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他们回公寓时没被狗仔拍到,第二天方舒雁又?去医院时,到底还是被狗仔盯上了。
上次就是在这个医院外面,她被狗仔跟车,之后传出打胎的消息。有一就有二,狗仔上次在这里碰到了她,这次学聪明了,依然等在附近,果然拍到了她的行踪。
医院安保不?错,狗仔进不?来,但不?妨碍他们看图说话乱编。于是昨天谈致北刚刚宣布婚讯,今天方舒雁现身医院,疑似母凭子贵一孕上位的消息,立刻上了热搜,再次引来路人和粉丝铺天盖地的谩骂,用词极其难听,甚至有离得不?远的人当场赶来,说要当面和她对峙,看她究竟知不知道羞耻。
这种情况公司哪能让方舒雁露面,谁知道有没有过激粉丝拿着硫酸过来。方舒雁的活动行程被一刀切,取消了所有工作安排,完全销声匿迹,仿佛她真的做错了事,现在正被封杀雪藏一样。
网路中很快就有了这样的猜测,幸灾乐祸的人说她违背谈致北的意愿,靠怀孕逼宫上位,惹怒了谈致北,嘉华也在迁怒之下放弃了她。
这种离谱的说法,竟然还有很多人相信,大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纷纷说她活该如此。
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大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娱乐新闻上仿佛只有谈致北和方舒雁两个名字,媒体乐此不疲地报道,路人兴致勃勃地讨论,粉丝义愤填膺地抵制。每一个涉及到他们的话题下面都是鸡飞狗跳。所有人都在痛心疾首地积极谏言,就差指着谈致北的鼻子说让他擦亮双眼,别上贱女人的当了。
也可能已经这么?说了,但是没有什么?用,毕竟谈致北说要结婚,仿佛就像天要下雨一样,得?归属于不可抗力?。方舒雁这边的演艺活动全部取消,谈致北倒还会去跑行程,他表现正常时可以称得上一句劳模。听闻粉丝在演出现场和他喊话,演出结束时给他塞信,连哭带喊,场面异常混乱。
嘉华的公关团队已经行动起来,死死压着粉丝请愿,不?让这件事上热搜。对家娱乐公司眼见大好机会,纷纷过来下场搅浑水,找准机会肆意捅刀。谈致北的黑热搜最近像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往往都是上个半小时就撤。
上热搜也就花个四五万,撤热搜却是二十万起步。嘉华最近损失异常惨重,程阳最近天天忙到凌晨三四点,每次跟谈致北行程被拍到时都肉眼可见地憔悴。
这些?动态都是方舒雁自己摸过去看的。她点进谈致北的超话,围观粉丝动态,往下划个一百条,大概二十条是拍摄的各种视频,三十条是商讨怎么和嘉华对着干的集思广益,剩下的五十条全是恶毒咒骂她的发?泄帖子。
她的名字原本在谈致北的粉丝超话里是被禁止的,大家提到她是都用那个女人代称,传说中的youknowwho。现在谈致北官宣婚讯之后,愤怒的粉丝把她的名字从屏蔽词库里放了出来,每天生气了就骂她一顿泄泄愤,精力异常旺盛,每天从早骂到晚。
方舒雁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不?过她这次看到粉丝恨屋及乌,连嘉华和谈总都骂上了,除了她就谈时墨被骂得?最多,都在说他没保护好谈致北,作?为兄长和老板,没能清理掉谈致北身边的坏女人。
对于让无辜的老板受牵连,方舒雁感到十分抱歉,专程致电秦丽娜,个人出资,让她帮忙给谈时墨反黑。听得秦丽娜十分无语,于百忙之中在电话里念叨了她半小时,最后还是帮她把事办了。
边依言照办边替她觉得?不?值,没好气地说她:“干这费力不?讨好的事干什么??自己都还被骂得?评论私信都不能看呢,还替老板操心上了。你个人出钱帮谈总反黑,谈总知道你这么?用心对他吗?还不?如我走公司的账呢,他要?过来问,我就说是尊重你的一片圣母之心。”
