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意外,飞机延迟了近一个小时候才准备起飞。
等闫予歌和祝景行回到座位上时,听到风声的穆教授和程茜忍不住再次询问情况。
闫予歌只是简单说了两句,随后便坐在椅子上,半点不提关于自己救那孩子的过程,一举一动颇有一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味道。
飞机起飞,引擎的轰鸣声覆盖在耳畔。
身体的疲惫让祝景行忍不住闭上眼睛,可偏偏女人刚刚的身影却不断在眼前浮现,萦绕在他的脑海里。
这是第一次,有一个人会如此占据自己的思想。
“你学过医?”
终究还是没忍住,祝景行低声,用只有两人的音量开口。
闫予歌这会儿也有些累,鼻梁上的墨镜依旧架着,仰头靠着椅子,让人看不出究竟是在睁眼还是闭眼。
见她没出声,祝景行还以为是睡了,正准备收回目光时却又听她突然开口:“我有急救证。”
“那孩子呼吸微弱,心跳异常,明显是急性心衰的表现,大概率有先天性的心脏病。”
祝景行的目光微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惊讶于闫予歌的能力,还是该惋惜于那位孩子的不幸。
“你们不就是在研究这个?”闫予歌侧头,反问。
祝景行淡淡地应了一声,心下思绪纷飞。
确实,他们的研究的确能涉及到先天性心脏病的问题,从本质上来说,他们的筛查是针对于基因,癌症是一方面,先天性的疾病也是一方面,只是在前景标榜上,他们的大部分篇幅更倾向于癌症,先天性疾病确实是会被忽略的一点。
没想到,她是真有仔细地读过他们的项目书。
想到这里,祝景行的情绪有些复杂,转头挪向窗外。
飞机不知何时飞至平流层,踏着云朵在高空飞行,思绪似是回到了四年前,小姨躺在那张病床上,被几个护士飞速推着跑至手术室里的场景。
护士跪坐在病床上,一如不久前的闫予歌,在奋力地做心肺复苏……但一个小时后,小姨终究是被推了出来,伴随着医生无可奈何地摇头,了无生息。
眉峰不自在地收紧。
老天确实是不公平的,有些人生下来就有一身健康的体魄,而有些人生下来便四肢残缺,被疾病环绕,终身与苦难做斗争。
……
两个小时的路程,飞机稳稳落地。
在走向取行李的人流中,闫予歌的手臂突然被人一拽,侧头恰是对上祝景行的眼睛。
“你先跟我来。”
闫予歌心下疑惑,但脚步还是顺着祝景行的力气走去。
十分钟后,闫予歌坐在机场的一处公共长椅上,瞧着祝景行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碘酒和棉签,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微微挑眉,下一刻,她看他将碘酒和棉签放置在一旁的椅子上,又抬手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她的大腿上。
男人俯身单膝蹲下,抬手握上闫予歌的右脚腕,往自己的方向一带,又将及小腿的长裙轻轻卷了上去。
至此,右膝盖上破皮的伤口才暴露在空气中。
时间仿佛静止了这么两秒,闫予歌看着半跪在自己身前的男人,从她的这个视角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认真的侧颜,也能看到他的那双手,固定着她的脚腕。
男人的掌心干燥又温暖,却莫名令她心悸。
伤口应该是那时为了给小孩做心肺复苏,用力跪地后擦伤的,甚至连闫予歌自己都没注意。
她今日穿着浅色的长裙,许是有血渍沾到裙摆上渗了出来,才被祝景行发现。
周围的安静极其吵闹,可偏偏在他们周围的一角,却意外地无人来扰,像是为他们圈出的一个空间。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拆开棉签袋,抽出两根沾上碘伏,轻轻地为她处理伤口,动作细致又温柔。
微垂的目光有些许闪烁,闫予歌紧盯着眼前的男人,灼灼的目光翻涌着如巨浪般的情绪。
记忆里的祝景行似乎就是这般,心思如海,深沉莫测,又如风,能滋润万物复苏。
那个时候的少女最不能抗拒的就是体贴沉稳又温柔绅士的学长,闫予歌不是一般人,却也免不了被他而折服。
喜欢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闫予歌有点不太记得了,只记得那个时候不喜与人接触的她会对这个家教老师越来越好奇,只记得会时而盯着他的某个部位发呆,或是手,或是耳朵,亦或是眼睛;还记得多少个夜梦里,她亲吻上他的唇。
像是夏娃第一次偷尝那颗果。
