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你有没有搞错?认识他们吗就跟着一起走,被人卖掉怎么办?”琛在电话里又在骂人了,她觉得我跟一群才认识两天的陌生人同行简直不可思议。
“你就别操心了,坏人好人我还分得出来。”我开始后悔了,早知道琛这么大的反应真不该告诉她。
“那你决定什么时候回深圳?”她恨不得现在跑到拉萨来把我揪回去。
“10月30日肯定回深圳,我要留一个月的改稿时间。”玩归玩,写稿的事还是不敢放松。
“行,那你就跟他们去吧,如果30号回不到深圳看我怎么收拾你。”
“对了,我刚认识的朋友里,有个男孩是贵阳的。”我忽然想起散兵跟琛还是老乡。
“怎么样?帅吗?”
“还行。”不知道在琛眼里散兵算不算是帅哥,但我确信他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
“嗯,我们贵阳男孩子还不错,优点很多,你要觉得合适就嫁过来,咱俩离得近些也省得我一天到晚抓不住你的人影儿。”琛三两句话便要把我嫁出去。
又闲聊了几句后在电话中道别晚安,我开始打开电脑继续我的《咖啡飘香》:
蓝山问摩卡,你会在阳朔安家吗?摩卡回答他:“我不知道,男人的心是跟着脚步走的,脚步到了哪里就在哪里安了家。而女人的心是跟着爱走的,爱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10月17日
清晨八点,我们准时在旅馆的院子中集合。
清晨的阳光格外柔和,我提议大家在车旁合影。小鸥将她的行李大包小包地放在地上后,马上跑过来站在我和散兵的旁边。众人合影后散开,各自去整理自己的行李。
散兵和海涛将我们不常用的物品放到车顶处扎好,我则接过勇胜交给我的几十盒未拆过包装的学生铅笔。
“买这个干什么?路上还教我们画画吗?”我实在猜不出他买铅笔的用途,自作聪明的猜测。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勇胜笑笑又爬到车顶去帮海涛,他从不是个话多的人。
车,缓缓的启动,慢慢驶出八郎学。再见!再见!我像老朋友告别一样,对着院子里的几个游客不停地挥手。
“你认识他们?”海涛凑过来趴在车窗边,和我一起回望。
“不认识啊,只是装成一副有很多朋友来送的样子。”我听到小鸥在偷笑,也许我有时候是有点滑稽和天真吧,回头间又和散兵的眼神碰个正着。
出发了,散兵和海涛的精神很好,一直热烈地议论着航天五号的事,问过才知道是中国发射航天五号成功了。海涛更是兴奋地告诉我,没在国外呆过的人不知道留学生心里的感受,现在航天五号发射成功可是件大事,靠,中国人这下扬眉吐气了,爽。
我和小鸥的心情也马上好起来,强烈提议要庆祝一下,最后大家决定要将爱国心情付诸于行动,找个小饭店先吃一顿。
中午的时候,在拉萨市郊的一个饭店里,一群人正围在一台电视机前观看神州五号的最新报道。散兵和海涛也忍不住抱着饭碗挤进看电视的人群。
“看把他们高兴得,连饭都忘记吃了,我们打包些吃的留在路上备用吧。”我跟小鸥将一些馒头和包子用塑料带装好,临出门前我又拿了一把筷子,引得服务员非常戒备的望着我。
“路上用的,路上用的。”我尽是讨好的笑,真想找个地缝马上钻进去。
走出饭店,散兵提议我们应该买些食品和饮用水以备路上所需,于是四人又走进路边的超市开始疯狂大采购。散兵搬了一箱水,海涛选了几样干粮,小鸥买了一瓶辣酱,独我大包小包捧回一堆糖果。
“你这么喜欢吃糖?”散兵看着我怀里抱着满满的糖果,吐了吐舌头。
吉普车又继续上路了。海涛的心情依旧很晴朗,坐在我旁边靠窗的位置不停地与路上的行人挥手:扎西德勒,扎西德勒。
散兵将一把从上海带来的糖果悄悄塞进了我的口袋,然后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调整着数码相机开始对着窗外的美景连拍。
