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九月,程宝珠的假期生活结束。
她整个假期里就可着金大爷来治疗,她必须得看看自己在现实生活中,面对真实的患者和真实的身体,到底能把人治到什么程度。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金大爷才是她的第一位有意义的患者。
从前在公社中不算,那些都是简单小病,她还跟在老张旁边打下手。
徐川也不算,徐川身体杠杠好。说实在话程宝珠平常煮药膳做推拿都不算给他治疗,顶多就是给他补补身子和松快松快身体。
而她闺女儿就更不算了。程宝珠最欣慰的就是她家好好遗传了爸妈的体质,身体健全没什么的先天性疾病或者过敏。
平常感冒发烧咳嗽等等,压根不要吃药,贴个降温贴就能好。
在种种情况下,身体无大病,却因为年老而衍生出种种小疾病的金大爷,才是程宝珠从医生涯中面对的第一位真正病人。
程宝珠从八月份开始帮他治疗,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金大爷就明显感觉到身体在发生变化。
她并不是都用药膳,这样太慢。还辅以其他药方,先治疗后调养,效果很快就出来了。
首先尿频的问题解决了,这使得金大爷晚上能睡个好觉。更让小金大爷整整八岁的金大娘也能睡个好觉。
等到九月份过了时,金大爷风湿好像减轻些许,当初每到雨天前夕总能痛得像刀子割骨剜肉般,如今症状减轻。
此时,金大爷已经完全相信程宝珠,深觉得她是位不亚于徐川的人才!
于是每天从程宝珠那里拿的药方也不再给其他老中医看了,程宝珠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让他每天喝多少水,运动多长时间,忌什么口他都如圣旨般通通照做不误。
为此,金大爷在菜馆的消费都降低些许,这不是忌口着呢吗。
徐川还调侃过程宝珠这是在堵他生意呢。
程宝珠即使开学后,也没停止给金大爷的治疗。
治疗三个月后,时间来到十月。
十月的金大爷发现自己头顶长出来的是黑茬而不是白茬,发现白茬减少许多,少到金大娘都能看出来的地步。
而十一月份的金大爷,对身体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手脚不再冰凉,再也不需要拎着暖手炉子才能出门。
头发和胡子呢?
黑发明显变多,惊得那些好友们纷纷调侃他这是染头发了才能这般。
金大爷得意极了,他怕给程宝珠带来麻烦就没把吃药吃药膳的事儿说给老伙计们听。
程宝珠赶紧嘱咐金大爷先别把事儿说出去,要不有人上门求医她是治还是不治呢?
再者说了,目前才三四个月的治疗才哪到哪呢,随着金大爷的继续治疗,往后的效果才能震惊到其他人。
这个学期,程宝珠成绩总算赶超不少同学,成功挤到了专业前三。
系统看着她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心说她要还是那个成绩,那真是没救。
程宝珠在系统中所学的东西很杂,所以随着学校课程越往后学,程宝珠就越轻松。
薛老师在昨天考试过后亲口对程宝珠说,说她已经到了能去实习的水平。
这天,首都城终于迎来初雪。
雪花纷飞,打在人脸上时竟然有点生疼。
程宝珠在首都时最怕冬天,准确说是上学时最怕冬天。下雪天早起,对她来说着实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徐川九点半营业,程宝珠却要在七点半上课。每天她醒时徐川还未醒,盖着被子紧紧抱着她,呼吸平稳睡得正香。
还有晚上,程宝珠冬季的晚自习是九点钟下课。
而徐川说是在晚上八点时店铺关门,但他常常在晚上最后一桌客人离开后也离开店铺,八点钟时都能到达家中。
这么一瞧,他这上班的远比她这上学的要来的轻松好吗!
程宝珠欲哭无泪,只想着快些毕业吧,她也要过这种生活。
大冷天的,程宝珠也不好让徐川起来给她做饭。
徐川本质上还是个懒人,在程宝珠说自己愿意每天到胡同口买早饭吃后,他就日日睡到八点多起来。
程宝珠哆嗦着身体,慢慢起身。
“嗯……要起来了吗?”
