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头天晚上和人?架?得头破血流,第二天晚上也得照常过来营业，贫穷的人生就是这么真实?，容不下太多任性和放肆。
不过仔细想想还是觉得懊恼。穆磊一边往手腕上换新绷带,一边心情不佳地嘀嘀咕咕：“昨天咱干嘛答应黑壳那帮孙子出来约架？?赢他们也没什么成就感，买药钱还得自己掏,亏大了。”
热血上头挑起这一场事端的戴名扬心虚地缩缩脖子,自己被揍得最狠,头破血流脑震荡,脑袋上缠了一大圈，现在看着可?怜兮兮，让人也没法真心怪他。他缩头缩脑地倒坐在椅子上,扒着椅背看他们,扭扭捏捏地扮可?怜：“这不是手速快过脑速了嘛……他们挑衅人家,这人家哪能?忍……”
还人家！恶心谁呢！穆磊被他这捏着腔调的反思?恶寒得一哆嗦，好气又好笑地隔空踹他一脚：“好好说话！今天演出能?行吗你？头都被人开瓢了，还能?敲架子鼓吗？不行别勉强。”
小事情，问?题不大。戴名扬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不过一想到今天还得出来演出,多少?也感到了一点惆怅，撑着下巴道：“不行也没辙啊，咱们刚把秘密基地租下来,不出来养家家就没了。”
这倒也是,他们现在也算是在地下乐队圈混出名堂了，只是地下就是地下,演出机会不多，基本上还是围着驻场酒吧转，没有家里的支持,日子决计不会过得有多宽裕，勉强够生活而已?。
很不幸他们又都是得不到什么支持的，都是普通家庭，他们不务正?业去玩音乐已?经够全家震怒了，要是还用?家里贴钱，父母非得连夜坐火车来上京抓人不可?，把他们都抓回家去考公务员，因?面临的窘况绝对不能?和家里说。
而且现在他们在地下音乐圈有了名气，情况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好歹算是能?够生活。之前更窘迫时还得出去?工养活音乐梦想呢，现在也算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确实?发?展得还很缓慢，所谓前方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不外乎如?。
穆磊听得也撇撇嘴，他性格介于稳当和跳脱之间，大多数时候都能?帮着稳重的金诚管管戴名扬，不过偶尔也会有些让人猝不及防的突发?奇想。?刻他就突然产生了一个天才般的想法，笑眯眯地往旁边一倒，柔软海带一样往谈致北身上靠。
这番倒贴之举当然被毫不留情地躲开。谈致北利落地闪身，任由他海带摇曳到地上，微皱着眉看他，毫不客气地问?：“犯什么病？”
这位年纪轻轻的小孤狼总是没什么好脸色，穆磊认识他好几年，早就习惯，?刻作为?一个成熟的社会人，自觉不能?和他一般见识，于是不计前嫌地笑眯眯道：“致北啊，你看咱们都穷成这样了，你有没有想过抢救一下？比如傍个富婆什么的，毕竟你这不恰巧是个清纯貌美男大学生……”
他的视线从谈致北的脸上扫过，即便早已?经看得习惯，仍然忍不住在心里啧啧了两声。
有的人真就倍受上天偏爱，才华横溢就算了，长得还这么好看，真是没天理。一个大男生长这么招摇干什么，混地下的人大半嘴都不太干净，道德意识也比较低，因为?他这张总是被平白骚扰的脸，他们这几年也不知道多?了多少?架。
不过想到长这么好看的人，也和他们一样都穷得叮当响，穆磊又替他感到一丝同情。上天想要折腾人的方法可?太多了，给了人一张倾倒众生的好脸，又没给人相应的权势地位，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日子过得比一般普通人还要辛苦得多。
