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届伦多斯电影节,入围主竞赛单元的电影,一共有二十一部?。《离城》首映的时间排在中?间,不?好不?坏,他们拿着咖啡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一大半的人,作为一部?独立电影,人气在预计范围之内,算是开了个不?错的头。
在首映日就能坐到这里的,都是真心热爱电影的影迷,入场坐下后都很安静,观影体验颇佳。
和银幕亮起的画面一同出现的,是一段低音巴乌和低温陶埙的民乐和声。
在青翠深绿的十万大山中?悠悠荡荡地飘扬出来,宛转悠扬,音色低回清澈,镜头逐渐从群山之中?拉近拉低,绕山蜿蜒的羊肠小路上,渺小如豆粒般的人正在绕着圈向上走,衣着简朴的少年两指搭在唇边,不?时在指间吹出一声口哨,和飞鸟的鸣叫声一样清亮。
极富民族特色的开场,画面生动而鲜活,让这些国外的观众瞬间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放映厅里传来几声轻轻的惊叹。
电影的配乐是谈致北负责的,他在当制片的同时兼任了音乐总监,后期方舒雁盯着剪辑,他就在忙于后期,两人虽说一直没?怎么分开,不?过并不?是一方作陪的关系,各自都很忙碌。
作为一个唱作型歌手,在这个人员节俭的小剧组里,身兼数职当然也是很正常的事。谈致北写的歌很少失手,做这种纯音乐的配乐也是手到擒来。音乐这行?是讲究天赋的,娴熟技巧能弥补的差距极小,整部?电影一共八段原创配乐,全都是他一手包办。
这八段配乐分别用在开场入画、陈生攀过崖壁走向远方、坐上去往大城市的汽车时从车窗看?外面的风景、和秦瘤子打完一架后不?打不?相识、秦瘤子说起家中?难处后楼下小卖部?电视里外放的音乐、陈生被困翻出铁皮屋夜色中?沉默狂奔、秦瘤子家人来到工地后的展开、以?后故事最?后的收尾。
每段配乐都各不?相同,共同点是一样的合适,即使?方舒雁以?最?严苛的评判标准去验收体会,也照样没?挑出来半点毛病,改都没?让他改,初稿即终稿,就这么直接用在了电影里。
方舒雁站在客观的角度平心而论,觉得自己之所以?对电影成片抱着充分的信心,抬手就报名参展了伦多斯电影节这样的国际A类,除了有对自己的信心和对贺深演技的肯定之外,谈致北的配乐后期也是其中?重要的原因,目前为止,所有看?完了成片的人都没?有一句差评。
而即便创作出了这样一串优秀的配乐,谈致北依然没?有多拿一份钱,又给剧组节省了一笔开支。就算他们现在没?有重新?在一起,方舒雁都得对他真诚地说一声谢谢。
不?过现在两个人又成了男女朋友,这声道谢她反而就直接省略了,总是谢来谢去的太生分。
总归之后还有那么长的时间继续在一起,有来有往,这些事情没?必要太较真。
随着配乐的逐一呈现,电影剧情的逐渐深入,放映厅的气氛也变得逐渐凝重。观众们看?着一个普通人历尽辛苦,从生活的重压中?寻找出路,然而哪里都是生活,处处都是重压,压得人脊柱都弯垮。
陈生那一晚翻出关住自己的铁皮房,狂奔到工地外面,哆嗦着手,拨通了秦瘤子生前反复交代?他的,家里的电话号码。
向人通报亲人的死?讯,本就是个很艰难的事,而他肩负的责任不?光是传达噩耗,还要指给他们秦瘤子用命换来的活路,让他们把握住这沾满亲人鲜血的活命钱。
秦瘤子还在养病的老父亲和妻子连夜奔赴城市,在两天后的清晨终于来踏上了这片土地,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上。医院撑过所谓的重伤不?治抢救时间,将?人拉走火化。
秦瘤子的父亲和妻子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留给他们的唯有半盒子骨灰。他们带着秦瘤子最?后栖身的这一方小小的木盒,来到工地上讨说法?,来拿秦瘤子的卖命钱。