徐川挣扎着睁开半丝眼缝,拢拢被子含糊地问程宝珠。
窗外天还未彻底亮,程宝珠眯着困得不行的眼睛点点头。
瞧见她马上又要睡过去了,徐川顿时清醒无语,然后起身给她套毛衣套长棉袄。
“醒醒,自己把拉链拉拉,裤子也换换。”徐川拍拍她说道。
“先忍忍啊,等今天就有人来把咱们房间的暖气给接好了。”
程宝珠带着哭腔哼哼唧唧的,头发乱糟糟地盖在脸上,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苦啊,读书好苦。
徐川叹气,确实苦。
程宝珠打个哈欠狂揉头发,撑着一口气跨过徐川跳下床,打开房门时冰凉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使得她瞬间清醒。
这风,简直可怕。
换做上辈子,程宝珠这会儿已经去海南或者找个南半球的国家度假避寒去了好吗。
匆匆洗漱后,程宝珠到了房里看眼闺女。
闺女房里倒是温暖如春,昨天徐川请人来给他们房子通暖气,最先通的还是闺女屋子。
这会儿徐好好小朋友的脸蛋粉扑扑,穿着粉粉的连体厚睡衣睡得十分香甜。
程宝珠亲亲胖乎乎的闺女,她闺女儿脸上的肉是真的多,谁看了她都想上手捏捏。
七点十五分时,程宝珠出门。
到街口买两个热乎乎的包子,然后背着她的书包往学校走去,路上边走边吃。
快到学校时,程宝珠余光一瞥,竟然看到徐家良骑着自行车朝她们学校方向来,快到学校时忽然停下,然后后座上下来个人。
谁?阮邈!
程宝珠不禁瞪大眼睛。
徐家良也看到程宝珠了,坐在车上冲她挥挥手:说“宝珠姐早上好!”
笑得很灿烂,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脸前还喷着白气。
徐家良最近干劲十足。因为店铺快要装修好,员工已经训练完,就连原料供应也谈妥,马上就能开业,能不干劲十足吗!
他恨不得每天住在店里好吧!
因为整天早出晚归的,徐家良出门去店里时就经常能和赶着去上课的阮邈碰上。
一来二去,两人相熟。
再然后徐家良就顺道载她一程,这样她也能更快些。
程宝珠也对徐家良露出个笑,挥挥手后他就走了,阮邈则朝着程宝珠跑来。
“宝珠姐,你今儿是不是又涂新口红了?”她认真看了看程宝珠嘴唇问。
程宝珠边走边说:“没呢,你可以试试两种颜色叠涂,这样能变成新颜色。”
阮邈顿时之间恍然大悟,像是一举打通新关窍般!
原来如此,还能这样。
快走入教学楼,程宝珠也没问她刚刚的事儿,人家姑娘和徐家良都完全没把这事放心上。
程宝珠背着书包飞快跑上楼,进入教室后没多久铃声便响起。
她基本上都是班里最晚到的,这个年代没人会迟到早退或逃课,甚至都没有这种心思,除了老油条程宝珠。
老师们看在她踩点归踩点,却从没迟到的份上也睁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她。
第一堂课下课,薛老师喝口热水对着程宝珠招招手,示意她到门口说话。
程宝珠围巾裹起半张脸,把暖手炉塞给旁边的邹然,然后出门问:“老师,有啥事吗?”
雪花伴随着寒风,飘到走廊中。
此时的人们每说一句话,嘴巴里就能喷出白蒙蒙的气来。
薛老师站在角落问:“你有没有想好什么时候去实习呢?”
“嗯?”
程宝珠愣住,她这么早就要考虑实习的事儿了吗?
薛老师见她不懂,就解释:“你们这届的学生一般会在大四下学期开始实习,实习时间满18个月才能分配。”
程宝珠挠挠头:“那这还远着。”
她现在也才大二下学期,离实习的苦逼日子还有一年多的时间。
程宝珠惧怕实习,但显然,薛老师倒是想让她尽早去实习。
薛老师温和说:“你的综合水平赶超其他同学不少,你昨天做的卷子是不是和其他人不一样?”
