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等到九点半时, 第一波客人上门来。
来的不是别人,是对私房菜馆期待已久的金大爷。
金大爷手上盘着核桃,站在大门前是瞪大眼睛看了又看。
好家伙,这是乔老爷子的字吧?
徐川咋搞到的,乔老爷子性情古怪,偏偏那手字写得真是不错,他当初求乔老爷子一副字走的还是乔老太太的路子。
金大爷一时之间也忘了进门,站在门口仰着头细细观赏,等脖子发酸后才进去。
他在门外耽搁好半天,所以他进去后没多久他的那些朋友也来了。
服务员将一行人带到事先预定的房间,问好什么时候上菜后便无声出门。
金大爷的朋友大多也如他般,有钱又有闲。
老头们活到这种岁数,讲究活个痛快。
有人喜爱玩金石,有人喜欢下象棋,有人爱种花养狗,还有人喜欢吃遍首都城,总之就是能为感兴趣的事儿豪掷千金!
“乖乖!”
金大爷的朋友老白就是个爱花的,刚刚进门时他就看中照壁底下的那几盆花了。这会儿进房间和金大爷打声招呼后,便迫不及待地跑出去细细品鉴。
老白托了托眼镜,心说这株牡丹花开得真好哇,都到五月份了竟然还没有半点要凋谢的迹象。
金大爷带几个老朋友出门逛逛,指着垂花门对老白说:“哎,进来带你看个好东西。我为啥非要拉你来,就是因为这玩意儿。”
老白爱花成痴,特别是牡丹花。
他要是看到那株牡丹花王,估计得三天两头的来菜馆中吃饭。
果然,当老白看到这株高达两米多的牡丹花树时,整个人生生痴了过去。
牡丹树上花朵盛开,他粗粗数了数竟然有上百朵牡丹花,不禁感叹得嘴巴都合不拢,这可了不得啊。
“老金,你和这里的老板熟,你帮我问问他这牡丹卖不卖……”
“不卖不卖!”
老金看到服务员端着菜出来,急匆匆地就转身回房间。
边走边说:“你要是有些株树,你卖吗?”
“当然不卖!”
“那不就得了,人家老板寻摸许久才找来的,不知费多大劲儿才种活。你上嘴皮和下嘴皮一碰就想把人家的树拿走,想啥这是呢?”
老白“哎呀”一声,脸上很是可惜,连忙跟上去说:“那你记得往后常叫我,我可得跟你一块儿来。”
这桌子的菜很快上齐,当“龙晴大虾”端上桌子时,金大爷就知道徐川如今的手艺达到了什么水平。
绝对是首都城中顶尖的那撮水平!
了不得,长江后浪推前浪。
龙晴大虾这道菜可不好做,绝对的考验厨师功底。
用渤海大对虾去头壳开背后,将鱼肉、荸荠和鸡胸肉剁成泥状,加蛋清搅和,再搓成汤圆模样放在虾仁身上,最后摆成金鱼形状。
金大爷也就知道这些,至于徐川用什么玩意儿充当金鱼的眼睛和嘴巴,他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这道菜外表看着好看,金鱼模样栩栩如生,它们仿佛在盘中黄色的高汤内游动着。
吃着也十分好吃,还未入口时浓郁的香味便扑鼻而来,入口后虾肉鲜甜弹牙,还能咬到荸荠的脆爽。
“哎,这菜眼熟!”
金大爷的朋友夹起一个裹满金黄酱汁的鱼卷。
又咬一口,挑眉连声赞叹:“当真稀奇,这道菜吃着竟然能比得上当年的鸿德楼。”
他指的菜是鱼藏剑这道菜,这道菜可是正儿八经的宫廷菜。
当初的鸿德楼大厨是御厨后代,他做的鱼藏剑也就这样了。自鸿德楼关闭后,他们这群老饕就再没吃过鱼藏剑,没曾想时隔十多年,竟然还能吃到这个味儿!
