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澳城01

《倾澳佳人》

卢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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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6.12

2014年末,中国澳城。

下午的时候金愿有些头疼,来澳三天,新鲜劲儿已经过了大半,终于舍得将宝贵的时间用于睡觉。

中午饥肠辘辘时下楼去茶餐厅吃饭,刷的是老板于圣恩的副卡。

她没有钱,但她老板有。

这几天,金愿已经把澳城所有能打卡拍照的地方都逛了个遍,只第一天时和于圣恩在酒店前台分别,此后再没见到人影,若不是晚宴约了投资人洽谈,金愿都想自己提前回沪城了。

在于圣恩身边做秘书,金愿时常被打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这次来澳城出差也是。

于圣恩原定的是让那位千杯不倒的商务总监陪同来澳,金愿因此和好友赵明熙吐槽了好几天,结果临出发时换了人,于圣恩给出的说辞是,光会喝酒没有用,首先人得长得漂亮。

这下放眼整个公司,金愿当仁不让。

原以为跟着于圣恩,在这富豪云集的威尼斯人,她总能结识一两个贵人,结果他做什么都没有带她,只打算让她今天晚上在饭桌上当个花瓶。

他们此行来澳城就是为了今晚重要的商务洽谈,明明如此重要的事情,容不得半分懈怠,所以直到四点多钟,于圣恩的电话还是无人接听的时候,金愿慌了。

若是晚宴上于圣恩不出面,投资人那边,她可搞不定。

金愿无奈,去找人,误入这个“钱不是钱,命不是命”的地方。

金愿的长卷发配红裙,是来澳城的第一天在一号广场买的,连带高跟鞋都是于圣恩买的单,来澳前再三嘱咐她投资人喜欢红色复古港风,让她投其所好。

金愿一开始还以为这次的商务谈判是什么权/色交易,胆战心惊,可真在堆满筹码的桌子上见了于圣恩,她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

如果实在重要,怎会这个时间点还赖在这里不愿离开。

金愿原本没打算多待,劝得动她就和于圣恩一块儿去餐厅,劝不动……她再另想办法。

从前金愿一直听说于总好小赌,经常上班时间在办公室,就开着电脑浏览赌/博网站,精神状态也不大正常。

也是因为这一点,金愿在他身边待了一段时间,便再对他提不起兴趣,年纪大只是其一,主要还是不敢招惹这种“赌徒”,这种人疯起来连命都可以不要了,金愿可不想好日子过三天,又重新跌入水深火热之中。

如此一想,更觉得今晚这个宴会她要主动把握,就算不能找到可托付的男人,能跳个槽也是不错。

赌徒果然都是没有理智的,金愿再三强调此次会晤的重要性,对方不耐烦,呵斥她:“你一来,老子直接输了个干净,真是红颜祸水。”

旁边典型广东长相的男人轻笑一声,说他:“刚才你就输的差不多了,怎么能赖人家这么漂亮的美人儿呢?”

而后提议:“刚才这局不算数,你只当输给庄家,我们重新再来一局,这次赌点别的?”

“赌什么?”

“你赢了,苏城那个项目,我自动退出不和你争……若我赢了,我要你身后这位姑娘陪我一晚,你看这笔生意是否划算?”

金愿怔住,面前肥头大耳、长相扫兴的老男人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势在必得。

于圣恩当然乐得如此,轻轻拍了拍金愿的手背,说:“放心,我不会输。”

放心个屁,输了又不是让你去陪一晚!

金愿拉扯着他:“老板……”

只是徒劳。

一局很快结束,于圣恩长叹一口气,看向金愿:“今天点儿背,不能再丢了这桩生意,我现在去见投资人,你随我一道去。”

对面的老男人依旧懒懒地坐着,伸手拦下:“慢着。”

目光灼灼盯着金愿,确实在对于圣恩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讲嘢要算数。”

于圣恩输的头都拉耸着抬不起来,再无暇顾及金愿,丢过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说:“那人我今天不带走,但至于人家是否愿意,澳城毕竟不是法外之地,杜老板你自己斟酌。”

对方笑意浮上面颊,点了点头,招手让人放行,转而去看金愿。

“金秘书?”杜仲林视线落在金愿脸上,饶有兴趣地转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问她:“金小姐是哪里人?百家/乐会不会玩儿?”

金愿神情紧张,正头脑风暴怎样从这人手里逃脱,慌张地连对方问什么都没听见。

杜仲林也不恼,让人给金愿挪了座,问她:“第一次来澳城吧,赌一把?”