工地走完了正常流程,包工头又看?出一点秦瘤子死?因的猫腻,钱已经发到了工程队老乡的手里,当然不?肯老老实实地赔上这二十万。千里迢迢过来的这一老一妇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全无办法?,被千夫所指得无地自容,茫然地抱着秦瘤子的骨灰,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秦瘤子是临时工,没?有稳定的工头带,也没?签什么合同,到现在工地甚至开始翻脸不?认人,一口咬定秦瘤子只是在这里干过活,但是早就走了,根本不?是在这里死?的,让他们别来碰瓷。
眼见着这件事就要被这么强行?揭露过去,陈生站在人群外面,深深地呼吸。
他被放出过铁皮房一会儿?是个秘密,他当晚打完电话重新?回到房子里,工头第二天看?到他还在里面,只当秦瘤子另有后手,还是通知到了家人,也就没?为难他,本质并不?是什么恶人。
可他一旦此刻站了出来,要面对的就是和秦瘤子的亲人一样的千夫所指。秦瘤子的亲人最?后也未必能如愿拿到钱,而他则在站出去的那一刻,注定了会被厌弃,排挤,和这些已经建立了些交情的人分开,以?后都没?法?再在这个工地干活,农民工也有自己的圈子,以?后都未必有人还敢用他。
这边的工头甚至还挺照顾他,即便为了秦瘤子的事关了他一晚,可他知道这也是为了他好。
陈生深深地吸了口气,拨开前面的人,走了过去。
“秦瘤子是这个工地的。”他对秦瘤子的父亲说,声音带着些微的沙哑,“我是他的工友,和他住一起,他……他总和我提起你们。”
秦瘤子的父亲听出了他的声音,深深看?了他一眼,一大把年纪的人,眼里立刻含了浊泪。
工地上的老板恼羞成怒,叫嚣着陈生也是个谎话连篇的混蛋,和秦瘤子合起伙来陷害他,就是为了讹诈他二十万。竟然还敢威胁让工地停工,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货色,也敢威胁到他头上?没?去打听打听他是什么人?
能在工地做成一番事业的,没?点匪气不?敢动手绝无可能。管事的经理?渐渐说出火气,见秦瘤子的家人一副哆哆嗦嗦也要和他抗争到底的油盐不?进样,还有站出来帮腔的陈生,怒火直往天灵盖上冒,一时气急之下失去理?智,抄起工地上的砖块就往人身上狠砸。
他是公司上的管事人,除了工头能和他说上两句话,其他人根本拦都不?敢拦他。经理?发狠地拿着砖往下猛拍,第一下砸在秦瘤子老父亲身上,第二下又往陈生身上招呼。
陈生心里说不?上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不?对,他读书少,掌握的知识不?足以?让他判断这么复杂的事情。本能驱使?着他站在原地不?动,仿佛生受了这一下,就能让心里难受到窒息的感觉稍稍减轻。
结果没?想到秦瘤子的父亲看?在眼里,竟猛地扑过来,替他挡住了这一下。
主管的这一砖头正正狠砸在他的太阳穴上,他被砸得眼前瞬间一片黑沉,本就还在病中?的身体只这两下,就已经到了摇摇欲坠的边缘,额角也被砸破,流出嫣红的鲜血。
铺天盖地的黑暗正不?断向他用来,年迈的老人视线模糊,站立不?住,一头栽倒。
陈生惊惶地本能将?他接住,老人哆嗦着拍拍陈生的胳膊,强撑着意?识,在他胳膊上轻轻拍了拍。
“谢谢你,好孩子……”年迈的老人吃力地用极轻的声音说,“谢谢你冒着危险通知我们,过来一趟也算是接着人了,没?让他在外面当个孤魂野鬼,无家可归地飘着……”
陈生眼前一片模糊,恐惧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嘴唇在剧烈地哆嗦。老人的呼吸越来越轻,最?后自言自语般喃喃地说:“又死?一个,这样是不?是有人看?见了……”
经理?被这样的变故弄得有点没?想到,却依然在气头上,没?管已经没?有动静的老人,气急败坏地狠踢了拽住他的包工头一脚。
“你拦!你拦个屁!”经理?怒吼着,“把这老头扔出去!什么人都敢在我面前碰瓷?这小子也赶出去!敢站出来什么下场自己知道!”
