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停在一楼,金愿跟着苏哲尧出电梯,两人在酒店大堂沙发上坐下。
苏哲尧招手让门童去帮忙拦出租车,金愿制止,手在薄薄的手袋里摸了半天,尴尬道:“我忘记带钥匙了。”
苏哲尧视线落在她手上,招手让门童先离开,从西裤口袋里摸出张房卡,问她:“那今晚就住这儿?”
“一起吗?”她伸手接过那张薄薄的卡片,粲然一笑,挽起他的胳膊。
苏卓人走到旋转门边,后知后觉回头,看见苏哲尧和金愿。
“刚才就见你们出来了,怎么不走?等代驾?”苏卓身边的女孩子跟着转身,也不说话,安静由苏卓搂着。
金愿踮起脚尖,一只胳膊撑在苏哲尧肩膀,扭了扭腰,“我饿了,我们准备在附近看看有没有夜宵可以吃,苏总有推荐吗?”
“巧了,我们也是准备去吃点东西。”苏卓身边那位严小姐冲他们笑了笑,等苏卓开口:“要一起吗?”
“好啊。”金愿拉上苏哲尧,四人没有乘车,慢悠悠走了几百米,进了家日式小酒馆。
等上餐的功夫,苏卓问他:“这两天冉冉心情不大好,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苏哲尧早已见怪不怪:“庄裕最近不在沪城,本来说就这几天回来的,现在临时又说要去趟缅甸,估计是为这个。”
“不止是为这个吧?”同为男人,苏卓不是不知道庄家那位不正经的少爷。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路易林回来以后,庄裕明显和他沆瀣一气,尤其他和苏冉这层关系,原本就不会事无巨细和他说,苏哲尧也不算撒谎。
只是苏冉的推测,其中真假各占几分,苏哲尧心里实际也有数。
私心里,他并不希望苏冉真的嫁到庄家去。
苏家和庄家的婚约,原是两家老人交好,给苏颖山那辈定下的,当时也不是苏、庄的姻缘,而是苏家与王家。
庄裕外祖父姓王,名王岐,家里并无大富大贵,年轻时跟着苏有道四处奔走经商,算他手下一名打手。
那时候外面极不太平,王岐在武夷山学过些拳脚,1965年苏有道在印尼出差时遭遇恐怖的屠华事件,王岐救他一命,这事儿苏有道记了一辈子。
王岐两个女儿,苏有道一儿一女,原本定的是苏颖山和庄裕母亲联姻,但苏颖山年轻时风流成性,庄裕母亲又遇到庄凯丰,两人都没联姻的心思,于是这事儿一直搁置。
庄凯丰颇有些商业头脑,这些年将风和集团做的有声有色,苏冉出生后,苏颖山在她满岁眼上旧事重提,两家一拍即合,这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苏有道和王岐一直在等俩孩子长大,结果谁也没有等到,想来也实在唏嘘。
庄家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庄裕玩心太重,苏哲尧担心苏冉会受委屈。
只可惜庄家没生个女儿,不然换成他去联这个姻,既能解了苏冉的劫,又能助他在苏家腰杆硬气,而且他自认对情爱不感什么兴趣,什么样的女人娶回家里来也能相敬如宾,绝不会伤了对方的心。
这么想着,苏哲尧看了身旁的女人一眼。
莫名其妙,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时候看那一眼。
金愿是真的饿了,一碗拉面就着烧鸟吃的干干净净,苏哲尧这才想起来,她似乎都没有吃晚饭。
空腹喝酒,难怪说自己不能再喝了。
澳城那晚她也是没吃晚饭,两人开了那瓶红酒,叫了酒店的西餐送进房里。
那天她也吃的很饱足。
苏哲尧发现金愿在吃东西的时候,眼神十分虔诚,就像新娘面对教堂里牧师的询问,点头时说“yes,I do”时一样。
她不会浪费任何一点粮食,哪怕是苏哲尧最不喜欢的半熟西蓝花。
“金小姐是哪里人?”严羽然食欲一般,似乎对日式餐饮意兴索然,但肉眼可见金愿胃口不错。
“安徽人。”
“安徽人不是也吃辣吗?”
“有的吃就行,我不挑。”金愿喝了口拉面汤,接过苏哲尧递来的纸巾擦嘴。
唇膏和汤一起印在白色的纸巾上,金愿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形象应不会太好,抬头看了眼苏哲尧的表情,给他夹了一串鸡胸肉。
“我不是特别喜欢吃这个。”苏哲尧将肉串放回她碗里。
金愿不肯善罢甘休,拿起肉串喂到他嘴里,“鸡胸肉高蛋白,长肌肉的。”
“哈哈。”苏卓笑出声来:“我早说你操心操太多,这两年越来越清瘦,现在遭人嫌弃了吧?”
苏哲尧白她一眼,默默咬下嘴里的肉,咀嚼、吞咽。
“金小姐和苏一是怎么认识的?以前我给这小子介绍过不少漂亮的女孩子,他都没有拿正眼瞧过,也不知是不是嫌我眼光不行。”苏卓咬着嘴里的肉,全然没有考虑到自己身旁就有个他眼光的实例。
对面严羽然一听这个话,脸都气绿了,嘟着个嘴,干脆不吃了。
四个人,只有金愿注意到严羽然的情绪。
也许苏卓也注意到了,但他并不在意,就像他也许很清楚严羽然一个重庆女孩,实际上并不喜欢吃日料,但他自己喜欢就行了。
明明说饿的人是身边的女孩,吃什么全只能跟着男人走,食之无味也不能冲对方发脾气,金愿莫名觉得和他们这些所谓的豪门子弟相处好累。
是的,仅仅只是相处就这么累,更何况朝夕相处呢?