方舒雁听得失笑,笑?完还是阻止她:“别啊,谈总对我一直很照顾,我只是投桃报李而已。我个人出钱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都以为我什么?都没关注,对现在的情况不了解的。”
至今为止,没有任何人和她提起过这件事,程阳没说,谈时墨没说,谈致北也没说。在他们心里,她温婉体贴,心境平和,从没提过相关的事,想来有爱万事足,对外界的评价毫不?在意,这么?多年被保护得极好。
所以他们遇到什么?糟心事也都不会让她知道,仿佛她是个高塔上的公主,一直活在自己臆想中的理想国里。
就好像全然忘了她是从那么苦的生活中捱过来的,经历过每天为了省钱只在晚上吃一顿超市打折菜的日子,交学费的钱要辛勤打工攒半个学期。又?或是觉得?她已经遇到了自己的王子,所以无需再继续坚强下去。
方舒雁对此不?置可否,也没说什么?一定要?共患难历风雨这种话,权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这段时间在医院里全心研究食谱,每天变着花样给方慧做饭吃。
谈致北演出结束之后,会在医院接她,频率大概每周一两次。她也不?拒绝,每次都乖巧温顺地跟着回去。第二天谈致北离开,她也随即来到医院,和方慧待在一起,等下一次谈致北过来接她。
这样的生活一过就是半个月,方慧这半个月看她看得?很紧,总是突然会用极度不安的眼神看她,紧紧地盯着看,目光眷恋又?惶恐,仿佛她随时都会消失不见,怎么都挽留不?下。
方舒雁对这样密切的注视照单全收,只要看到方慧朝她看来,就露出个温暖轻快的笑?来,眼睛弯弯,目光明亮纯净,在母亲面前只是个满心依赖的纯真少女。
她也不?问方慧为什么?看她,只笑眼弯弯地去到方慧身边,语气轻松地说说笑笑?,仿佛这样的日子还会持续很久。
一周多以后,方慧渐渐放松了一些?。秋天的上京天高云淡,窗外是高远的青空,方慧拉着女儿的手,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落在两人身上,灿烂明亮,暖意融融。
方慧看着女儿,踟蹰半晌,小心地问她:“雁雁,妈妈跟你说过你爸的事了,你……”
她盖的被子上搁着一本摊开的煲汤菜谱,方舒雁的视线停留在上面,闻言面色没有任何变化,随意地发出一声疑问:“啊?他怎么了?”
方慧犹豫着,欲言又?止:“你跟妈说实话,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这个嘛。方舒雁将菜谱翻过一页,露出沉吟的表情,让方慧看得?心头一紧。
“想法肯定是有那么一点。”她坦然地说,“我想过要?不?要?去和媒体曝光一下他,毕竟是抛妻弃女的人渣嘛,看他过得?好,我心里不?舒服。不?过听妈你说了他的名字之后,我回去搜了一下,发?现他现在就是个音乐学院的教?授而已,这我就有点犹豫了,不?太想和他扯上关系。”
这是什么?意思。方慧听得一愣:“……嗯?”
方舒雁叹了口气,看起来有些?惆怅。
“他太糊了。”方舒雁对方慧说,表情诚恳,“我现在这么?红,如果主动和他扯上关系,简直是在给他抬咖,帮他提高知名度。妈你不?知道吧,他儿子现在正在音乐学院读书,摆明了也是要进圈的,我可不想再被他们缠上。要?是他儿子因为捆绑我有了知名度,那我真是蛮膈应的。”
方慧一愣,确实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些?弯弯绕绕。她反应了一会儿,眉头却是一松,喜上眉梢,又?确认了一遍:“你这么?想就太对了,他哪有你红呢?主动和他扯上关系简直就是给他脸了,咱可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从此以后再无瓜葛是最好的,你能这么?想妈妈就放心了。”
方舒雁唇角上弯,笑?得?乖巧又温婉。
“妈,虽然我很想帮你报仇,讨回一个公道,但毕竟我自己的人生也很重要?,我是不会牺牲自己,和他同归于尽的。”她搂住方慧的胳膊,语带嗔怪,“你怎么想我的啊?难道我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不?成?”
