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Chapter 25

傍晚的时候,方舒雁出现在了医院里。

小巧的双肩包里背着?摄影机,一?手拎着给方慧带的点心,臂弯里还有一?大束新鲜的康乃馨。她戴着荷叶边帽子,穿了条森女系毛线裙,妥妥的初恋女神范,还化了?淡妆,无处不让人眼前一?亮。

直把下来接应的曹双看直了眼睛,自从她当上方舒雁的助理之后,从没看见方舒雁私底下打扮得这么上心过。她饱含惊叹地绕着?方舒雁转圈,啧啧称奇:“天呐,今天有两个太阳吗?天上下红雨了吗?我看到了什么?舒雁姐你终于也知道不能浪费自己的美貌了??早该这样了!”

“早也用不上。”方舒雁和她一起向楼上走,悠悠地说,“以前我又不用考虑自己的行?情。”

曹双:“……?”

曹双:“……!!”

曹双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猛地转过脸来看她,眼睛睁得圆圆的:“舒舒舒雁姐?!你你……你已经开始思考着?找下家了吗?!”

虽然她凭本事看穿了舒雁姐没想真的和谈致北结婚,但完全没想到舒雁姐这么有想法,已经在考虑自己的行?情了?!!虽然倒也不是不行?……

但是、但是还是挺让人震惊的!

方舒雁扫了眼她的表情,步履不停,云淡风轻:“大家不是都说,想要从上一?段恋爱中走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启下一?段恋情么,早点准备,有备无患。”

曹双合上快要张到脱臼的下巴,干笑两声:“这么一?想,好像也很有道?理……不过舒雁姐你这么温柔漂亮,还是大明星,说自己想要快点开始一?段新恋情,肯定马上有不少帅哥排着?队等你挑选,哪有什么患嘛,我这样想脱单找不到人的才需要发愁呢。”

方舒雁唇角稍弯,走在她前面半步,没回头,语气悠悠。

“说不定致北察觉到我打算分手的信号,已经在考察下家了呢?我也要有所准备。”

曹双心里狠狠跳了一?下,脚步猛地一停,吃惊地望向她的背影:“舒雁姐?!”

司机陈哥最近隐晦跟她提起的事情迅速浮上她的心头。她听完后大为震惊,想方设法地调查了一?下,最后发现谈致北只是去看心理医生,松了口气后,犹豫了?一?下,却没和方舒雁提起。

毕竟……毕竟舒雁姐既然都想着离开了?,她这时候去说谈致北在积极治疗,好像撺掇着?舒雁姐心软回头一样,她没这么想过。在一起不开心就分开,这样也挺好。

她不想拿这事去动摇舒雁姐的决心,应该也没有其他人会去嘴碎。怎么舒雁姐一?副已经知道了?什么的样子?

曹双一时惊疑不定。

方舒雁转头看她,眉宇间略带疑惑:“怎么不继续走了?”

没、没有……曹双猛地摇头,觉得肯定是自己想多,匆忙地扬起笑脸:“就是突然愣了一?下……舒雁姐你还没有和致北哥提过自己的打算吧?他怎么可能知道嘛。你们七年都相安无事地走过来了,他还在认真准备你们的婚礼呢,怎么可能有那种想法。舒雁姐你是发现什么不对了吗?”

方舒雁看了?她一眼,转回头去,声音里笑意清浅。

“没有,你说得也对。”

.

曹双被方舒雁突如其来地吓了?一?下,整个人都有点惊魂未定。沉默地跟在方舒雁身后飘进病房。方慧正在聚精会神看电视,看到女儿和曹双进来,兴致勃勃地招呼她们:“雁雁来了?小双快,赶紧过来一起看!这些嘉宾要表白了,我倒要看看我的分析有没有出错,我肯定不会错。”

对曹双关注之盛,甚至连亲女儿都被比了?下去。方舒雁也不拈酸吃醋,笑盈盈走向窗台,打算将花瓶里昨天的花换下来,放上自己带过来的新鲜康乃馨。离近查看后却发现花瓶里的花也是新鲜的,有两朵还是含苞待放的状态,显然曹双没想到她今天会来,已经自行将花更换完毕。

