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宝珠察觉到自己对闺女的教育上出现问题,于是痛定思痛,立刻把掰正孩子的权利交到了徐川手中。
徐川:……
他都习惯了。
他媳妇儿总爱搞些乱七八糟的各种教育,什么满足孩子的不过分需求,什么孩子在玩耍的时候不准去打扰她。
说到这点,这点徐川就很气。都滚泥地里了还不打扰?敢情衣服不是她程宝珠洗,所以站着说话不腰疼呢。
甚至还有不要上学校的幼儿园,要上大自然的幼儿园,要亲近自然,要带闺女用去乡下田野里干农活玩耍的方式代替学习等等等等……
徐川心说他个当爹的累死累活地从农村爬到城市里来,这会儿又跟他说城市教育不行,要送农村去亲近大自然?
逗他玩儿呢她!
他就是在乡下“亲近大自然”亲近出来的,瞧瞧他如今是个啥学历。
总之她在前头进行各种教育试验,徐川就勤勤恳恳地跟在后头给她的失败试验擦屁股。
徐川在和程宝珠争论过后什么也没说,他也说不过程宝珠,心知刀子只有割到自己身上时才疼。
之前闺女衣服是他洗,犯错了是他去收拾,程宝珠只有试验成本,没有善后成本。
如今呢,刀子可算是直直怼到她自个儿身上了。那成百上千的积分花出去,眼瞅着还要源源不断地花出去,哪能不疼得慌?
他就说嘛,精英教育就是忽悠教育,说出去都要被人笑掉大牙的。
总得让程宝珠吃个深刻的教训,往后才能消停点。
现在程宝珠是吃到教训了,可他闺女儿还没有。
思来想去后,徐川脚踏实地一些,深觉得还是大家都在走的教育路线更加靠谱。
啥教育路线?
棍棒教育。
于是吃过午饭,徐川把还在地上闹腾的闺女提溜起来,提溜到房间中好好地“友好交谈”了一回。
先是平等交流,徐川情绪还算平静。紧接着再讲道理,他情绪依旧还平稳。
最后,闺女像是得寸进尺般,对徐川提出来每三个月买两套衣服的要求不同意,又是撒娇又是耍赖的,徐川只能放下脸,不知从哪里掏出了根竹鞭来。
他对着空中狠狠挥舞两下,竹鞭划破空气的声音使人瘆得慌。
闺女还不怕,梗着脖子嚷嚷:“打好就打好,好不能、跟鬼子妥协!”
我呸,谁特么是小鬼子!
徐川直接打屁股了这回。
“爸爸跟你讲道理不听,就让竹鞭来给你讲道理。”他狠狠道。
“哇哇哇,好不敢了……”
打了三鞭后,闺女这才消停。然后被罚在屋檐底下站圈圈,抹着眼泪抽泣着接受了这三个月两套衣服的“不平等条约”。
“好呜呜呜……好真的,呜呜好真的没人疼……”
“再说,再说就一套!”
徐川绷着张脸忽然回头,生生把闺女嘴里边的话给吓了回去。
他严肃地盯了她一会儿,瞅着她眼泪慢慢止住之后,才转头离开。
厨房中。
徐川进来时脸色已经恢复正常,他颇为无语地斜了程宝珠一眼:“往后你就别再搞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教育了,专业事让专业的人来干。你要是有那能耐,可不得当个教育家去出书啦?再说了,咱们农民的孩子不搞西洋那套。”
程宝珠心虚,把手里的抹布递给徐川:“不搞就不搞嘛……”
“说话算话啊。”徐川立刻说。
程宝珠不可置信:“你怎么还不相信人呢,往后你来成不。”
“成啊,怎么不成!”