方慧放下心来之后,终于有心情说笑。她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发?顶,语气眷恋。
“妈当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妈就是剩下的日子不?多……好,好,不?说了,你别瞪我。我就是总也放心不?下你,操心习惯了。”
大限将至的人总是自己有所预感,方舒雁和方慧都心里明白,但谁都没有就这个话题深聊。
方慧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其实想想也没那么多不?放心的,你长这么?大了,快要结婚,一直都这么?懂事。我女儿这么?好,以后肯定能过得?很幸福的,这是老天爷欠你的,你值得过最好的日子。”
方舒雁没说话,笑?着靠着母亲的胳膊,视线重新落到菜谱上。
她唇角含笑,仿佛看得?很专注,菜谱却久久没有翻页,仿佛这一页里浸满了厚重的心事和秘密,没法轻描淡写地就这么?被揭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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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踏进公司,又?是大半个月过去。
娱乐圈每天都在发生新鲜事,再大的新闻,一个多月过去,又?没有什么?新进展,讨论来讨论去还是那些话题,大家已经讨论了五年,话说了很多遍,热情终于渐渐消减。
今天是噩梦乐队巡回演唱会重启的日子,上个月没开成的那场演唱会,观众可以选择一比一同座换票到这一场,也可以选择全额退款。演唱会两天连开两场,一张票可以连着看两次,最大程度抚平了歌迷心头的不?快,让她们重新高兴起来。
还有两个小时演唱会就要开始,体育馆那边依旧开了直播,目前镜头对准场馆外,人头攒动,应援铺天盖地。直播间的评论刷得飞快,小部分人在讨论乐队,绝大部分人在刷屏讨论她。
[方舒雁今天来不来?以前噩梦乐队演唱会她每场都是特邀嘉宾的,这次还是吗?]
[没看到宣传哦,应该是不来了吧,以前都有预告的,这次一点都没有。]
[那网上传的就是真的喽,还真是母凭子贵逼宫上位啊?真够不?要?脸的,啧啧。]
[她是不敢来了吧?台下基本上都是谈致北的粉丝,我听说不?少人都是有备而来,她要真敢露面,你们猜迎接她的会是什么??]
这话倒没说错,公司今天是真不?敢让她过去当嘉宾,生怕过激粉丝干出什么?上负面新闻的事。方舒雁顺着这条评论,猜测了下自己会面临什么?,一时有点摸不准究竟是会面临恶言恶语之类的精神摧残,还是鸡蛋菜叶这类浮夸的物理攻击,陷入认真的思索。
想得过于专注,连有人到她身边来都没察觉。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这才突然回神,转头向旁边看去。
咦。方舒雁看着面前的人,有点错愕:“凯哥?没去看演唱会吗?”
“你穆姐出差去了,不?是和老婆约会的话,我一个人去看谈致北有什么?意思,就好像他那张脸我还没看够似的。”谈时凯无所谓地耸耸肩,上下看了她几眼,语带调侃。
“虽然理解你想要低调过来的心,但把自己包成个粽子,反而就没有隐藏自己的效果了。咱们嘉华的当家小天后原来也有这么?蠢萌的时候?这我得?找个机会不?小心爆料出去。”
方舒雁抬手盖了下脸,微微窘迫:“我妈给我买的新衣服,这不?是换季了……”
哦,传说中的你妈觉得?你冷。谈时凯了然,笑?着和她闲话家常:“你最近都和你妈妈在一起吧,她身体还好吗?我最近认识了个医院的朋友,能把国外的专家请过来会诊,我把他推给你?”