程宝珠点头,那份卷子难许多。好多方面都是她们还没学的,要不是程宝珠在系统中学过她就得交白卷。
“那份卷子其实是大四的卷子。”薛老师欣慰地说,“我跟徐若南和洪云晴也聊过,他们两人都愿意在大三的时候半读半实习,等大四的时候你们就可以直接去实习。”
程宝珠试探问:“半…读半实习?”
这是什么说法?
“对,就是必修课回来上课,其余时候就去医院。”
程宝珠:……
所以其实就是在上学的基础上,还得挤出时间来去医院实习吧。
薛老师拍拍她:“你放心,我已经跟学院里谈过了,虽然原则上是不允许的,但你们三人的进度要比其他人高一大截,灵活变通嘛。”
要不是系里死活压着说不能跳级,薛老师还想让这三位得意门生跳级读大四来着。
可惜,她心中暗自可惜,心想下个学期拿出实习成绩后再争取争取。
程宝珠脸上憋出个乖巧的笑来,心中却痛哭流泪。
此刻,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和外头的大雪一样,都冰冰凉凉的。
如今的生活已经很苦了,没想到原来还能更苦。
薛老师只是来礼貌“询问”一句,可人家徐若南和洪云晴都同意了,她难道还能拒绝吗?
这两人从前一直是专业一二名,直到这个学期程宝珠异军突起闯到前三后,前三名的格局在发生改变。
程宝珠第一第二第三都拿过,基本上三人都是轮流排位。
他们俩和上辈子的程宝珠有点相同,听说都是家学渊源,家里有长辈是中医,甚至洪云晴本就是中医世家出身。
两人从小学医长大,进入大学后进度自然也是比其他人更快。
这事儿就这么被薛老师“单方面”的给定下来,程宝珠只能苦哈哈地掰着手指头数,这么说等明年春季开学后,她就得过上半工半读的日子?
时间过得很快,她大闺女最近贼能说话,像是进入了语言爆发期。
从前还说不了很长的句子,如今不仅能说长句子了,连背首古诗都发音清晰不带停的。
她开始能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不像从前般需要程宝珠和徐川去猜,他们猜错了,而她又说不出来时还会哼哼地生闷气。
现在闺女儿心里想什么,就能说什么。她脑袋中天马行空,说出来的话童言童语,特别招人稀罕。
因为最近大姐要到,徐川就天天跟闺女儿说她大姑妈的事。
“记得叫姑姑姑丈懂不?”他叮嘱。
大姐最近的信上说了,在农历二十七那天他们会到达首都。
不过姐夫的部队在郊区,他们暂时也来不了城中,必须得安顿好后他们姐弟才能见面。
今天已经二十六了,徐川就盼着冬至那日能和大姐见面呢。
大闺女儿被她爸给说烦了,头发一甩就挣脱出徐川的怀抱,跑到房间里给她的布娃娃换衣服。
那小表情,和程宝珠一样一样的。
徐川发觉闺女越大,长得就跟他家宝珠越像,特别是在生气时简直一模一样。
“看我干啥啊?”
程宝珠正好好写着作业呢,忽然发觉徐川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程宝珠就瞪他一眼。
“我就是害怕。”徐川说
“害怕啥?”
“害怕咱家闺女那脾气和你同出一辙。”这往后哪里还能找到个跟他般能包容人的?
不是徐川自夸,他真真算是个好脾气的好丈夫了吧,简直世所罕见。
程宝珠:……
“切~”
“你切啥,你还能找到第二个和我一样脾气好能包容你的丈夫吗?”
程宝珠心里美滋滋,心说当然不能啦。但她面上依旧傲娇,对他挑挑眉,露出个你只算勉勉强强的表情来。
徐川“登”地站起身,凑过去抱着她不停问:“你快说,是不是我最好?”
“哎哎哎,你好烦人。”
“你就说,没人比我最好了吧?”
“我就不说,我还得写作业呢……唔!”
