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翼去“苏一”面试调酒师学徒,被周良旭一眼相中留下,等他已经上了几天班,并且从阿良和老孙他们几个口中听了些老板,他才知道那天被他骂作“狗男人”的男人就是自己老板,就是“苏一”的那个苏一。
去接金愿的时候,她人已经办完离职手续,抱着箱子放在一楼会客区,坐在沙发上查看于双双等人发来的离职祝福。
金翼吊儿郎当穿着裤衩拖鞋出现,一把抱起她身边的箱子,问她 :“吃饭的地儿远吗?走着去还是坐地铁?”
“这东西不沉?要不打个车呢。”金愿起身,扯了扯裤子因为坐姿留下的褶皱。
金愿难得上班穿牛仔裤和衬衫,不那么精致婀娜,但却减龄不少,和金翼并肩走在路上,遇到前几日新入职的一个男同事,还被打趣说他们男才女貌。
金愿笑着解释:“这是我弟。”
解释的时候,心里都有种说不上来的甜。
她想起那天,洗个澡的功夫,回到床上躺下时,朋友圈显示的两个点赞。
金愿的朋友圈一直公开可见,如果早有微信,她相信苏哲尧一眼就能认出金翼。
因为她为数不多的朋友圈内容,过年期间那两条都有金翼。
那两条朋友圈,苏哲尧都点了赞。
金愿的手机熄屏时间是三十秒,她点开那个白底黑字写着“苏一”两个字的头像,直等到屏幕暗下去,眼前他的名字慢慢变成他的样子。
她能想象,他坐在车后座翻阅她的朋友圈时,一定也是面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的。
苏哲尧这人就喜欢端着。
从他明明已然失守,却还是嘴硬说他对女人不感兴趣的时候开始,金愿就知道这一点。
但没关系,总有一天她会把他端着的绅士面具砸了。
那天之后,苏哲尧去广东出差了。
一去数天,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只提醒金愿两次让她去办港澳通行证和签注,金愿故意晾着,总是要到第二天才回他消息。
【广州天天下雨,还是喜欢沪城。】
【沪城雨也多。】
【都说这边美食多,我每回来胃口都一般。】
【下回带个厨子去。】
【我们家阿姨做饭也一般。】
【那是你挑嘴。】
【今天和袁鸣声吃饭,他问我为什么不带上你。】
【为什么?】
聊天框卡在这里,金愿看了眼日期,距离苏哲尧说的月底去澳城,不剩几天了。
说是庆祝换工作吃顿好的,实际也不过是家人均不到二百的韩式料理。
金翼不管家不知柴米贵,放下话:“学徒前三个月只是基本补贴,有点少,等我工作转正了,我请你去五星级酒店吃大餐。”
金愿一直没问金翼找的是份什么工作,这会儿正好提到这个,她顺嘴一问,金翼还卖关子:“你晚上就知道了。”
晚上金愿要去“苏一”喝酒,阿良说要将楼上那间卧室的钥匙给她,前后半个多月她都没再去过“苏一”,阿良贱兮兮地说:“我们老板是一次性的么,你用完就丢?”
“什么意思?”金愿朝吧台里面一望,瞧见不久前刚和她在路口分别的金翼。
金翼大大方方穿着工服,系着围裙凑上来,媚眼一抛,“美女,可以请你喝杯酒吗?”
打断两个人开玩笑的氛围。
前一日后半夜不忙的时候,他们几个人八卦,老孙夸金翼:“二十来岁,细皮嫩肉的,阿良你挑人是不是只看脸了,这小弟弟一来,以后落单的美女姐姐们谁还理咱?”
阿良不服:“弟弟有弟弟的青春洋溢,老男人有老男人的成熟魅力,就好比庄少和老板,各花入各眼罢了。”
老孙在旁边笑了,“你真会找例子。”
“金漂亮就比较有眼光,当初刚来咱们这儿的时候,我一眼就觉得这个美女不简单,她不会喜欢这种小白脸的。”不知道谁提了金愿,金翼凑上来问:“谁是金漂亮?”
