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星澜旋身避开,掌中软剑却猛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嗡鸣声,随即剑身一曲,似缎带般猛然拉长数尺!裹着猎猎风声袭向司徒岭。
司徒岭不躲不避,一掌推出,霎时指戒散发出奇异光泽,化作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内。
长剑甫一触及那无形屏障,便被弹开,夏星澜本无意攻击司徒岭,方才那一瞬许是这软剑察觉到司徒岭的敌意,才自发攻向了他。
夏星澜回过神,忙凝神唤回软剑,软剑察觉到他的意图,便化作一道光收了回来。
四周风波平息,司徒岭甩手卸下护障,酸溜溜道:“它还挺喜欢你。”
夏星澜面上尴尬一闪而过,有些局促地抬手摸了摸鼻梁,正欲说些什么,却被司徒岭打断道:“罢了,神兵都会自己选主,都是注定了的。不过不要紧,本王还有一库房的神兵。”
夏星澜知道司徒岭虽说不在意,实则肯定十分肉痛,想来也是因妖后劝导,他才愿意将这剑给自己。但无论如何,这对他来说都是莫大的帮助。
夏星澜恭恭敬敬地对着司徒岭行了一礼,问道:“这柄剑…叫什么名?”
“既然现在它是你的了,就由你来取名,你慢慢想吧,我走了。”司徒岭摆摆手,似是完成了一个任务一般,迫不及待地颠颠跑没影了。
司徒岭来的快,去的也快,夏星澜一时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掌中的长剑,指尖轻抚过剑身,眸中闪过一丝温柔,缓声道:“不如就叫长青吧。”
软剑周身轻轻焕发出一道白芒,似是回应了他的话语,随即剑柄下方忽而显出两个篆体小字——“长青”
千里之外,剑宗。
天际晴空万里,剑宗上下却恍若被一层无形的威压所笼罩,整座宗门自上到下皆挂起了丧幡,来往弟子头带白布,神情抑抑。
柳舒身着丧服,神情悲恸地跪在正堂,一旁停着灵柩。
“师兄莫要太过悲伤了,身体要紧啊。”一旁的弟子上前轻声安抚。话音甫落,便有几名弟子也跟着颔首劝导了起来。
柳舒朝着正位恭敬地磕了个头,双眼红肿显然是哭了许久,此刻在身旁人的搀扶下才缓缓站了起来,勉强道:“师尊仙逝,我怎能不悲恸?”
众人一阵沉默,倏而不知是谁小声道:“大师兄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了。现在都不回来。”
“大师兄下山去了。”
“他下山干嘛?况且师尊仙逝这么大的事,他都不知道回来么?!亏得师尊待他如亲子。”
“尘云,不可对大师兄无礼。”柳舒哑着嗓音不轻不重地斥了一声,那名唤尘云的弟子颇为不服气地垂下了脑袋。
自从师尊上了年纪后,近几年来招收的弟子大多是由柳舒来教导,故而对那“大师兄”憧憬有余,敬畏不足。又恰逢裴府一事,夏星澜在这群新弟子的眼中,却是大大不如柳舒了。
“大师兄此行师尊也是知晓的。”柳舒缓缓道:“大师兄虽不在这里,但我前几日便飞鸽传书与他,想必也接到消息准备回来了。”
“大师兄去哪里了啊?”
“是呀是呀,自从上次回来后,大师兄就变得很奇怪。”
众弟子一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无非是“裴府”“蛇妖”之类的字眼。
柳舒缓声说道:“大师兄去找那蛇妖了。”
众人皆是大骇,“大师兄还去找那妖怪作甚?!”
“和妖物不清不楚,他不配做剑宗弟子!”
“是!他也不配做我们的大师兄!”
眼前众人的愤懑模样柳舒尽收眼底,嘴角轻微地扬起一抹弧度,却很快消散,“大师兄还是向着我们的,许是一时被妖怪迷惑,众人不可污蔑他。”
柳舒又简单地叮嘱几句,才在众人的劝说下先行回了房间去休憩片刻。
柳舒出了灵堂,便心情颇好地扬起嘴角,双手负于身后慢悠悠地向前走去,一路风和日丽。待到回了院子,推开房门的那一刹那,一股极为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
房中,静坐着一个人影。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柳舒施施然关上门,看着屋内的连歌问道。
“人已经送去了,现在应该见过面了。不出意外的话,拜月大典可以夺得魁首继而去青毓身边。”连歌气若游丝,声音细微,面色苍白。
柳舒坐下后眉头一皱,“你都虚弱成这样了?不是把药给你了么?难怪一进来就闻到了花香,怕是过几天连自己的原型都维持不住了吧。”
连歌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似是说一句话都需废很大力气,“不用你管,我的药呢?”