看看谈致北，如今在地下圈子疯狗神经病名号人尽皆知，比才子和美人的传说流传得广多了。大家私底下都说他八辈子情商换颜值，被他揍怕了，谁都不敢当着他的面说。
穆磊想到这里，心生同情，在谈致北逐渐难看的脸色中安抚他：“唉，不过长成这样也不是你的错，没道理因为?你长得好，就要去出卖灵魂委以虚蛇。兄弟们也不用?你傍个多有钱的大佬，找个长得过关稍微有点小钱的也不错，哥们要求不高，你能?把仓库那边的房租交个十年就行。”
谈致北显然没有被他的体贴感动?到，凉飕飕地看他一眼，冷淡地撇了撇唇角，露出一个冷笑。
“改变命运这种事别指望别人，还是得靠你自己努力。”他说，上下?量穆磊一眼，面无表情地道，“虽然你长得不美，但你想得倒挺美，不如从今天开始祈祷，祈求上天赐你一个不看脸还脑子不行的富婆，也不用?多富，能?给你交仓库房租就能?跟着人家走。”
多毒的嘴啊这人。穆磊在他的冷嘲热讽之中缩缩脖子，然而依旧毫无反思?之情，笑眯眯地任由自己被损。他们认识的时间不短了，在一起组乐队已?经三?年，那时他们三?个还在上大学，谈致北还是个高中生，好几年相处下来，也算是建立起了稳定的交情，当然不会再轻易地因为?几句话?起来。
见他躺平任嘲，谈致北也没追着他?击太久，随便说了几句，而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而后他语气平常地淡淡道：“说起来，找我倒是找了一个，不过不光不是富婆，还比你们都还穷得多，真是让你们失望了。”
找什么？穆磊和戴名扬听得都是一奇，既然不是富婆，那是老婆？
他们两个都哈哈地笑了，戴名扬心直口快，顶着谈致北的冷眼前仰后合地对他大加嘲讽：“找了一个？就你？哈哈哈致北，不是哥哥们笑你，本来你这张脸是挺有希望的，但是你这个脾气啊，真是狗都嫌，属实?劝退利器。这你都能?找着对象？哪儿呢哪儿呢，带出来让哥几个见见？”
穆勒也嘿嘿笑着，语气充满调侃：“怎么，昨晚上大家一起?架时，还是如假包换的四条单身狗，今天白天你又把课翘了，在仓库那边排练，晚上你就说自己找着对象了？怎么，你昨天其实?受伤的是脑袋吗？没看出来啊致北，纸片人老婆不算数哈。”
谈致北冷眼看着乐不可?支的他们两个，扯了扯嘴角，兴致不高，多少?有点懒得继续往下说，于是将视线转向?另一边，看向?往常惯例会站出来劝架调停的金诚。
这人不知道在想什么，有点出神，对这边的争执凑趣根本没注意。
穆磊和戴名扬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也看到了正?在走神的金诚。戴名扬伸长胳膊推推金诚，好奇地问?：“诚子？想什么呢？说来听听。”
金诚被他一推，回过神来，愣了两秒：“呃……什么？”
问?你想什么呢。穆磊将刚才发?生的事如?这般给他学了一遍，金诚抬手揉了揉额角，无奈地笑了：“你们几个就没一天能?消停一会儿……又和致北找什么茬啊？一天不拌嘴就过不去。”
至于他刚才在想什么。金诚顿了顿，稍微有点踟蹰。但在座的都是他最好的朋友，好像也没有瞒着的必要，于是想了想，还是说：“我在想昨天晚上的事，咱们和黑壳的在酒吧里?起来了，把客人吓跑一大半，当时还是营业时间呢，不知道何哥生没生气。”
啊？这有什么可?操心的？戴名扬挠挠头，有点不明就里：“有什么可?生气的，何哥不是个富二代吗？开酒吧就是玩，又不指望着酒吧养活，?架什么的他都不在乎吧，之前又不是没有过。”
说得也是。金诚想想，觉得差不多就是这样，稍稍颔首，神色终于微松：“说得也对，那昨天在台上唱歌的那姑娘应该也不会挨骂，那就好，不然咱们就牵连无辜了。”
他说完后，在场的其他三?个人都静了一下，没人说话，都看着他。
一向?敏锐的金诚?时竟没察觉空气中的异样，停了一会儿，又说：“昨天驻场的那姑娘也是在酒吧兼职的吧，是我们的同事吗，周四轮班的人？不知道来多久了，之前在这边都没见过她。唱歌挺好听的，唱老歌时那个感觉挺对。”