厨房中。
徐川还在制作这道鱼藏剑。
他边做边说:“下入油锅炸时一定得注意火候,时时翻动确保鱼卷的每面都是同个颜色。”
“鱼片想要裹紧黄瓜条,记得得在先干粉中滚三下才行。”
旁边两个帮厨点点头,都在认真地学着。
徐川并不在意两人是否把他手艺学会,做菜这玩意儿需要时间去练习。甚至,还需要一点儿灵性。有的人手里拿着珍贵菜谱,但做出来的菜依旧难以下口,这种事很正常。
刀功、火候、食材的处理等等方面,都能影响这道菜的口感。
徐川每天在系统中学习,连他自己都完全不晓得自己学了多久。如今已形成个人做菜风格,并不是两位帮厨看了就能学会的。
两位帮厨一个叫卢飞,一个叫潘然,都才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他们精力充足,干个半上午也不会怎么累。
后头陆陆续续又来客人了,服务员不停的把菜从厨房中端出去。
打从这个上午开始,宝年私房菜的名声在这些客人的圈子中传开来。
这家菜馆环境优雅清静,里头的服务员难得不过分热情聒噪,也不目中无人。
最关键的是,菜是真好吃!
他们苦国营饭店久矣,在这种时候徐川的私房菜馆横空出世,生生吸引了好一部分高消费的客人。
在国营饭店你不敢胆大花钱,在这里你却可以。
于是,程宝珠就见从开业这天开始,私房菜馆中每日里都是座无虚席。从早晨九点半开业,到晚上八点半关门,菜馆厨房中的火是一刻都没停止燃烧。
话扯的有点儿远,在开业那天两夫妻就知道菜馆稳了后,便把心思放在即将到来的徐家良身上。
学校。
程宝珠下课后急三火四地跟着这节课上课的田老师跑出门。
田老师边走边问:“啥事儿?”
程宝珠笑嘻嘻说:“我听人讲您有一套房子空着是吧。”
田老师点点头:“怎么,你想买?我记得你在老槐胡同那儿不是有房吗?”
程宝珠哽住,她想说的是租房。
但……买?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她在前两天买完北海的院子后,手上还有些余钱。
本来是想留着装修用,但装修又不一定非得这时候装修,完全可以推迟点。
如今买房稳赚不赔,本来程宝珠没想买。可被田老师这么一提醒,她有了亿点点心动。
“嗯,您卖不?”程宝珠试探问。
田老师点点头,她分到的那间房不大好,邻居不是他们本校老师,而是附近小学的老师。
这也就算了,倒霉的是年初时隔壁的小学老师把房子给卖了,买主不是个好脾气,特别爱占些小便宜。
田老师压根就吵不过那家人,干脆把房门一关再也不住在那儿,反正她别处还有房。
程宝珠想不到竟是这个理由。
她不爱处理这种事儿,应对不来这种人,所以一时之间真决定不下来。
回到家中,程宝珠把事跟徐川说了一遍。
徐川此刻正躺在沙发上,他闺女在他背上给他踩脚呢。
大闺女乱踩一通,徐川瞧着也十分享受。
他也不知是舒服得还是疼得发出闷吭声,说:“你那个田老师,是不是丈夫和儿子都去世了,只留个闺女在身边的田老师?”
程宝珠点点头。
田老师身世悲惨,目前家里只有她和她女儿两个人。
“那家人敢动手吗?”
程宝珠又摇摇头:“只是爱占田老师家前的地盘,爱跟田老师借些酱油盐啥的从不会还。哦还有,隔壁有对老头老太太,嘴皮子贼溜,很能吵的。”
“这就对了,你田老师的邻居估计瞅准了她家没啥人,所以得寸进尺的欺负人呢。”
但凡家里有个能打的站到他们面前试试,绝对不敢再这么明目张胆的占便宜。
徐川见惯了这种人,对付起来也有一套。
他想想说:“先让家良在家住两天成不,等他来了后我带看房子去。”
“成啊。”程宝珠没啥意见。
就是他们又得把家中出格的东西收拾起来了。
第二天,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拍打在柿子树叶上时发出规律的雨打树叶声。
徐川起床时傻眼,怎么也想不到今天竟然下起了雨。
“系统,雨大概多久停?”
[早晨八点半小雨转中雨,等下午两点时雨便会停止。]
徐川:这雨还真是会下……徐家良大约就是八点到。
程宝珠也到了起床的时候,她趴在徐川的背上,还迷迷瞪瞪地不想起来呢。
“我不想上学。”
她贴在徐川脖子上瓮声瓮气说,每到这种下雨天她就想待在家中。
现在不想去上学,往后遇到这种天气也不想去上班。
徐川托住她的腿,一把将人给背起来:“乖啊,你今天可有薛老太太的课。”
逃学怎么行,这不是给闺女做坏榜样吗?
