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岁的周予泽刚跟爷爷搬来时,特别沉默,也不喜欢和别的小朋友玩。
陶夏夏和其他小朋友蹦跳玩游戏的时候,总是会看到周爷爷牵着周予泽,周爷爷拉拉他的手,示意他过去玩。周予泽总是用平淡灰暗的眼神看着他们,一动也不动。
他就像陶夏夏见过的动物世界里,老是缩在壳子里的小螃蟹,无论外面的生物如何试探都不愿踏出半步。
当时小区的公园里有很多树,天热的时候,小孩子们就会蹲在树下的板凳上。
陶夏夏装作不经意地挪过去,然后突然跳转过身,小胖爪捏着脸颊扮鬼脸吓唬他。
但周予泽只是迟钝地抬起头来,沉默地看着她,陶夏夏张着的嘴巴闭上了,爪子也放下来了。
其他小朋友过来抓夏夏的衣角,“你不要跟他玩,他是个机器人!”
陶夏夏也跟着其他小朋友离开了。
所以在周予泽搬来很长一段时间,陶夏夏跟他都不熟。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一次意外中。
那是快要天黑的时候,小区里的人都回家吃晚饭,路灯还没亮起来,周围的绿植让整个小区显得昏暗。
陶夏夏趁妈妈做饭的时机,偷偷拿着零花钱去买雪糕吃。
出了单元门,她正在纠结是买绿豆味的还是巧克力味的,谁知听见树后面有争吵声。
陶夏夏好奇地走过去,发现是刚搬来的小男孩,正被两个陌生的大人拽着走。
周予泽脸上带着恐惧,不停地反抗,两个大人则不停劝说,“跟我们回家吧”“我们会好好对你的”之类的话。
陶夏夏作为幼儿园大班的小朋友,早就将老师“不能跟陌生人走”“遇到坏人要逃跑”的告诫铭记在心,看到这种情况,吓得哇哇大哭,甚至惊动前面正在争执的三人。
陶夏夏趁他们愣住的时候,急忙跑过去拽着周予泽的衣领子,使劲把他往自己这边拖。
两个大人着急了,一个去拽陶夏夏,另一个则蛮力抱起周予泽。小孩子的哭声响彻小区内外。
幸好小区里有人出门路过,看见了如此可怕的一幕,赶紧冲上来,大家齐心协力把人贩子摁住,果断报警。
“等等!别打啊我们真不是人贩子!”这两人中女人在掩面哭,男人则红着脸据理力争。
陶夏夏躲在邻居伯伯的腿后面,看着大家愤怒谴责,“怎么不是?幸亏我们看到了,不让你们把这俩孩子拐到哪儿去!”
不一会儿警察来了,正当大家押着这两人准备离开时,得知消息的周爷爷急匆匆赶来。
“等等!”周爷爷气喘吁吁的叉着腰,“你们抓错人了。”
邻居们摸不着头脑,嘀咕着怎么回事。陶夏夏正紧紧拉着周予泽的手,觉得自己就像个小英雄,勇敢地说出心声。
“周爷爷,他们就是坏人!我看见他们想把他拐走啦!”
“就是啊。”邻居们义愤填膺,“这两人坏得很,就该都抓进监狱去!”
周爷爷擦了擦额头的汗,没办法只能和盘托出:“哪是什么人贩子啊,他们是小泽的爸爸妈妈。”
众人:?