穆磊高高扬起一边眉毛，玩味地拉长声音：“可?惜昨天没问?人家叫什么是不是——”
是啊。金诚下意识点了点头，而后终于察觉不对，猛地转头去看。穆磊和戴名扬都是一脸忍俊不禁的表情，谈致北的表情倒是有点不一样，抬眼朝他看过来，一向?冷淡的表情?刻似乎不太一样。
金诚暂且没有深度观测他的余裕，他匆忙地摆手，仓促地解释：“你们想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
“我们也没说什么啊？”穆磊笑眯眯地摊手，露出个无辜的表情，“急什么啊你？”
戴名扬比他直白多了，一句震惊的卧槽脱口而出：“我靠，诚子，你春心动?了啊？”
“不是……”金诚苍白地解释了几句，发?现完全没有人在听他的澄清，他自己说着说着，突然也觉得有点说不下去。
……真不是吗？
虽然根本就谈不上认识，连句话都没说过，只是拳脚相加的间隙那么惊鸿一瞥，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就从昨晚想到了现在，对那个清冷悠远的眼神记忆深刻。
他张口结舌了一会儿，定了定神，强行将他们发?散的话题?住：“行了，别瞎议论，人家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呢，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这朵爱情的小花还这么脆弱啊？穆磊还要笑着再?趣，旁边一如既往话很少?的谈致北忽而开口，淡漠地说：“方舒雁。”
三?人都静了一下，有点反应不过来地看他。
谈致北看向?正?朝他望来的金诚，平静地说：“她叫方舒雁。”
金诚嘴巴无意识地半张着，看着他，有点错愕地磕巴了一下：“你知道？……你们认识？”
怎么认识的？致北平常根本没有和外人接触的兴趣，他性格冷漠，还洁癖严重，再漂亮的小姑娘也不靠近不关心，顶着这么一张脸，硬是清心寡欲地活到现在。
金诚这三?年就没听说他有什么私人交际，难道是学校里的校友？在他难得不逃课的时候两人见过面？金诚心里惊愕，顾不上端着面子，就要继续往下问?，冷不防后台的门突然从外面?开，有人站在门口，稍稍向?里面探身，正?抬眼朝他们望过来。
酒吧通往后台的路是一条长走廊，光线昏暗。她从暗中走来，沐浴在灯光下，清丽的眉眼被照得雪亮清晰，视线扫向?这边，眼睛轻轻地弯起来。
她说：“果?然在这儿。”
金诚循声看向?门口，怔怔地看向?站在那里，正?笑着向?这边看来的方舒雁。昨天的雪断断续续下到今天，到现在还没停，她的外套上沾了些细碎的雪粒，空气中发?现出泛着凉意的清新。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刚说到她，她就这么出现。
这难道就是缘分吗？真要造访的时候，挡都挡不住？金诚一时有点恍惚。他的视线跟随着方舒雁，看着她迈步走进房间，朝这边走来，和他越来越近——
——步履不停越过他，站在谈致北的面前。
金诚怔怔地慢慢转头，看见眉眼清润的姑娘在谈致北面前站定，拿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了三?张粉红色的钞票，递到谈致北面前。
“来还钱了。”她唇角微弯，礼貌地淡笑着，温和地说，“昨天帮了大忙，谢谢。”
谈致北侧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搭着椅背，身侧是点缀着小灯的宽大方形化妆镜，镜子中映出他们一坐一站的身影，两个人眉眼气质都出挑，同框画面和谐养眼，赏心悦目。
他撩起眼皮，看向?方舒雁，视线在她身上停顿了几秒，淡淡地开口。
