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一个人说过这样的话。
前几日,我与文坛大家某氏见面聊天,偶然聊到了作品,我就把话题引到十五六年前他那部曾引发公众关注的小说上,问道:
“如果放在当下的时局再重新思考一番,您想过把那部小说从您的作品中抹掉吗?”
那位大家则自信满满地说:
“怎么会呢!在我所有作品中,那部小说是写得最好的。就算现在,我也为写出那样的作品感到骄傲。”
那部作品带有十几年前自由奔放的时代风气,如果放在现在的时局,是不好读的小说。
虽然是旧作,但那位文坛大家也没有草率地低估它,反而坚定地说:“那才是自己最称心满意的作品。”话语中是不是彰显出了他的卓越啊。
现代社会,有很多“搭便车作家”动不动就阿谀奉承时局,像煞有介事地说着“因为那个……毕竟是早年写的作品啊……”之类,相比之下,上述作家的态度才让人钦佩“不愧是一代文坛大家”。
但是我听说,有的人给很久以前的作品写题函签时,如果遇到自己没画好的画,就说道:“因为这个呀……毕竟是早年画的画,那会儿我还没出道啊。”就不给题字了。
同刚才那位文坛大家比较,我觉得没有如此冒渎自己的话了。
即便是成为画家甚至大家的人,在他早年创作期间也一定画过不精湛的画。
要想画出精妙的画,在抵达大成之境前,就需要付出超乎常人想象的辛劳,也需要历经几个春秋不屈不挠的精进洗礼。
纯熟的艺术造诣绝不是与生俱来的。
试想,即便是现在的大家,也一定在年轻的时候创作出拙劣的作品,他们没有表现一点卑下。
莫如说,那些珍藏作家早年画下的幼稚画作,并要在画上题字的人的想法才是难能可贵的。
在技艺不佳的时代,尽自己技艺不佳时代的努力,只要在每个时期都全力奋勉就足够了。
说不定比起成为大家的现在,那才是通过白刃相交打拼出来的作品。
因作为小松中纳言而赫赫有名,之后成为加贺藩食禄百万的大守前田利常,某天正在听近习的汇报。
一位近习说:“某某大臣的公子可是了不起的才子,小小年纪却有四十几岁人的智慧。以后必定能成为受人敬仰的人物啊。”
于是,利常公问道:“此人年龄几何?”
那位近习毕恭毕敬地答曰:“回禀大守,是十八岁。”
利常公接着说:“哎呀呀,真是无趣的故事啊。每个年龄段的人有各自的才智水平就足已。十八岁的人却有四十岁成年人的才智,这是我不认同的。如果十八岁的人有十三岁孩童的智力水平,大家就认为有问题。那么,十八岁的人有四十岁成年人的智力水平,不是也让人困惑不已吗?”
利常公教导近习,人应该在每个年龄段拥有相应的力量才是合理的,并且这也是作为人而言,最值得尊重的事——他拒绝了近习对十八岁公子的举荐。
我时常想起这个故事,心中暗暗佩服:
“果然是加贺公,竟能说出如此意味深长的话来。”
年少时的作品只要与年龄相符,就足够值得尊敬。
如果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像七十岁的老权威那样画出沧桑的画,才令人狐疑,而且我觉得这种少年老成的画可以说是没有任何价值的。
反观自己,我也会时不时地在早前的画上题字。
我一边怀念着青葱时代的美好,一边在心中一遍遍呢喃:“那时能画成这样就足够了。”然后,默默地在纸盒上写下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