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模糊的预感成了真，然而她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太离谱了。
嘴巴跟不上大脑，呆愣愣地僵在原地。
“本来我今天没打算说了。”男人笑了笑，带着点轻嘲，“说好带你吃饭，结果带你去了医院，所有计划都被打乱了，今天这样的情况，似乎不适合说这种话。”
“可是后来我想想，有些话还是得当面说，今晚过后也不知道多久能见面。”他侧头看了眼对面网球场边的树影晃动，那些少年身影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或者我就这么走了，下次还有没有资格再说。”
乔初意两只手纠在一起，小小声：“我妈说了，那个婚约不算数，还要看我们自己的意思。”
在她不堪其扰的时候，在被长辈们调笑逗趣，以为真的长大就要和那个揪她帽子告她状，成天不学习只会招摇过市的周序霆结婚的时候，樊枝告诉她，那只是父母之间一个美好的愿望，如果能成自然是好，亲上加亲，如果他们自己不愿意，父母也不会强求。
她一直刻意保持距离，躲着他，却没想到只一次大意，就让他闯进自己的生活，把她原本的规则和秩序搅得乱七八糟。
周序霆轻勾着唇：“之前怼我不是挺能耐吗？这就吓到了？”
都开始搬她妈出来了，周序霆知道，这是慌乱的表现。
“没有。”乔初意硬着头皮梗起脖子看他，义正辞严，“我就是提醒你一下。”
“嗯，知道了。”他照单全收她眼神里的警告，“按规则，按程序，不搞特殊化。”
“……”乔初意嘴角一抽。
怎么好好的话被他一说，就和工作报告似的？
不过这人站得笔直端正的样子，还真挺让人挪不开眼。
哪怕只是日常出门，穿着便服，气质也和普通人不一样。
“我也没想直接拽你去结婚。”男人眼底带着揶揄，“花送了，下个程序是什么？”
乔初意想起被她落在车里的小雏菊：“没带回来，不算。”
周序霆笑了下：“再送？”
“……随便。”乔初意抬眼瞪，那人依旧笑着，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她故意说：“反正你马上要走了，说不定等你下次回来，我就有男朋友了。”
“那怎么着？”他忽然上前一步。
乔初意这次真的被吓到，猛一后退，背抵在体育馆墙上。
眼睁睁看着男人脚尖向前，挨住她。
呼吸也快要挨着她额头。
嗓音滚烫地从头顶飘下来：“提前转正？”
“……想得美。”乔初意抬手撑在面前，不让他靠得更近。
他轻笑也是滚烫的，像火苗从额头烧进她心里：“也是，说了按规则按程序，这话听着像耍流氓。”
“……”乔初意心说你现在就像在耍流氓。
两人离得太近，姿势也暧昧，如果有人经过看见，大概会以为是哪对小情侣在角落里卿卿我我。
“我没资格，也不会限制你接触别的男人。”他语气正经起来，但依旧带着一股子霸道，“要真遇着喜欢的，想谈也没人拦着你。”
“你就算背着我谈七八个，那么远我也管不着。”
乔初意眨了下眼睛，心想，这么大度？
“反正在我回来之前。”顿了顿，他抬手拂开她锁骨肩头的碎发，嗓音淡淡的，听着却让人头皮发麻，“你最好提醒他们买保险。”
“……”乔初意小心脏一抖。
就知道，他才没那么大度。
乔初意没尝过什么叫离别和不舍，这次她依然还不知道。
说了再见，像往常一样心情愉快地回到宿舍。
“说！”宋叶紫突然蹦跶到她面前，拿手机抵着她脖子，“跟哪个野男人出去了？”
“野……男人？”乔初意眼皮颤了颤。
她转头看向时卿，后者一脸无奈地扯唇：“她老问，烦死了，我就说了。”
时卿挺敏锐，从乔初意出门前就猜到她的约会对象是男的，还特意给她涂了口红。
上车后又收到时卿消息，提醒她注意安全，别太晚回。
乔初意有种被窥见秘密的窘迫，尴尬地笑了笑，宋叶紫稍微松开抵在她脖子上的手机，语气依旧强势地质问：“哪个院的？叫什么名字？有没有照片？”
乔初意被她如临大敌的模样逗笑了：“别这样……”
“我得知道拐走我们寝室大宝贝的野男人是个什么货色吧！”宋叶紫一只脚踩在行李架上，气势汹汹，“艹！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勾引你，谁给他的熊心豹子胆！”