“不是说不用?还了么。”他平静地道，唇角微带讽刺地一勾，“现在这个是，赎身钱？”
方舒雁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唇角又向?上弯了一下。
“没有，只是给你的脸面而已?。”她亲切地道，而后眼睛弯弯地笑着说，“不要的话就算了。”
她面不改色地松手，这三?张红色的纸钞失去束缚，飘飘荡荡地下落，悄无声息地落回到地上。
动?作眼熟得厉害，昨天谈致北是怎么把钱借她的，她今天用?一模一样的方式还回来。
撒完钱后她就没再理谈致北，轻盈地一个转身，对上目瞪口呆的三?张脸。
不，四张。酒吧老板何哥给方舒雁指完谈致北的位置，在自家酒吧稍微巡视了一圈，晚了她两步进门，结果?正?赶上这么一个让人目瞪口呆的画面。
怎么回事，他们俩原来真的认识？看起来关系还不怎么样……
何哥一时不知道自己究竟应不应该在这里，是不是干脆利落地退场比较好。他踟蹰了一下，最终还是本着关心自家酒吧兼职员工的心理，迟疑中带着谨慎地问?：“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没什么啊。”面对何哥，方舒雁的态度要好得多，表情自然地笑着说，“交流感情而已?。”
怎么就而已?了？你们有什么感情可?交流的？看起来明明是在暗暗撕逼啊！何哥大吃一惊，表情一时都没控制住，错愕地下意识问?：“你们俩有什么感情可?交流的？那个……你们认识？”
问?得好！他们也很疑惑这个问?题！穆磊和戴名扬尽管?刻脸还僵着，不知该作何反应，心里却已?经给何哥大声地喝起彩来。
方舒雁闻言，转头看了谈致北一眼。
两人的视线短暂地交汇了一瞬，谁也不知道那个瞬间他们到底沟通了什么。下个瞬间，方舒雁将头转回来，看向?何哥，眉眼弯弯。
“认识啊。”她说，“我们是男女朋友。”
穆磊：“……？”
戴名扬：“……？！”
何哥：“……？？！！”
何哥的表情管理一时失控，他看看谈致北，又看看方舒雁，瞳孔地震。
“怎么没人告诉我这件事？！”他震惊地说，一时很难接受得了，魔幻得连连摇头，“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不是，让我想想，舒雁你来酒吧兼职半年了吧，致北他们来得早，所以你们其实?早认识了？是我之前都没注意到？”
方舒雁对他首要疑惑的相识时间问?题避而不答，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若无其事地提问?，态度良好：“酒吧有规定不能?办公室恋情吗？不行的话我们现在分手也可?以。”
何哥只是一个钱多到开酒吧追逐音乐梦想的纯良富二代，哪里经受过这种阵仗，闻言立刻摇头：“没有！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尊重爱情！我就是有点吃惊……不过其实?也没什么，成年男女，谈个恋爱没什么，你们还都是在读学生呢，青葱年纪，挺好。”
何哥说着说着，突然产生了他们两个确实?也还有点般配的想法。都还在上大学，一个才华横溢，一个歌喉动?人，在他的音乐酒吧里，两个热爱音乐的年轻男女相识相知，走到了一起，这不是也挺好的吗？甚至可?以记录在酒吧的发?展史里，传为?一段佳话。
这很合理啊！何哥被自己说服了。他的脸色迅速变得好看，开始真心祝福这一对在他的酒吧看对眼的新人：“确实?挺好的！之前真没想过你们能?走到一起，虽然条件都挺好，但感觉微妙的不合适……不过真爱当然能?跨越一切，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方舒雁：“……”
方舒雁微笑着默默将脸转到一边，不走心地听着何哥上头的念叨。