苏一接了苏卓的话茬:“年前在澳城认识的,当时刚好冯先生要撤资,我心情不佳。”
“哈哈,原来是商场失意情场得意。”
金愿插话:“我在澳城输了钱,所以是赌场失意情场得意?”
“怎么不算呢?哈哈……”
气氛时好时坏,几个人吃完又一起走回酒店。
电梯落在24层,严羽然惊讶于他们就住在彼此隔壁,还不等问题问出,苏卓就开口道:“我们酒店隔音很好,你别多余担心。”
都是成年人,谁也不必装。
苏卓离异,苏哲尧单身,带着女孩出现在自家酒店,还能是做什么。
“冉冉在家里发脾气不吃饭呢,今晚我们都不回去,谁也不当她的出气筒,让她自己灭灭火。”苏卓笑着去开房门,各进各房。
房间之前就通了电,灯光半明半暗,空调风足,苏哲尧将门带上,转身时金愿近在眼前。
“故意的?”苏哲尧问她。
“什么?”金愿似懂非懂。
“刚才这顿饭,你故意的吧?”
她当然是故意的,而且她确定苏一知道她的故意,否则他们四个人不会吃这顿饭,他也不可能咽下去她给他夹的肉。
“我是为你着想,这样短时间内,你哥就没有理由再往你身边塞人了。”金愿弯腰去脱高跟鞋,一只手扶着墙壁,试探着问:“这房间真有那么隔音?”
苏哲尧实话实说:“隔音是因为面积大,这一层都是套房,刻意不让两个房间的卧室隔得近,实际上浴室是挨着他们房间的。”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如果我们再来一次澳城那晚的浴室风云,你哥他们能听见动静?”
“当然,但你确定要牺牲这么大?”
苏哲尧解开领带挂起来:“其实你刚才那番话,我并没有全信。”
“哪番话?”
“你自证清白说你不是苏卓的人。”苏哲尧慵懒坐在沙发上,冷眼看金愿走到窗户边去关窗。
“那现在为什么又信了呢?”
“如果你是苏卓找来的,他刚才不会在饭桌上问我们认识的契机,因为他的探子会一五一十都汇报给他,他自己最清楚。”
金愿将两层窗帘都拉起来,也靠上柔软的沙发,翘起二郎腿放到茶几上,“万一他是故意迷惑你的呢?”
“他很蠢,没有这项技能。”苏哲尧笃定,苏卓的头脑简单到都防不住前妻的算计,要真是他安排的澳城那件事,他绝不会刻意提起。
明显是在提醒苏哲尧回忆当日蹊跷,苏卓自己也不会有把握能完美掩饰过去。
毕竟连他自己都知道,苏哲尧太精明,不好糊弄,凡事能不提就不提,避免自露马脚。
苏哲尧看向金愿,被她白皙的一双脚吸引视线。
她脚尖还惯性地聚拢半缩着,大小脚趾被磨得比她脸还红,幸亏是没有起泡。
苏哲尧好奇穿高跟鞋是何种滋味,为什么女性在正式场合都要穿这玩意,还一个比一个穿的鞋头尖,鞋跟细和高。
他感觉穿高跟鞋就像以前妇女裹小脚,简直是种折磨。
逼女人穿高跟鞋上班的领导简直是职场霸凌。
金愿扫他一眼,问:“先洗澡还是先演戏?”
苏哲尧刚摸出手机点开微信,苏冉的微信一直往上滑都滑不到头,忽然听到金愿这么问,心生捉弄之意,“之前说好的打赌,你就这么认输,我有点胜之不武。”
“那或者你现在输给我?”金愿解了脖子上的盘扣,露出一片衣料与皮肤摩擦不适形成的红。
苏哲尧笑:“你先去洗澡,我去买东西。”
买什么,不言而喻。
但金愿深知他这是在开玩笑,故意说:“一般酒店都提供的,你看看床头柜里有没有,没有就是在浴室。”
“你很懂?”苏哲尧开始解衬衫扣子,饶有兴趣地问她:“以前常跟男朋友住酒店么?”
“你这是在吃醋么?”金愿坦坦荡荡看向苏哲尧:“长夜漫漫,苏老板千万把持住哦。”
“把持不住又怎么样?一盒雪茄我输不起?”
“你常胜将军的名声,可不能输。”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之际,传来轻微的三声敲门声,苏哲尧站起身去开门,从门口拿回来两个礼袋。
酒会的伴手礼,精致典雅,里面是两瓶今天尝过的香槟,以及一条丝巾。
金愿不明白为什么男宾也要送丝巾,直到她看见卧室里那张复古铁艺大床。
“两条丝巾,刚好绑两只胳膊。”金愿笑笑,重新扣上盘扣,拿起手袋和两份伴手礼盒,去玄关处换鞋。
“没想到你都玩儿这么刺激。”男人语气里不乏轻蔑。
她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告辞,“有机会一起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