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嬷嬷不以为意,叙说道:“冲撞了宫里的贵人主子,听说是吩咐进来的时候先打十鞭子再关起来的。”
老嬷嬷说完这句,便也不守着这两个人,自觉往远处走了些。
宝燕躺潮湿的地上,听到声音,一只手抓住监牢的栏杆,借着力道勉强支起了上半身,才让绣玥看清她的脸。
人虽然是挨了打,可还是冰冷倔强的性子,不似宫里的寻常宫女一般孱弱,绣玥也心宽了几分。
两人四目相对,默默许久,宝燕先哑着声音挤出几个字:“小姐,我……对不起。”
绣玥跟着垂下目光,摇摇头,轻声叹道:“怎么会弄成这样呢。”
提起这,宝燕便恨道:“那个钮祜禄秀瑶分明就是故意的,她算准了我去内务府的时辰,故意守在那里惹恼我,我才一恼火分辩,她便喊了人将我押到这。那几个内务府的奴才,分明就是被她用银子收买了的,闭着眼睛来诬陷我!”
“那个贱人,”宝燕的目光更冷了几分,咬牙切齿道:“她入宫三个月一直未得到皇上宠幸,只怕是善府那边被和珅的事儿牵连等不及了,前些日子诱我到启祥宫去给她卖命,让我制些可供她献媚的暖情之物,借此勾引皇上,我想着她从前对你做的那些事,便在启祥宫奚落了她一番,谁想这贱人对此始终怀恨在心,当时故意隐忍不发,却有了今日之事!”
宝燕叹息,“只怪我一时不察,这才被贱人钻了空子,只是姑奶奶也不是好惹的,等我出去了……”
等她出去了,自然是要熬了药方,想办法投入那贱人的宫里,让贱人尝尝苦头,只不过眼下人多口杂,她也只能在心里默念了后半句话。
说到“出去”二字的时候,宝燕恍然察觉了什么,她猛地抬起眼光,看向牢外面屈着身子始终沉默的绣玥,“小姐,她,她除了要对付我,还要……”
此时她才明白,这个贱人如此设计她,不单是为了要将她关起来受些罪,更还是要拿捏绣玥!
绣玥一直垂着眸,此时才抬起头,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露出点安慰的笑容,道了句:“你要设法保全自己,旁的事就别乱想了。”
宝燕看着她的样子,突然就什么都猜到了,她低下头,声音轻不可闻:“来这之前,你又低声下气的去求人了吗。”顿了顿,她转过脸,费了很大力气吐出一句话,“都怪我。别管我了,行吗?”
行吗,自然是不行的。绣玥缓缓站起身,目光还停留在她脸上。看到她安然无恙,这就很好。接下来的事,才好静得下心筹谋。
“小姐!”
宝燕用力喊她,“你别去求她,算我求你了,行吗?”
她见绣玥只是垂眸望着自己,抿着唇不语的模样,两手更用力抓住牢房的栅栏,哽咽道:“若不是她设计,你怎么会被自己的父亲关在暗牢里整整一年?若不是她,你那意中人怎么会对你如此心狠,将你弃置不顾?若不是她,你又怎么会被送进这皇宫里,忍受与夫人和太老爷永世相隔的痛苦?你童年在地牢里留下的阴影、你那逃避嗜睡的习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造成的,你如今若要为了我去求她,你倒不如叫我死了!”
“听见了吗,小姐!我不让你去求她!”
老嬷嬷在不远处听到这边的声响愈演愈烈,便走了过来,一脚踹在牢门上,“果真是以下犯上的东西,对你自己的主子也这般无礼讲话,看来还是轻罚了你这奴婢!”
绣玥见状,忙拉过了老嬷嬷,走到靠近角落的地方,从怀中将带着的那些碎银子统统塞到她手上,压低声音:“还请嬷嬷您网开一面,我这就出去想法子,在此之前,还请嬷嬷万万留下她一口气,我自当感激不尽!”
说罢,她便朝老嬷嬷恭敬行了一礼,然后背过身快步向外面走去,再不听身后宝燕的呼唤。
延禧宫的日子难过,时常跪在地上,看那些狗仗人势的嘴脸,小心翼翼陪着讨好,她还能装作强颜欢笑。现在宝燕遭难,她厚着脸皮在内务府一遍遍低声下气,受尽冷眼,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手足无措,孤立无依,却有些撑不下去,笑不出了。
她沉下目光,钮祜禄秀瑶想要拿捏她,做她手里的泥巴,却也没有这么容易。宝燕说的对,像这样的苟延残喘,那她还不如抱着宝燕一死了之。
到时候即便救了人出来,又有什么意思。
既然如此,绣玥狠了很心,不如索性放手赌一赌。输了,索性就赔上她的一条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