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悦意此刻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摩挲着指甲,看见洛朝朝和贺霖佑打招呼的时候,不屑冷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她还真是喜欢上赶着往上贴,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和她往。”
柳悦意的位置就在贺霖佑右边,可谓是挨得极近的了,此刻她的目光,幽幽地落在了贺霖佑身上,不加掩饰地打量着贺霖佑。
就在贺霖佑即将走到自己的案桌面前的时候,柳悦意手肘一推,放在书桌角的书忽然落地,落在了贺霖佑脚边。
柳悦意这时候半阖着眼,傲慢地抬起了下巴,细软的嗓音显得极为傲慢:“新同窗,能不能帮我捡一下册子?”
众人都一副看戏的模样看着二人,很多人都不想招惹柳悦意。
没在斋内混熟之前,多数人都受过他们姐弟的欺负,所以自然是能避则避,无人帮贺霖佑说话。
洛朝朝看不过去,正想起身,却被肖桐青一把按住肩膀。肖桐青朝她摇摇头:“朝朝,我们还是不要惹她了吧。”
犹记得身为县主安怀柔初来乍到的时候,居然被柳悦意欺负哭了,说来也是想笑,洛朝朝后来问过身为县主的安怀柔被欺负了,为何不使出县主的威严出来。
安怀柔却红着眼睛摇摇头:“她好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左右她现在也不敢欺负我了。”
洛朝朝那时候还拍着胸脯保证:“以后她如果还敢欺负你,你就找我。”
安怀柔笑问:“找你,你能如何?”
洛朝朝犹豫了一下,道:“我能叫她书本里面长虫子,吓死她。”
当然,那时候也是气性上来了,想教训柳悦意,但是洛朝朝实际并没有这样做。
如今,又看见柳悦意欺负人,她算是坐不住了,不管肖桐青的阻拦,“噌”一下站了起来,高声道:“柳悦意,你的手是受伤了吗,自己东西掉了自己不会捡吗?”
“呦,难得看见洛小姐出口帮人啊,怎么,你和这位新同窗很熟啊?”柳战逸坐在柳悦意前面,看见洛朝朝生气的模样,还极为兴奋地添油加醋。
肖桐青一见两方掐起来了,瞬间瑟缩地低下头,希望柳悦意没有看见她。
柳悦意依旧坐在那,面对洛朝朝的质问浑然不在意:“洛朝朝,你这么好管闲事,不如你来帮我捡?”
不曾想,洛朝朝还真的就走过来了。
只是还不等洛朝朝靠近,贺霖佑这时候却俯下身子,将掉落在地上的《论语》给捡了起来。
这一幕倒是让洛朝朝始料未及,不仅如此,贺霖佑还帮柳悦意的书拍了拍尘土,贴心之举看得洛朝朝瞠目结舌。
众人却习以为常了,毕竟不是谁都敢惹柳家姐弟的,只道贺霖佑也是一个害怕权贵的普通人。
对于这样的人,很多人面上虽然不说,但是心里还是会看不起的。
洛朝朝这时候的心情要比其他人难受一些,她以为这个少年会和其他人不一样,从初见再到一起用饭,她自认为这个少年身上是有自尊心的,可是如今看来,或许是自己想错了。
洛朝朝并不知晓贺霖佑知道她的身份。
所以此刻,她想的是,方才若是被贺霖佑知晓了自己的身份,或许就换不来那片刻的坦诚相处了,他或许会和现在对柳悦意一样,讨好又谦卑地对待自己。
贺霖佑将那书规整地摆在了柳悦意的桌子上,然后才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洛朝朝此刻也极为失望地反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甚至听书的心思都没有了,闷闷不乐地坐在了凳子上。
柳悦意见此却非常开心,她一下子落了两个人的威风,贺霖佑捡书之举,等同于打了洛朝朝的脸,同时也把自己的尊严送到了柳悦意的脚下让她践踏。
看着洛朝朝那张气鼓鼓的小脸,柳悦意感觉特别的痛快。
柳战逸这以后却有些不满地回过头看向柳悦意:“阿姐,你这样,难怪别人不和你交朋友。”
柳悦意眼睛一眯,拿起书就朝着柳战逸的后脑勺来了一下,然后怒道:“说得好像你自己多受欢迎似的。”
洛文礼一直抱着看戏的心态看着一行人的举动,此刻看见柳家姐弟的对话,不由得冷哼:“原来二位还有点自知之明啊。”
此刻柳悦意占了上风,心情好,所以也不和洛文礼一般见识,所以也没有出口反驳。
倒是已经坐下的贺霖佑,极为不悦地看向了柳悦意手里被她拿来打人的书。
这世间贫寒子弟多的是借书、抄书去读,对书犹如至宝,他在宫中的时候就见过不少这样的宫人,而此刻,却有人当着他的面拿着完好的书册打人或者随意摆弄。
少年严肃着眉眼抿着唇,极度不悦地看着柳悦意。
这一幕恰好被柳战逸给看见了,他眉毛一挑,示意柳悦意去看贺霖佑。
柳悦意一回眸,猝不及防对上了贺霖佑深邃的眼眸,少年在对上她眼睛的一瞬,落下眼睫,坐直了身子。
这模样落入柳悦意的眼中,他就是害羞了。
