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江女士迷信

春节到来,四合院里照例和往年一样,老家中却增添许多滋味。

江玉兰说,今年会有戏班子来唱戏。

程宝珠有点儿好奇,她翻了翻记忆,在小宝珠的记忆中从前每到春节后都有戏班子到各个公社中搭台唱戏。

如果是穷年,那就每个公社唱一场。若是有幸遇上富足的年份,每个村都会来上一场。

唱戏要给钱,一连唱两三天。期间得腾出房间给戏班子睡觉,找户人家请戏班子吃饭。再抠门的人家都不会在唱戏抠搜,大伙都觉得听戏可比看电影好看得多。

其实小宝珠的脑袋里关于戏班子的记忆不多,因为在那场运动开始的前几年唱戏就不能唱了。

直到今年——1983年,约摸过了二十年,戏班子才再次重启。

唱戏不但是为了丰富农民的生活,在唱戏的时候乡下还会请神听戏,所以还是为了贿赂讨好神仙,给来年讨个好兆头。这也是为什么唱戏赚钱,农民也舍得在这上面花钱的原因。

徐川想着自己虽在外头,但也得讨讨这份好兆头。于是他给家里寄回去一笔钱,说是村里今年请戏班的钱他出一半。

怕他妈揪心,徐川直接寄给徐队长,然后跟他妈先斩后奏。

江玉兰女士捂着胸口抽抽疼,心说你个败家子手里真是留不住钱啊。

钱是会烧你的手,还是会咬你的手?你咋就这么嫌弃它!

徐川心想队长叔去年就说公社要重修当年被毁了小半边的庙宇,他也捐了一笔呢。

那一笔钱说出来江女士这整个春节恐怕都过不好,估计出正月十五心中还有火气,所以干脆就不告诉她吧。

徐川确实瞒着她了,奈何在寺庙建成之后,江玉兰高高兴兴的跨着篮子去上香,在进寺庙前看了一眼石碑,脸色瞬间垮下来。

石碑捐赠款都是从钱多写到钱少,所以江玉兰很容易就能看到儿子的名字。

江玉兰凑近看,脸色黑了些。

石碑上:老坑村徐川1000元

她刚想走,哪知余光一瞥,接下来——

老坑村程宝珠1000元。

江玉兰瞪大眼睛,眼珠子差点没凸出来!

“娘,这这这是满年啊!”李翠芬倒吸一口冷气,她如今是识得“满年”二字的。

是的,只见在程宝珠下面是:老坑村徐满年1000元。再下面就是江玉兰和徐保国,两人各捐1000元!

李翠芬不解:“妈你咋这么…大方?”

她本意是想说:咋这么人傻钱多?

江玉兰略带浑浊的眼睛都红了,死死抓着竹篮快哭出声:“不是我呀,真不是我和你爸捐的!我们都不晓得这事儿,我要是知道……”

她要是知道,她就是豁出这张老脸,都得去公社把这笔钱要回来!

因为这事儿,江玉兰整整半个月胸口都好似堵着一口气,直到听见路过算命的半瞎讨水时说她家今年有大福气才松快。

她嘀咕着:难道是那笔真给寺庙的钱起了作用?如果真是这样,那笔钱花得值。

李翠芬在厨房里撇嘴,心说程三明打哪里找来的糟老头子,披上身道袍倒真像是位算命的。

没错,这人就是程三明找来的,本想找个和尚,奈何人家老头说剃头要加钱。

加钱?门都没有!

那就道士吧,反正佛道本是一家嘛!

果然是一家,没瞧江玉兰深信不疑吗?

首都中。

此时已进入三月天,草长莺飞的三月天。

程宝珠从电话里得知了这件事,笑得捂着肚子直往后仰。

太损了,徐川对他妈竟然也使计谋,搞得人家老太太如今就整天惦记着那大福气。

程宝珠说:今年院里小菜园里头的菜长得水灵,每天都能掐一把苗苗吃,还能送给隔壁林老太太一把。

江女士兴高采烈:这是有福气的兆头!

程宝珠又说:徐川的新店马上就要开张,挺多人在问,生意估计不错。

江女士兴高采烈:果然是应了有福气这句话!

程宝珠还说:徐好好小朋友在这次开学第一次考试中考了满分。

江女士兴高采烈:哎呦,那半瞎子说的果然没错,咱家今年有大福气!

我去!这都哪跟哪儿啊!

