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馆的门短暂地开了一下,又很快合上。虽然因?着摇摇欲坠的安保防线还存在,没有?粉丝真的冲进?来,但匆匆一瞥之间,前?面的人透过短暂开启的大门,看见了背对着她们的熟悉身影。
前?排的粉丝顿时?尖叫起来。
“致北!刚刚那个是致北——!”
惊呼声?层层叠叠地传开,粉丝们在短暂的自乱阵脚过后,情绪更加激动亢奋。
刚才那一幕意味着什么?是致北想要出来和她们见面吗?在她们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和无助,需要她们的支持和鼓励?
粉丝们不再盲目地乱喊乱叫,开始有?了一定组织纪律,整齐划一地朝里面喊话。
“致北!致北!出来见面!我们今晚不见不散!说到做到!”
程阳这?边见到方舒雁把谈致北拉回来,刚松了一口气,那边就听到了外面粉丝的喊话。他表情一苦,疲惫地叹了口气,揉着眉心苦中作乐:“我是不是听到粉丝恢复点儿?理智了?不管怎么说,今晚总算有?件好事了……”
话刚说出口,就听见谈致北在旁边悠悠地开口。
“怎么说话呢,我向雁雁求婚成功才是今晚最大的好事。”
程阳:“……”
你那也叫求婚?明明是逼婚好吧!
程阳哽了哽,幽幽地看他一眼,怕他又发疯,忍了忍,没反驳他,潦草地敷衍道:“都算,都算。总之再等一会儿?,安保增援也快到位了,到时?候致北你就出去和粉丝见个面,让她们散开。用词千万要谨慎一点!别弄得大家情绪又激动!一定得好好说话……”
谈致北抬了下眉毛,不置可?否:“怎么个好好说话法。”
呃。程阳看着他,又看看方舒雁,卡壳了几秒,叹了口气:“总之就和粉丝解释一下那句分手吧,既然你们现?在……没分成?那就和粉丝说下刚才就是开个玩笑,或者在排练什么台本?,你能?找到别的原因?也行,总之一切都是误会。”
谈致北露出思索的表情,很快眉头舒展,笑了一下。
他说:“这?个简单。”
程阳完全不信任他说的任何字,将目光转向方舒雁:“舒雁,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方舒雁背对着他,从刚才开始,一动未动。
她还被谈致北抱着,从背上的手到交缠的指尖,整个人被谈致北禁锢在怀里。她安静地沉默着,一言未发,留给众人的始终只?有?背影,纤弱削薄,像被抽去了灵魂的精致人偶。
看得程阳都于心不忍,哪有?这?么强迫人的,利用人家的温柔善良肆意挥霍。程阳叹了口气,没好气地瞪一眼谈致北:“还不松手?善后去!放舒雁过来,站那儿?不安全。你到底怎么把门弄开的?”
谈致北没理会他的询问,重新靠近方舒雁的耳垂,在她耳边轻声?说话。
“我去处理一下。”他语气温柔地说,“等下会先?离开,你等公司请的安保增援来了再走?,别让曹双先?送你回去。她连个跟车的狗仔都摆不平,我不放心。”
方舒雁被他抱着,没有?任何人看得到她的表情。她安静地沉默着,一言不发,对谈致北的一切举动都毫无反应。
谈致北抬手,将她一缕散下来的发丝挽到而后,动作珍视小心,像在触碰什么易碎的宝贝。
他帮她将略微凌乱的发丝理顺,语气随意地问她:“恨我吗?”
方舒雁依然没有?应答,谈致北放开她,执起她的一缕发丝,绅士地微微躬身,彬彬有?礼地在上面落下一个轻吻,淡笑着说:“恨的话也很好。”
他松开大部分柔软的青丝,只?留了一根在手上,轻轻扯断。而后将细软的发丝缠在指尖,越过她向前?走?。程阳紧走?两步,就要上前?和他说话,结果谈致北径直越过他,继续向前?。
程阳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回神:“他要去哪儿??!拦住他!别让他乱动!!”
一溜跟过去的工作人员如梦初醒,立刻上前?拦他。但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几个媒体?人忽然凑了过来,笑着拦住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致北现?在有?事要做,无关人士别拦着吧?”
