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在学校?”
安静的楼道里,袁怀钰看着眼前的男人,喉间像是被蒙上一层雾,很多想说的话在口齿间盘旋倒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眼前的男人一如初见般惊艳,如今的面容褪去少年稚气之后,越发显现的面部轮廓将五官衬得更加深邃,这么多年来,透着成熟气韵的男人似乎比记忆里的少年要更加让人难忘和留恋。
“来谈些关于项目的事情。”
男人开口,声音低沉又平稳,带着些许磁性。
袁怀钰微微抿唇,落在男人身上的视线含着浓浓的情愫。
这个男人,她和他相处了整整四年,却也读不懂他到底是在想什么。
“游泳馆建好了,交接仪式刚举办完。”
“祝贺。”
安静的楼道里,站在下一层的闫予歌一下又一下地抽着烟,桃花眼半眯,脸上虽是面无表情,但眼底却闪过一丝兴味,堂而皇之地做个偷听者。
袁怀钰皱眉,“你我之间非要这么生疏吗?”
闫予歌抬头,从楼梯拐弯的缝隙里,看到了站在楼上两人的身影。
从这个角度看不到他们的头,却恰好能看见他们半个身子。
白衬衫,黑西裤,一只手落在身侧,白色的袖口露出一半的腕表,还有那只线条流畅的手,和几小时前梦里的画面一模一样。
视线聚焦在那只手上,夹在指间的女士烟还在闪烁着星火,忽明忽暗,和她的心绪一样稍显灼热。
他没有回答,那只落在身侧的手也没动,自然下垂后手指弯曲,手背的皮肤有突起的血管,不似女人的柔和,硬朗又锐利,完美的比例让闫予歌忍不住不去盯着看。
很多年前的记忆在这一刻好像又逐渐变得清晰,印象里,他似乎就是A大的研究生。
“袁怀钰,我们已经分手了。”他说。
夹着烟往嘴边送的手一顿。
她记得,当时的他确实有个女朋友,也曾认真地和她说过,等他研究生毕业之后,两个人就会订婚。
联想起在逛校园时听那群教授八卦的话,现在看来,当年的婚没订成,那女人如今成了别人的新娘,还招摇地送了一栋游泳馆。
抖了抖烟,闫予歌安静地站在原地,继续当她的偷听者。
“祝景行,你非要这么冷漠吗?好歹我们也谈了五年。”袁怀钰看着眼前的男人,熟悉的面孔却觉得格外陌生,心里不免升腾起一丝委屈。
“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得先行离开了。”
说罢,男人正准备离开,站在原地的袁怀钰却又突然开口,似是想要留住他:“你现在正在研究的那个项目,我听说了,如果需要资金周转的话,或许我可以帮忙。”
“多谢好意,但是不劳费心了。”
男人拒绝地很干脆,字里行间都透露着疏离。
而袁怀钰又像是不死心,再次出声道:“下个月就是我的婚礼了,你会来参加的吧?”
此话一出,空旷的楼道里,一记轻浅的笑声恍若羽毛划过,却是让相对而立的两人同时陷入诧异。
“谁?”袁怀钰语气紧张地开口,俯身透过楼梯的门缝往楼下看,在看见闫予歌时表情一顿。
“为什么偷听我们说话?”
闫予歌抬眉,对上袁怀钰的表情没有丝毫被抓包的慌乱,反而是淡淡地勾了勾嘴角,反问道:“要不你查查监控?看是谁先来的。”
袁怀钰语塞,看着眼前的女人,那张过于美貌的脸令她极其不自在,脸上的表情微冷,“没听到我们在说话吗?自觉避让是最基本的礼貌。”
闫予歌夹着烟的手从嘴边挪开,再次抖了抖烟灰,嫣红的嘴唇微掀,语气里多少带着几分嘲讽,“你谁?”