我剥开一颗糖塞进嘴里,顷刻整个人都甜蜜起来,感觉生活所有的不如意都会在甜蜜的糖味里溶解的,这也是我为什么喜欢吃糖的原因。他继续拍他的照片,我享受着嘴里的甜蜜,两个人偷着乐,这种感觉,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过了。
当汽车加快速度奔跑在高速公路上时,我提出个建议,让大家介绍一下各自进藏的目的,当轮到勇胜时,他一边开车一边淡淡地说:“为了我女儿而来。”
“你女儿?在西藏?”我好奇地问。
“早就不在了,几年前死于医疗事故。”
“啊?sorry。”这样的回答是我始料未及的,我马上闭上嘴巴不敢再说话。
车厢内一片沉寂。
“那她去世的时候几岁了?”散兵轻声地问道。
“十三岁,上六年级了,年年都是三好学生。”勇胜回忆起他女儿的时候,声音更加沉重。
“她临死那天还是我送她去上学的,想不到下午的时候因为胃痛由同学陪着去了医院。”
“胃疼是小事呀,不可能死人的。”我接过他的话,虽然提起别人的伤心事有些于心不忍但我还是提出心中的疑问。
“是医生误诊,注射了些不相干的药,等我赶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
“那医院怎么处理的,没给个说法吗?”一直很少话的海涛终于也忍不住了。
“官司打了两年,医院始终不肯承认是他们的责任。我对现在的医学界也不抱什么希望了,打了几年的官司也打不出结果,所以我想通过神的力量来完成我女儿最后的归宿。”
“神的力量来完成?”我和小鸥异口同声的惊呼。
“是的,我已经第三次来西藏了,目标是在2006年登上珠峰将我的女儿葬在珠峰女神旁边。她太优秀了,把她送给珠峰女神也许是最好的归宿。”
我通过车前的反光镜,分明看到一张写满沧桑的脸,而他的想法更是让我震惊和佩服不已。
“你的身体?要去登珠峰?”海涛的担心不无道理,我也觉得他瘦弱的身材去登珠峰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所以我现在不停地锻炼身体,等到2006年我去登珠峰,哪怕是爬到半路再也登不上去了,我也会请别人帮忙,再怎么样也要把我女儿的骨灰葬到珠峰顶。”勇胜每一句话都坚定无比。
我们被这种父爱感动了,大家无言,把目光一致投向窗外,草原上一群牦牛在悠闲地散步,三十米处一个十几岁的男孩正挥舞着牛鞭,将它们慢慢向前赶。
当汽车行近日喀则市郊时,我们远远地看见一群身着盛装的藏族女子正向草地边上的公路走来。只有十几个人的队伍却显得异常的五彩缤纷,她们个个头戴彩饰,身上色彩艳丽的服装更是引人注目,我们忍不住各自拿出相机。
“麻烦停车。”我激动地喊着勇胜快快停车,车还未停稳,人便冲了下去,几个藏族妇女象看外星人一般打量着我,步步向后退。我原本是想与她们合影留念,却被她们这一看不知所措起来。
“嗨,你们好。”散兵站在我的身后礼貌的同那些藏族妇女打着招呼,她们的表情由惊讶变得柔和,转而冲着我笑起来。
“嗨,嘎拉,扎西德勒,扎西德勒。”我将跟小鸥学的几句藏语现学现卖。果然,藏族女子对我完全没有了敌意。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我又转成了汉语。
整群人一脸茫然地望着我,再面面对视没人听得懂我再说什么。
散兵用英语再重复一次,她们还是摇头听不懂。倒是弄得我乐了,她们汉语都不懂怎么会懂英文呢,我对着散兵笑得直不起腰来。
“惨了,我觉得她们一定把咱俩当成了外星人。”我拉了拉散兵的衣角。
“你好,请问我可以为你们拍几张照片吗?”散兵不死心,走得更近些,举起手中的相机,询问一个腰围五彩围裙的年轻少女。
那少女面色绝美,秀发光滑如丝,眼睛清澈如玉,她望着我们笑了,露着一排洁白牙齿生硬地说了一句汉语:你好。
这时候小鸥和海涛也跟了上来,站在我们身旁,手举相机,对着藏族女子们拍照。藏女们先是对着镜头愣住了,当她们明白我们只是拍照并无恶意时,便开心的笑着,个个叉腰提臀,摆出自己认为最漂亮的姿势让我们来拍。当散兵把数码相机里的图像给她们看时,她们笑得更开心了。