程阳看见他们,愣了一下,心里猛地一沉。
这?些媒体?不是嘉华之前?打过招呼,承诺会发正向通稿的那一批。这?几家信奉热度至上,后台也硬,什么新闻都敢发,也会有?恃无恐地将事件夸张放大,嘉华今天根本?就没送他们票,他们刚才也没出现?在后台群访里。
他们是怎么进?来的?!而现?在放谈致北离开,拦住了他们……
大概清楚了谈致北能?开门的原因?,程阳心里猛地下沉。
这?时?候也顾不上会得罪媒体?了。程阳烦躁地高喊:“让开!少拦路!把他们全都冲开——”
这?群媒体?数量有?限,在人数有?优势的情况下,确实没能?拦太久。但这?个时?间已经够谈致北离开了,程阳刚带着人追到后门,远远地看见后门打开又合上,谈致北一个人走?了出去。
门外在短暂的沉默后,立刻响起刺耳的尖叫。
尖叫声?太吵太杂,穿透性极强,让所有?人都恨不得捂住耳朵。程阳迅速扑到一旁的窗户上,隔着玻璃看到谈致北就那么走?了出去,迎面对上情绪激动的人潮。
他抖着手,立刻和外面的安保联络,惊急交加,每一个字都破音:“看到走?出去的那个人没有??!别的不用管了,粉丝不用拦了,保护好他!!”
安保人员训练有?素,也见过谈致北,知道他的样子。职业素养让他们第一时?间做了最正确的选择,团团将谈致北围住,严密簇拥着他向前?走?。
谈致北身量高挑,被安保人员层层挡在中间,依然能?看见眉眼。粉丝的震天呼喊近在咫尺。他无动于衷地一路向前?,来到早早停在后面的车旁,拉开车门上去。
骚动开始时?,绝大部分粉丝都在正门那边等着检票,现?在也大多聚集在那边,在层层安保的努力下,倒就这?么让他来到了车旁。谈致北坐进?副驾,车窗降下,留给外面一个平静到近乎冷漠的侧脸,眉眼极致冰冷,疏离遥远,如同永远触碰不到的神祇。
车辆向前?缓缓开动的时?候,周遭一道崩溃的尖利哭喊声?刺破重重安保包围,递至他的耳边。
“致北——!你不要爱她了,那个女人不值得!”
谈致北忽地转眸,朝出声?处看去。
他看不见具体?是谁在说话,只?越过层层安保和努力探来□□短炮,瞳孔在夜色中漆黑一片。
他唇角弯起,漂亮的桃花眼美好地舒展,冷漠而平静地说:“下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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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从后门开出去,缓慢地拨开人海,绕了半圈,来到体?育馆前?门,让所有?粉丝都知晓车里坐着的人正是她们要见的那个。
他就这?么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而后在众目睽睽中转身离开。一半粉丝因?他的举动失魂落魄,另一半则因?着他这?般的无情,当场对他生出无尽的恨。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们?!就因?为我们喜欢你?!
周遭的喧嚣一直未曾停止,人却显而易见地减少,毕竟谈致北已经走?了,再留在这?里也讨不到什么好。嘉华的安保增援也已经到位,现?场的秩序终于慢慢恢复,有?惊无险地过了这?一关。
不过明天的社会版头条怕是也逃不了了。程阳无力地苦笑,真恨不得自己现?在当场撞墙明志,进?医院躺上半个月,拿命换清净,一了百了。
唉。程阳头痛欲裂,深吸了好几口气,勉强压下心头的万般思绪,开始处理眼前?的事。
演唱会今天是注定开不了了,但很多事情现?在都要开始解决。周围的人都动作起来,忙碌地来来去去,到最后只?剩方舒雁还在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大门,长久地出神。
谈致北走?后,她依然一个人停在这?里,谁叫都没有?反应。
几乎是谈致北离开的一瞬间,曹双就朝她扑了过来。她因?惊恐而满脸是泪,怎么也止不住,扑过来抱着方舒雁,说话时?控制不住地大口抽气。
“舒雁姐!舒雁姐——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说句话啊?别吓我……”
方舒雁被摇了很久,直到曹双眼泪都要哭干,才回过神来,转动眸子,朝她望了一眼。
没事。方舒雁慢慢摇了摇头,朝她安抚地笑笑。
曹双的眼神却在片刻的怔愣之后,变得更加慌乱。
她连眼泪都瞬间止住,匆忙抬手,抚上方舒雁的脸,很快又像被烫到一样收回手,无措地望着她,喃喃地说:“舒雁姐,你哭了……?”