“我可没钱!”金愿说的底气十足,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我也不缺钱,”杜仲林笑了笑,把筹码往旁边一推:“就赌你心甘情愿。”

杜仲林身处赌场偏中心的位置,周边围着几个看似是朋友实则是保镖的男人,这样的身份,即便是要买她的命,她那对唯利是图的父母没准儿都上赶着。

金愿闭上眼睛。

若和他赌这一局,未必能赢;但若是不赌,她也是满盘皆输。

这赌场里连拍照都不被允许,她若是自此失踪,又有谁能找得到她?

如此一想,便觉得在这纸醉金迷的地方,人命也犹如草芥。

实在不行,大不了往石柱上一撞,反正这辈子投胎没有投好,她这二十几年活得如此辛苦,死也就死了……

金愿正往最坏处想,忽然身后的桌子安静下来,男人从一堆筹码里站起来,轻飘飘说了一句:“赢了一天,甚是乏味。”

金愿扭头去看那人,男人穿一件灰白色格纹西装,扣子敞着,露出里面的白衬衫领子,然后是纯黑色的领带、马甲和西裤,一看就是讲究人。

于是很难不去注意他的容貌。

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浓眉星目,气质高雅。

男人眉毛浓密自然,浓度极高,一双眼睛尤其出彩,睫毛长而浓密,大厅的光源刚好打在他头顶,睫毛的阴影映照在脸上,增加了灵动性。

高眉深目,有骨有相。

男人的高眉骨增加了其五官的立体感,侧颜尤显动人,在高眉骨的辅助下,眼眸深邃灵动,因而人们看向他时,常常觉得他的眼睛像深潭,里面倒映着苍穹明月,星河璀璨。

翘鼻花瓣唇,精致而不失俊朗之气。他的鼻子高度适中,宽窄适中,鼻翼也适中,唇小且偏薄,下颚线立体,整张脸精致舒展,气质儒雅温和,尤其穿上这种板板正正的西装,纵使身处这样纷杂紧张的环境之中,仍旧看不出他眼底有什么波澜。

周围一群中年油腻男里,他这样淡雅娴静的气质明显与这场子格格不入,如果不是明确被告知这里面禁止拍照录像,金愿倒更愿意相信他是来这里拍戏的,也不信他会好赌。

明明看着慈眉善目,但他站起来的气场又太强,和他无欲无求的一张脸又太相悖,金愿恍惚,只觉得这人浑身上下都充斥着矛盾。

而比这更矛盾的是,居然有人会嫌赢钱赢了一天,腻。

金愿听力敏锐,待对方走过来之前,金愿听见他身边的朋友拦了他一下,简短的两个字,叫的无疑是他的名字——苏yi。

苏壹?苏伊?还是苏祎?

金愿不自觉站起来,随着众人的目光扭过身子去看他,见他人是望向他们这桌的,对着杜仲林浅浅一笑,提议道:“要不我来同你赌一局,若是你赢了,今天赢的这一桌筹码归你;若是我赢了,人我带走。”

声音依旧波澜不惊,像是三楼大运河里平静无痕的水面。

四周纷纷开始议论。

要知道,沪城来的这位苏老板,从早晨进来在这张椅子上坐下,到外面天色渐黑金愿走进来,十几个小时,和身边人谈笑间,赢的钱纳完税还可以买一艘豪华游艇。

杜仲林在心里衡量一番,抿唇,很难不点这个头。

金愿心里估算不出他们口中所说的豪华游艇值多少钱,但她知道,那比她这条命都值钱。

而这个人,却只用淡淡的语气,就将她与那艘游艇划上等号。

但该说不说,世人爱英雄救美,还是要看黄道吉日,他今日赌运正兴,才敢拿这些去和杜仲林赌,若换成哪日他运气不佳,金愿料定他不会多管这桩闲事。

殊不知有的人,出入澳城,从来就没有运气不佳的时候。

救她,任何时候都是天时地利人和。

从威尼斯人主扶梯上来,金愿注意到苏yi手里一件外套也无。

寒冬腊月,澳城虽不比沪城冬日寒冷,但绝不是一件薄西装能应付的。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他就住在这家酒店。

金愿视线落在男人柔和的脸上,只觉得单薄的一件裙装都裹得人发热,也不知是不是心里紧张,她能感觉到被他牵着的那只手,手心里全是汗。

金愿从酒店房间出来时只着单件长裙,她在进赌场找于圣恩之前,原计划是拿他的卡去消费一件外套,结果挑都挑好了,刷卡时提示额度不足,她只能先去赌桌上寻人。

金愿不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不是妄自菲薄,但确实像电视剧里卖艺不卖身的女主角,莫名其妙得罪嫖客,最终被看不过的英俊公子救下的剧情。