这时,一位藏族老妈妈突然唱起了歌曲,于是整个场面更加活跃起来,所有的藏女们顿时加入载歌载舞的队伍,围成了一个漂亮的弧形场地。那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藏族人跳舞,自在豪放,举手投足间是完全的随意,没有半点修饰。
开始我还在场外观看,时间久了终于按捺不住,跑到藏女人群中也跟着跳起来。我的突然加入使藏女们起舞的兴致越发的热烈,歌声也更加嘹亮起来。很快,她们把我推进了舞池中心,散兵、海涛、小鸥兴奋地在一旁为我们打拍子,那不是我曾学过最标准的舞姿却是我跳过的最快乐的舞蹈。
不知跳了多久,天色暗了,歌声散去,舞者也渐渐停止下来。藏族妈妈拉着我的手与我告别,我握住她满是老茧的双手,望着她的眼睛,然后老人将我拥到她的怀里,我闻到她身上的腥膻味道,那一种原始人的味道。我又想起大昭寺门前那个藏族老妈妈,想起了离开深圳时,网友发给我的信息,那种感觉又伤情又温暖。
小鸥和海涛先回到车里,散兵走过来递给我一包纸巾让我擦擦汗。
“你刚才跳得真好。”
“我学过几年的舞蹈,藏舞也是五大民族舞之一,想不到会在西藏派上用场。”我依旧兴致未减对着远去的人群挥手。
“怪不得。多才多艺呀,那你还会什么?”散兵又问,眼神充满期待。
“我呀,会的多了,琴棋书画,吹拉弹唱都会一点。”我顽皮地对他眨眨眼。
“这么厉害?真的假的?”散兵听得咋舌。
“当然是……假的!”我笑着向车的方向跑去。
“坏家伙。”散兵跟在我的身后,嘴里嘟哝着。
我们的笑声飘荡在藏地的原野下,好久没有笑得这样爽朗了,都市中的人终日奔忙于生计,脸上的表情也随之退化,在深圳那样一个物质城市,谁还有兴致去分辨笑声是否快乐?所以我更珍惜旅途的每一个美好瞬间,照片会发黄,记忆永留存。
到达日喀则时已是傍晚,这个传说中的后藏文化中心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繁华,或者说它的底蕴在更深层。
海涛在路上接了几个澳大利亚长途,有些事情要处理,他一下车便四处寻找网吧。
小鸥联系到一个采访活动时间紧迫需要马上赶过去。
勇胜只是拉车赚一些生活的费用,所以他对游览和参观并不感兴趣,从到达目的地起,他就躲在车上大睡,只有我和散兵两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市区里闲逛。
散兵提议:“日喀则的德庆格桑颇彰是由第七世班禅旦巴尼玛所建,是历代班禅的驻锡地,1995国务院拨款,由第十世班禅扩建,据说宫内陈列着众多的佛像,佛经以及佛塔加持。我们倒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去看看。”
散兵的知识准备确实丰富,对西藏的班禅与喇嘛间的宗教看法自有一番理论,从德庆格桑颇彰出来时我已经被他对藏文化的独到见解所迷住,我是自叹弗如了。
“想不到你对宗教这么有研究。”我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他塞给我的糖来吃一边由衷地说。
听到我在夸奖他,散兵突然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我许久才说:“你这么喜欢吃零食,我在想如果有一天能带着你回贵阳吃我们家乡的小吃那该多好。”
“贵阳?我可能会去吧,因为我有一个朋友叫琛,她是贵阳的。”我想起了晚在电话里说嫁过来之类的话不觉得脸红了。
“对了,我知道贵阳有个黔西?”
“黔西县。”散兵接过话说。
“是黔西县,那个地方很穷,许多孩子都没钱上学,我还资助了一个失学儿童叫曾珍,今年已经五年级了。”我想起三年前通过希望工程资助过那个小女孩,告诉散兵她的学习成绩很好已经快升中学了。
“你资助的?失学儿童?”
