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光怪陆离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烁。
宛若浮光掠影,闪烁的场景疯狂变换,让睡梦中的男人不禁变得呼吸急促。
眉头微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场景终于定格,混沌感才稍许缓和了些。
环顾四周,是熟悉的场景。
不远处,女孩坐在书桌前,一头长发盘在后脑勺,几缕发丝垂下,映衬着脖颈纤细又修长。
几秒后,女孩转过头,露出一张侧颜,还有那双让人有些过目不忘的桃花眼。
“祝老师,你来了。”
女孩的五官清秀中又透着些许明媚,干净且明亮的双眸散发着属于她那个年纪的年轻力。
祝景行知道,自己这是梦到了多年前,去闫家当家教的日子。
身体像是被驱动的傀儡,梦里的他走至女孩身边坐下,一如往常地指导着课题。
可不知为何,下一刻,情景陡然发生变化,他对上女孩的眼睛,在刹那间像是被蛊惑了心神。
“祝老师,你在看什么?”
梦里的女孩分明顶着一张清纯的脸,却透着说不出的魅惑,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被钉在了椅子上,只能看着她越来越接近。
少女的柔荑渐渐朝他探来,触及他的皮肤,即使是在梦里,却依旧激起一阵电流。
指尖从眉骨落下,滑至下颚,又轻轻挑起他的下巴。
面容陡然变得娇艳,不知何时,那张清纯的面容恍然变成了她如今的面孔,波浪长发和精致妆容。
她不断逼近,抵着他的鼻尖,气息交融,嫣红的嘴唇轻掀,说话间蹭着他的唇……
“祝景行,你逃不掉的。”
梦中的他瞳孔骤缩,浑身紧绷,落在桌上的手用力到血管凸起。
一阵失重感传来,场景再次切换,他跌落至床上,阴影覆来,而那双眼依旧像是夜里的猫,亮得让人无法躲避。
理智令他迅速从床上坐起,却使得两人的距离再次缩近,她纤细的手臂勾着他的肩膀,身上穿着那件白色的衬衫,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
她俯身,鼻尖顺着脖颈的弧度在他皮肤上流连,而他竟无半点反抗之力,撑着床的手紧握,将床单拽得凌乱。
吻落下,名为理智的琴弦崩断。
梦里的画面再次变得像万花灯一样,绚烂,又叫人堕落。
是梦,却又和真实无异。
那种虚幻的画面分明是假的,但又确确实实地对大脑产生了刺激。
黑夜里,躺在床上的男人陡然睁开眼,像是被惊醒了一般,迅速从床上坐起。
额前的汗水滑落,一如梦里少女的指尖,从眉骨直至下颚。
呼吸格外沉重,每次的吐息都带着火热,心脏飞速跳动,血脉偾张,带动着太阳穴一阵又一阵。
抬手揉着眉心,指尖摁着眉骨似是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掀开被子,祝景行冷却身体,想要骂人的嘴紧闭,嘴角下压。
夜里,他睁开眼睛,眼中思绪翻天覆地。
祝景行不曾设想,她的那句话,杀伤力竟是这般大。
次日,研讨会结束的祝景行和穆教授一起准备返程。
登机的路上,穆教授提着行李箱,看着祝景行眉眼间的颓色,忍不住关心道:“昨天没睡好?”
身躯微僵,脑海中画面闪烁,祝景行扯了扯嘴角,“嗯,酒店的床睡得有点不太舒服。”
“确实太软了点,我一觉睡醒也觉得身子骨没力。”说罢,穆教授又侧头道,“等回A市之后你就直接回家吧。”
祝景行并未拒绝,沉默地跟着穆教授走上飞机。
两人本是订的经济舱,但等他们值机的时候,显示的却是商务舱的位置,打电话问了航空公司的工作人员说是因为内部系统问题导致的错误,最终也是按值机的信息落座位。
因为昨晚的一出闹剧,祝景行后半夜一直没沾枕头,这会儿眼下乌青浓重,面色瞧着确实不太好看。
靠在飞机窗上,男人揉着自己发酸的眉心,而就在这时,身边传来动静,以及一阵熟悉的香水味。
祝景行侧眉,在瞧见熟人后太阳穴又不禁跳了一下。
闫予歌微微低头,视线从墨镜上方看了眼身边的祝景行,随后勾唇一笑,“昨晚没睡好?这黑眼圈怎么瞧着这么重。”
墨镜被再次戴上,与嫣红的嘴相称,黑红的色调显得冷艳又气定神闲。
却是让祝景行有些心塞。
微微皱眉,一时间心下是又气又有些无奈。
看着的始作俑者,可他只能吃下这黄连,做个哑巴。
见祝景行并未出声,一副什么话都不想说的样子挪开脑袋,敛在墨镜下的眉头微挑。
“祝先生可当真是冷漠,咱们昨晚不是了聊得挺好的吗?”