方舒雁一惊,立刻拿出手机,匆匆调出微信:“真的吗?医生怎么称呼?什么?时候有时间,周末不忙的话,我能不能请一顿饭……”
“不?用跟他客气,我们关系还可以。你妈妈的情况我也和他提过了,你直接和他约时间就行,他挺忙的,不?怎么有时间交际,我下次请他吃饭带上你。”谈时凯止住了她的打算,把对方的微信推给她,“最近刚好你也有时间,能把这个事办了也很有意义。”
方舒雁动作微顿,抬眸看他。
谈时凯收起手机,朝她挑了下眉毛。
“又?不?是真的做错事被雪藏了,对吧?”
方舒雁愣了一会儿,弯了弯唇角。
这个笑并不灿烂,带着点微微的复杂和涩然。原本她的心境非常平和,但被体谅的时候,还是无法控制地感到一阵鼻酸。
她浅浅地笑着,看着谈时凯,声音很低地道谢:“谢谢凯哥。”
谈时凯叹了口气。
“哪轮得?到你谢我。”他说,“我这也不?过是给致北凿补一点。这小子混账惯了,做事一意孤行,根本不会为别人考虑,委屈你了。”
方舒雁摇摇头,平静地笑笑?。
“他不?是故意的。”她说,替谈致北说着好话,“其实也在努力做得?更好了。”
谈时凯颇觉牙疼地嘶了一声。
“有些?时候太纵容不是好事,溺子如杀子,男朋友也是一样。”谈时凯评价道,语气随意,仿若漫不?经心,“我在旁边看着都替你着急,都要和他结婚了,怎么还能放任他这样状态不?定的,对以后的婚姻家庭,父母孩子,都不好。你要?是打算和他长长久久地过下去,不?帮他改不行。”
方舒雁脸上的表情不?变,依然带着浅浅地笑意,看向谈时凯,礼貌地侧耳倾听。
谈时凯也完全没有什么?异样,还是一副对谈致北万般嫌弃的表情,好像真的只是在多管闲事地向她传授驭夫之道?,而不?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在试探她的想法。
“致北这样的人,你要?真的和他分手成功,一走了之,对你是最好的。”谈时凯淡定地道,看着对出口的话不?打算负任何责任,被谈致北追杀也有恃无恐,“可惜你不?幸没能成功,那以后的人生就进入地狱模式了,想想就怪不幸的。但如果可能的话,还是尽量把生活过好吧。”
方舒雁安静地听完,浅浅莞尔,平静地笑着道?谢。
“我知道的凯哥。”她认认真真地点头,眉眼弯弯,“我会努力把日子过好,致北也会越来越好。他比你想的要?积极,你别担心。”
“我担心他个屁,这祖宗还轮得到我来担心。”谈时凯露出嫌弃的表情,却是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动作很轻,透出几分真切的关照。
“能行就行,不?行就算了,尽力就好,别委屈自己。舒雁,你就是太习惯委屈自己了,所以才过得?这么?辛苦。其实没必要?,人要学会多爱自己一点。”
哪有那么夸张。方舒雁摇了摇头,目送谈时凯的背影离开。她走进楼上一间空休息室,没过多久,秦丽娜很快找了过来。
见了她就眼圈微红,稍稍抑制了一下,绕着她转了一圈,闷声说:“瘦了。”
“哪有,我天天在医院给我妈变着花样做饭,自己也会吃,不?可能瘦。”方舒雁予以否认,仔细看了看她,轻轻叹气,“你才是,瘦得厉害。”
这一个月方舒雁无行程一身轻,过得?很悠闲,秦丽娜却要忙疯了。她用方舒雁经纪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在这种恶劣舆论环境下奋起抗争,效果不?大,毕竟积年累月的偏见很难改,方舒雁资源的来源也无可辩驳,于是一直在自己和自己较劲,憔悴得不?行。
和你比这都是小事。秦丽娜挥挥手,短暂的寒暄后立刻回归工作,翻开自己带过来的文件夹递给她:“是要这个节目的资料是吗?这季放出来的消息还不?多……怎么突然对选秀节目感兴趣了?”