是吗。方舒雁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颊,果然摸到了湿润的水迹。
她自己都还没有?什么感觉,眼睛却已经好像承受不住眼泪的重量,无法控制地坠落。
眼泪遏制不住,无知无觉,泪如雨下也悄无声?息。方舒雁抬手擦了两下,没起到什么作用,于是带着点懵懂地碰了碰自己的眼睑,像是对自己现?在的样子感到疑惑。
直把曹双看得鼻酸,很想上前?去抱一抱她。
她努力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没克制住,于是抬手将人抱住。她紧紧环抱着方舒雁,这?一刻仿佛生出无限坚强勇气,笨拙生疏地安慰起人来。
“舒雁姐,别怕……肯定有?办法的,你想分手,不想和谈致北结婚,肯定有?办法的。这?个世?界又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我们去找谈总让他做主?,去和媒体?说明情况,去和每一个愿意听的人解释……她们怎么能?不信你?你明明已经这?么委屈……”
曹双越说越是哽咽,她细数过后愈发清晰地认识到,方舒雁实在是个很孤单的人,一直以来无论做什么都会被所有?人恶意揣度,连伸冤都没有?资格。
“会好的,肯定都会好的。”她带着浓重的鼻音说,将方舒雁抱得更紧,“谈致北简直就是疯了……我之前?竟然还觉得你们两个很合适,舒雁姐,对不起……我本?来以为谈致北只?是脾气不好,行事乖张,本?质不坏的,我没想到他是这?么、这?么偏执可?怕的人……”
“……不是的。”
“我没想到他隐藏得这?么深!他……”曹双愤怒的宣言说到一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方舒雁刚才说了什么。
她迟疑了一下,不太确定:“……舒雁姐?”
她放开方舒雁,近距离看着她的表情,眼神中带着怜惜与小心翼翼。
方舒雁依然是怔怔的,仿佛还在出神,眉睫安静地垂敛,像被抽去了一切鲜活的情绪。她依然在面无表情地流着泪,没有?看曹双,自顾自地说:“致北他,一直在努力收敛克制自己,压抑性格脾气,心里的阴暗面,想要好好过正常的生活……我知道的。他没说过,但我知道的。”
他一直以来哪里正常了啊?!从来没有?克制收敛过好不好!舒雁姐你滤镜有?八米深了!以前?怎么没觉得你恋爱脑啊?!曹双气不过,就要张口反驳她,却见方舒雁无力地笑了一下,抬手擦眼泪。
越擦越多,浓厚的悲伤无力自抑。方舒雁用手背挡住眼睛,眼泪一滴滴顺着脸颊坠下。
她的声?音艰涩而沙哑。
“……我没想到,最后是我逼他最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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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晚上,仿佛全世?界话题的中心都是谈致北。
粉丝在哭嚎不愿接受,路人在对他冷嘲热讽,媒体?在积极落井下石,许许多多毫不相干的人跳出来对他评头论足,所有?人都在好奇他现?在的所思所想。
谈致北走?进?谈家老宅。
一墙之隔,外面是沸反扬天的全城热议,老宅里却依然静谧无声?,老爷子不喜欢吵闹,这?个家里的每个人都习惯性地安静,连走?路都不会发出声?音。
只?除了谈时?凯,从小就是老爷子最喜欢的孙子,备受宠爱又不染指家业,在各怀心思的每个人看来都很无害,这?个家里只?有?他能?活得肆无忌惮。
谈致北没有?这?样的特权,纵使他在外面是流量爆炸的当红大明星,在这?个家的人看来也不过是个戏子而已。职业不体?面,身份也很尴尬,跟着母亲姓的谈家外孙,天生矮人一截。
谈家老宅一共上下五层,三六九等地按楼层划分阶层,彰显着每个人在这?个家里的身份地位。老爷子住在最上面的五楼,一楼是功能?房和保姆屋。他和母亲住在二楼,在这?层长大的都是些完全不受宠的孩子,他母亲曾是二楼住着的唯一成年人。
谈致北在进?门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就仿佛被瞬间改写,挂上亲切柔和的笑意,和迎面碰见的所有?人都主?动地打着招呼,从保姆到保安,再到各种叔伯叫不出名字的私生子女。所有?人都对这?个样子的他习以为常,两个年轻的陌生堂弟堂妹经过他后还要回头看,窃窃私语声?传进?他的耳朵里。
“刚才那个是谈致北吧?咱们表哥?天呐,他在外面那么高冷,原来在家里这?么亲切的哦?”