方舒雁转眸看向曹双,她和方慧已经靠在一起,兴致勃勃地看电视上的嘉宾表白。

这档综艺叫《恋爱实习生》,已经播了好几季,每季八个素人嘉宾,职业不同,性格不同,在恋爱小屋里邂逅,发生种种情感纠葛。第一季播出时就大火,一?直是恋爱综艺里最受关注的那个,方慧和曹双都是这档节目的忠实观众。

不过两人看节目的风格区别很大,方慧是看节目内互动体验派,曹双是看节目外社交账号蛛丝马迹派,两人磕CP往往磕不到一起去,于是看最后一集时像是主队不同的球迷在等比赛结果,气氛紧张得不行?。

这一?季牵手成功了?两对,方慧押中一?对,曹双押中另一对,两人战绩打平,对结果都还算满意。方慧一边换台一边感慨:“这节目还是第一?季最好看,关越和姜欣那对是看着?最不合适,但真能感觉到他们是在努力走到一起的。这俩人现在结婚了?是吧?”

曹双赞同地猛点头:“结了?结了?,现在可幸福了。我也最喜欢他们,还关注了?他们的微博,心悦CP就是最好的!唉,我也想找个小狼狗搞姐弟恋CP,甜甜的恋爱什么时候能轮到我……”

曹双说着?说着,突然一顿,想起自己甜甜的恋爱虽然看不到什么希望,但舒雁姐倒是可以尝试一?下,于是朝方舒雁挤眉弄眼一番,一?切尽在不言中。

方舒雁看得莞尔。

方慧看完了?节目,终于开始关心自己女儿,略觉好奇地问她:“怎么就过来了?我看手机上不是说致北昨天开演唱会,今天应该回来了吧,你们这段时间都忙,见得不多,怎么没和他待一?起。”

方舒雁在她床边坐下,笑着?摇了?摇头,杂糅了?真真假假信息的应对张口就来:“见过了?,他今天凌晨回来的,到家还把我弄醒了?一?回。我们今天一直待在一起。他明天要去录音棚,今天和录音总监聊一?下,一?起吃顿饭,分开后我才过来的。”

哦,那就好。方慧放心地点头:“我也不太懂,总之你们两个好好的就行。”

方舒雁拿出摄像机,朝她甜美地笑开。

“好着呢。”她轻快地说,将摄像机对准方慧,“今天小方导演要拍摄的是慧慧宝贝的可爱吃播,小方导演带来了一?块栗子蛋糕作为道具……”

什么慧慧宝贝,没大没小。方慧笑着?瞪她一?眼,拆开她带过来的栗子蛋糕,挖了?一?勺送到嘴里,笑得皱纹都聚在一起。

“真好吃。”方慧发自内心地感慨,“以前家里太穷了?,从小妈都没能力给你提供什么好的生活,那时候特别怕你长大了?怨我。一?转眼你就长大了?,这么快妈就享到你的福,这心里真是特别骄傲。但有时候也觉得特别对不起你,穷人的孩子才早当家,你本来能过得更无忧无虑……”

她现在情绪起伏常常控制不住,表现得也明显,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

方舒雁把相机递给曹双,让她帮忙继续拍摄,自己也入镜,抱住方慧,母女俩互相依偎,方舒雁轻轻拍着?方慧的背。

“怎么会怪你?妈,我特别特别感激你。”她枕在方慧肩上,安稳地闭着眼睛,笑得幸福温暖,“谢谢你给了?我生命,谢谢你抚养我长大,谢谢你没有放弃我……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不会放弃我,会始终站在我这边,没有别人了?,我知道的。”

瞎说。方慧不赞同地轻轻拍她一下:“马上要结婚的人了,说什么呢?这也就是你现在还没成家,说话像个小孩儿一样。等你成了?家,老公孩子就是你心里的第一位,到时候你也就顾不上我这个累赘的妈了?。不过真到那一天,我也就能彻底放心了?。”

“怎么可能。”方舒雁轻轻地笑,声音温软,“妈你怎么总是不相信我,要不我不结婚了?,一?直陪着你好不好?我们两个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也过来了,就这么过一?辈子,想想也挺好的。”

方慧一愣,接着声音猛地抬高,脸色也跟着?一?白:“雁雁!你和致北是不是——”

方舒雁立刻将她抱紧,安抚地顺着?她的背。

“不是。”她快速地说,声音毫不迟疑,斩钉截铁,“我们好着?呢,冬天就结婚,妈你别想东想西,高高兴兴等着?参加女儿的婚礼就行?。”

方慧放开她,仔细地看着?她的表情,半晌终于松了口气,脸色慢慢缓和下来。

“那你没事吓我干什么?!”方慧没好气地说,小孩一样把脸拧到另一边。

“不懂事!一?天到晚净折腾你妈。”

方舒雁微微莞尔,乖顺地垂下头去,任由方慧嗔怪,毫无怨言。

.

