邕水城。
日渐西斜,金黄日光透过茂密树冠照在山脚下那座小屋上。微风轻拂,邻家农户家升起道道炊烟,不时有妇人吆喝着自家调皮的小孩。
玉沁恍若隔世般仰着头,双眼微眯,看着不远处的那座小木屋。木屋周身泛着一层莹黄光芒,玉沁耳畔惟余风声树声。
他终于回来了。
玉沁低声呢喃了片刻,缓步上前,司徒岭皱着眉一脸嫌弃地四处打量,正凑到姚珏耳边要去说什么,姚珏忽而抬手,食中二指一夹,将司徒岭的两瓣薄唇牢牢紧闭。随即看也不看司徒岭,也抬脚走向那座木屋,司徒岭一个人站在原地发了会儿愣,轻咳一声,负手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玉沁站在屋旁的花圃前,动作迟缓地蹲**子,现在的他没有内丹,一举一动都好似花尽了他的力气。
花圃中只留下一片枯死、腐烂的枝叶。“这里本该有一片花。”玉沁出神地凝视着这片花圃。
姚珏不明就里,却仍是出声安抚道:“没事的,将来可以再种。”
玉沁摇了摇头,面色苍白地起身,却是并未向小屋走去,反而是转身踏上另一条草木丛生的小路,姚珏与司徒岭二人对视一眼,依旧隔了一段距离远远地缀在玉沁身后。
“这地方也太寒酸了。”司徒岭无不嫌弃道:“真是有情饮水饱。”
“没让陛下住这儿,嫌弃个什么呢。”姚珏好笑道。
司徒岭讪笑两声,“如果是本王,绝对不舍得姚姚过的这么寒酸。”
二人闲聊间,玉沁已然走到一户农家前,室外晾晒着一些衣物与农物,烟囱中炊烟袅袅,一个垂髫小童正坐在门前逗弄着一条圆乎乎的小狗。
玉沁甫一靠近,那小狗转头后便猛地摇起尾巴来,几乎甩出一阵残影。口中不断发出呜咽声,凑到玉沁脚下不断转圈。小童傻乎乎地看着眼前这陌生男子。
“怎么啦?”
屋内妇人听见动静,擦了擦手走出门来,待看到玉沁后先是一愣,随即面上绽出一抹笑容。“道长回来了呀?小白给你们养的好着呢,你瞧。”
小白趴在玉沁脚旁不断蹭着,不时跳起来在他衣角边印下一个个泥爪印子,玉沁闻言面色淡淡,蹲**轻抚了几下小白的头顶,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妇人又简单地寒暄了几句,想要留饭,玉沁摇头谢绝了,转身带着小白回了木屋。
“啧,我还从未见过他对凡人那么和颜悦色的呢。”司徒岭摸着下巴道。
玉沁轻推开门,木门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呀声,落日余晖透过窗框洒进门内,一切都如他们离开时的样子,不过是落上了一层厚重的灰尘。
小白兴奋地绕着小屋跑了几圈,直至有些累了才吐着舌头趴在门口,不时又绕到司徒岭与姚珏二人身旁闻来闻去。
司徒岭与姚珏二人相视一眼,也随之踏入门内。
“都是灰了。”
司徒岭打了个响指,顿时屋内整洁一清。
玉沁轻声道了句谢,有些疲惫地坐在桌旁。
“青毓,听我的,直接把这水给喝了,回妖界当个逍遥自在的君上不好么?”司徒岭侧身倚靠在门口,悠悠道。
姚珏见状思忖片刻点了点头附和。
玉沁沉默良久,缓声道:“就三天,后天如果他不来,我就回去了。”
司徒岭还想再劝,忽而动作一顿,神色有异。姚珏见状忙道:“怎么了。”
“狐族请动了言石,似有急事须得我们回去。”
姚珏眉头微蹙,“这个时候?”