“是啊,黔西离你们贵阳有多远?”我问散兵。
散兵没有回答我,而是站在那里拉起我的手直视着我的眼:“你是个很有爱心的女子,我喜欢上你了。”
“喜欢是什么概念?”我虽然心如鹿撞,却还是脸上装作平静问他,毕竟我已经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了,还能镇定自若。
“这种喜欢是一见钟情。”散兵认真地说,我看到他的脸上又泛起一丝红晕。
我愣住了,在西藏这个离天近的地方,眼前的男孩傻傻地告诉我,他对我一见钟情,不是誓言却比誓言还美,不是承诺却比承诺真实。尽管不可否认,在此之前我也曾经有那么一点动心,但绝对还没有到让我说出如此的话来。
“我从见到你那一刻起就觉得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也许这就是我们的缘分吧,上天注定要让我们在这里相遇。”散兵说话间我们一直向前走,不知不觉他紧紧抓住了我的手。
我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脸火辣辣的,手心热热的,心突突的。
与君虽是初相识,恍惚却似故人来。执子之手,是否就能与子携老?这不过是个美好的开始,而我就开始奢望天长地久的永远,呵呵,小女子真是贪心。
当我们赶回汇合地点,海涛他们早已在那里守候多时了。晚上要露营在日喀则,勇胜提议我们要买些活鱼,大家在户外野炊。
经过猜拳决定,小鸥和散兵去买活鱼,临走前散兵问我喜欢喝什么饮料,我想了一下告诉他“鲜橙多”。
我和海涛坐在车里听音乐,录音机里播放的是那首英文歌曲《加州旅馆》。海涛说他一个人在国外的时候最喜欢听这首歌,很适合他独自在外的心情。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对神州五号发射成功那么激动吗?”海涛转过头来问我。
“这是一件值得每一个国人骄傲的事呀。”
“不,你没在国外生活过,不懂得我们这类人的感受,在国外有过经历的人会更加盼望自己的祖国早日富强起来。”海涛找到一瓶纯净水,用力的拧开盖子,仰起头很快喝光一半。
“海涛,如果不喜欢澳大利亚毕业后就回来吧,中国的北京,上海,深圳都有很多发展机会。”我的感受当然没有海涛那么强烈,但我知道中国的一些发达城市对比西方国家来说并不会逊色许多。
十几分钟后小鸥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跑回来,却独不见了散兵。
“怎么只有你回来了,还有一个呢?”我问小鸥,心中有种怪怪的感觉。
“他呀,跑了十几间小店没买到鲜橙多,还在继续找呢,幸福的人啊,有人关心和没人关心就是不一样。”小鸥一边开着我的玩笑将一堆食物放在车后,显然,我和散兵一路上的神态没有逃过这位慧眼记者的法眼。
不一会儿,散兵大汗淋淋地跑回来,递给我两瓶“第五季”。
他喘着粗气说:“这里找不到鲜橙多,你尝尝这个,味道也是不错的。”
我一阵感动,接过“第五季”时,口渴得要命却把那两瓶饮料放进背包里。
“怎么不喝?要我帮你打开吗?”散兵坐过来问。
“不,我要带回深圳,对着这两瓶没打开的饮料找灵感写小说。”我要把这两瓶饮料带回深圳,即使路上再渴也不打开。
傍晚,我们在日喀则一座小桥边找到了露营地。小鸥支上铁锅准备煮鱼,我则跑到一边将盒子里的筷子洗了又洗。
勇胜立起了帐篷,海涛和散兵也一直在忙,他们找来许多树枝,篝火点燃时也引来不远处工地上的藏民。
藏民们好奇地围过来看我们点火煮鱼,当他们从海涛手里接过我们赠送的啤酒时,早已乐得眉开眼笑。
“谢谢,谢谢。”他们用生硬的汉语向我们致谢。
“大家是朋友,朋友就不用谢。”海涛豪放地拍拍他们的肩膀,告诉他们如果啤酒不够尽管再来拿。
鱼煮好以后,小鸥用空碗盛了些鱼肉端给那些藏民让他们尝尝鲜。为了表示对我们的感谢,藏民们拿来了两壶热水和半桶燃料油算做回报。我们将燃料油洒向篝火堆时,夜晚的天空登时亮了起来。