因为这一闹,周家的“逸闻”彻底在邻居圈里传了个遍。
周予泽家很有钱,本来住在一线城市的别墅区。但周爸周妈工作太忙,根本没时间照顾他,所以自周予泽五岁后,几乎全由保姆照顾。
周爸周妈一连几个星期回不来,平时也只能通过电话或监控来察看周予泽在家的情况。
慢慢的发现,原本还算开朗的小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就变得沉默了,总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头老是垂着。
碰巧有次周妈妈提前回来,意外发现在监控里贴心照顾孩子的保姆,竟然在花园外用棍子打周予泽的手臂和后背。
甚至在周予泽没有反应的时候,一脚把周予泽踹在地上,男孩摔倒在花圃旁,玫瑰花尖利的刺划破他白净无瑕的脸颊。而保姆却叉着腰,生气地对他谩骂脏话。
周妈妈那一刻只觉得心如刀绞,向来温婉优雅的女人尖叫着跑过去,和保姆撕打起来。
原来他们这才知道,一直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才五六岁大的周予泽承受着保姆怎样的虐待。
周爸周妈感觉天都要塌下来,听闻此事的周爷爷更是愤怒不已,亲手用棍子把周爸爸打了一顿,不顾儿子儿媳如何哀求,坚决带着周予泽来到他的老家。
周爷爷要亲自把孙子养大。
长时间看不到孩子,经受着愧疚折磨的周爸周妈,一开始还能远远看眼儿子就回去。
可周妈妈经常半夜哭、睡不着觉之后,周爸周妈终于决定想把儿子带回去几天。
也就有了这场闹剧开端的那一幕。
后面的事情就记不清楚了,陶夏夏只记得因为这事,小卖铺关门了,她没能买到绿豆味或者巧克力味雪糕,难过得哭了好久。
次日周爷爷就带着周予泽拜访陶家,特地感谢了夏夏的“见义勇为”,还买了好多雪糕送给她。
大人们在客厅交谈,两个小孩子手牵手,拎着雪糕回夏夏房间玩了。
生日宴结束时,陶爸爸和周爸爸早已喝得酩酊大醉。
陶爸爸喝多了就脸红脖子粗,歪倒在沙发上,叫多少遍也不醒。
周爸爸则动不动就瞅周爷爷一眼,然后抱着周予泽声泪俱下:“小泽啊,爸对不起你。我知道说多了都没用,但爸爸还想弥补你……”
周予泽的脑袋被周爸摁在怀里,好不容易挣扎出来,向来整齐的发型难得凌乱,周予泽沉着脸,“爸,我说了多少次,不需要你弥补。”
“不行,”周爸自责地摇头,那双和周予泽很像的眼里隐约有泪花闪烁“要不是我当年大意,你也不至于……”
说着又要哭起来,周予泽和周妈妈赶紧把他架起来,往楼下爷爷的家里拖。
以前很多次,周爸周妈还没进门就被爷爷赶出去,这下终于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周爸周妈决定多赖这里几天。
陶夏夏和周予泽也准备在爸妈家住两天。
好久没回家,吃过晚饭后,陶夏夏就坐在客厅沙发上,陪老妈聊天。
但不管说起什么,陶妈妈总能扯到“孩子”上面。自从结婚后,“催生”的话题就在夏夏身边无孔不入,搞得她心烦意乱。
陶夏夏于是故意岔开话题,东拉西扯一番,最后烦的老妈推开她胳膊,让她“滚一边儿去”,陶夏夏屁颠颠的走了。
回房间时经过陶聿程身边,发现他正全神贯注的盯着手机,好像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的讯息。
即便陶夏夏闲着没事踢他一脚,陶聿程竟然也没有跟她闹,抬头嫌弃地让她一边儿去,继续低头看手机。
陶夏夏觉得很古怪:“小子,你这状态不对劲啊,怎么跟陷入恋爱了似的。”
要不是知道自家弟弟这钢铁直男的性格,跟什么女生相处最终都会被打,陶夏夏还真以为他恋爱了。
陶聿程紧张地拧起眉头,张了张嘴,最终又把话咽了下去。
陶夏夏大摇大摆回房间,“有什么青春期的烦心事,就跟你姐我讲哈。我还是能开导开导你滴!”
陶聿程愁怨地看着手机,扭头警惕地说:“就是跟你才不能讲!”
陶夏夏关上门,周予泽正坐在床上,随手翻开本夏夏上学时的书。
陶夏夏坐在他身边,周予泽手臂将她揽过来,皱眉问道:“你的课本怎么到处都是乱涂乱画?”
“这才叫青春好不好!”陶夏夏一脸“你不懂”的傲娇,“现在看这些,还能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
周予泽手指停留在一页,冷哼着说:“嗯,我也想知道你当时在想什么。”
陶夏夏定睛一看,插图旁边空白的位置,潦草地留下一句:周予泽是个听不懂人话的臭猪头。
随着修长的指节继续翻页,陶夏夏分别看到了“周予泽比外星人还难理解”、“我脑子有坑才跟周予泽当朋友”之类的坏话。
陶夏夏:“…………”
“老公你今天累了吧,我们睡一会儿吧。”陶夏夏急忙抢过那本“烫手”的书,脱鞋利落地踩上床,盘腿坐在里面,小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周予泽凉凉地盯她一眼,没跟她计较,躺在了她的旁边。
今天被周爸爸闹了一通,周予泽确实感觉有点疲惫。他最不擅长与人打交道,这也是众人眼里完美周教授唯一的缺点。
周予泽枕在枕头上,一只手臂揽着陶夏夏,另一只手搭在额头上方,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会儿。
陶夏夏一开始还乖乖依偎在他臂弯里,觉得不舒服,扭了几下,然后把脑袋枕在周予泽的腹肌上。
屋里开了窗,丝丝凉凉的夜风吹在陶夏夏的脸颊上,脖颈下是周予泽热乎乎的体温。
上/床之前周予泽洗过澡,陶夏夏闻到了浅浅的沐浴露的香气。周予泽洗澡用的沐浴露不是固定某种,但很神奇的是,每次洗完澡,陶夏夏都能在他身上闻到熟悉的、让她安心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