司徒岭亦是有些疑惑地点了点头。言石乃是每个宗族唯一一个可以即时向妖王求助的灵器,一般来说只有在关乎生死存亡之际才会越级向妖王求援。
千百年来言石大多尘封不动,今日却忽而收到求援,况且是让他和姚珏一道回去。司徒岭虽心生疑窦,但不敢拿妖界宗族作小事,简单向姚珏与玉沁二人解释了后便有些踌躇。
“既然言石都请动了,想必是遇到急事了,你们快些回去看看吧。”玉沁说道。
司徒岭沉吟半晌,缓缓颔首。姚珏起身,忽而道:“慢着。青毓现在没有内丹,加之身体虚弱,万一乌禾他们再使些阴谋诡计,我们在千里之外恐难以**。”
司徒岭闻言自怀中拿出一枚金色叶片,说:“这是金翎羽,乃是护体功罩,能抵挡住一切术法,现在乌禾想来正忙着吸纳修为,不会亲自出来,至于他麾下的那些小喽啰则无足轻重,有金翎羽在,他们伤不了你。”
玉沁心知这是司徒岭给他保命用的,也不推辞,抬手接过便放进怀中,随即金翎羽焕发出光芒来,一股灵力缓缓向着四方倾泻,玉沁衣角无风自动,随后一道温润光芒将他笼罩其中。
姚珏见状心中安定不少,与司徒岭对视一眼,两人走出小屋,司徒岭仍旧有些不放心,特意转身看着屋内孤坐着的玉沁道:“要是见势不妙还是赶紧将那水给喝了,届时将灵珠转化为内丹为你所用,便不用再害怕他们了。”
玉沁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唠叨的司徒岭,只得先点头答应了他再说。
司徒岭见状便与姚珏二人化为光点消散。
城外,官道旁。
枝头乌鸦隐匿于层层枝叶中,间或发出一两声怪叫。官道人烟稀少,几乎不见来往客商。忽而,树后一团黑气翻涌,旋即猛然收缩,化为一道人影,一名身着宽大黑袍的男子自树后缓步走出,整张脸隐匿在黑色帽檐下,周身萦绕着滚滚黑气。
枝头乌鸦扑簌簌地飞起,停在黑袍男子的肩侧。男子抬起指尖轻抚了下乌鸦的鸟喙,侧头看向不远处的邕水城城门。
“原来如此,以为给了金翎羽就没办法了么。”
轻笑几声,指尖一抖,“嘎——”地一声,乌鸦飞起,直升上天,化作一道黑影似离弦之箭般飞入城中。
黑袍男子悠悠放下帽檐,显出一双狭长的狐狸眼,正是失踪的胡九郎!
胡九郎凝神捻决,随即眼前景物变幻,眨眼之间已然到了城外山脚下的那座小木屋前!
木屋房门紧闭,小白闲适地趴在门口,尾巴时不时在地上来回扫,四周一片寂静,惟余鸟鸣与风声,宛若世外桃源般。
胡九郎看着眼前的小黑屋,嘴角微咧露出一个笑容,心情愉悦地对着小白啧啧了几声,想将它引来,小白警惕地扬起头,看着胡九郎。
胡九郎哂然一笑,反手向着小白扔出两条黑影,黑影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声响,正是一青一黑两条蛇尸。
小白顿时站立起身,喉中发出呜呜地威胁声响,随即朝着胡九郎疯狂吠叫。
玉沁自榻上起身,见小白狂吠不止,不由得皱了皱眉,起身出了门,眼见四周并无异状,玉沁心中疑惑,正转身间却赫然见地上两条蛇尸,霎时浑身一僵,眸色复杂。
玉沁驻足许久,徐徐蹲**子,长叹一声,眼中显出悲戚神色,抬手将地上的青黑二蛇揽在掌中,凝出体内最后一抹灵息注入二蛇身躯内,“你们因我而死…可惜我现在亦是没了修为,只能勉强送些灵息,助你们转世。”
玉沁步伐沉重,双手捧着早已冰凉僵硬的蛇尸走至林中,徒手挖了个小坑,将青黑二蛇放入其中。
小白凑到土边嗅了嗅,呜咽几声,将湿-漉-漉的鼻子凑到玉沁手边,拱了拱他,玉沁回过神,抬手轻抚过小白。
城外。
胡九郎身着黑袍,缓步向着城门走去,走动间,周身黑气四溢,皮肤下不断凸起,似是有活物在其中滚动一般,胡九郎每走一步,黑气便向他体内收纳一分。待到黑气尽数钻进他的身躯内,胡九郎周身皮肤下疯狂涌动,随即眉眼发生奇异变化。
“站住,什么人。”城外把守的士兵道。
胡九郎缓缓揭下帽檐,赫然是夏星澜的面容!