方慧这一?闹别扭,闹得还挺持久,现在完全是小孩脾气。她把方舒雁往外赶了赶,发现赶不动后,赌气地把被子一?蒙,开始睡觉。

很快不知不觉真的睡着,秋天走到尾声,她现在一天当中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确认她真的睡着之后,方舒雁叮嘱护工仔细照看,和曹双来到外面。

千城医院收费昂贵,准入门槛也高。医院里人不多,走廊安静,没有一?般医院里的消毒水味,空气清新剂是好闻的柠檬香,不会太浓,走廊的座椅也很舒适,来探病的人在外面等候也不辛苦。

曹双和方舒雁肩并肩坐着?,若有所悟:“已经十一?月初了?,医生说方阿姨现在的精神状态比预计中好。舒雁姐你是早有打算的吧?告诉方阿姨婚礼在冬天,女儿的大喜日子近在眼前,方阿姨心里有一?口气撑着?,身体也不容易垮。”

她这段时间都陪在方慧身边,和方慧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曹双真心实意地在思考担心:“那等到十二月的时候怎么办,告诉方阿姨你们太忙,婚礼延期到明年春天?”

“明年春天时间太久。”方舒雁平静地说,“先延到明年一?月份,然后一个月一?个月往下延。”

曹双听得怔然。

她竟是抱着这样的打算,生生拖住方慧生命走到尽头的脚步。方慧要向前走,她就用自己的婚姻大事做绊脚石,死死拽着方慧的胳膊,不让她了?却牵挂地安心离开。

可是这样用意志和死神进行?的搏斗,又能撑多久呢?曹双一阵鼻酸,不愿细想。

她逃避地转移话题:“方阿姨要去看下一?档恋综了,舒雁姐你要不要一?起看看?说起来,舒雁姐你可以去当恋综的观察员啊,方阿姨喜欢看这类节目,你可以给她画一个在恋综里看到你的饼。”

其实等到分手之后,舒雁姐去当嘉宾也可以。不过这个对方慧的刺激可能就太大了?……

再说,方阿姨她……应该也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怎么兜兜转转又想回来了。曹双一口气猛地哽住,立刻强迫自己的思维进行?话题转移。

方舒雁倒是没她想得那么多,只很自然地摇了?摇头:“我的恋爱还蛮失败的,就不去对别人的感情问题指手画脚了?,没这个底气。”

曹双猛地摇头:“哪有!舒雁姐你最好了!都是致北哥……不,谈致北,都是谈致北不好!”

总在方慧面前致北哥致北哥地叫,曹双一不留神在方舒雁面前也叫了出来,话刚出口立刻反应过来,忙不迭地改口,自己生自己的闷气。

方舒雁对她的失言倒没什么反应,只平淡地否认:“恋情失败,双方都有问题。”

曹双眨了眨眼,歪头看她。

“舒雁姐,你是会给自己揽锅的人啊?”她好奇地问。

方舒雁摇头:“也没有,只是不会拒不承认自己的问题。”

这种东西总是口说无凭。曹双摇了?摇头,给她设定具体场景:“我这么问吧,假设,假设哈。舒雁姐你分手之后,如果接受媒体采访,你会怎么评价你的前男友?包括以后的前男友。”

方舒雁想了想,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分两种情况。”

曹双虚心请教:“哪两种?”

方舒雁认真地答:“一?种是其他前男友,一?种是致北。”

曹双:“……”

“其他前男友的话,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性格不合会承认,对方劈腿也不会瞒着?。结婚的话会签婚前协议,孩子的归属问题我肯定也有所准备,到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全身而退问题不大。”

从舒雁姐和谈致北谈了?七年恋爱,濒临分手之际依然冷静镇定,思路清晰,曹双也觉得她全身而退好像没什么困难。这让她放心了?不少,赞同地点点头,同时对另一种情况更加好奇。

“谈致北呢?”她问,“他不同在哪里啊?”