“卷发大眼睛,锁骨上有块疤的一美女,明天晚上人过来,你见了就知道了,我们这里的常客。”
“应该说是贵客。”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喜欢我这种?”金翼挑眉,不服。
周良旭知道金愿和苏一的关系,玩心四起,冲金翼说:“要不然你试试看,撩不动,晚上上台给大家唱一首,我看你这长相挺摇滚的,害臊不?”
金翼笑笑,应下:“要是我撩动了呢?”
“以后去网吧包宿带我一个。”
“成交!”
周良旭有十成十的把握,侧过身去给金翼让位置,期待看他是怎么在金愿这里拌跟头的。
可他没想到的是,金愿笑靥如花地接过这小子递上的酒,饶有兴趣地问阿良:“什么时候招的新人?他会调酒?”
“学徒嘛,就是从不会到会的。”说着试图转移话题,又问了一遍她和苏一的近况,也算是提醒她这儿到处是苏一的人,别明目张胆红杏出墙。
金愿摆摆手:“喝杯酒罢了,苏一这么小气?”
“难不成你以为他多大方?”周良旭将那串钥匙丢到台面上,恨铁不成钢道:“之前天天蹲人家,做梦都想把人家拿下,现在拿下了就不珍惜了,果然女人最深情也最无情。”
“你又知道了?”金翼捂嘴笑,问他:“你猜我叫什么名儿?”
“金翼。”他脱口而出。
“金愿。”金愿拿手指指了指自己,笑说:“这我弟,亲弟。”
眼神真诚无比。
“得,搁这儿玩我们呢?”周良旭踹了金翼一脚,“早说你这身份,去网吧我们会不带你?”
“本来还想做个弊的,但没想到我姐这么见色忘弟,算了,一会儿你让他们唱累了cue我一下,我上台献丑一曲。”
“是挺献丑的,甚至有点现眼。”来自亲姐姐的吐槽。
“一会儿再说,现在这么多客人呢,你帮点儿忙。”周良旭开始指手画脚让他递东西,冲金愿说:“之前的卧室被庄少‘玷污’了,我们老板特地换了下软装,说你后面来玩儿就放心喝酒,喝多了有地方睡。”
金愿一怔,“他说的?”
“嗯,那天你们在楼上那啥之后,他让我把备用钥匙给你,你不是在场呢么。”周良旭压低音量:“最近大家都没来玩儿,吧台上美女都少了,还真不如刚开业你天天来蹲我们老板的时候。”
“大家也不来了?”金愿只知道苏一去出差了,可却不明白他那些朋友们为何不来。
“好像是和路少吵了一架,为你。”周良旭摇摇头:“也不全是因为你,路少好像最近在追一姑娘,但沪城谁人不知,他将来可要和凌家那位小公主联姻的。”
“那也轮不上他一个姓苏的去教育吧?路少也有脾气的呀。”
两个人又扯了几句,人忽然间多起来,金愿端了杯酒上楼,去他卧室里给赵明熙打电话。
赵明熙搬家的时候,金愿正忙于手头的工作交接,不得空去给她帮忙,只听她说了租金和地段,明眼人都知道路少那边安的是什么心。
金屋藏娇,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作何打算,明明未婚妻都是板上钉钉的了,却又妄图招惹她的傻朋友,想来绝不可能像庄裕对待女人一样的滥情,否则也不会为了熙熙和苏一争执。
金愿从小就羡慕赵明熙,父母恩爱,家庭温馨,除了当年那件事情……但那件事她也是受害者,总之,在金愿心里,赵明熙已然是小康家庭、书香门第了。
路少只是喜欢一个普通女孩,就要被苏一莫名其妙教育一通,又联想到之前两人聊起徐岑安和景圆儿的故事,他笑着说“自古红颜多祸水”的一番话,金愿心口一凉,突然觉得苏哲尧这人看似温柔和善,实际比谁都要冷血薄情。
他可能……真的对女人不感兴趣。