闺女虽然小,但却很懂得她妈啥时候上学啥时候休息,人小鬼大精着呢。
薛老太太就是程宝珠的死穴,她深深怀疑自己今日要是不去上课,薛老太太得到她家上门找她不可。
程宝珠搂着的徐川脖子哀嚎一声,痛苦地开始刷牙洗漱。
小雨还在滴答滴答地下,屋檐上也在连续不断地滴着水。
徐川当初做游廊是做对了,每到这下雨天时他们都不必撑着伞走到院门口,只需走游廊便可。
为了缓解程宝珠的厌学情绪,今天的早餐有点丰富。
徐川竟然做了虾饺、奶黄包和皮蛋瘦肉粥!
“我靠,我爱死你了!”
程宝珠见到虾饺的那刻就忍不住扑上去抱着徐川猛亲一口,眼睛都亮了起来。
要说她早餐最喜欢什么,那一定是广东早茶。
其中百味金钱肚、银芽鸡丝春卷和徐川今日做的虾饺是她最爱。
奈何徐川觉得做早茶太费劲,从来不愿意做这些。程宝珠求了他好几次都不成,后来她干脆放弃。
谁曾想幸福来的这么突然,程宝珠顿时之间美滋滋。
嗯……看来厌学这种事可以多来几次。
徐川像是一眼看透了媳妇儿似的,幽幽说:“你别给我耍小聪明,我眼睛利得很”
程宝珠冲他嘿嘿笑,心说我现在伪装能力也是一流啊,哪能轻易让你看出来。
她得意地哼哼两声,一口一个虾饺吃着,爽得发出一声喟叹。
外头的雨下的人压根就不想出门,天空黑压压的,雨声仿佛是吹眠曲令人打不起精神。
一家三口,唯有大闺女最清闲,这会儿还在房里四仰八叉地躺着呼呼大睡。
程宝珠吃完早饭,带着伞去上学。
徐川还靠在门边望天,心想他有钱了真得去买辆小汽车来。
自行车在这种天气里,压根没用处。
就比如这会儿,他还得去隔壁跟林天和借车。
林天和这人要说有什么优点,那就是对朋友足够爽快大方。
徐川时常觉得他是个冤大头,心想他身上的钱估计得有四分之一是和那群狐朋狗友玩耍时花在朋友身上的。
“行啊,我今天也不要用车。”
林天和这么说道。他刚从床上爬起来,头发还乱糟糟的,还特别迅速地接过徐川手中的几个奶黄包。
他惦记了徐川家的伙食许久,奈何徐川这人从来不在家中请他吃饭。
徐川拿上钥匙就离开,顺嘴留下句“中午请你去菜馆吃饭”的话。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因为他今天把林天和的车借走,使得林天和躲过一场来自狐朋狗友的祸害。
徐川今天醒得早,这会儿也才七点多。
雨依旧未停歇。
他把房间中还熟睡着的闺女抱起来,把抱到车上去睡着,然后开车前往火车站。
徐川没车归没车,但他开车却开得很溜。早在今年年初时,他就借车学了一段时间。
很快,他开着车稳稳地出了胡同。
就在徐川才走没两分钟,林天和的几个朋友就上门来找他。
林天和正把奶黄包大口往嘴里塞:“我车没在家,刚刚被隔壁徐哥借走了。”
“哎呀我去!”
黄毛几人气死,又说:“那你现在有没空,去蒲树村路口帮我们搬个东西。”
“没空。”林天和拒绝,说着他回头看了侄子侄女们一眼,怒道,“几个小兔崽子给你叔我留点儿!”
他才吃一个呢,其余的全被三小孩给分光了!
黄毛拉着他着急忙慌地说:“为啥不去,请你帮个忙你推三阻四的。”
林天和没好气:“我中午有事,有大事。”
去徐川的菜馆吃饭,就是一等一的大事!
黄毛几人抓抓脑袋,实在说不动他后顶着雨匆匆离开。
林天和说了句莫名其妙,转而回院子。
另一边,开着车的徐川很快到达火车站。他停好车时闺女还在熟睡,小嘴砸吧砸吧的,也不知梦到啥玩意儿了,吃得这么香。
徐家良识字,能够自己出站。
徐川就在出站口等他,还没下车呢就见到徐家良的身影。
他按按喇叭,伸头出窗:“家良,这里!”
徐家良闻声转头,惊喜得差点跳起来:“徐哥!”
徐川下车帮忙搬行李,搬好后拍拍他肩膀激动说:“你可算来了,哥肯定带你挣大钱。”
人家能大老远来首都,他就不能让人家白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