方舒雁弯起唇角,露出个浅淡的笑。

“是他的话,无论发生什么,因为什么分手,我都不会在别人面前对他横加指摘,分手之后也是朋友。无论谁,怎么问,我都唯有祝福。”

曹双愣了一?下,转头看她,嘴唇动了动。

“就……那么爱他?”

方舒雁轻轻摇头。

“我和他之间,不是只有爱情。”

“小双,我妈是肾衰竭中期发病确诊的。”她慢慢地说,“那年我十七岁,还在上高中,没成年,还背不起生活的重担。那时候会觉得,我这辈子的天已经塌了?,再也走不出来。我要失去我妈妈了?,从此以后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心疼我。”

她的语气十分平静,对过往的苦痛显然已经消化完毕,曹双却听得眼底骤然湿润。

明明是这么好的人,却偏偏承受过这么多本不该经受的辛苦。

“十七岁能干什么呢?我不敢不继续上学,出去赚钱养家,那样我妈会失望。我开始在年级帮人代写作业,晚自习时接单,一?张卷子两块,晚自习结束之前给人家。那时要在学校待到晚上十点半,我不住校,回家的时候有段很黑的路,我每天都一个人走,其实很害怕,但是我没办法。”

曹双动了动嘴唇,无力地想要阻止她往下讲:“舒雁姐……”

方舒雁浅浅莞尔,摇了?摇头,对自己的过去已经能心平气和谈起。

“过得特别辛苦,而且看不到希望。”她说,呼吸平稳地起伏,微微出神,“我妈刚确诊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在查肾衰竭的存活年限,掰着手指头算,思考她能不能等到我挣到钱后给她治病。还要上那么久的学,怎么算都不敢确定。也不敢在我妈面前哭,梦里才能流眼泪,整个人都绷得死紧。”

她顿了?一?会儿,忽然说:“你知道吗,我那些年,戾气很重。”

曹双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看着?她。

“因为从来没感受到过这个世界给我的什么善意,所以也很难跟自己面对的一?切和解。”方舒雁语气清浅,露出追忆的神情,略带着?几分怀念,轻描淡写地娓娓道?来,“上天还要连我唯一的妈妈都早早抢走,我的人生里仿佛只剩下不幸。那时我太恨了,我恨比我过得幸福的所有人。”

曹双愣了一?会儿,突然说:“后来你遇到了谈致北。”

方舒雁眨了下眼,笑了?起来。

“对。”她点了点头,浅浅地笑开,眉眼缱绻。

“后来我遇到了致北。”她说,“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我也在被人看见,也会有人保护我,尽管他也不是个完美的守护者……啊,这个词形容他好像太奇怪了。”

方舒雁兀自摇了?摇头,想了一?下,半闭着眼睛轻笑。

她说:“他不是什么好人,我一?直都知道。那时候我觉得,我也不是什么好女孩,所以没关系。和坏男孩纠缠不清没关系,不被对方珍而重之也没关系。我太害怕孤单了?,孤单到即便是和这样一个人搅在一起也可以。我抱着这样轻浮的想法开始这段感情,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认真在一起。”

“……后来呢?”曹双小声问她。

方舒雁笑笑:“后来啊……”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说起另一件事。

“你听过致北和狗仔交恶的原委是吧?”她问曹双,“外界的说法是他情绪失控,对狗仔实施暴力,要不是手里没武器,很有可能会闹出人命。”

曹双沉默地点点头,这次却没有再草率臆测什么。方舒雁没在看她,曹双知道她并不是真的想知道自己的答案。

方舒雁声音轻缓,将她轻易带入感同身受的褪色回忆里。

“起因是我给我妈买的房子被曝光了?,一?个市郊的偏僻平房,离我妈打工的超市只用坐一?班公交。那时我没太多钱,买不到安保更好的房子,对狗仔的厉害也不够了?解,被狗仔跟住了也没发现,第二天她出门工作时被狗仔堵住,家都回不来,刚养的狗也被挤丢了?,发病晕眩也没人在意。”