他用力甩开包工头的手,想要径自离去,这一次却没?甩动。惊愕地抬头看?向对方,包工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经理?,这老头真死?了。”工头看?着他,平静地说,“掉下来死?了是意?外,让领导打死?就真说不?过去了。哥几个命贱,都是在工地上刨食。您这个做法?,咱们也看?得害怕,身上往出冒白毛汗。人不?是工地上干活死?的,咱不?用停工,赔钱就赔了吧,两条命呢。”
“轮到你个瘪三跟我说话了?”经理?不?屑地朝他脸上吐了口唾沫,就要径直离开,想要转身,却发现周围的民工正亲刷刷看?着他,不?动声色地将?他围在中?间。
钱最?终交到了秦瘤子的媳妇手上,为了这二十万,秦家付出了上下两代?两条命。
最?后将?钱拿到手里,秦瘤子的媳妇离开时是平静的,带着公公和丈夫的骨灰,和足够让他们一家在村里过上十年好日子的钱,回到了逝者再也回不?去的家乡。
至于陈生,他已经于赔完钱的第一时间就被工地辞退,在整个工地圈里都传遍了恶名,在这个城市里都找不?到活干,要么回家,要么去另一个大城市重新?开始。
送秦瘤子的媳妇坐上离开的火车,他也要坐当晚的火车离开,被这个城市驱逐出去。来的时候身上就背了个布包,走的时候身上还是这么个布包,看?上去一点变化都没?有。
但也仅仅只是看?上去。工头没?去送秦瘤子的媳妇,倒是过来见了他一面,把他送上了回去的火车,临检票时拍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个油纸包。
“兄弟们送你的。”他说,“你是啥样的人,咱们嘴上不?说,心里都有一杆秤。别去别的地方折腾了,你老娘不?是富贵人,得了那么个富贵命,都是命,别不?服气。回家吧,你老娘肯定不?稀罕你在外面卖苦力挣钱给她治病,更想你在她身边陪她。”
陈生没?说话,沉默地转身,检票上车,在座位上动手拆工头给他带过来的油纸包。
他以?为是工友们看?在这段时间相处交情的份上,给他买的吃的,让他在车上好好饱餐一顿。
油纸包刚拆开一个角,陈生猛地将?油纸包合上。
里面是一沓粉红色的钞票。
他有点懵地趴下,腿上放着油纸包,像抱着个烫手的山芋。他愣了好一会儿?,慢慢动了动手指,摸索着将?油纸包拆开,手指头撵着数了数。
三万块钱。
秦瘤子死?时,工友每人发了一千封口费,工头亲口对他说的。
他们这个班子一共也就二十多个固定民工,每人一千,一共是两万多。现在油纸包里装着三万元整,不?知道是大家一起凑的,还是工头个人给他补齐的。
萍水相逢的人,没?有根地四散飘着,他这一走,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和这些人重逢。
他们连个手机号码都没?有,列车开动远行?,从此山高水长,杳无音讯,天各一方。
陈生在硬座的小桌板上搭了个边,一手紧紧抱着油纸包,头埋进另一条胳膊里,埋了很久。
无人在意?这个衣着简陋陈旧的黑瘦民工,他咬着牙,肩膀抖动,在硬座车厢喧闹嘈杂的声音中?,哭得直哆嗦。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他现在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唯有让泪水冲刷他的狼狈与心酸,委屈与沧桑。他哭得满脸涨红,狼狈不?堪,压抑又酸胀,说不?出话来。
陈生最?终回了生养自己的大山,陪母亲走完了最?后一段。
打工攒下的钱给家里买了点东西,修了下屋子,这一趟出去在村里也算是没?丢人现眼,回来还有安宁静谧的生活在等着他。
工友送的三万块钱他捐给了学?校,离村里隔着两座山头,周边就这么一所。学?校把他捐的钱拿出来一部?分,把路简单修整了一下,村里两个上学?的小孩雨天出门?,总算不?会满身泥汤地回来。
作为村里唯一见过世面的人,大家都喜欢围着他东问西问。他渐渐不?再年轻,娶了个同村的女人过日子,后来有了自己的孩子,走的还是那条上学?路,小小的孩子和同学?说起,总是很自豪。
“路是我爸的兄弟们出钱修的!”他自豪地说,“我爸在大城市的兄弟!人都可好了!”