“你连原型都快维持不住了,还在意你的脸呢?”柳舒讥讽道。
连歌取下左半边的面具,那道伤口此刻却是遍布了他的左脸,半张脸艳若桃李,半张脸形同鬼魅。
柳舒见状眉头不由一皱,若有所思道:“怎么会伤的这么重?莫非……”
连歌面色一紧。
“莫非你这是用的别人的面皮。”
柳舒掷地有声,抱臂道,连歌长出一口气,半晌缓缓颔首。
“那你把这张人皮换了不就是了,现在这皮失了灵气,不可能修补好。”
连歌沉默许久,哑着嗓子道:“我不能换,这是那个人的脸,有了这张脸,裴郎才会同我在一起。”
“你给他施术了?”柳舒忽而笑了起来,连歌面色有些难看,“难怪宁愿将自己的脸弄烂都不去换张皮,原来是将你那裴郎的心上人的面皮取来,假装这人与裴云你侬我侬。”
连歌沉默不语,柳舒自知不能说的太过,还需要连歌帮忙做事,便叹了口气,宽慰道:“我会同胡九郎说的,他应该会有办法来帮你。我要的东西你拿来了么?”
连歌闻言面色才稍稍好看了些,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一个红色的小丸子,往柳舒那儿推去。
“这是百花散,乃是用各种毒花所制,服下后一日内便会暴毙身亡,哪怕是神医,也只能诊出是急火攻心,气短而亡。”
柳舒拿过药丸,两指捻着笑的开心。连歌起身叮嘱了句莫忘了,柳舒毫不在意地挥挥手,连歌便化光消散。
夏星澜一下午的时间都在房中画符,权当是为了明日的拜月大典作准备,想来有了长青,他的符咒应当能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夏星澜勾画最后一笔,朱砂在黄符上晕开,夏星澜转了转有些酸痛的胳膊,画符时须得凝神静气,口颂法诀,才能画好符咒,但夏星澜依旧是废了不少纸张,一下午几乎才画出五道符。
其中一张为天雷引咒,此咒威力极大,多半是用来以备不时之需,而其他四张则是风,火,水,土。
“你还会画符呀?”涟漪不知何时窜了进来,眼巴巴地扒着桌子看着桌面上的符咒,说着便好奇地伸手去摸。
“别碰!”夏星澜来不及制止,猛地喊道,话音刚落,符咒焕发出一阵强光,将涟漪掀起撞向了身后的墙壁,涟漪一声尖叫,随即“扑通”一声,撞在墙上摔了下来。
夏星澜赶忙上前将涟漪搀扶起来,涟漪灰头土脸,眼眶发红,眼瞧着就要哭了。
夏星澜顿时手足无措,忙拿了一个手绢来细细地给涟漪擦净了小脸和小手。
眼泪都到了眼眶边,涟漪硬是忍住了,吸吸鼻子道:“你那符咒怎么无差别打人呢。”
夏星澜不住道歉:“我的错,我刚画好,还没来得及给他上咒禁呢。”
涟漪撅着小嘴大度地拍了拍夏星澜的肩,“我不怪你,下次注意。”
夏星澜哭笑不得地递了个糖给她,是今早小妖随早饭一起送来的。夏星澜本想着自己也吃不到,不料此刻却是派上了用场。
涟漪还是小孩心性,拿了糖果之后便又开心了起来,三下两除二地将糖纸去了,塞进嘴里鼓鼓囊囊地含糊不清道:“王后派我来通知一下你,晚上有个酒宴,就在万妖殿,你也一起去,到时候会有人来接你。”
“我还需要再准备一些符咒,恐怕……”夏星澜迟疑道。
涟漪拍拍手,“唔,这个酒宴是为青君大人接风洗尘的,你真的不去么?”
“去。”夏星澜毫不犹豫。
午后日光微醺,穿过窗框洒进屋内,细小的尘土在日光下浮动,窗外树影婆娑,窗内柳舒坐在桌边,正在挥笔写着什么。
忽而,门被轻轻扣响,门外人道:“柳道长?我能进来么?”
柳舒手腕一顿,侧目看向门口,施施然道:“进来吧。”
一名身着浅绿色长衫的公子缓步踏进房内,乌发如瀑,面庞秀丽,待看见柳舒后面上露出一抹笑意,柔声道:“柳道长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柳舒哂然一笑起身,缓步走到那公子身旁,放缓了声音说:“近日我师尊的事……我实在脱不开身,故而没能去找你,你莫要介意。”
公子忙摇头,“没事,我一个人偶尔也会下山去看看。”
柳舒轻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鼻梁,“这几日有些事实在是脱不开身,待到我处理好了之后,我带你下山去玩好么?”
公子稍愣,随即耳畔划过一抹霞红,小声道:“如果太麻烦柳道长…”
话音未落,便被柳舒打断,柳舒上前一步将那青衫公子逼至门前,一手轻抚他下颌,悄声道:“以后莫叫我柳道长了,太过生分。”
公子一时呼吸急促,整个脸都似晚霞般腾地一下红了起来,呼吸间尽是柳舒身上一股皂荚的气息,十分好闻。
柳舒却是不容置疑地将他下巴轻抬,凑近些许,呼吸交错,四目相对。
“我字云然,叫我云然。”
青衫公子红着脸点了点头,随即柳舒松开手,向后几步,似是有些困扰般说道:“我这里有一颗丹药,乃是宗主特意命我去寻的,不过我现在实在是过于疲乏,你能否替我将这枚丹药送去膳房?给一个叫做云婶的厨娘,交代她将此丹药融进参汤中,端去给宗主。”
青衫公子略一迟疑,柳舒见状轻咳两声,缓缓道:“你若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我自己去一趟就行。”
“啊,不是。”公子忙道:“我愿意帮你的,你把丹药给我吧,我这就送去。”
“多谢你了。”柳舒唇角微扬,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