“你!——”
就在这时,一直没出声的祝景行开口,“行政楼里全面禁烟。”
周围蓦地安静了下来,闫予歌侧头,与男人俯身看来的视线恰是对了个正着。
一时间,下午梦里的那个身影瞬间有了面孔。
闫予歌愣了两秒,不等她回过神,祝景行看了一眼还剩半截的女士烟补充道:“安全通道里也不行。”
“……”
夹着烟的手微微收紧,这会儿倒是真显得她有些没礼貌了。
将烟头在扶梯铁杆上碾灭,一系列动作行如流水,表情也不见半分不自在。
“真是没有素质。”
袁怀钰看对方吃瘪,心里便觉得畅快,许是过于好看的人总会招些嫉妒,袁怀钰不知为何和总觉得和眼前这个初次相遇的女人看着不对头。
闫予歌再次看向那个叫袁怀钰的女人,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倒是并未对她的冷嘲热讽放在心上。
对于她来说,和这种人顶嘴,属实是落了风度。
“袁怀钰。”闫予歌未出声,但男人却开口,语气微冷地喊她名字,“时间不早了,院长应该还在办公室里等你。”
似乎是听出了祝景行话语里驱赶的意思,袁怀钰面色难堪,微微瞪了一眼站在眼前的男人,眼眸里的神色像是被辜负了感情。
几秒后,袁怀钰踩着高跟鞋踏步离去,脚步匆匆,不愿再多逗留半分。
楼道里好像瞬间清净了下来,闫予歌瞥了一眼手里的表,时间差不多也该到她回去的点。
起身抬步上楼,正准备拉开消防通道大门时,身后却突然响起了男人声音——
“好久不见。”
手中的动作一顿,闫予歌转身,看着站在不远处阶梯上的祝景行,脸上的表情面不改色,可眼神却透着些许复杂。
行政楼的消防通道楼梯在每一个拐角都有一扇窗户,今日的阳光明媚,白色的光恰是从窗外洒进,而他逆光而立,那一瞬间,修长的身姿好看得倒是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他比记忆里的样子要成熟太多了,立体的五官是女娲鬼斧神工的手艺,站在光下什么话都不能说就像个艺术品。男人的气质斐然,像古时风度翩翩举止有度的文生,淡雅又清冽,和刚刚那沾有些许冰冷和疏离的模样倒不一样。
闫予歌目光微暗,看着眼前这位许久不见的‘老熟人’,一时间竟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还有那么一分诧异,诧异这么多年过去,他倒是还记得自己。
“好久不见。”
闫予歌开口,语气平静,淡然地就像是见一个没什么交情的陌生人。也难以想象,就在几个小时前,她的梦里还出现了他的身影。
“抱歉,刚刚让你看笑话了。”
男人轻轻地一笑,温柔的气质从微笑的眼尾里溢出,和几分钟前那冰冷的模样截然相反。
印象里的祝景行似乎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有着不属于他那个年纪的成熟与风度,不管是说话还是举手投足,浑身萦绕出的气质就像是山涧里的溪泉,微冷却又让人觉得无比惬意,干净又让人不忍指染。
闫予歌还记得,曾经和他闲谈时,对方也毫不避讳自己有个女友,那时他的语气随意又坚定,总觉得他们会一直相处下去,直至结婚。
但现在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也担得上‘物是人非’这一说。
“前女友?”闫予歌勾了勾嘴角,明知故问地问一句。
“嗯,不过不好这么说,她马上就要结婚了。”祝景行也浅浅地一笑。
“你倒是会替她想。”闫予歌不着痕迹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即使什么都没问,但就从刚刚听到的对话也能对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猜出个十有八九。
分手大概率是女方提的,这回来找祝景行多是心里不甘心。
至于不甘心什么……看着那张过分英俊的脸,倒是也不用猜。
祝景行不是听不出闫予歌话里的嘲讽,却也维持着原来的表情,笑而不语。
安静下来的楼道里,无声滋生着尴尬不断蔓延。
突然间,一阵手机铃声打破僵局,闫予歌掏出手机,扫一眼屏幕后接通电话——
“闫、闫总……您这边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适?需要帮忙吗?”手机那头传来了闻渤海紧张的声音,闫予歌瞥到自己的腕表,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出来大半个小时了。
也难怪这会儿打电话过来,怕不是怀疑她跑路了。
“没,我现在回去。”闫予歌说罢便挂断了电话,此时拉开大门,准备抬步离开时动作一顿,侧头用余光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男人。
“祝老师,有缘再见。”
意味深长地撂下一句之后,女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安全通道里
。
祝景行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脑子里回想起刚刚看见闫予歌时的第一眼,女人半倚在墙上,指间夹着一根烟,精致的妆容透着宛如玫瑰的风韵,嘴角还残留着冷笑,倒是和记忆里那个清纯的面孔大相径庭。
回过神,男人站在原地轻笑一声,似是有些感慨。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时的小女孩原来都长这么大了啊,差点第一眼没认出她。
男人耳边回荡着女人走之前喊的那句‘祝老师’,抬步离开时不由得在心里嘀咕道:还是和以前一样有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