夜幕降临时,我们五个人钻进了那个超大帐篷中,各自展开自己的睡袋互道晚安。也许是日喀则的海拔偏高,或者是第一次在外面露营,夜里,在海涛的酣睡声迭起时,我的高原反应加重了。呼吸越来越困难,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睡,只好睁着眼睛望帐篷顶,希望漫漫长夜快点过去。
“你不舒服?摩卡。”旁边的散兵一直没睡,在确信我醒着后与我说话。
“是,有点高原反应,你怎么不睡?”我转过头去,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
“我太兴奋了,睡不着。”散兵翻了个身,面对着我,我可以清晰的听到他的喘息声。
我不敢问散兵为什么兴奋,直觉告诉我他的失眠与我有关。
一夜,我们就这样静静地面对着,心情异常不平静,却相对无语,不知何时我们都进入了梦乡。
10月18日
一觉醒来,天色大亮。散兵、海涛和勇胜不知去了哪里,听到外面有说话声,我叫醒小鸥走出帐篷。帐篷外那些藏民已经帮我们点起了篝火。
“谢谢你们。”清晨的空气还是很凉,我和小鸥围着篝火一边烤手一边不停地向藏民们道谢。
“朋友,是朋友就不用谢。”藏民们学着海涛昨晚的口气跟我们客套。
小鸥去打洗脸水,我则钻进帐篷中收拾睡袋,将一个个睡袋叠好收起时,帐篷口露出散兵的脸:“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我拿了脸盆让散兵先去洗脸,他没有说话而是弯下腰钻进帐篷不声不响地帮我叠睡袋。
“你是个喜欢劳动的女孩。”散兵说。
“为什么这样说?”我不解。
“因为养尊处优的娇小姐是不会有这样一双手的。”
我低下头去看自己的双手,并不纤细的手指暴露在他面前。他可真够细心。
大家七手八脚地将行李装上车时,散兵指着拴在我背包上的小精灵饰物问我那是什么。
“东巴妖啊。”我得意地告诉他,此物为云南丽江之特有的东巴妖造型。我第一眼看到这个满头绿发,尖锐的牙齿的木制小精灵就萌发起用东巴妖做引子写个美丽的爱情故事,名曰:《一个妖精的前生今世》。
“妖精?前生今世?有点意思,你想怎么写?”散兵来了兴致,将木刻的小东巴妖放在掌心,翻来覆去,爱不释手。
“一直相信我的前生是只妖,经过数千年的轮回才修成今世的女儿身,如果是妖,想必也是只短命的妖,因为我不止一次自己在熊熊烈火中燃烧成灰烬。”
“后来呢?”散兵集中了精神想听我继续讲下去。
“没有后来了呀。”我看到这小妖怪的时候就想到了用这句开篇,可是整个故事要怎么写还没想好。
我慢慢的收拾好行李向汽车走去,留下散兵在身后发呆,我暗自偷笑。
桑耶寺是藏传佛教史上第一座佛、法、僧三宝俱全的寺庙。
它的建造与吐蕃第五代赞普赤松德赞振兴佛教的举措息息相关。赤松德赞从印度迎请高僧寂护,从乌杖那国请来密宗大师莲花生,桑耶寺的建造,产生了许多莲花生大显神威的神奇传说。据说赤松德赞当年急于见到寺庙建成之像,莲花生大师运起神功,在自己手心变幻出寺院的幻影,惊得国王大呼“桑耶!”(意即出乎意料)才有了今天寺院的名称。它始建于公元762年,约于779年建成,是藏传佛教史上第一座寺庙。桑耶寺建成后,赞普自内地、印度和于阗等地邀请僧人住寺传经、译经,鼓励贵族弟子出家到桑耶修习,并宣布吐蕃上下一律尊奉佛教。由此确立了桑耶寺的崇高地位。
我们的汽车还没在桑耶寺附近的一个停车场停稳,车窗外便很快围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本地藏民,他们被高原阳光晒得红扑扑的脸上充满了兴奋,每一双善良的眼睛都直白的望着我们。他们用仅所知的几句汉语向我们问好:你好,你们好。
半年前小鸥来过此地做过专访,这次来又是带着采访任务,所以一下车便找到一个藏人引路去见隆郭村的负责人。
而我和散兵、海涛则站在阳光下被这样一群可爱的同胞拥在中间,他们并不知道我们从哪里来,出现在此探秘还是享乐,村子里很少有人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所以,我们的来访对他们来说是无比好奇而又亲切的,何况,他们是如此好客。