徐川挑眉对她道,心说只要程宝珠在这过程中不添乱,他指定能把闺女那些坏毛病给掰过来。
程宝珠悻悻不说话,她这妈当的好像有点不太行……
不对,是这个教育方式不大行。
对闺女接下来的教法达成一致后,两夫妻便就此打住。
厨房中有四口大锅,徐川这会儿要给他心心爱爱的铁锅们开锅。
程宝珠就很是乖巧懂事地去洗旁边的一排砂锅汤锅,这里也做了好多个炉子呢,等营业的时候这排炉子恐怕得齐齐咕噜咕噜儿响。
窗外风吹,厨房静谧。
后罩房通道旁的墙根下也放满一溜的小花盆,花盆里的花花草草们舒展着叶子花瓣。当你在厨房中有些劳累时,透过窗户看到小巧可爱的花草,心情总会不自觉舒畅。
程宝珠最是喜欢徐川这一点,他好像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都要最大程度地让自己过得舒舒服服的。
瞧瞧这厨房前养眼的小花,厨房里舒舒服服的椅子,程宝珠的降温铁疙瘩都被他借走安在厨房里了。
他说他是来做饭的,做饭不一定要吃苦。被他这么一搞,没准到了菜馆开业时,他真能轻松下来。
傍晚,宅子周围炊烟四起。
还算透明的月亮从东山升起,与此同时,泛着橙光的夕阳坠入西边,只在天际处留下璀璨瑰丽的晚霞。
程宝珠和徐川终于把厨房给整理完,徐川满手都是油,他正把手伸到程宝珠面前,要她帮忙给洗手。
“哇塞,你真是好大的脸呢。”程宝珠瞪大眼睛瞧着他。
胆肥了,还敢叫她帮忙洗手。
徐川一脸无赖的模样,翘着嘴角混不吝地说:“不洗我就抹你脸上。”
程宝珠:……
徐川这段时间忙得胡子都忘刮了,这会儿有些短青茬长出来,看着不仅不邋遢,其实还有点儿小性感。
小夫妻已经是对夫妻龄为近四岁的、进入稳定生长期的小夫妻了。
只需稍稍对视一眼,就能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
徐川得意的笑:“行不行啊?”
程宝珠脸颊微红,点点头。
他俯身亲在程宝珠的嘴唇上,两人亲亲蜜蜜的时候,程宝珠还记得要把他的那双油手给推远一些。
所有事情总算告一段落。
于是晚上睡觉时,徐川就把早已进入梦乡的闺女从小床上抱起来,抱到闺女自己的房间里去。
房间在前几天就整出来了,因为程宝珠常常要给徐川推拿的关系,徐川常常会发出些许的……嗯,怪叫。
为了不让闺女误会,加上闺女也两周岁多了,程宝珠便将房间给整出来。天气渐热,闺女待在自己的房中一个人睡也不怕会着凉。
徐川小心翼翼地把闺女放床上,又将床边的栏杆给扣好,防止闺女摔到床下。
他轻轻关门说:“系统,我闺女儿若是半夜醒来你就叫我。”
系统:……
这两夫妻的心都真黑啊。
比这冰凉凉的黑夜还黑。
徐川关了门后就心花怒放地回房间,程宝珠也在床上兴奋招手。
人和统的欢喜并不相通,就在系统还忿忿不平之时,小夫妻度过一个十分愉快的夜晚。
夜色如水,晚风把院子中的柿子树吹得簌簌作响。
月光从一丝缝隙中透进房间中,程宝珠眯眼看着时总觉得月光在晃动,在变换个不停,变成各种形状,然后慢慢恍惚。
终于,两人都大汗淋漓,痛快至极。
徐川仰头躺着,眼神略微涣散,胸口起伏不定还在闷声大喘气。
两人今天的兴致都很高,来了一次又一次后终于只能全身脱力地躺着。
“往后,就让闺女一个人睡。”他说。
有闺女在,两人总归会束手束脚的,他们已经好久没这么畅快过了。
程宝珠没力气点头,发鬓的汗水不停流,轻轻地嗯了两声。
照顾幼崽时期好像就从这晚过去,两人终于再次迎来亲密无间的二人夜晚。
第二日。
清晨,窗外鸟儿叽喳叫。
大闺女睁开眼时还愣了愣,嘴都要瘪起来了,可爬起来环望四周时又慢慢镇定下来。
这不是陌生的地方,是她家。
于是便翻过栏杆,穿着宽大的睡衣,头发还乱糟糟的光脚出门。
客厅里头没人,还十分寂静,只有旺财趴在门槛边上,见到人来了,便站起身摇尾巴。
大闺女奇怪地挠挠头,蹬蹬跑到爸妈房间前,推开门撑着门槛爬进去。
不得了了!