她抬起手,慢慢盖住眼睛,呼吸渐渐沉重。

“我和致北那时闹了点儿矛盾,很小的事情,放到现在肯定吵不起来,但当?时都还不够成熟。我当?时在家等我妈回来,外面有狗仔的吵闹声音,她的电话我也打不通,我当?时太急了,没法顾及太多,就那么冲了出去,想要把我妈带回来。

“人太多了?,我打不过。我妈被推到一边,倒在地上。”方舒雁慢慢地说,手背盖在眼睛上,没有放下来。

“那时路边有一?块石头……不算大也不算小,刚好能让我两只手拿起来。我被狗仔挤得走路都打晃,怎么都走不到我妈那边,她倒在地上……我当?时看着?石头,心里在想,抄起来,向外砸,砸得他们头破血流,没法再拦着我……没人会施以援手,我要救我妈妈,伤害到别人也可以,我不在乎。”

曹双心中猛地一震。

“……最开始是舒雁姐你想动手的。”她喃喃地说,“后来谈致北……取而代之了??”

“他本来是过来道歉,想要接我回去的。”方舒雁低低笑了?一?声,“结果替我打了?场架。他把我妈扶起来送进家门,又把我也推进去,关上门之前看着?我,说这些人不值得我弄脏手。”

曹双微微恍惚。

那之后的事传得到处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谈致北和媒体大打出手,即便手里没武器,也以不计后果的打法,把好几个狗仔和记者送进了?医院,自己也没能幸免。

他是从那个时候起,在媒体那边口碑骤跌到谷底的。在那之前,他在音乐唱作节目中横空出世,从长相到家世,从才华到恋情,无一?不是热议焦点,在媒体笔下前途一?片光明。

那之后,好几家媒体再没说过他一?句好话。

“你明白吗?小双。”方舒雁放下手,睁开眼睛,仰着脸向上看。

医院走廊的顶灯光线柔和,她看了?一?会儿,轻轻莞尔。

“不管他是好是坏,是善是恶,我们将走向何方,结局如何。”方舒雁眸光专注,抬起手,伸直手臂,虚虚触碰向头顶散发着冷光的顶灯。

“——他都曾经是我的英雄,在我最需要光的时候拯救过我。”

不止一次,不止一天。

在她置身于无尽黑暗,走一条独行长路的时候。

他是她恒久闪烁的北极星。

“所以如果假定官宣分手的情况,要分成致北和其他前男友。”方舒雁将话题转回来,坦然地说,唇角微微含笑,“我其实不是个大度的人,爱憎分明,睚眦必报。一?般的人要是对不起我,我不可能置之不理,就此揭过。”

曹双垂下眼帘,默默地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心中酸涩难抑制。

方舒雁没有其他前男友。

她却是真的要和谈致北分手。

“但是致北可以。”方舒雁说,转过脸来看她。

“其实我没有回报他很多,如果把他对我的帮助量化,那我做得远远不够。”她说,“七年时间,他带给我舞台,名利,爱情,根本细算不过来,我其实有点无从报答。我不会因为报恩而一?直和他在一起,但我会永远念着这份恩,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想伤害他。”

“哪怕他束缚我,不把我当?平等的恋爱对象看,对我若即若离,不够用心,偏执欲作祟,做出伤害我的事情,又或者瞒着?我做过什么事,甚至于劈腿出轨,把我的尊严踩在泥里……”

方舒雁顿了顿,唇角上弯,笑得恬静美好。

“我都会祝福他。太不对等的感情维系得再久,也不会有好结果。天生不合适,偏还要勉强继续,留下的只有痛苦。分开会有一?场阵痛,但早日拨乱反正,以后才会过得更好。我知道,我一?直知道,我不是那个真能拯救他的人。但是……”

她声音颤抖了?一?下,很快稳住,笑着?闭上眼睛,将眼底的湿意留给自己。

“但是无论发生什么,对于致北,我都——真的祝福。”

作者有话要说:再给现在的雁雁一次机会,带着全部的记忆回到七年前,回到两人的初相见,她依然会选择和致北在一起。

她向她的北极星伸出手,此后经年,风霜雨雪,笑泪喜悲,从未后悔。

她以为她永远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