灵山,霞光万丈,日头西沉。一行飞鸟远远地划过赤红色的天边。
“师尊……我”夏星澜有些迟疑。
道人却是早有预料,笑着道:“想去就去吧,有些话,还是说开了好,不然等人走了,那就真的没机会再说了。何必抱着遗憾过一生呢?”
又是许久的沉默,一抹霞光照进屋内,夏星澜神情恍惚。倏而,门被扣响。
“师尊?弟子给您带了晚饭。”
“进来吧。可有多带一些,今日都在为师这里用餐吧。”
“当然。知道师尊要留饭,今日特意去做了师尊和师兄爱吃的菜色。”柳舒莞尔一笑,一手提着食盒,在桌边坐下,转而开始布菜。
“师尊近日身体可还康健?”
道人摸了摸长须,笑道:“老样子。”
“近些日子天气好转,师尊不妨出去走走?”
柳舒自顾自地给道人布菜,将一盘竹笋炒肉递到夏星澜身前,温声道:“师兄一向夸赞我这道菜做得好,多年未见,师兄不如再尝尝,看这味道如何?”
夏星澜闷声应下,心不在焉地吃了起来。
柳舒见状只是不断与那道人搭话,道人今日心情似是不错,常常被柳舒说的抚须大笑。夏星澜则如一截木头一般杵在阴影里,眼神发直。
“师尊…”夏星澜忽而出声,柳舒动作一顿,道人亦是慈爱地向他看去。
“我…我想去找玉沁。”
道人还未答话,柳舒施施然道:“玉沁就在这剑宗内,师兄想见随时都可以,亦或者我去安排一下把他安置到你的院子中?”
道人含笑不语。
“不,我想去见他。”
柳舒笑容渐僵,旋即面色沉了下来。
谢府今日来了位贵客。
谢老爷坐在堂中,看着下首神态自若的“夏星澜”,犹豫片刻缓缓道:“道长的意思是……让我去召集城民与你一道去捉妖?”
胡九郎笑道:“对。无须全城人,只需叫上几十名青壮年便可。”
“可是……”谢老爷有些语塞,“可是我们只是个凡夫俗子,哪里能捉妖?况且连道长你都捉不住,我们去了岂不是白白送死?”
胡九郎从容不迫道:“那妖怪已然是强弩之末,现在逃去了我的家中,他最擅长幻术,比我前几步逃了回来,化作了我夫人的样貌,想借此来哄骗你们。”
谢老爷仍旧有些迟疑,胡九郎继续道:“你们明日只需在一旁守着便可,那妖怪现在法术全失,待我布下天罗地网,你们听我号令便可。放心,绝不损害一名城众。”
谢老爷起身在厅中来回踱步,面色凝重,“道长……真能确定不伤到任何一名城民?”
胡九郎欣然颔首。“现在那妖怪正是虚弱之际,我们恰好在此时除掉他,若是一再拖延下去,待他恢复了法术,我就不能保证他不会进城来肆意屠杀了。”
谢老爷眉头深蹙,缓缓点了点头。“我明日便去召集城民。”
胡九郎笑着起身,一拱手,转身走进了夜色中。
饮梅阁中气氛一度凝滞,柳舒沉默许久,缓声道:“师兄知道去哪里寻他么?或许他已经死了,妖没有内丹是活不下去的。”
“或许…”夏星澜犹豫道:“我不知道,但是我想试试。如果他还活着,他应该会回邕水城。”
柳舒神色不变,夹了一筷竹笋到夏星澜碗中,“我听闻,近日在裴府有妖的踪迹,说不定……去了裴府也未可知。以防万一,师兄不如先去一趟裴府看看?若是不在裴府,再一路沿着来时的踪迹寻去邕水城。”
夏星澜无奈点了点头:“也好。”
“师尊,您慢用,我先回去收拾一下。”夏星澜似是有些急切,放下筷子,碗中的饭菜高高堆起,却是一口未动,道人笑呵呵地点了点头,夏星澜便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
柳舒似是想说些什么,道人却是打断了他,将菜往柳舒身前推了推。
“吃吧,莫浪费了。”
柳舒无奈,有些心不在焉。
第二日,玉沁趴在冷硬的床榻上,被小白的狂吠声叫醒。一时有些迷糊,忽而门外人声攒动,熙熙攘攘,似是聚集了不少人。
玉沁忽而有种不祥的预感,神志顷刻回笼,立马起身将金翎羽攥在掌中,猛地推开房门。
小白站在门口,不住冲着对面一群人狂吠,见到玉沁出来,更是叫的起劲,大有张口欲咬的架势。城民们个个手执长棍或铁锹,一脸戒备地看着他,细细看去双手都不自觉地在发抖。
“你们要干什么。”玉沁冷声道。
“你…你这个妖怪!束手就擒吧!”