柳悦意的模样也算出挑,虽然年方十岁,但是已经和洛朝朝这样稚气未脱的小丫头有了区别,脸上的软肉也消去不少,有一两分女子的柔态了,她也深知自己长得不差,所以此刻一见贺霖佑用那种眼神看自己,便自觉地误会了。
还别说,这位新来的同窗虽然瘦了些,但是依旧可见他俊俏的面貌,这可不亚于那个对她视而不见的洛文礼。
于是柳悦意便忽然端庄了起来,纤细的指尖拖着自己的下巴,给了贺霖佑一个矫揉造作的侧脸。
她此刻若是回头看一眼,便会看见贺霖佑的目光早就不在她身上了,而是越过她,看向了坐在门口位置的洛朝朝。
贺霖佑的目光淡淡的,让人看不出情绪。可若是了解他的人就会知道,他的眼眸中带着歉意,只不过习惯了被人高高捧着的皇子之尊,让他拉不下去脸在此刻和洛朝朝解释罢了。
之后,洛朝朝便没有再找个贺霖佑,许是真的失望了,也可能是根本没有把贺霖佑当回事吧。
下午,夫子教的都是一些贺霖佑在宫里就学过的东西,少年也听得乏味,不多时便没了听的兴致。
古山长之前说他作画了得,其实此话不假,他在宫里作画的老师,是京城太师的门生,鼎鼎有名的齐勉公子,他也不知为何,就是对画画极为感兴趣,年幼还未识字的时候,就喜欢拿着笔墨乱涂乱画,那时候他就会两笔画凳子,杯具之类的东西,皇上见他天赋不错,便给他找了个老师,所以说,他画画是比识字启蒙还要早的。
年仅十岁的他,也曾多次得到老师的夸奖,说他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只可惜,他还未能青出于蓝便被丢到了鸾州,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和自己的老师探讨作画之事,受他指点一二了。
这些年,他都随身带着干净不着一字的小册子,若是遇到自己觉得值得记下的美景或者特别的事情,他就会提笔画下。
也无需画得多么精致,只需要寥寥几笔,画出其中神韵即可。
别人记事喜欢提字写下,可他贺霖佑却喜欢用作画的方式记下,然后在画的旁边写下两行小字,以作手记。
贺霖佑的画册和普通的书本差不多厚,但是外形却是比普通的书大一些,纸页触感光滑细致,是澄心堂纸定制成册的。
贺霖佑挽袖执笔,宛若妙笔勾勒而下的无暇侧脸认真又好看,浓密的眼睫毛微微垂下,小小年纪,便隐隐能瞧见眉峰的硬朗了。
不多时,墨水描摹的轮廓已经有了雏形,仔细一看,是一个小丫头拿着一串冰糖葫芦,裙面铺开,席地而坐,一边的石头上,也坐着一人,那人俨然是贺霖佑。
二人面对面,一人侧低着头,一人扬起头,甚至连小丫头脸上的笑意也被贺霖佑给画了出来。
笔触细腻,行云流水,一副简单的画卷便这样完成了。
等画完,贺霖佑自己都有些愣住了,今日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任何一件应该都比和洛朝朝坐在一起用饭值得记录,哪怕和山长的坐谈画上去也是极为合适的,可是他偏偏就不由自主就画上了洛朝朝的身影。
少年微微抬眸,看向了离自己最远门口的位置。
此刻的洛朝朝正一脸聚精会神地听着夫子讲课,还时不时地眨眨眼,似乎对夫子所讲的内容极为好奇。
贺霖佑淡淡收回目光,果断翻开一页,提笔欲再画上一副,可是笔高高悬着,迟迟没有落下。
最后,贺霖佑还是拗不过自己的强迫症,重新翻回洛朝朝的那一页,犹豫一会,写下一行字。
“七月初二,晴,来南鸣书院认识的第一位同窗,年八岁,喜食糖葫芦,名为——洛朝朝。”
落下这两行字以后,贺霖佑停下了笔。
下午的课程是一个时辰的。夏日的天气阴晴不定,中午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到了下课的时辰,天空忽然乌云密布了起来,甚至刮起了风。
贺霖佑所在的甲斋都是一些官宦子弟,家中不缺仆从,所以每日都是有人接送的,学院里虽然设了寝舍,但是也只是一些贫寒子弟居住。所以一到了下课的时间,众人都陆陆续续地被人接走了。
瓢泼大雨这时候倾斜而下,密密麻麻的雨幕被风送入了贺霖佑的案桌,一晃眼的功夫,学堂之中已经没有几个人了。这个时辰的蒋文杰也不知去了哪里,似乎不见踪影,也没说做什么去了。
中午的时候,他特意嘱咐他,没事去找书院里的管事,不能在书院里面做个无所事事的闲散人,所以此刻,他也不知道蒋文杰在做什么。
没有伞,他也不能离开,只能独自在位置上坐着。
“你怎么还不走?”
与贺霖佑隔着一条走道的柳悦意看见毫无动静的贺霖佑,忍不住出声问道。
贺霖佑却没有理她,将书本收好,然后不疾不徐的起身离开了。
柳悦意一脸好笑地看着贺霖佑离去的背影,冷笑:“不就是和我说一句话嘛,有什么可害羞的。”
她弟弟临走的时候要去茅房,不然她也不会还坐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可能早上六点更新,早上六点没更就是当天没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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