程宝珠强憋着笑,等到挂断电话后笑得快岔气了都。

此时正值正午,院子里满是饭菜香。

屋外春风徐徐,姹紫嫣红的花儿又吸引了一批前来作画顺便吃饭的客人。

宝年私房菜在首都名气极好,被一批人称作是风雅的菜馆,原因就是院子中有许多不菲的花草品种。

今年有几株十八学士开花了,饱满而娇嫩,红白相间着实吸引人。

天都菜馆那边还悄悄打探过,最后只得出来这些花都是徐川或者程宝珠自己种植的结果。

为啥呢?因为他们没打听到花草的来源,只知徐川和程宝珠都喜欢在家中院子里种植各种花草蔬菜。

农村人嘛,没准养花真有一套。

徐川炒完菜后就开车去接闺女了,他寻思着自己这项接小孩的任务估计得持续到闺女上初中才行。

先在世道多乱,徐川甚至不放心让熟人帮忙接孩子上下学。

见徐川牵着闺女进来,程宝珠忍不住复述一遍:“妈真逗,我从前没见她这么迷信。”

徐川将闺女书包放一边,招呼她去洗手,笑笑:“你不知道,有时候越有钱越迷信。”

江女士如今也能算得上是个钱包颇丰的老太太,当物质得到满足,便开始寻求精神上的慰藉。

所以她这两年喜欢去县文化广场中和老太太们敲腰鼓,喜欢骑着自行车追戏班子到各个村子里去听戏,更喜欢张罗各种贡品到土地庙山神庙以及刚修缮好没多久的“千年老寺”中上香拜佛。

家里供起四方神佛,每天早晚都得上香,小日子过得舒服着呢!

人家也不拘信佛还是信道,用她话来说谁有用她就信谁。

徐川做生意她要拜武曲星君和财神爷,家里几个小孩上学她还得拜文曲星君和孔圣人。

程宝珠不禁咂舌,难以相信江女士竟然是这种老太太。

闺女洗完手坐到座位上,嘴里叭叭着今天上午在学校中发生的事。

她养成这种会毫无保留地把学校的事告诉爸妈的习惯,程宝珠和徐川有时听了想笑,但依旧忍住了,别让闺女觉得你这是看不起她。

咋了,小孩的事也是正经事,不幼稚,得尊重!

像种种丢失橡皮、踩你鞋子、揪我头发等等的小孩矛盾,当闺女噘着嘴说出来时,无良父母都会沉思片刻和闺女探讨怎么应对,才使得大闺女把这一习惯坚持下来。

随着闺女渐渐长大,程宝珠和徐川也渐渐成为一对成熟的父母。

吃过饭,又得送闺女去上学。

程宝珠得继续上班,徐川在将闺女送到学校后就去即将开业的平价菜馆走一趟。

“呦,方老板也在呢!”

徐川忽然在路边停车,摇下车窗露出半张脸,声音有点贱兮兮。

方正强微笑:“徐老板是去看店铺?”

“对啊,你这是去干什么?”徐川往后一靠,抽出根烟给他。

方正强这会儿可谓是脸上笑嘻嘻,心里却恨不得把徐川戳出几个窟窿来。

我干什么去你不知道?

他僵笑咬牙接过烟,直接放耳朵上夹着,声线平稳,答非所问:“出了点事,要去处理。”

徐川挑眉:“那就祝方老板马到成功。”

靠!方正强腮帮子都快被他咬酸了,他从未见过徐川这么厚颜无耻之徒,明明是你举报的我,如今还敢若无其事的和他说话!

两人如今并未撕破脸,在外碰上面时还会握手交谈,只有两人才知道彼此心中都憋着股劲儿,都想把对方搞下去。

方正强如今对外是个厚道人,经常提起自己愿意照顾弟弟生意,弟弟却不愿的事。

顺带隐约透露自家老爹死的时候,弟弟还在外潇洒着,第二天才回来的事,最后感慨一声长兄难为啊。

这话气得方正明青筋暴起,屁,他爹死的时候他在外省呢,第二天回来时才得知此事。

方正明若懂得“绿茶”、“白莲”这两个词在后世的含义,必定会啐他一句:你特么就是个老绿茶,老白莲!

也只有徐川这种人才能治你!