方舒雁拿过资料翻了翻,节目还在筹备阶段,下个月才录制,放出的只有一些?引流的八卦。方舒雁扫过一条星二代选手爆料名单,唇角浅浅弯了一下。
“因为我想去当声乐导师呀。”她语气淡定地答,在秦丽娜吃惊的表情中朝她一笑?,“不?是你说要我多吸一点和致北没有关联的粉丝吗?我又?不?可能去选秀,当导师就不错。”
嗯?秦丽娜一愣,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不?错,可以去联系一下,应该问题不?大。你这还是第一次主动开口要什么?资源吧?我有点惊讶。”
“以后还会有的。”
方舒雁合上文件夹,递还给秦丽娜,唇角轻轻一弯。
“记得帮我报备给程阳。”她说,“跟他讲,我也要?开始找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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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司里报了个道,和秦丽娜确定了一下慢慢复健的工作安排,接下来就没什么?事做,她今晚最好还是别折腾出任何动静,不?然谈致北的粉丝一准发?疯。
谈致北人在体育馆开演唱会,狗仔没消息可跟,今天可能是想抓她爆料的人最多的一天。方舒雁采纳了公司建议,决定今晚不?回医院,以免打扰方慧。她久违地独自回了趟公寓,还没到地方,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谈致北打来的,声音和平常不?太一样。
“在哪儿,医院?公司?”他问,“我去接你。”
方舒雁向车窗外看了一眼:“还有大概十分钟到公寓楼下。”
“嗯。”谈致北应了一声,自然地说,“那我去公寓楼下接你。”
怪不得?声音有点异样,这是喝多了。
“庆功宴这就结束了?”方舒雁问候了一句,听了几秒他那边嘈杂的动静,语气自然地婉拒,“我马上就要到家了,不?用操心我,你继续庆祝。”
就这么?说定了。谈致北根本没理会她的拒绝,自顾自地通知她:“我十分钟后到楼下接你。”
方舒雁:“……”
曹双听了一耳朵,疑惑发?问:“他这是在哪儿,十分钟能到楼下?”
方舒雁收起手机,语气云淡风轻。
“可能是插上做梦的翅膀飞过来吧,不?用管他。”
方舒雁果然没管他,十分钟后自行上了楼,洗澡换衣服,阅读选秀节目资料。她将节目在网上公开的资料详细看了一遍,又?点开往季节目预习,第一期看到末尾,才又?接到谈致北的电话。
“我到了,下楼吧,接你回家。”
方舒雁应了一声,放下电话下楼,接失了智的男朋友回家。
谈致北很少喝醉,他就不是个能和人把酒言欢称兄道?弟的人,用酒瓶子砸人脑袋还差不多。方舒雁还真没见过他这种降智的样子,一时有点新鲜,看他表面看着全无异样,进电梯的时候直愣愣向前,差点一头撞到电梯门上。
方舒雁赶忙拉住他,谈致北在电梯里站定,一抬眼正对着电梯间广告屏上的自己,微微皱眉。
演唱会正值宣传期,他这样体量的歌手,重大活动的宣发向来有三方同时发力。公司的宣发、赞助商的地广,以及粉丝的全城应援。两人面前正播放的这则广告应该是来自公司,是他过往几年的演唱会舞台混剪,他和乐队的人一起站在台上,全情投入地唱歌。
即使是拉了广角的全景机位,他依然是那个毫无疑问的视觉焦点。台上有四个人,台下有千千万万人,他身形削薄,穿着一身黑,却行走到哪里,就把目光和灯光带到哪里。
谈致北看着宣传片,方舒雁的目光落在他的侧脸上。
他真是个特别好看的人。
娱乐圈的好颜色方舒雁见得?不?少,她自己也是个能让人眼前一亮的美女,粉丝控评时也能带着精修照片夸她美颜盛世。但谈致北的好看是那种仿佛加了层滤镜的精致,对比度和锐化调到最高。他皮肤苍白,发?色总是极深,瞳孔乌黑,总带着仿佛终年游走在黑暗世界的孤冷漠然。
阳光与灯光都无法温暖他,他叫谈致北,他的粉丝于是一直叫他北极星。
夜空中最远最亮的那颗星星,孤独遥远地闪烁,恒久高悬天空。
当年让他一夜爆红的那档节目,本来是一个原创音乐人的唱作比赛,开播前毫无水花,节目冠名商是款洗衣液。第一期节目他只在最末的预告片里闪了个镜头,为下期节目出场预热,结果片花传到网上,瞬间引爆网络。
当时嘉华已经按计划开始捧他,但对于这样的热度,还是有点始料未及的。方舒雁趴在他出租屋的床上看热搜,满眼是笑地拨弄他的头发。
“你红了,致北。”她向他实时转播,“现在全网都在等着下周你出场。”
谈致北当时的反应很好玩,他似乎并不相信,接过手机,自己看了很久,难得露出几分迷茫。
他没有立刻接受这个事实,眉头紧锁:“被人喜欢有这么?简单吗?”