庄以菱憋不住了，“噗嗤”一笑：“谈恋爱不是很正常嘛，再说了，乔乔又不是小朋友，你也不是她家长。”
“我是她大姐大！”宋叶紫义正辞严，“现在那些男的那么复杂，乔乔又没经验，万一被渣男骗了怎么办？我总要把把关吧！”
时卿冷不丁淡淡地出声：“你能认得出渣男？”
宋叶紫当场哽住。
“上次你说的那个男导演，哦，就是和xx官宣恋爱的那个，你不说他一看就是好男人吗？”时卿漫不经心地滑着鼠标，然后把笔记本屏幕转过去，指给她，“脚踩三只船，夜店摸摸唱，照片网上都传遍了，啧……真是好男人。”
“……”宋叶紫词穷，“我哪知道他长那么丑还乱来！”
这下乔初意也忍不住笑了。
“你还笑。”宋叶紫矛头又指向她，态度却比刚才软下来些，“你们出去没干什么吧？他有没有对你图谋不轨？”
突然眼睛一亮，指着她嘴巴：“你口红没了！你你，他——”
“……”乔初意已经心如止水，嗓音平淡，“我不喝水吃东西吗？”
“哦。”宋叶紫意识到自己傻了，抬手摸摸脖子，“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请我们吃饭？”
男朋友都要请女朋友的室友吃饭，算是大学校园文化，一届届传下来，乔初意早有耳闻。
“我没有跟他谈恋爱。”乔初意一本正经地解释，“就吃个饭而已。”
宋叶紫明显不信：“就吃饭？四个小时？你们肯定还干了别的。”
是干了别的。
堵车，救人，吃东西，样样没落下。
但这种跌宕起伏的经历，乔初意没耐心从都到尾讲一遍，于是只说：“今天堵车堵得厉害。”
“连环追尾是吗？我看到了。”时卿点着鼠标，看新闻，“一辆轿车路口急刹，后面的没反应过来，接连追尾五辆车。”
顿了顿，咋舌：“这黄灯明明能走的，犯不着急刹，也真是害人，后面个个都全责。”
听她说的有鼻子有眼，乔初意看过去：“时卿会开车吗？”
都是刚成年的小姑娘，大部分对开车没概念，更不会懂这些。
时卿点点头：“会，但没到年龄，没考驾照，之前在我们家庄子里开。”
乔初意咽下一阵感叹，有钱人的世界果然不一样，又问：“现在能考了吧？”
“十八岁可以了。”时卿问，“你想考？”
乔初意沉默了下。
想起今天周序霆开车的样子，有点蠢蠢欲动。
“学校后面有驾校，报名费三千。”时卿说，“想学可以一起去。”
她看向庄以菱和宋叶紫：“你俩呢？”
庄以菱听到报名费三千，立马摇了摇头：“我不去了。”
“我也不去。”宋叶紫用脚把凳子踢到屋中间，坐下，“学什么开车啊，现在到哪不能打车，以后等我掌握了财政大权，我就花钱请司机。我妈说了，开车是男人的事。”
时卿默默地转开目光，但眼底明显不认同。
乔初意觉得这话不对，也没说什么，只是拿上睡衣和毛巾放到盆子里，去洗澡了。
熄灯后躺在床上，脑子里不停想着今天的事。
原来周序霆约她出去，是为了跟她告白。
等等，那算告白吗？
他明明没说过喜欢她啊。
他说了那么多，唯独没说喜欢。
以前幻想过第一次谈恋爱，是不是会像青春小说里那样，男孩递给她一张纸条，上面青涩的字迹写着“我喜欢你”。
或是在一个慵懒的午后，学校花园，小心翼翼地牵住她手，说我喜欢你。
也有那种在宿舍楼下摆心形蜡烛，浮夸得令人尴尬的场面。
在所有的幻想中，她都听到那句“喜欢”。
然而周序霆没有说。
时间越来越晚，乔初意闭上眼，强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
直到沉沉的睡梦中，脑袋边忽然震动。
睁开眼，屏幕是亮的。
时间显示凌晨4:21，有一条新消息。
这么早，谁有病？
乔初意烦躁地点开屏幕，看见周序霆发来的Q.Q：【醒了看窗台。】
她脑袋还是懵的，没细想内容，凶巴巴怼过去：【神经病啊你。】
周序霆：【醒了？】
【没关机？】
乔初意此刻无比后悔，睡前忘了关机。
可突然混沌的脑子一灵光，往上翻到他发的第一条。
看窗台？
什么意思？
乔初意揉了揉眼，坐起身，掀开帘子走到窗户前，把窗帘也拉开。
九月中旬还热着，没空调，睡觉时窗户就没关，此刻窗台上静静躺着一束鸢尾花，月光下浓烈的蓝紫色涌入眼眶。
乔初意把花拿进来，嗅了嗅清淡的香气，嘴角忍不住弯了，又拿起手机敲字：【怎么弄上来的？】
【你在哪？】
周序霆：【楼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