她瞪着大大的眼睛,揉揉眼很是不可置信。
爸妈还睡着呢。
小夫妻醒来后就刚巧看到闺女呆呆愣愣的这一幕。
徐川吓一大跳,飞速把衣服穿好。他还光着膀子来着,谁能想到闺女今天比他还早醒,甚至还能一声不吭地跑到他们的房间来。
程宝珠也只穿着个短背心,匆匆披上件外套躲在徐川身后捂脸。
……
气氛尴尬,十分尴尬。
但不管再尴尬,闺女这独睡初体验算是成功完成。
小夫妻欣慰至极。
又过几日,从四月进入五月。
北海院子里的牡丹花还未败落,在徐川的精心照顾之下反而绽放得更加灿烂。
这段时间虽然在装修院子,但他汉堡和卤味的活也未曾停下。
林天和开辟了更多渠道,他依旧不死心地找人研究汉堡的酱和卤味的配方。
甚至找了好几位国营饭店的厨师,那种干了半辈子灶活的厨师,砸了大笔钱去,依旧没有研究出个名堂来。
他总算彻底放弃,攒了点小钱儿后又开始去倒腾其他东西。
徐川原本还想提点一二,让他有钱就去买个房。
毕竟你天天待家中被老娘骂,还不如买个房住在外头。
就算没住,也能拿出去出租。
然而见他又是买金项链,又是买手表和真皮裤腰带的……
呃,就算了吧。
有时候得承认,世上真有财运这么一说。
不过林天和还算识相,他有钱也就买这些东西,没有掺和到倒买倒卖电子品中。徐川也是看在这个份上,才愿意继续和他合作的。
人得有对律法的敬畏之心,还得有对自己的自知之明。
徐川其实已经把购买隔壁院子的钱都挣得差不多了,他手上的钱,再加上程宝珠这段时间卖口红等东西赚的钱,足够买下菜馆的隔壁院子。
汉堡和卤味的生意停了也行,但每天一两百块的挣着,徐川也不太舍得。
诶,就先这样吧。
今天是开店前最后一天,明天又是周末。
程宝珠今天刚巧下午没课,回到家后没看到徐川和大闺女,于是便骑着骑行车出门。
她先是去保育院,问了一下后果然发现闺女儿在里头待着。
程宝珠才站在班级门口呢,里头的闺女就跟雷达探测器一般,忽然就转身看着门外,一眼就瞅见了程宝珠。
“妈妈!”
她像个小炮仗似的飞奔过来,扑进程宝珠的怀中。
“带好走吧,好想跟着你。”
闺女可怜兮兮地蹭了蹭程宝珠的脸蛋,不停伸手要她抱着,生怕程宝珠会独自走了。
程宝珠拍拍她:“去把你书包背来。”
“耶耶耶!妈妈最好啦!”
闺女顿时乐得蹦起来,背上自己的小书包后就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牢牢抱着程宝珠的腰到达北海院子。
此时,徐川正在院子中和孟松青说话。
孟松青是徐川花费大价钱招来的,他起先是在接待外宾的饭店中工作。
因为好几年都没分到房,孟松青就起了出来单干的念头。
奈何他这人有些保守谨慎,听了几个人单干不仅没赚钱反而贴钱的事儿后,他那颗单干的心又回到肚子中。
就在此时,徐川找上了他。
他太听话保守,太小心谨慎,这对于徐川来说并不是缺点,反而是优点。
徐川是招执行者,又不是替他经营菜馆的经营者。
从前孟青松在饭店里头就是管理服务员等人的,如今在这个私房菜馆中依旧如此,他很快就上手了。
徐川答应给他的工资是他在饭店的两倍,年终奖年终福利可还没算进去呢。
孟青松忽然就有干劲起来,徐哥说年终奖跟今年的表现挂钩,要是表现突出那么奖励半年的工资都不成问题。
这么想想,他再干个两三年,能买个筒子楼宿舍。干个四五年,没准还能买个小院子。
徐川这里的要求高,需要他们每天保持身体的整洁干净,需要有一流的服务意识和服务态度。
在程宝珠的提点下,徐川甚至请了医生来给他们培训急救,让他们学习各种上餐和服务礼仪等等。
将近一个月的训练没有白费,孟松青保守谨慎归保守谨慎,但他训练人和管理人是真的有一套。
菜馆□□有九位服务员,两位帮厨和两位保安。
徐川重点放在服务员上,帮厨和保安人数都没招够,时间来不及了他也只能先放一边。
合作的菜商,甚至备选的菜商也已经找好,值得一提的是其中有个人竟是去年在公园里见过的方正明。
这人有点儿意思,从首都跑到首都郊区去,也不知道怎么操作的,竟然在乡下养起了鸭子来!
听说已经养到两百多头了,形成个小型养殖场,徐川和他签了订单,可把方正明高兴得连喝半瓶酒。
他红脸晕乎乎说:“哥,你以后就是我亲哥,你要是再晚几天来,我这些宝贝鸭子可就得贱价卖了。”
徐川:……
他眼眶涌起泪水,继续道:“我我我都没想到我哥嫂会这么狠,他想要我的那些鸭,起先想压价,后来更想白要……他说,我原本是替他养鸭的,鸭蛋也是从他那里拿的……”
有哥哥的徐川无法理解:“这是你亲哥?那你爹妈呢?”