“扎西德勒”几个藏族小孩子远远的跑过来,冲到我身边扮鬼脸对我说声“扎西德勒”又很快的跑到几十米远,藏在大人们的身后远远地望着我们,一张张小脸上满是害羞的笑。
“铅笔。”我听到他们的小脸马上兴奋起来,指着我的身后,说出不太标准的汉语。
我转身望去,勇胜也走下车来的手拿着一大把铅笔,正倚在车前得意的笑,我恍然大悟,他是正确的,同我随身所带的糖果相比,铅笔才是孩子们更需要的。看得出,他们对知识的渴求,又一次让我深深震撼。
我站在桑耶寺的门口,手扶着那对石狮让散兵帮我拍照。
“去里面拍吧,据说里面有很多壁画。”散兵指了指寺院内,门后的景色更吸引他。
桑耶寺内果真摆满了大量珍贵的泥塑、石雕、壁画等艺术品,其中尤以壁画居多,从一层环寺走过,每一面墙的绘画都精彩纷呈。除了佛教和西藏历史题材以外,还有桑耶寺史记、以及反映当地风土人情的壁画都是别具一格、独具匠心的。
散兵又开始给我们讲述他所知的背景资料:“赤松德赞754年时即位,是松赞干布之后的第五代赞普,传说为金城公主的儿子。在他登基之前,佛教在西藏的影响很弱。赤松德赞幼年时,主政大臣下令禁绝佛教,其父赤德祖赞派人从长安带回的佛教经典不得不藏在桑耶附近的岩洞里。赤松德赞成年后,开始弘扬佛教,曾先后遣使迎请印度高僧寂护和乌杖那国(今天巴基斯坦)密宗大师莲花生进藏传经。使佛教在这一时期发展至鼎盛。相传,莲花生曾施魔法从手心中变出寺院幻影,赤松德赞看后惊呼“桑耶”(藏语:出乎意料),遂得名。”
我虽不懂画,但从画面上理解这一段源起也已被画进了桑耶寺史。
“为什么画中这些佛和菩萨的手心和脚心都被人恶意涂掉了呢?”我和海涛观察到这些墙壁上画的人物虽然不同,但每一个画中人的脸、手心和脚心都明显被人涂抹过。
“应该是人为的蓄意破坏。”海涛猜测。
“是人为的,我猜想应该是文革期间遭受的损害吧。”散兵的提醒马上让我想起很多年前那场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眼前的这些壁画也许还有更多都曾遭受到过那场浩劫吧。
我终于学会像散兵一样,不再拍“摩卡到此一游片”,而将相机从人物转向眼前的珍贵文物,我的老式相机不停的咔咔声响,很快就谋杀掉两个全新的胶卷。当我再一次准备从散兵的手中接过他已帮我装好胶卷的相机时,却被他一下子牵住手,我有些慌乱,散兵坦然率直和出人意料让我不好意思的挣扎了一下,却被他握个更紧。转过头去四处张望,早已经找不到海涛他们的身影,这才松了一口气。
午后,我和散兵手牵着手在桑耶寺的转经廊散步,当一缕缕阳光在祥和宁静的桑耶寺投下长长的光影,我和散兵用各自的左右手,将转经廊里从第一个到最后一个经轮都按着我们的愿望以顺时针再次旋转飞舞起来。路上有两个喇嘛,微笑着挥手从我们身边走过去,在他们微笑的眼神中我读到了人性的善良和那种发自内心的祝福,我完全沉浸在幸福中了。
“好香啊。”我顺着寺院中飘来的一阵饭香寻找到香味的根源,二楼处,几个身穿袈裟的喇嘛正围坐在一起吃午饭。
“散兵,我饿了。”我忘记了自己在两小时前刚刚吃下一碗面条,望着那几个正沉浸在美味中的喇嘛忍不住的咽了几下口水,我发觉这几天来我开始重新回到许多年前那个显得有些天真的自己。
“你怎么跟猪似的老想吃东西啊。”海涛此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见缝插针地打击我。
“你不知道我一直把自己当猪来养吗?”我眉头一扬,海涛终于没了脾气。
有人说在户外的人相处三天,等于平常的人们相处三年。这句话在散兵、海涛和小鸥出现后我有了更深的体会。小鸥待我像姐姐,温柔体贴,而海涛更象是一个弟弟,要是我出丑的时候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出现,这个家伙总是喜欢把最简单的快乐架在我的痛苦之上。当然,最重要的是散兵,短短几天,就让我们变成了一对相恋已久的恋人。是的,我们就像是已经相恋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