通完暖气后,温暖的房间中可以穿着单薄的衣服。
小夫妻越闹越离谱,半晌后程宝珠眼睛水润润的,闪亮有神的眼睛能让徐川溺于其中。
程宝珠偷偷凑到他耳边,红着脸颊说了一句悄悄话。
说啥?
轰——徐川脸蛋忽然爆红,他就像泡入温泉水中一样,整个人咕噜咕噜地冒气冒泡呢。
房间中,好似多了点儿甜蜜。
“嗯。”
他轻声却又有力地应答。
宝珠刚刚说:咱俩是天定的夫妻,缘分用你的菜刀切都切不断呢。
她觉得,自己跨越时空来到这儿,找到所爱之人,可不就是天定吗?
徐川却觉得,自己前几次相亲都未成功,误打误撞说上程宝珠,就是天定啊。
傍晚,还不到五点,天色就已陷入暗沉。
徐川好心情从下午延续到现在,就连闺女儿把水搞得满衣服都是,他也只是好脾气地说了她两句,然后帮忙换衣服。
晚饭他也做得很丰盛,做了程宝珠心心念念的牛肉火锅。
在这大冬天里,一家三口坐在客厅的饭桌上。
客厅门紧紧关闭,客厅中灯光明亮,暖气十足。
炉子腾起白雾,徐川给程宝珠涮牛肉涮青菜,甚至还洗洗手帮忙剥虾。
两人眼神偶尔对视上,就仿佛有甜滋滋的细丝在眼神之间拉扯。
徐好好小朋友坐在自己的专属椅子上,那些调羹瞧瞧爸爸,又转头看看妈妈。
她挠挠头,有些疑惑。
爸爸妈妈,好奇怪噢!
就在一家人吃得肚皮滚圆时,外头的天色也已完全暗下。
徐川正准备起身收拾东西,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声音不大,但却急促。
徐川转而去开门,院子里的积雪已经到达脚踝处了,踩时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来了来了!”
他边走边说。
门外敲门声立刻停下。徐川打开门,门口来人出乎意料,竟然是当初在老坑村中和他家宝珠玩得很好的陈湘。
陈湘旁边,还跟着个女人。
“陈湘啊,有事吗?”徐川疑惑。
“有,我找宝珠。”陈湘看了看里头,急迫地点点头。
徐川让两人进来,程宝珠闻声也起身站到客厅门口。
“这大晚上的,你咋来了?”
程宝珠赶紧把她牵进来,又倒了杯水给陈湘两人。
陈湘来不及喝,红着眼说:“宝珠,这是我姐姐,你能不能帮我姐把个脉。”
程宝珠纳闷,大晚上的冒雪来找她把脉?
她不解,但还是让陈湘姐姐伸出手,把就把吧。
陈湘姐姐明显有点儿憔悴,从外表上看她倒是和陈湘很像。
程宝珠细细把脉,片刻后笑笑说:“恭喜你啊,怀孕了。”
哪知她这话说出来,陈湘和她姐姐面色猛地变得更差。
程宝珠愣了愣,没看懂两人。
徐川适时抱着闺女离开,客厅中瞬间变得无比寂静。
陈湘脸色比哭还难看:“真的怀孕了?”
程宝珠点点头。
“你姐姐这是第一胎吧,是因为还在上学吗?”她好奇问。
现在不少大学不让在校学生怀孕,两人脸色这么差恐怕就是这个原因。
“不是……”
陈湘摇摇头,捂着脸紧紧皱眉道:“我姐没上学。”
“那……”
程宝珠就搞不懂了。
陈湘艰难地继续说:“我姐结婚有八年了,才怀的孕。”
“这不是挺好的吗?”程宝珠疑惑。
陈湘摇头,看了眼她姐姐,哎呀一声坐到程宝珠身边难以启齿说:“确实好,但我姐夫、我姐夫他前段时间查出来……不会生。”
程宝珠:……
程宝珠:!!!
作者有话说:
宝珠:好事儿啊,怎么哭了?
片刻后。
宝珠:好的,当我啥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