“太正常了,不就是个艺人么,有?什么资本?在老宅里狂。听我爸说他是在老宅里长大的,不跟爸姓跟妈姓,看来他妈嫁得不怎么样呗,懂的自然懂。”
“这?么一说也是。那我找他给我多签几张签名照,他肯定不会拒绝吧?我想转手倒卖出去……”
声?音渐低渐弱,谈致北仿若未闻,来到自己的房间,拿出钥匙开门。
这?个房间的改建,是二楼房间中的独一份。门板改装成了带活动门板的款式,一般是养宠物的家庭供宠物进?出家里时?用的,在谈家是为了方便给屋里的人送饭。
自从他搬出老宅后,这?个房间就开始常年上锁。有?钥匙的人不多,如果他不回来,门就只?有?每周保姆打扫卫生时?才会打开。平常根本?不会有?人过来这?个走?廊尽头的房间,冷清得仿佛离群索居。
门锁转开,谈致北收起钥匙,推门进?去。
房间里没开灯,厚实的窗帘拉着,一丝光线也透不进?来,黑沉沉一片,连声?音也没有?,仿佛空无一人。
谈致北按开灯,而后立刻向旁边躲了两步。
一个钢制的餐盘擦着他的发丝被掷了过来,力道极重,撞在门上发出一声?厚实的闷响。
老宅里刚吃过晚餐,看来餐盘保姆还没来得及收走?。谈致北闪得及时?,没有?被砸个正着,但餐盘里还有?着没吃完的饭菜,甩过来时?带出一道淋漓的弧线,在惯性中甩到他的身上。
谈致北穿的还是原定登台时?的演出服,从头到脚一身价值不菲。溅上去的细碎血珠没能?让他显得狼狈。但这?些剩饭剩菜的汤汤水水挂在身上,让他骤然从一个在舞台上发光的明星,变成了一个糟糕生活之中的普通人。
谈致北摘了下头发上沾到的饭粒,朝蹲在角落里,正对他怒目而视的女人走?过去。
见他不止没被自己击退,甚至还不断靠近,女人极其惊恐,不断蜷缩着后退,发现?自己退无可?退之后脸色一变,表情狰狞地一把抄起旁边的木椅子,劈头盖脸就往他头上砸去。
“你是谁?!你怎么还敢过来?!人渣!!私闯民宅!!你怎么还不死!!”
谈致北这?次避无可?避,手臂撑起来重重地挨了一下。他将女人手上的椅子强行抢过来放到一边,转头就见女人恶狠狠地朝他脸上抓来。
谈致北攥住她的两只?手腕,蹲在她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
“妈。”他平静地和女人打了个招呼,随口问候,“晚饭吃得好吗?”
谈茉莉朝他怒目而视:“谁是你妈?贱种!”
谈致北没理会她,转脸看了下地上的食物残渣。
“剩得不多,看来吃得不错。”
谈茉莉受不了他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瞬间被激怒,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开始剧烈挣扎:“你又是那男人和哪个女人生的贱种?!你都这?么大了!你怎么敢叫我妈,你怎么敢!我要杀了——”
她瘦得形销骨立,脸上没有?一丝肉,双颊深深地凹陷下去,已经无法觅见曾经的美丽,现?在这?样的歇斯底里,看着更显狰狞。愤怒会让人充满力气,她剧烈挣扎的时?候又毫无章法,着实很难被一个人就地按住。
但谈致北已经习惯了。他熟练地将谈茉莉的两只?手腕拢在一起,扯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束缚带缠牢,又从上锁的柜子里拿出一支镇定剂,给她注射完之后,扶着她坐到床上。
被打了一针之后,谈茉莉终于安静下来,坐在床上看着他,双手被捆在身后,看着无害又无辜。
随着情绪镇定下来,她也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盯着面前?的人吃力地辨认了好一会儿?,试探着问:“致北?”