“是你的话就很简单吧。”方舒雁转头看他,眸光盈盈,眉眼弯弯,“你这么?厉害。”
那时她是真的为谈致北开心,甚至感到与有荣焉。
他们到底是如何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方舒雁微微恍神。
“雁雁,你在这里。”谈致北忽然说。
什么??方舒雁的思绪被他打断,愣了一下,疑惑地转头看他。谈致北又?等了十五秒,抬手在广告屏上面点了点。
“这里。”他说,精准地点到某个位置,下一秒广告屏上换了个画面,拍到了在台下挥舞着荧光棒的她。
画面闪得很快,拍的又?是个广角,谈致北对着台下的观众唱歌,视线望向她的方向。
但她只有个背影。观众背对着镜头,方舒雁又?看了好几遍才确认这真是自己:“四年前那场?我对这身衣服依稀有点印象……当完嘉宾就坐到前排去看了。你怎么认出来的?我都没太认出来。”
“我认得我的眼神。”谈致北说。
方舒雁一怔。
“每次上台表演完之后,你都会坐在台下看我唱歌,从最开始就这样。那时台下只有一酒吧的观众,想找你很容易,我还能和你递个眼神,让你决定一下演出结束之后去哪家吃夜宵。”
方舒雁一顿,也想起了那段贫穷的日子,会心莞尔。
“后来就没那么容易了,但我还是会去找你。”
方舒雁顿了一下,转过脸来看她。
“每次都能找到,但是程阳说要?照顾各个角度的粉丝,所以渐渐的,我开始不?会只朝你那边看。这几年好像看得?越来越少,找到你之后就不?会再多留意了,知道你肯定每次都在,远远地看着我,见证我所有的重要?时刻。”
他看着广告屏,长久地凝视,唇角弯着。电梯上行,到达他的楼层,谈致北没出去,收回视线,转过头来看她。
“是不是因为我的不?重视,让你失望难过,所以才决定不?再陪着我了?”谈致北轻声问,定定地望着她,眼神微微迷蒙,并没有完全驱散酒意,所以也难得地透着几分无措。
看得?方舒雁心软。
她上前一步,抬手抱住他,像抱一个做错事后不知所措的孩子,温柔地顺着他的背。
“不?是的。”她放轻声音,“致北,这次是情况特殊,你也知道。不?过我们毕竟是不同的个体,当然也会有不?在对方身边的时候,这也很正常,你要?开始习惯。”
开始习惯这种没有她的生活。
“我不?想习惯。”谈致北低声说,回抱住她,下颌抵着她的肩膀,脸贴着脸,与她耳鬓厮磨。
“不?分开好不好?不?要?不?来我的演唱会,也不?要?去当那个什么?选秀节目的导师……”
方舒雁愣了一下,心头的柔软一瞬间消失无踪,脸色骤冷。
她没有在他怀里挣扎,只放下手,无动于衷地站着,任由他摩挲她的侧脸。
她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眸光澄明,清澈平静。
“致北。”她声音很淡地说,“别再继续挥霍我对你的容忍了。”
你我皆知所剩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