何哥越说越觉得这两人着实?是个正?面例子，越发?眉开眼笑起来。他摸着下巴盘算：“啊，既然你们在一起了，那演出时间一个在工作日一个在周末是不是就不合适了啊？舒雁你要不要调到周末来演出，不知道耽不耽误你其他事……”
方舒雁耳朵动?了动?，感兴趣地转过头来，开始专心听他讲话。
“周末虽然人多，可?能?不太适合你安静的性格，不过能?和男朋友在一起演出，舒雁你肯定愿意，我好像是有点多?一问?了，哈哈。”何哥抬手挠挠脸，随意地揭过这个询问?的环节。
方舒雁眼见他又开始拉扯起无聊的感情问?题，主动?开口，循循善诱地问?：“调到周末演出的话，还有什么其他变化吗何哥？比如时间和薪水方面。”
“这个不重要。”何哥摆摆手，在方舒雁的注视中随口补充，“调到周末肯定有点耽误你的休闲时间，环境也比平时吵。作为?补偿，工资会稍微高一些，大概有平时的1.5倍吧。但是顾客真的很多，周末还有那种顾客买酒点歌的模式，有提成，但是要和客户?交道，不知道你能?不能?忍受……”
方舒雁快走几步，站到何哥面前，十分诚恳地对他用?力点头。
“我可?以！”她说，声音明快，眼神坚定，“我这周末就可?以调过来吗？”
“行啊，你以后可?以和噩梦乐队他们一起演出，周末的演出嘉宾没有女生，顾客本来就有和我提意见的，加一个女孩子正?好。”何哥爽快地点头，而后?趣地笑着看了她一眼，“这么迫不及待和男朋友一起工作啊？积极得都快不像你了，果?然是爱情的力量？”
方舒雁短暂地沉吟了一下，看着何哥满脸等待聆听爱情力量的表情，微笑着点了点头。
“是啊。”她背对着谈致北，面不改色，微笑着说，“我可?太爱我男朋友了，一刻都不想和他分开，能?一起在周末工作真是太好了。”
她在周末这个词上加重了一下读音，重点显而易见，也就何哥没听出来了。噩梦乐队的其他三?人都若有所悟，眼神乱飞，互相隐秘地看看，都没说话。
尽管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感觉还是多少?有点魔幻。何哥摸着下巴，心里嘀咕了两句，忍不住说：“这个消息实?在太令人震惊了，我得缓缓……?时?刻我还是不禁要问?，致北？你怎么说？”
他越过已?经给了他肯定答案的方舒雁，看向?不远处依然坐着的谈致北。他漫不经心地垂着眸，安静地旁听着刚才这一番热热闹闹指鹿为?马的对话，听见何哥叫他，才稍稍抬了下眼，眸光平静，淡漠地朝方舒雁看来。
方舒雁转过脸和他对了下视线，背对着何哥，无声地抿了抿唇。
谈致北稍稍抬了下一边眉毛，方舒雁尽管和他完全不熟，只在昨天才第一次见面交谈，对他观感不佳，?刻却莫名读懂了他眼中的意思?。
想让人帮你?圆场，至少?得拿出点诚意吧。
他想要什么诚意，哀求？谄媚？讨好？方舒雁心念电转，看着他，却没做出以上任何一种表情，只也无声地抬起一边眉毛。
面上忽而显出淡淡的不屑与挑衅，眼眸中露出和他如出一辙的淡漠。
成了衷心感谢你，不成也不过是换个地方兼职，爱帮不帮，随便你。
背对着她的何哥看不见这个表情，正?对着她的金诚三?人却都看得一清二楚，大家一时都沉默了一下，再一次互相看看，表情各异。
接收到她这个眼神，谈致北唇角忽地微微勾起。
他浅浅地勾着唇角，看向?何哥，语气平淡地说：“是。”
何哥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来：“是……什么？”
“是真的。”谈致北语气散漫，随意地侧坐着，一侧胳膊漫不经心地搭在椅背上，懒洋洋地说，“我是对雁雁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缘定终生，满意了吗？”
方舒雁：“……”
竟然还叫起雁雁了，这个亲密中透着诡异的称呼算什么，恶心得她差点没?个寒颤，好在竭力克制住了。
何振：“……”
何振被他平铺直叙的直白陈述惊到，目瞪口呆地感叹：“爱情的力量！”