心智不成熟的女孩总是会被他的那一套给吸引的,可意外的是,如今闫予歌看着眼前的男人,目光竟是也被迷得有些挪不开眼……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祝景行用棉签将伤口清理之后,又不知道从哪个口袋里掏出无菌贴,将那伤口贴上。
“这两天先别碰水,过两天后摘掉就行。”祝景行起身,将剩余的垃圾都收到了自己的手里。
闫予歌看着自己膝盖处指甲盖大的伤口被印有粉红色爱心的无菌贴覆盖,忍不住挑眉调侃道:“两天?说不定一天就好了。”
“该去拿行李了。”
低头,目光落向男人刚刚握住的脚腕,随之长腿一扬,翘起二郎腿,裙摆也因动作的幅度而微微上缩,露出大腿的些许风光。
“不经人同意就摸女人的腿,这个习惯可不好啊……”
闫予歌开口,语气带着浓浓的调侃,眼中波光流转,媚眼如丝,嫣红的嘴角轻扬,一如妖精上身似的。
祝景行想要转身的动作一顿,侧眉对上女人的眼睛,看着她满是玩味的双眸,竟头一回激起了胜负欲。
“我猜,你应该不会拒绝。”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留下闫予歌坐在椅子上,对他刚刚的那句话愣神。
几秒后,闫予歌轻笑出声,不知为何竟是有些许热血沸腾。
待她起身时,才恍然发现,祝景行的外套竟是落在了她手上。
啧,这是哪家的公主,还留一个水晶鞋?
几天后,博爱医院后花园。
一处僻静的角落,一位穿着病号服的中年妇女坐在轮椅上,看着对面身型挺拔的男人,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最近工作还忙吗?我瞧着你这身板可都瘦了不少。”
男人穿着一套运动服,头顶黑色鸭舌帽,口罩将大半张脸挡得严实,丝毫看不出他的五官。
“还行,医生说你再过一个星期就能出院了,那段时间我可能在工作,没办法来接你,我叫小迪过来。”
妇女听此,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这抹情绪便被压了下去。
“你工作忙没事,妈这边不要紧的,不过还是希望你能注意身体。”
说到这,妇女停顿片刻后又开口道:“妈不求你大富大贵,只要你健健康康的就行。”
男人敛在鸭舌帽底下的视线闪烁着复杂的光。
“妈帮你算过了,咱们的钱已经够还小闫总的,你呀之后工作也别太拼,还是跟妈回村里生活好了。”
“妈!”男人突然开口,语气稍显严肃。
气氛陡然变得有些紧张,片刻后男人瞥开视线道:“我没想过要退圈。”
“辰晚,妈这是为了你好,你别以为我不会玩手机,那些网上的人是怎么骂你的,当我看不见吗?”妇女的情绪也有些激动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三四岁的小孩追着一颗皮球从远处跑近,因被树丛挡住而并未被正在交谈中的两人发现。
从远处走近的祝景行自然是注意到了不远处庭院里的两人,怕打扰他们的对话,走时并未出声,小心翼翼地走至小孩身边蹲下。
“星浩,咱们去别的地方玩好不好?”
话音刚落,下一刻,只见听那妇女再次出声:
“辰晚,你是不是还放不下小闫总?”
祝景行的动作一顿。
男人没说话,像是默认了这件事。
“辰晚,你真的糊涂啊!那小闫总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她是富贵人家的女儿,咱们是村里出来的,就算你现在当了明星,那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一个台上耍戏的,你们俩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男人落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从我们认识小闫总至今,三年的时间,这三年里她谈过多少次恋爱,就是没选择和你在一起,都这样了你还不明白吗?”妇女苦口婆心地规劝道。
许是说到了男人的痛处,只见他哑声轻吼道:“够了!”
“妈,我先带你回去,一会儿还有工作。”
见状,妇女也不愿再多说什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两分钟后,男人推着妇女的身影渐行渐远,至此,站在树丛后面的小孩才出声道:“景行哥哥,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喜欢听八卦呀?”
思绪被陡然拉了回来,祝景行收敛下眼中沉思的目光,换上温柔的笑容,轻声教诲道:“星浩,偷听别人说话是不礼貌的行为,以后不能再这么做咯。”
小孩被抱起,搂着祝景行的脖子天真无邪地说道:“哪里,景行哥哥明明刚刚也在偷听他们说话。”
“哥哥可没有。”
“哥哥分明就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