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人按掉闹钟,抹抹脸。头依然有些沉重,却是几天来醒得最神清气爽的早晨。下床后,他大大伸个懒腰,换上制服。今天是返校上课的日子,能见到朋友固然开心,但一想到课业,又不禁感到忧郁。不过,他决定不再烦恼,就算稍微打瞌睡,老师应该也会体谅他为父亲守灵和办葬礼累坏了。
下到一楼,只见穿着围裙的史子待在客厅,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
还没来得及问母亲,悠人便扫到屏幕上打出的标题:“日本桥命案背后隐藏意外的真相!”
画面中,昏暗的室内坐着一名西装打扮的男子,看不清长相,下方字幕写着“曾任职‘金关金属’的员工”。
“唉,那种事是家常便饭。”电视传出男子经变声处理的低沉嗓音,“派遣的作业员是用完就丢的消耗品,不小心被机械弄伤流点血,公司只会要我们以毛巾压住自行止血,没任何医疗处理,更别想申请职灾伤病给付。因为提出申请,等于告诉劳工局:公司的安全管理有漏洞。公司不愿被追究责任,当然不希望我们提出申请。”
“不过,帮派遣人员提出职灾申请的不是雇主,而是派遣公司吧?”女采访员问。
“派遣公司根本不敢违逆要派公司。要派公司只要叮咛一句‘不准递职灾申请出去’,派遣公司也只能乖乖照做。”
“派遣员工要是因职灾留下后遗症,该怎么办?”
“后遗症算甚么,丢掉性命的大有人在。职业意外一直遭到隐匿,造成工作现场始终处于不安全的状态,自然容易接二连三引发意外,只不过全被压下罢了。”
接着,画面切换到男主持人的特写。他面色凝重地说:“这就是‘金关金属’处理职灾的现状。”
镜头转向一名女记者。“经我们调查,嫌犯八岛在前述的摔伤意外后没办法工作,至少请了五天假在家休养。而根据法令,员工因职业伤害不能出勤超过四天,资方有义务主动向劳工局报告,所以,这是不折不扣的职灾隐匿。另一方面,派遣公司也曾指示嫌犯八岛,就医时不得透露受伤原因,并要他自行负担医药费。”
“嗯……”男主持人沉吟道,“虽然尚未确定八岛是凶手,可是,这起案件背后似乎藏着无法以个人恩怨概括的复杂因素。”而后,他逐一请现场的名嘴发表意见。
贫富不均的社会、弱肉强食、职场权力骚扰……众名嘴不负主持人的期待,摆出专家的架势,滔滔不绝。悠人愈听愈不舒服,正想关电视,史子抢先拿起遥控器按掉电源。
“讲那些甚么话。”史子丢下一句,便走进厨房。
此时,悠人赫然发现,遥香一脸苍白地站在身后。
“没必要担心。”悠人安慰她。
到学校后,朋友纷纷过来聊两句,不少人守灵夜或葬礼当天来上过香,悠人再次向他们致谢。原本已觉悟,同学看到早晨的那个节目,或许会冲着他讲难听的话,但大伙都没提及,大概关心那起案子的不多吧。
连上两堂课,悠人逐渐找回校园生活的节奏。自己遭逢父亲逝世的不幸,身边的朋友却没太大变化,大伙都照着平常的步调过日子。悠人暗想,得尽快调适心态,融入同学之中。
然而,午休时间,悠人与杉野一起到学生餐厅,发现几个同学聚在一起,望着他窃窃私语。
“那群家伙感觉真差。”杉野走过去,与对方交谈两、三句后,便沉着脸返回。
“他们怎么说?”悠人问。
“我听不太懂,好像是网络新闻报导有个厂长出来道歉。”
“厂长?”
“等等,我查一下。”杉野纳闷地拿出手机,按几个键后,望着屏幕皱起眉。
“如何?”
杉野没应声,直接递出手机。悠人凑近屏幕,以下的内容映入眼帘:
“指示隐匿职灾的是青柳武明先生?厂长打破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