嗯。谈致北点点头,应了一声?,重新和她打了个招呼。
“我回来了,妈。”
谈茉莉环顾四周,看到栽倒的椅子和地上的饭菜,歪了歪头:“致北回来看妈妈呀?妈妈真开心,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
谈致北说:“回来有?事找你商量。”
谈茉莉脸上露出明显的疑惑。她现?在完全就是个孩子,脑回路直白,所有?内心活动都写在脸上。
“你没有?零花钱了吗?”她问,随后扭动着身子想要翻兜,乱拧了好一会儿?,意识到自己的双手被绑住了,委屈得直扁嘴,“你怎么能?把自己妈妈绑起来?妈妈要给你找零花钱呢。”
谈致北看着她,斟酌了一下,觉得她现?在的心智暂时?性恢复了正常,解开一下应该也无妨。于是帮谈茉莉将束缚带解开,看着她翻了半天口袋,无辜地看他。
“我找到了。”谈茉莉小声?说,朝他神秘兮兮地勾手。谈致北在她身前?蹲下,被她笑着拉过手,在上面献宝似地放了张糖纸。
“我特意给你攒的呢!”谈茉莉得意地说,慈爱地抚摸着他的手背,眼中带着几分极难得见的温和,“我的东西都是留给你的,这?些钱你收好,别乱花,留着你以后长大娶媳妇。”
谈致北垂眸望了糖纸一会儿?,指尖收拢,将皱巴巴的糖纸合进?掌心,抬头朝她笑笑。
“不用以后,我现?在就要娶媳妇了。”
啊?谈茉莉歪头看他,脸上写满迷茫。
“我要结婚了。”谈致北说,声?音越放越低,很快若不可?闻,像是只?分享给母亲听的悄悄话,也像是一个人自言自语,正在将这?个事实慢慢消化。
他说完这?句话,自己怔怔地出了会儿?神,无声?垂眸半晌,复又抬头看向谈茉莉。
“你还没见过她,叫方舒雁,我们在一起很久了。”他对谈茉莉说,“结婚之前?我要带她来和你见个面,她还不知道你的事,不过她不会介意的,是个很温柔很善良的人,你肯定会喜欢她。”
谈茉莉维持着刚才茫然的表情不变,在他的讲述中始终无动于衷。谈时?墨说完好半天,她才像刚回过神一般,惊奇地重复了一遍。
“你要结婚了啊?”她问,朝谈致北倾身过来。
“这?么快,怎么你都要结婚了。”她双手放在谈致北肩上,扶着他的肩膀,喃喃自语,声?音奇异,“……你怎么能?结婚呢?”
她的表情倏地一变,猛地收拢双手,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也配结婚?!贱种!!”
谈致北猝不及防之下,被她下死手掐了个正着。她整个人都凶神恶煞地扑上来,将谈致北一下压倒在地,用尽全身力气去掐他的脖子,手臂都泛起青筋。
她看谈致北的目光好像在看仇人,双目赤红,尖利的指甲深深陷进?他脖颈处的皮肉,硬生生掐出血。她情绪激动地咆哮,越掐越紧,仿佛只?要掐断手掌下这?个人的脖子,自己就能?获得最大的解脱。
谈致北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停顿了一会儿?,才将她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拉开。
她掐得太用力,这?个动作变得很不容易。谈致北将她的手艰难地拉开些许,近距离看着她的脸。
“以前?有?时?候会觉得,哪天死在你手里好像也不错,这?条命是你给的,到头来也还给你,我们两清,从此再无关系,这?样很好。”谈致北慢慢地说,掰开她的手,闭了下眼睛。
他喃喃地说:“现?在不行,我要结婚了,以后不光是谁的儿?子,也会是谁的丈夫,还可?能?是谁的爸爸,我这?条命不是只?和你有?关了。”
“呸!”谈茉莉被他扣住手腕不能?动,朝他脸上鄙夷地吐了口唾沫,依然在拼命试图掐他的脖子,用一切能?想到的手段去攻击他,神情癫狂,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
“你也配过得这?么幸福?!贱种,你也配?!你是罪人!罪无可?赦!你这?辈子活着喘的每一口气,都得用来赎罪知不知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生了你——”
谈致北面无表情,扬起手刀,就要砍到她的后颈上。谈茉莉的声?音却突然戛然而止,动作定住,手上的力道也顿时?一松。
但她饱含恨意的眼睛却竟没有?立刻合上,始终死死地盯着他看,里面无限仇恨阴冷,任谁看上一眼都要做好几天噩梦。
谈致北的噩梦做得太多,对此早已麻木,不闪不避地和她定定对视,将她不甘软倒下来的身体?扶住,坐直身,朝站在一旁的男人望去。