玉沁双眼微眯,看来他们是打定主意要将自己赶尽杀绝了。玉沁内心蓦地升腾起一股怒意,大吼道:“滚!”
“众人稍安。”胡九郎剥开人群缓步走出。
玉沁浑身一震,“夏…”话音未落,胡九郎猛地抬手,一道金光闪出,在半空中化作一柄匕首,直直地飞向玉沁!
匕首在将要触及到玉沁之时,却猛地被金翎羽挡住,弹飞了出去。
城民顿时哗然,本来有些将信将疑的人,此刻都齐齐认定了眼前的这个玉沁,就是妖怪!否则他怎么可能将只是站在那里便将匕首弹飞出去呢?!
不,他不是夏星澜。
玉沁压抑许久的怒气此刻顿时被点燃,双眸赤红,呼吸粗重。死死地盯着眼前那冒用夏星澜容貌的人。
“你,不配用他的样子来骗我!”
胡九郎忽而笑了起来,玉沁赫然暴怒起来,一步上前便要伸手去抓胡九郎,胡九郎却猛地后退几步,周遭城民一拥而上,齐齐抛出罗网,铺天盖地地朝着玉沁砸去。
玉沁心道不好,转身便要躲开,却不料胡九郎早就布置得当,霎时间四面八方的网密不透风地将他当头罩住!
旋即网收紧,玉沁顿时被困,现在又没有法术,只能喘着粗气站在原地,双眸泛红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胡九郎。
一旁的小白猛地越过人群,扑到玉沁脚边,撕扯着网,喉中不断发出威胁的吼声,逼退想要将他赶走的城民。
“这只狗哪里来的?!”
“是夏道长的。”
众人齐齐看向胡九郎,小白仰头冲着胡九郎不断吠叫,目露凶光。
“这…这狗是疯了么?!”
“众人莫慌。”胡九郎施施然道:“这只狗也是妖怪的同伙,所以现在不认得我了。”
“那这就是狗妖了?!”
“把它杀了!杀了妖怪!”
“对!今天把这妖怪除了,狗妖肯定会记恨咱们的,咱们不能留着它!”
众人一哄而上,手持木棍便狠狠地打向小白,小白哀嚎一声,下意识地钻过人群往外跑,却在半途猛地转身,身上挨了几下棍击,瘸着一条腿跑回到玉沁身边继续撕扯着网。
玉沁忽而鼻尖酸涩,一手抓住落下的棍棒,大声驱赶着小白。
小白几次折返想要将玉沁救出来,身上血迹斑斑,口鼻间溢出鲜血,最终被人一棍打在腰上,呜咽着哀嚎一声,躺在地上,四肢抽搐,痛苦地发出哀鸣。
玉沁只觉得腹中一股磅礴能量横冲直撞着似是妖寻找地方发泄,旋即玉沁发出一声暴喝,周遭平地风起,风沙顿起。
胡九郎见状眉头一皱,低声呢喃道:“这不可能…”旋即迅速隐退到树林间,转身不见踪影,化作一道黑烟消散。
网中猛地发出一道亮光,众人纷纷遮住双眼,待到风沙消失,只见一条巨大的青蛇吐着浑气,灯笼般的双眸死死地盯着四周的城民。
“夏道长……!夏道长呢?!”