插入钥匙,门往里推,金愿看到一张铁艺带围栏的床,因为房间面积有限,所以床的尺寸维持原样,大概是1.5mX2m的,床边依旧是一张边毯,还是之前同样的花色,但却崭新。
床正对着房门,两面墙都还是原来的灰色菱格墙纸,准确的说是三面墙,还有窗户周围,一切都没发生变化。
唯独窗户对面的那堵墙,变成了一片纯白。
“苏一”的地理位置十分玄妙,临近沪城CBD中心,旁边就是环贸大厦,附近高楼林立,全是沪城有名商企。
而在这样的地理位置上,它竟然还是一栋临街独栋的双层场馆。
苏哲尧在盘下这块店面之前,这里原本是一处豪车销售中心,背靠着几套老洋房,透过二楼这间小卧室的窗户,刚好可以看到后面那栋洋房的院子。
院子是空的,但明显是私人住宅,黑色的铁门紧锁,掩不住一室桂花香。
窗户旁的墙面上装了个新玩意儿。
他明明说过他不看电影。
金愿脱了鞋子坐到床边毯子上,将床上的枕头拿下来靠在床边枕着,找到遥控器开了投影。
窗外天已经完全暗下来,投影效果极好。
wifi自动连接过了,首页有各大视频app,金愿先进个人中心,看到最新观看里面躺着的那部电影。
是她之前提过的那部《明明》。
金愿点进去,片尾都已经播放了大半,她抬头盯着字幕上那些人名,脑海中闪过的不是红发的周迅,也不是帅到人神共愤的吴彦祖……
是那天威尼斯人的大运河,是差不多也这个点但依旧亮堂的人造天空,是苏哲尧牵着她的手,穿过人生海海。
投影的声音不小,盖过了楼下的声音,阿良来敲门,说:“阿翼要上台唱歌了,你快下来给捧个场,万一一会儿有人拿臭鸡蛋往台上扔的,你还得护着点他。”
金愿忍不住笑,关了投影将枕头放回原位,锁了房门下楼。
金翼正好唱到第三句。
“把爱情留给我身边最真心的姑娘”,他的青涩没能唱出郑钧的颓废和热烈,倒像是唱出一种对未来的期许和信誓旦旦。
金愿站在二楼苏哲尧他们常留的包厢,靠着栏杆看向楼下,金翼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显然现场观众反应不错给了他自信,渐入佳境。
金愿也喜欢这首歌,跟着哼了几句,手机铃响,震动在她牛仔裤的口袋里。
【唐僧肉】
金愿接电话的动作迟疑一瞬,电话那端笑声已经溢出屏幕。
“笑什么呢?”金愿不解。
见不到人,她却总能想起他那副不动声色又微微带笑的慈善模样。
假正经,假绅士。
“唱的不错。”假得过分的夸赞传过来,金愿一时间听觉不甚灵敏,竟然幻觉他那边也在放同一首歌。
“往下看。”苏哲尧仰头,对上二楼一双明丽的眼。
你怎么回来了?
几个字在金愿口中打了个盹儿,说出口时便被调了包。
不知是不是酒的后劲上涌,还是被他这样直白的目光凝视得缴械,她难得羞怯,“你什么耳朵啊,我这也能叫唱的不错?”
苏哲尧依旧维持着仰面的姿势站着,问她:“证件在身上吗?”
“什么证件?”
“身份证,港澳通行证。”
“现在要去澳城?”
“不去。”
金愿眼底闪过一丝失望,稍纵即逝,再看向他时,她已经走到一楼,鬼使神差被他牵起了手。
“我们去广州。”他说。
“为什么?”
“我回答不出你的‘为什么’。”
“啊?”
“带你私奔。”
“谁私奔去广州啊?”
没有往闹市走,苏哲尧牵她走进那几座洋房的巷子里,依旧气定神闲,步子不紧不慢。
“苏哲尧,”金愿停下脚步,伸手抚上他的胸口。
心跳平缓,无波无澜。
她终于忍不住破功笑出来,对上他深邃漆黑的一双眸子,舔了舔唇,“每次看你衣冠楚楚气定神闲的样子,我都很好奇,你做/爱的时候也都这么端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