“咋,城里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城里人也都那么好?”人们总是问他。
“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不?再年轻的陈生沉稳地说,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皱纹舒展成横向的一条一条。
“外面大着呢,都出去看?看?。”他说,“好不?好的,亲自去看?看?才知道。”
观影的第九十分钟,《离城》首映正式结束。
首映结束的三天后,伦多斯电影节第一期场刊点评发行?,《离城》好评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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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节的场刊一共三期,设有不?同的板块,针对上映的电影进行?初步的点评,进行?无剧透评星打分。评审者都是极有资历的资深行?业相关人士,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本届伦多斯电影节的评审倾向,向来被誉为颁奖礼的风向标,关注者众。
针对《离城》这部?电影,好几个专业影评人都颇多赞许,评价极高。
[新?锐导演HUI的新?作,延续了她一贯细腻的表达,温情的内核,并不?罕见的题材,表现出的效果确实绝无仅有。她从不?在电影中?卖弄专业的拍摄手法?与技巧,将?东方式的含蓄巧妙融合入西方审美,成效卓著。一位天资优越的年轻导演,我认为她的前途将?不?可限量。]
这是场刊上一位极具分量的影评人给出的评价,他本人曾于四年前担任伦多斯电影节评委,观点一直都很主流,这次也和大多数人持有的看?法?一样。
除了导演,他还特意?提到了影片的配乐,并大加赞赏:“很有灵气的配乐,所有插曲都与电影契合度非常高。大家或许也同样应该记住这位音乐总监,期待他在日后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惊喜。”
他的夸奖绝非独一份,电影获得了有志一同的广泛肯定,在独立电影方面的热度可谓一骑绝尘。于内蕴和基调往往都更加黑暗的其他同类型作品相比,《离城》把自己放在了一个恰好的位置,不?过分黑深残,也不?过分煽情,中?西方都能欣赏,导演的水平可见一斑。
那么电影的导演呢?主演呢?音乐总监呢?大家在注意?到这部?电影之后,立刻就去开始电影主创的身影。然而除了最?开始的开幕式亮了个相,这个剧组竟然就此销声匿迹,谁都没?再瞧见过,让大家不?由议论纷纷,惊叹不?已。
实际情况没?他们想得那么复杂,虽然今天确实不?在电影节这边,但之前的几天她都还是在的,只不?过都是以?普通游客身份进来,安安静静地挑自己感兴趣的电影简介去看?,影片发行?工作自有一起过来的嘉华工作人员处理?。
有人接手当然好,方舒雁也没?有事事亲力亲为的意?思,专心致志地过来参展,顺便故地重游。
电影节那边正因为她的电影掀起波澜,方舒雁带着谈致北去了疗养院,清净地探望故人。
接待他们的是个精神?矍铄的白人老头,头发花白,见到方舒雁,短暂的惊讶过后,迅速变成浓烈的惊喜。
“HUI!”他惊喜地说,脸上一瞬间竟然焕发出强烈的光彩,“又见面了!怎么,这次又有适合我的角色了吗?”
方舒雁莞尔,笑眼弯弯地看?着他,语气轻松地回应:“太遗憾了,乔,我现在回中?国了,新?电影里想要找一个合适的角色给你可不?容易,不?过我看?你在这里也过得很好。”
确实是还不?错。国民文化里没?有谦虚这个概念,乔愉快地回应了她,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
“这是乔,我拍的那部?《遗忘》的男主角。”方舒雁和谈致北介绍,“电影原型在我毕业回国之前就已经过世,乔接手了这家疗养院。”
“当然,这可是我人生中?最?高光的时刻,现在每个来疗养院的朋友,我都会请他们看?我之前拍电影的照片。”乔笑呵呵地道,目光顺势看?向谈致北,好奇心旺盛地主动询问,“这位是?HUI,他长得真好,让我想起了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么的风度翩翩……”
方舒雁顿了一下,眼睫稍敛,唇角小小地弯了一下。
她说:“这是谈致北,我的男主角。”
“你的……”头发花白的乔重复到一半,反应过来,恍然大悟。
“你们看?起来非常般配!”他热情洋溢地说,竖起大大的拇指,显而易见地为方舒雁感到开心,“什么时候结婚?或许我可以?预定一张请柬——你和HUI是怎么认识的?因为拍电影吗?”