年轻俊雅的男人手里拿着针管,表情平静地和他打了个招呼:“给她打了支麻醉剂。刚才正好在隔壁,听到这?边的动静,过来看看。”
谈致北看他一眼,唇角讽刺地弯了弯。
“你还会回这?里?”他问,挑起一边眉毛,“谈家太子住得这?么寒酸,外人听了都不会信。”
好歹也在二楼当邻居住了这?么多年。谈时?墨对他语气里的挖苦习以为常,波澜不惊地答他:“五楼原先?的会客室现?在改成我的卧房了,以后回老宅如果要找我就上楼去找。”
真是合理。谈致北长长地哦了一声?,露出恍然的神色,虚伪地笑着鼓掌:“恭喜表哥,日子越过越好,真是值得庆祝。打算办乔迁宴吗,我和雁雁到时?候红包一定包厚点。”
谈时?墨看了他一眼,根本?不接他的话,语气平淡。
“姑姑身体?还好吗?”谈时?墨按部就班地例行问候,做派平稳,仿佛不是因?为他今天闹出的事过来兴师问罪。
“还那样。”谈致北言简意赅地答,目光越过他,落在他身后的房门上,随后抬目四望。
他在这?里度过了五岁以后的全部少年时?光,现?在四下看看,依然感到陌生,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从未真正接纳过他。
谈茉莉无知无觉地软倒,谈致北把她扶到床上,帮她盖上被子,关了灯,拉开门走?出房间。
谈时?墨跟在他身后走?了出来,从外面带上门,将门重新上锁,终于叫了他一声?。
“致北。”
谈致北动作停下,没回头。谈时?墨走?到他前?面,回过身来面向他。
“你今年是二十?八岁,不是八岁了。”谈时?墨语气平淡,看着他,眸色深深,“不管是你妈妈比你想的更恨你,还是方舒雁开始想要离开你,你正在经历的一切事情,都没人能?帮你做决定,每一个举动造成的结果,都要你自己承受。”
听到方舒雁这?个名字,谈致北脸色骤变,望向他对方眼神里积满阴霾。谈时?墨对他的反应不以为意,看着他,条理清楚地将话说完。
“你今天越界了。”谈时?墨说,脸色微冷,“过线了,做错了,要会改。不然你想抓住的一切都抓不住,别再失去理智,让事情变得更糟。”
谈致北沉默地听完,低低地嗤笑一声?。
“所以你觉得我该怎么做?高姿态地分手,以后看着她过上没有?我的,更幸福的人生?”他问,仿佛饶有?兴致,唇角上弯,朝谈时?墨笑得特别好看。
“那还不如我就把她绑在我身边,大家一起痛苦。”
他抬步向外走?,从长长的走?廊最深处,走?向冷风肆虐的夜晚。接近谈时?墨时?,谈时?墨的视线落在他的脖子上,微微皱眉。
“处理一下脖子上的伤口。”他说,“小心留疤。”
“怎么会。”谈致北抬手摸了下脖子,盯着手上的血迹看了一眼,无所谓地扯扯嘴角。
“这?点小伤,哪配在我身上留下什么痕迹,要更深更重的摧残才行。”
他在谈茉莉的虐打下长大,受过的伤不计其数。最开始总是模样凄惨,后来身体?竟然也渐渐适应,恢复能?力跟着变强。像这?种掐痕和指甲抠出来的伤口,很快就能?痊愈,不会在身体?上留有?一星半点痕迹。
擦身而过时?,谈时?墨拉住了他的手腕。
“想挽回也要用对方法。”他很轻地叹了口气,“致北,没人能?永远这?么纵容你,方舒雁也不行。坦诚一点,服软一点,改好一点,明白吗?”
谈致北短暂地沉默,而后用力甩开谈时?墨的手。
“少管闲事。”他冷淡地说,形单影只?地走?出灯火通明的谈家,融入无尽的黑暗。
几分钟后,谈时?墨的手机像是开了震动模式般,突然响个不停。他点开消息,看到了无数张内容相同的截图。
[谈致北V:祝我们结婚快乐@方舒雁]
谈时?墨定定地看了截图一会儿?,微微恍神。
他和这?个表弟几岁大时?就住隔壁,都是这?个家里不受重视的弃子,互相见证过对方暗无天日的年少时?光。最开始被虐打的时?候,他也是见过这?个表弟眼圈通红,一个人悄悄抹眼泪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受伤,流血,被珍视的人厌恶,都可?以面无表情了呢。
人受伤,真的不会痛吗?
可?他好像渐渐习惯了一切,学会无动于衷,接纳尖锐的自己,伤人伤己都变得漫不经心。
又或者他已经无法挣脱这?样的人生,只?有?在感觉到尖锐的痛意时?,才觉得自己还在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评论区今天掉落红包,明天的更新在晚上十一点,之后就恢复正常的晚九点啦
已经产生的裂痕是不可逆的,之前是雁雁试图挽留这段感情,现在攻守方对换,变成致北在勉强粘合,但都于事无补。分手也快了,会比你们想象的更……痛,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