祝景行:……
沉默之际,坐在前排的两人竟是同一时间转过脑袋。
是穆教授和程茜。
“小祝,你昨晚和小闫总见面了?”穆教授好奇道,八卦的视线在两人间流转。
祝景行:……
气氛陡然变得有些尴尬。
闫予歌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祝景行,随后淡然地说谎,“吃饭的时候恰好在饭馆里遇到了,就正好顺路一道回酒店。”
“噢,是这样啊……”穆教授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但也瞧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冲着自家学生使了一个眼色,“记得好好招待小闫总。”
祝景行出声应下,闫予歌瞧着他想拒绝又只能顺从的表情,忍不住轻笑出声。
侧眉,女人嘴角的弧度是这般好看,祝景行失神片刻后,微微摇头。
分明不是个胡搅蛮缠的人,却又当真让他头疼,隐隐有种猜测,或许这航空公司的‘小差错’也和闫予歌有关。
只是虽说这般想,祝景行也不曾出声询问,一如既往地装傻过去。
许是昨晚当真是累着了,祝景行坐在椅子上不到片刻,困意便席卷而来。侧头阖眼即将要睡去时,机身后竟是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叫——
是一个少妇的求救声。
祝景行猛然张开眼,下一刻,所有乘客都开始躁动起来,乘务员从另一节机厢内快步奔来,嘴里呼唤道:“在座的乘客有医生在吗?”
乘务员焦急地走在过道里,目光四处扫视。
祝景行睁开眼,却见身边的女人一把拽住了经过的乘务员。
“怎么回事?”
“有乘客突然发生晕厥,需要抢救。”乘务员神色焦急地出声道。
“带我去看看。”闫予歌说罢,便动作迅速地起身朝着机厢后面走去。
乘务员见状,错愕片刻后连忙紧跟上前,嘴里还不忘询问道:“女士,您是医生吗?”
一切发生地过于猝不及防,祝景行下意识地起身,看着闫予歌的背影,微微皱眉。
闫予歌走到事发地时,一眼便看见了被抱在妇女怀里的孩童,瞧着像是只有七八岁的模样,只见那孩童脸色灰白,甚至还有些发绀。
机厢里人头攒动,将那对母子围在其中。
“先都散开。”闫予歌走近,面色严肃。
众人见状也识相地给人让开道。
那位母亲明显是吓坏了,此时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孩子大哭,嘴里不断喊着一个名字。
闫予歌摘下墨镜,一把拽住那位母亲的肩膀,对着她失神的眼睛,语气严厉地开口:“你儿子有过什么疾病吗?比如哮喘之类的?”
许是闫予歌的眼神过于犀利和坚定,那位母亲这才冷静了些许,颤颤地摇头。
“没……没,我孩子没哮喘,最近几年也没去体检过,我不知道她……”
微微皱眉,闫予歌一手摸上孩童下颚处的位置,低头看着手中的腕表,片刻后面色些许凝重地出声。
“先把你儿子扶正坐好,别抱怀里平躺!”
“有吸氧机吗?”闫予歌扭头对着身后的乘务员问道。
“有的,我马上去拿!”
周围一片混乱,议论声此起彼伏,而闫予歌并未注意到,在她走到没多久的时候,祝景行也跟了上来。
而就在这时,原本呼吸微弱的孩童竟是突然间没了心跳。
闫予歌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快,把人挪到地上!”
妇女不知道眼前的女人要这样做的用意,只当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无脑地跟从闫予歌的指令。
孩童的心脏骤停,需要紧急心肺复苏。
在看到闫予歌跪坐在地上给自家儿子抢救的那一刻,妇女刚有的冷静又在此时彻底崩溃,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双手合十在自己胸口疯狂地祈祷,热泪纵横。
一时间,周围的所有人都仿佛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看着闫予歌给孩童摁压胸口的动作。
孩童母亲悲痛的哭声在机厢里围绕,祝景行站在闫予歌身后,目光紧盯着她的身影,脑海中似乎是回溯起了多年前在医院里的画面,落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也不知道做了多久,就当远处唤来‘急救人员来了!’之时,闫予歌也停下了动作……
原本骤停的心脏又重新有了薄弱的反应,微小却又坚定地跳动着。
担架被抬了上来,孩童被急救人员扛上担架,被人群簇拥着离去。
机厢内顿时少了不少人,闫予歌起身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不露神色地松了口气。
“他……”祝景行犹豫着开口。
“是急性心衰,那孩子心脏可能有点问题,看样子他母亲还不知道。” 闫予歌说着,“刚刚抢救回来了,去医院之后应该没什么问题。”
此时,原先去拿吸氧机的乘务员才匆匆赶来,知道孩子是被急救人员带走之后,冲着闫予歌疯狂道谢道:“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闫予歌并未否认,只是重新将那墨镜带上,微微点头后重新走回自己的座位。
祝景行跟在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神情复杂且带着一抹无声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