“比那早多了,我们认识很久很久。”方舒雁笑着说,“不?过他现在是我的音乐总监了。”
谈致北说:“专属的。”
方舒雁侧眸看?他一眼,从善如流地补充:“专属的。”
乔愣了一下,看?看?方舒雁,又看?看?谈致北,眼睛逐渐睁大。
“哦,你叫TAN。”他喃喃地说,“HUI的新?电影,那个广受赞许的音乐总监好像也叫这个名字,我昨天刚去看?过……”
所以?这不?就是本人吗!乔以?不?符合他年龄的敏捷,一把握住谈致北的手,热情洋溢地直把他往门?里面拉:“你好,总监!你一定得看?看?我之前拍电影时的照片,你肯定会发现我是多么的有天分,进而产生创作欲,有可能的话再让HUI找我拍部?电影……”
从过分热情的乔那里出来,已经过了午饭时间,来到下午。疗养院就在伦多斯电影学?院旁边,只用一条枫叶大道相连,五月的枫叶正在红的路上,这条路一如既往,静谧地洒满阳光。
方舒雁和谈致北信步徐行?,语气随意?地介绍着关于这座城市的三年时间。
“自从前年有个网红在这里打过卡,来拍照的人就变多了。”她说,“我以?前很喜欢自己在这边散步,感觉心很静。研二拍电影时也选了这里做重要背景,取了很多景。”
“我知道。”谈致北说,“让我终于找到你的消息的那段视频,画面里就是这条路。”
还真是。方舒雁自己也想起来了,不?由莞尔。
“这个行?为本身还是挺不?值得提倡的。”她评价道,“费时费力,而且很可能完全没?有收益。我之前还以?为你这三年就只在找我,后来听到你做的音乐,才发现不?是这样,你的风格变化不?小,进步也很明显,我听得出来。”
倒是从没?听他提过,哪有这样的人,真正变好的地方只字不?提,净和她说些有的没?的。
“感觉没?什么可说的。”谈致北摇了摇头,平静地道,“能由自己完全决定的事情,努力或是按部?就班,都是个人的自由,是好是坏都自己担着。需要得到别人配合的时候才要把努力表现出来,被看?不?到就会被忘掉,我没?那么幸运,能一直被人记在心里。”
方舒雁看?他一眼,谈致北一笑,主动更改说法?。
“我以?前曾经这么觉得。”
这还差不?多。方舒雁啧了一声:“太妄自菲薄就显得凡尔赛了,场刊和业内影评人都说,这届竞争激烈,电影节大奖花落谁家不?好说,但最?佳配乐奖完全是你一个打一片,获奖基本上没?有悬念,连你都要自我否认,别人还过不?过了,我这还没?着落呢。”
“我的不?就是你的。”谈致北说,被方舒雁白了一眼,低低地笑了一下。
“你会得奖的,尽管我觉得你并不?需要奖项才能证明价值。”他说,“你的风格东方人不?会觉得肤浅,西方人不?会觉得晦涩,细腻充沛的镜头语言降低了观影门?槛,拍传递思想,雅俗共赏的好电影,是你现在想做的事,我没?说错吧。”
没?有。方舒雁摇摇头,谈致北浅淡地扬了下唇角。
“这是条正确的路,你继续向前走,会一天比一天变得更好,越走越宽广,越走越坦荡,有大好人生,灿烂前程,有你想有的所有意?义。”
“而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做你永远的搭档,恋人,亲人。”他说,“所有你想要的,我都会努力给你。雁雁,你可以?用自己的努力获得成功,而我会用我的努力让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