确实,徐川两句话就把方正强气得牙痒痒,他反而潇洒挥挥手,开车离开。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从前我被你搞得晕头转向,这种罪你也得受受才行。

还有句话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自己给人递的把柄,就别怪别人利用。

徐川也认识记者,等方正强今天去交完罚款,明天就把他的事儿捅出去。方正强估计是还没想到这茬,他觉得徐川没那么“奸诈”。

然而徐川就是如此“奸诈”。

孟松青在店铺里指挥着,如今店里正在搞最后的卫生。

店铺开在人流量大的街边,总共两层楼,站在店铺外透过大窗户能瞧见一张张的桌子。等到晚上灯一开,这里便是整条街最明亮的地方。

他说:“人手已经培训好,明天卢飞来就来。另外那家得这个月月底才能开,已经让潘然去那儿带着人培训了。”

徐川点点头,四处望望,又摸摸窗户看看有无积灰,然后慢慢走到后厨去。

大堂上的员工忍不住瞥向这位幕后老板,趁着孟松青陪着徐川进去的空隙,偷偷交头接耳。

有个女孩说:“老板瞧着很年轻。”

旁边姑娘道:“不知他往后会不会常来。”说着眼睛紧紧看向后厨方向。

另一侧的男人也没挪眼:“咱们这也算总店吧,老板应该会常来的。”

“北海那边的才是总店,老板亲自掌厨。”有个岁数大点的人这么说,“我们胡同有个姑娘就在总店那里上班,不过从今年开始老板慢慢退下来,据说在专门带徒弟,咱们这里来的掌厨,就是老板的徒弟。”

他说的时候众人都听得入神,这不禁让他有些洋洋自得:“我们胡同的姑娘还说,老板最近又准备收徒呢,由老板一手教出来的,往后得是嫡系弟子吧。”

这个行当,特别讲究师传。

古话说:天地君亲师。这个行当的师父,是得当做第二个爹来孝敬的。

而徐川还不到三十岁,竟然就能开师门收徒弟,这震惊不少人,也给徐川添上几丝神秘色彩。

觉得他神秘,渐渐就有崇拜。程宝珠本以为自己治病救人才是最受崇拜的,哪曾想是徐川这个厨子先胜出,简直气煞人也!

大堂里有的姑娘眼睛都亮了点儿,嗫嚅说:“也不知道我们女孩能不能去。”

那个男人笑道:“你肯定不能,其他女孩说不准。”

众人疑惑,这怎么说?

“人家要招的是18岁以下的人,还得有基础的,男孩女孩倒是没规定,不过我想着应该还是收男孩。”

“凭啥?”有姑娘不服地咬着嘴唇。

“老板是男的呗,人家都家室的人了,据说对他妻子好得不成,肯定不愿意收女徒弟。”

“哼,是你想得太龌龊。”

“不信你自个儿试试,要我说这样还不如去老板娘的药膳馆干活呢,老板娘那里倒是指名道姓收女生……唉,可人家要是上过大学,专门学医出来的才成,说来说去还是要有技术。”

如今普通人也晓得,技术学历越来越重要。

徐川还在后厨中仔细观察,做餐饮的,他最害怕后厨出事。

他瞧了两遍后才离开,紧接着又去找相熟记者,把最看不得这些“国贼”的老教授写的文章交给记者。

徐川自知自己写不出如此高深的文章,于是找各种关系了解到这位老教授。

“这问题很严重啊,我想跟您探讨探讨……”

徐川面上满是忧虑,如是说道。他在人家办公室里待了一下午,回到家的时候整个人都耷拉着眼皮呆呆木木的。

为啥?

“陈教授实在能讲,他一个下午喝了整整八杯水,讲得我犯困。”

徐川就不是一个能听长篇大论的人,他在上小学时听课就能睡着,在空间上课时也需要系统时时提醒。

让他一动不动听一下午的课,他强忍着让自己睁眼让自己提起精神,几乎是生不如死。

程宝珠嘲笑:“人家可是顶有名的老教授,别人想听还听不到呢。”

若不是徐川送了盆兰花,用兰花交了老教授这么个老友,人家也不能跟你掏心掏肺讲了一个下午的话。

“哎,那你们具体讲啥?”程宝珠好奇。

徐川揉揉脑袋,有些懵:“开始是讲如今的形式问题,然后说人心浮躁,后来讲什么立法我也给忘了,当时我脑袋里知识超标没消化,他硬塞进来我也就左耳进右耳出。”

老教授说一句,他就点一下头。徐川瞅着老教授说得也特别欢,等他出门时还拉着他,从“徐川”变成亲切的“小徐”!

程宝珠纳闷:“人家没看出来你不专心?”

徐川绷着脸:“胡说,我真专心着呢!”

专心地不让自己睡过去……

作者有话说:

徐好好:我说我为什么上课总想睡觉,这是遗传,妥妥的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