何哥带着恍恍惚惚的表情飘出去了：“天呐，你们看起来都是怪冷淡的人，谈起恋爱来竟然这么热情似火的吗，真的有点惊到我了，我出去抽根烟缓缓……”
他幽幽地站到后台外面的走廊里，不忘体贴地关上门，避免烟味飘进去，让不抽烟的人闻着不习惯，属实?是个道德标准极高的富二代。
后台的门一关，将唯一搞不清现在情况的人隔绝在外，留下来的五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没有说话，踟蹰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后率先有所动?作的竟然是金诚。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站起身来，走到谈致北面前蹲下身，将地下的三?张纸钞逐一捡起。
捡东西的时候需要完全蹲在地上，谈致北还在旁边坐着没动?，这个动?作看起来属实?有点奇怪。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自然，将这种尴尬的诡异感也跟着冲淡，将红票子拿在手里后仔细地整理了一下，将他们捋顺折好，走向?方舒雁，将折了一折的纸钞递还给她。
“那个……虽然不知道你和致北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应该都是他的错。他就这样，脾气特?差，但人其实?还可?以。总之就算闹矛盾的话也别和钱过不去，钱多重要啊，咱们都是在酒吧兼职演出讨生活的，这个钱也别糟蹋了，致北没想着收，你就拿回去吧。”
方舒雁看着他，金诚莫名紧张，说完之后脑子一顿，看着她清凌凌的眼眸，莫名开始自我介绍。
“呃，我也是噩梦乐队的，我叫金诚，金木水火土的金，诚恳的诚。”他有点磕巴地说，“以后我们就要一起演出了，请多指教。”
他拿着纸钞的手一直在向?前递，方舒雁不接，他就一直那么举着，到后面手都有点控制不住的发?颤，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疲累。方舒雁稍稍垂眸，接过他手里的钱，当着他的面放回到钱包里，动?作从容，?开钱包的时候金诚瞥了一眼，注意到里面只有这么三?张大票，除?之外只有一点零钱。
他微微发?怔，脑中不期然想起刚才穆磊转述给他的话。
他说谈致北讲，他找了一个比他们还穷的对象，看来就是这个了。
金诚一时说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闪神间忽而听到方舒雁开口。
“方舒雁。方圆的方，舒展的舒，云雁的雁。我妈妈给我起名叫舒雁，取云雁展羽的意思?，希望我过得自由快乐。”
她朝金诚浅浅展眉，笑着说：“谢谢你。”
金诚刚回过神，就被她的笑容再次恍得出神。
她的气质偏清冷，昨天在台上唱一首绝情的港城老歌，将这种冷感凸显的淋漓尽致。今天站在明亮的灯下，这种感觉却似乎减淡了一些，她朝着你笑的时候，看起来有种柔和的温暖。
金诚猛地回过神，有点仓促地将视线移开一下，才又对着她笑笑，主动?退开。
方舒雁看向?在场的其他两个人。
“你们也是噩梦乐队的人吧，我在半年有听过你们，不过对不上脸。”她落落大方地说，视线在穆磊和戴名扬身上看了一圈，稍加思?索，看向?头上戴纱布的戴名扬，“你是戴老师对吗？”
我哪配被人叫一声老师？！戴名扬惶恐地立刻摇头，挑战着脑震荡患者脆弱的大脑。摇到一半他又发?现不对，仓促地停下，挠了挠脸。
“我是戴名扬没错，但可?千万别叫我老师，我吓死?了……你怎么猜到的啊？不是没见过吗？”
方舒雁莞尔，眸光盈盈，语带促狭：“听说戴大侠惯于快意恩仇，我听到的说法是每次?完架，你看起来总是最惨的那个。”