苏哲尧身旁的那位朋友没有跟着,他双手插回口袋里,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三楼大运河旁。

金愿伸手理了理头发,提出请求:“可以帮我拍一张照片吗?听说这个人造天空耗资两个亿。”

对方没有说话,挑眉看向她。

威尼斯人度假酒店在澳城一家独大,最出名的便是它将威尼斯的大运河“搬”了过来,河水碧蓝,天空蔚蓝尽管现在天色已晚,身处此地仿佛置身时间以外。

人造天空不会天黑,也不会出现坏天气,比真正的水城威尼斯更加接近仙境。

苏哲尧呆看了一会儿,摇头。

他去过两次意大利威尼斯,那儿的桥上没有这么灵动的女孩。

有那么一瞬,金愿看到这个陌生男人眼里似有柔情。

可良久没有回应,本以为一定会遭到拒绝,金愿刚想说算了,一抬头,看见对方已经掏出手机,转身折回桥下去寻找合适的拍摄角度了。

金愿擅长摆拍,究其根本还是得益于一张无可挑剔的脸,S型曲线堪称完美,几张照片在男人不算精湛的拍摄技术下,也堪称倾澳佳人。

金愿的面容宛如一幅精致的画卷,令人叹为观止。她的五官立体而鲜明,眉如远山,眼眸深邃,仿佛剪水的双瞳。高挺的鼻梁和红润的唇色相得益彰,共同勾勒出一张完美的脸庞。

她的皮肤白皙如同凝脂,身材也是一绝。

金愿一米七二的个子,在南方女孩儿里已经十分高挑,腰部纤细,前凸后翘,其实只需要稍微低一低她那高傲的头颅,必然有大把的男人愿意为她买账。

可她偏偏天真,扬言要在名利场里寻找爱情。

金愿走近,向苏yi索要照片,无奈对方手机电量告急,金愿眼看着他的屏幕转黑,她哀怨的眼神看过去,问他:“苏老板是住在威尼斯人么?这会儿外面挺冷的,我们不如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说“我们”,意思显而易见——她是要随他回房间。

苏哲尧对这种信息天生敏感,意味不明地打量金愿两眼,没有接话。

引着人又进到室内,去到酒店楼层,路过前台时,正在跟一个短发美女打情骂俏的叠码仔凯文冲他颔首打了个招呼,意味深长地眼神落在金愿脸上,笑着祝福:“Have a wonderful night!”

苏哲尧礼貌应对,揽着金愿的肩膀往顶楼维雅套房走,大抵是察觉到金愿紧绷着的神经,他刻意放慢脚步,伸手帮她把胸前的头发拨到肩膀后面,轻声说:“这里个个都是千里眼顺风耳,今日我带你回房间,明日就不会再有人打你的主意。”

此言既出,金愿便心知肚明身旁男人的身份地位。

如此便越发对这个人好奇起来。

更好奇的是,他为什么要救她?

若是和杜仲林出于同样的目的,金愿以为,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此前她连死都想过了,他如此举动,怎么不算是救了她性命呢?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金愿承认自己此刻并不清醒,但这样的男人,即便没有如此厉害的背景,也会有女人前赴后继吧?

就算只是因为他的皮相,也很难不心动吧。

金愿在入门处换了一次性的拖鞋,安静坐在小厅,纵然心里多忐忑,面上依旧平静无澜。

等对方从卧室里走出来,在她身侧的沙发上坐下,金愿才压着声音问他:“刚才……为什么要救我?”

“我有赢的把握。”答非所问。

苏哲尧倾斜身子去拿茶几上的红酒,问她:“82年的法国木桐,金小姐有没有兴趣品鉴一下?”

金愿把面前的酒杯往他那边推了推,笑说:“酒壮怂人胆,喝一点酒也好。”

说着把胸前长发撩到耳后,不小心碰到裙子的肩带,肩带下滑,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

对方显然一愣,目光落在她锁骨那块伤疤上。

金愿脖颈偏长,身材丰满绝不算瘦,但此刻看她锁骨和薄肩,又觉得她的胸和翘臀都不过是障眼法,实则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瘦子。

“这块疤,男人弄的?”

金愿愣愣地点头,她爸弄的,自然是男人弄的。

苏哲尧伸手欲提醒她肩带的事儿,可金愿明显不按常理出牌,干脆伸手挑下另一侧的肩带,捉住男人的手落在腰际,柔声说:“所以……苏老板一会儿可以怜香惜玉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