“……我爹前后有两个媳妇,我哥是前头媳妇生的,后来我哥的妈出事没了。我爹,我爹又有了我妈,我妈也在生我妹的时候没了……”
难怪,徐川皱眉心想。
唉,这也是可怜人。
“……我爹难得糊涂,他想要我哥养老不想得罪我哥,我妹在家里实在可怜,现在跟我住乡下,她才七岁啊。”
方正明本来都慢慢趴桌上了,忽然抬头认真说:“徐哥,我是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的,这批鸭子卖了,送我妹去市区里上学。”
说完,“啪”地一声,重新倒下。
徐川:……
得,这到底是醉没醉?
方正明这人确实讲义气,徐川帮了他的忙,他后来就给徐川牵线其他人。
这两年回来的知青们有许多没厂进没班上的,这些人都在干啥?
就在捣腾农产品。
知青们下乡后和农活打交道,和农民们打交道,本来就比一直待在城里的人多份优势。
所以许多知青捣腾农产品捣腾得风生水起,方正明属于回城知青圈中的人,自然认识不少这种人。
于是他把人介绍给了徐川,徐川一瞧这几人还不错,便都签了订单。
短短几天的时间,菜品供应的事儿便解决完成。
所有事情解决完后,徐川站在院子中意气风发,只等明天开业。
“爸爸!”
一声爸爸,打断了他脑袋中的美好畅想……
“哎,大闺女。”
徐川蹲下身,抱起闺女亲两下:“热不热啊你,太阳这么大待在保育院和同学们玩儿不成吗,非得来干啥啊?”
他掏出纸给闺女擦擦汗,幽怨地看了程宝珠一眼。
程宝珠没理他,赶紧跑到厨房里倒了杯金银花甘草汤来喝喝。
等她从厨房出去后,闺女早跑去玩儿了。
垂花门一边是保安室,另外一边有个小门挡着,那里被闺女当成了她的秘密基地。
她觉得这里隐蔽极了,在里头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的,还有沙子泥土给她玩儿,哪能不爱待在里头呢。
徐川拉着程宝珠说:“上午我去了王聪那里,把隔壁院子的事儿彻底给办妥。”
王聪就是郑老爷子交代的人,他早就等着徐川来把院子买过去。
徐川买完后似是彻底松口气,脸上隐隐透着意气轩昂,仿佛人生大事终于落定。
程宝珠也高兴,这么大的院子是她的,哪能不高兴呢。
夫妻两人来到隔壁院子中,隔壁院子和菜馆格局基本一模一样。
要说哪里不同,也有。
最大的不同就是隔壁院子有个天台,如今天台的阶梯两边布满开着小花儿的藤蔓,爬到天台上后能俯瞰周边风景。
徐川和程宝珠站在天台上时,还能看到闺女儿坐在那个门里边的迷你院子中。
才三四平大小的地方,她竟然也能玩得很是精彩。
“原本我想在那里开个小菜地的,现在想想算了。”徐川感叹。
他怕自己前脚刚种下去,后脚就得被闺女给嚯嚯个精光。
程宝珠觑他一眼,其实这人骨子里依旧是农民。他不管在乡下时多么懒惰,多么不爱干活,但他每到一个地方,每买一处房子,总是心心念念地搞个小菜地来种菜。
徐川对比从前其实没什么变化,无非就是更精瘦了些,更有力了些,脸上棱角更分明了些。
但他除去这些啥也没改变,程宝珠觉得反倒是自己,好像越来越像上辈子的自己。
此时尚是五月天,午后阳光再炽热也炽热不到哪里去。
眼前所见是一片连绵伸延的屋瓦,是如棋盘般的街道,是一望无际的城市。
一座迅速发展的城市,越来越接近程宝珠那个年代的城市。
时间对于徐川来说是“前进”,对于程宝珠来说却是“回去”。
这是个很神奇的感觉。
她忽然问:“徐川,你觉得我变得多不多?”
徐川收回望着闺女的视线,认真打量程宝珠两眼,点点头:“多。”
多好看啊,从前好看现在更好看。特别是这小卷发做的,他可真的稀罕死了。
程宝珠读懂他的眼神,嘻嘻笑:“我怎么觉得你没啥变化,我还怕我变太多,你会不喜欢我呢。”
徐川本以为程宝珠这又是逗他来了,可当瞥见她眼底中是真的藏着点忐忑后,他便认真正经说:“我变的也挺多的。”
“嗯,咋说?”
“变得更爱你了。”
他揉揉程宝珠的脑袋,弯腰将她背下楼。
“傻瓜,脑袋空着就想点儿别的……”
两人影子重叠在一起,好似永远都这般密不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