,她却反倒摆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心中顿时火冒三丈。几步走上来,一把抢走她手中的杯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放,怒道,“你算什么东西,竟然这么目中无人!”

瑶光总算抬眼看向他,语气平稳地道,“我是准蒋先生的客人。”

一句话,表明立场,聪明的人,不会再与他为难。

但显然彼得四肢发达,却是个标准脑残,还想嚷嚷,被身边的安娜一把拉住。

她瞥了一眼赫尔曼,又偷偷看了一眼不太高兴的准将,小声地道,“别给莱布尼茨先生添麻烦。”

彼得虽然出生贵族,但是父亲却没有官衔,所以对这位准将先生还是有所忌讳。毕竟这不是在他家,不能太为所欲为,最终把火气吞了。

莱布尼茨准将还记得当初在海关她呲牙必报的样子,心中不由掠过一丝担心,忙扯出笑容看向瑶光,示好道,“年轻人放荡不羁,您别放在心里。”

瑶光笑了一声,“怎会上心?”

见她笑容切切,准将顿时放下心来。

瑶光起身,走到赫尔曼面前,抬头看着他道,“我听闻你是军中最聪明的人。”

赫尔曼不接嘴,于是,瑶光继续,“我这儿有一道数学题,想请你看看。”

赫尔曼还是沉默。

倒是彼得在一边冷笑了一声。

见儿子不说话,莱布尼茨准将只能替他打破僵局道,“所以,蒋小姐是想来请教数学的?”

“不是请教。”瑶光微微扬起下巴,纠正道,“是挑战。”

莱布尼茨准将的脸上露出了无比的惊诧,“你要挑战他?”

事实上,不光是莱布尼茨,就连另外两个也一脸震惊。

“你知道他是谁?”彼得忍不住问。

赫尔曼可是数学第一人,就连恩尼格码的发明也有他的一份功劳。而这个东方姑娘,却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挑战他,简直不自量力。

赫尔曼似乎也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一张冷冰冰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裂痕,但他始终不发一言。

瑶光不理睬彼得,而是对赫尔曼说道,“你们德国确实是技术之国,不过,我们中国也是泱泱大国,上下五千年,老祖宗的智慧结晶,有些东西未必就会比你们差。”

这话说得众人皆是一怔,仔细想想也没错,中国有四大发明的时候,他们日耳曼还是一个未开化的野蛮族。天地之大,无奇不有,一些东方的奇门遁法确实也能令人大开眼界。

赫尔曼没说话,不是因为他不好奇,而是……因为瑶光。就像他给弗朗茨的意见那样,两道平衡线,不需要有交点。

他拒人于千里,摆明要和她保持距离,若换作旁人,一定是束手无措。但她不是旁人,她是瑶光,有足够的手段,逼他就范。

安娜在一边看着,她也是女人,而女人的直觉想来精准,她觉得这个东方女人对赫尔曼不一样,似乎看上了他。想到这里,心中不由一阵不屑,赫尔曼这样的帝国人才,岂是能给她一个外国人糟蹋的。就是给他当女仆,都不够格。

他们心里怎么想的,瑶光不在意,她只是盯着赫尔曼,道,“阴阳两极,1为阴,0为阳,天为上,地为下。乾为始,坤为终。一道杠是0,两道杠是1,杠越多,数越大。我们排卦一个列阵,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乃顺卦。反之,乾七、兑六、离五、震四、巽三、坎二、艮一、坤零乃逆卦。卦一为乾,为六长横,111111,数值为63。卦二为夬,一个短横五个长横,111110,其值为62。卦三为大有,一长横两短横四长横,111101,其值为61……以此类推,末卦为坤,六个两短横,000000,其值为0。生门为奇,伤门为偶,分列九宫,九九八十一卦。选对,生门进生门出。选错,生门进伤门出。”

赫尔曼一开始漫不经心,只是被动地听着,但听到那句一道杠是0,两道杠是1的时候,突然全身一震。脑中有电光雷石闪过,暗暗心惊,这不是他们的二进制换算法吗?这种换算法可是解密加密的精髓啊!于是,他神色顿时凝重了起来,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听她把话说话。然后,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因为她说的这番话,俨然就是一道精湛严谨的三维加密法,唯一不同的只是运用!

瑶光话音落下,底下一时没人接口,在场的,除了赫尔曼,没有人知道她在说什么。

她目光缓缓而动,一一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赫尔曼身上,“听懂了吗?”

听到她的提问,赫尔曼下意识地去看她,只见那双黑色的眼睛中尽是狡黠,如此灵动,带着自信和自负,还有一丝挑衅。

他明知道自己不应该接茬,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

瑶光呵了一声,分不出褒贬地道了一句,“果然是天才。”

赫尔曼沉寂几秒,最终还是问,“答案是什么?”

瑶光眨了眨眼睛,甩出三个字,“不知道。”

他皱起眉头,“不知道?无解?”

瑶光道,“当然不是。不过,答案需要你自己去找。”

赫尔曼问,“去哪里找?”

瑶光丢下两个字,“我家。”

赫尔曼眉心皱拢。这个女人,果然厉害。如果她用对付弗朗茨的那一套来对他,他肯定不会上钩,可是,她却拿一道数学题来诱惑他。作为一个数学狂热分子,是无法拒绝这样的邀请。

“不会吧,赫尔曼,你要去她家?”彼得不可思议地叫了起来。

赫尔曼没说话,但沉默即是默认。

从来没有人可以动摇赫尔曼的意志,而这个女人是第一个。安娜一开始是不屑,现在却不得不重新审视瑶光。

瑶光冲着他嫣然一笑,笑容中有他才看得懂的奸计得逞。

作者有话要说:偶哈哈哈,两人的对峙才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