话音未落,青蛇一个翻转,周身罗网顿时碎裂成片,城民纷纷大惊失色,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道长不见了,众人顿时连滚带爬地跑了。
青蛇却是不追,静了片刻,软软地向后倒去,跌在地上重新化为玉沁的模样。
玉沁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脑内嗡鸣声不绝,足足喘了一炷香才缓过来,跌跌撞撞地走到小白身边。
小白早已气绝,口鼻间溢出血沫,四肢僵硬。身上皮毛沾染了鲜血。
玉沁痛苦地发出一声绝望的喊叫。一手轻抚过小白的皮毛,将它葬在了青黑二蛇的墓旁。
四周一片狼藉,玉沁疲惫至极地拖着身子回了小屋,浑身都似失去了力气般,行尸走肉般躺在榻上,拿出了装有忘川水的瓷瓶,放在掌中缓缓摩梭。
玉沁足足躺了一整天,夏星澜却没有来。直至第三日的傍晚,木屋外忽而闪现两道急匆匆的人影。
司徒岭与姚珏大步跨入房内,见玉沁安然无恙地躺在榻上,才长出一口气,惊魂未定。
“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狐族的言石丢了,被胡九郎拿去了。”
玉沁久久不语,直至姚珏轻轻唤了好几声,玉沁才稍稍动了动肩,缓声道:“外面…有人来了么?”
司徒岭神色复杂,转头看了眼窗外已然通红的落日与天边的晚霞。
“没有。”
林间起了浓雾,一层一层地漫过山岭,似是云朵一般席卷至这山脚下的小屋旁,赤红的落日余晖透过浓雾洒向山林,将雾气渡上一层金红。
林间鸟鸣声声,随着日头偏移,雾气愈发浓郁,薄纱一般轻轻地将木屋层层遮住,微凉带着湿意的浓雾穿过窗棂漫进屋内,玉沁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眸,坐起身来。
“还等么?”
玉沁拿出瓷瓶,缓缓揭开封口,恰此时,一抹余晖照在他的面颊上,玉沁并未答话,缓缓仰头将瓶中的水饮下。
喉结滚动,忘川水入喉的刹那间,玉沁周身泛起奇异光泽,束着的黑发顿时倾斜开来,小腹中的骨灵珠霎时爆裂开极为炫目的光芒,玉沁只感到一股充沛的灵力凝汇成一道龙形,猛地向他体内钻去,源源不断地凝化为一颗青碧色的小珠。
周遭狂风大作,窗框大门被吹得吱呀作响,疯狂地拍打着墙壁,玉沁身上的衣衫似是被烈火烧尽般化作灰烬,旋即**双腿蓦然拉长,变化为一条长且粗壮的青碧色蛇尾,隐然夹杂着一丝金色。
玉沁浑身上下的伤痕都被愈合,露出其白皙却肌肉修长的身躯,墨发披垂无风自动。
司徒岭双眼微眯,心知这是骨灵珠开始被玉沁凝练了。
正此时,日头大半都落在了山后,最后一抹日光穿透浓雾照在玉沁身上。
玉沁此刻上身赤-裸,**则是碧玉蛇尾,再度抬起脸时,已经变作了另外一幅堪称有些妖艳的精致面容,额间一抹金碧色蛇形花纹。
远在千里之外,云巅之上的万妖殿,蓦然响起一声绵长浑厚且悠远的钟声,
“当——”
妖界中,数以万计的群妖纷纷仰头,看向万妖殿的方向。江海湖面中,一只只鱼儿浮出水面,纷纷化作红光飞向天际,宛若天边的流光般,自四面八方齐齐飞向云层之巅的万妖殿。
“当——”第二声钟响。
日光下,一群白鹤沐浴着霞光飞远,掠过万水千山。
另一边,灵山剑宗。
夏星澜背着包袱,孤身一人走在下山的小道上。
“当——”
第三声钟响,青毓缓缓睁开双眸,漆黑瞳孔已然化作金色双眸,眸中波澜不惊,却如同一个漩涡般引人着迷。
眼尾滑下一道晶莹泪珠。青毓疑惑地抬手拂去,定定地瞧着指尖的水珠,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为什么要哭。
姚珏与司徒岭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当——”最后一声钟响。
万妖殿下群妖攒动。
青君归位,众妖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