戴名扬：“……谁在背后议论我？！污蔑！都是污蔑！！”
他气得差点没跳起来，叫嚣着表示要去找传谣的人算账，穆磊在旁边看得直乐，火上浇油几句，两人顿时开始内斗，好一会儿才被金诚劝开。
在陌生姑娘面前丢这么个人，起初感觉其实?是挺尴尬的。但尴尬到一定程度后，大家开始破罐子破摔，这种见识过对方糗事的交情，迅速消除了不少?隔阂，拉近了彼?间的距离。
等到方舒雁和他们商量怎么一起合作表演时，后台里的气氛就已?经比较和缓了。方舒雁置身其中，和他们认真地探讨了一下，合作氛围非常融洽，仿佛原本就是一个团队。
到最后其他三?人都觉得和女歌手一起表演好像也不错了。谈致北平静地参与其中，对方舒雁没有排斥也没有亲近，方舒雁也是如?，两人普通地交流着，像两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半点看不出刚才还在对彼?激情表白，尽管完全是营业的。这段讨论持续的时间不长，他们今晚上的演出流程已?经确定，不可?能?带着方舒雁一起，很快他们四个走出后台，去前面的酒吧里演出，留方舒雁一个人随意活动?，留在这里看他们演出，自己找找合作的感觉。
走廊抽烟的何哥亲口批准了今天也算方舒雁的工时，她答应围观的态度相当痛快。
他们两边一个是工作日演出，一个只在周末才过来，共事了大半年，竟然都彼?不认识。然而在短短的两天时间里，就完成了从相识到合作的大幅度进展，甚至还诡异地成了男女朋友关系，尽管除了何哥，并没有人真的相信。
不过总之一切就这么发?生，世事真是奇妙。
三?小时表演时间过去得不慢，作为?给周末酒吧热场的乐队，他们选的歌大多是狂躁热血的那种，唱唱跳跳台上乱蹦，吵得不得了。谈致北在唱歌的时候第一次正?眼看台下，在底下搜索着方舒雁的身影，她站在一边，有几首歌听得直捂耳朵，显然非常嫌吵。
玩不起就走。谈致北想。抱着要和她把这句话通知到的心，结束演出时其他队友去后台放乐器，他在通往后台的走廊里绕了一圈，从另一个方向?重回前面的酒吧舞池。
方舒雁独自站在那里，谈致北在暗光中从她背后靠近，走到她身后时，听到她在和何哥聊天。
她给何哥发?了条语音，问?他：“我看噩梦乐队演出时台下有很多迷妹，谈致北公开自己有女朋友没关系吗，还和女朋友一起表演？会不会有粉丝不高兴。”
何振的消息回得很快，笑呵呵地调侃她：“酒吧驻场乐队，迷妹主要是蹦迪粉，不是专门来追星的，没什么问?题。不过要是粉丝介意你?算怎么办？分手不成？”
方舒雁点开语音，听了一下，而后把手机凑到唇边。
她笑着说：“那我不当谈致北的女朋友了，专心在周末表演行不行？唯爱事业。”
她放下手机，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敏锐地回过身看。见到是他，猫一样稍稍眯起眼，不过没说什么话，看着他，礼貌地目露询问?。
谈致北看了她几秒，问?她：“何鸣问?我的时候，你当时为?什么要挑衅我？”
方舒雁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无声地挑了下眉毛，唇角微弯。
“不是挑衅。”她说，“只是感觉你有可?能?吃这套，反而不会真的拆穿我。”
谈致北稍稍皱眉，对她的推论不置可?否。
他语气淡淡地说：“你发?现了吧，金诚对你挺有好感。你如果?真的需要一份周末的兼职，不如去钓一下他，看着就很容易上钩，比指望我永远给你圆谎稳定得多。”
方舒雁眨了下眼，这次真的笑了出来，摇了摇头。
“不了。”她双臂环胸，平静地说，“他可?是个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日更番外啦！还是每晚九点见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