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树枝很想反驳沈金枝,这世道咋了?农民都能当家做主了,现在这世道还不够好啊?
但她很怕自己这一接话吧,沈金枝就顺着杆子往上爬,所以她只能憋着,必要时候点个头,再“嗯”一声,不失礼就行了。
沈金枝嘴巴都说干了,也没见沈树枝接上话头,她感觉自己就跟唱独角戏的小丑角儿似的,让人看了笑话,登时就有些气不顺了。
但想到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她又将心头那点不顺压下去,强笑道:“大姐家的日子是真好啊!我看这附近十里八村的就没大姐条件这么好的人家,大姐你真是掉进福窝里了!”
“那是人家低调!谁家日子过得好还到处嚷嚷的?”沈树枝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我家条件确实不错,但这也是我们一分一厘挣出来的。这两年还好,前些年我家春来一直在外头跑,一年都难得回来一回!儿行千里母担忧啊,要我说我倒是宁愿他不干这份工作,好好待在家里,至少我睁眼就能看到他!”说到最后还用手擦擦眼角,十分伤感的样子。
沈金枝不着痕迹地撇撇嘴,她这个便宜大姐还跟以前一样,一点便宜都不让人占,真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那大姨现在总算是得愿以偿了吧!表哥工作就在县城,表嫂那里还管着一个大厂子,在家门口就能挣大钱,这是何等的便利!”沈金枝的大儿子焦向阳突然开口说话,他不耐烦跟老太婆打言语机锋,干脆直入正题,“我们一家突然找上门来,给舅舅和大姨添了不少麻烦。我们有手有脚的,也不好意思吃闲饭,这样吧,我看表嫂整天也挺忙的,我呢力气不大但读过几年书,可以帮表嫂管理厂子。”
“还有我妈……”焦向阳看了他妈一眼,“我妈她绣活好,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这一代传一代的,肯定比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手艺好很多的,就让她去刺绣组绣东西吧。”本想说以他妈那手艺肯定有资格当个组长的,但他怕要求太高引起沈树枝的反感!
殊不知他这番话已经引起沈树枝强烈不适,她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问:“你说啥?你要帮春来媳妇管理厂子?你以前是干啥工作的?”
“大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焦向阳眼睛一眯,满脸的不悦,“但凡咱家日子好过一些,我们也不可能背井离乡跑到这边来讨生活,还不是在家待不下去了!我要是能找着工作,怎么都能养活一家人!”
“大姐,向阳命苦啊!”听到熟悉的嚎哭声,沈树枝只想打人,嚎嚎嚎!嚎丧啊!
没隔多久,顾家院子里就来了好几个闲着没事干的老太太,沈树枝怀疑这些人都是被沈金枝的嚎哭声吸引过来的,真是丢死个人!
听众一多,沈金枝就跟祥林嫂似的,把她的“遭遇”重新又说了一遍。老太太们也不是真的闲着没事干,她们就是想听八卦而已,再说她们也不是真闲着,手里都有活儿呢。
有了合格的听众,沈金枝更加来劲,不一会儿所有人就都知道沈树枝有这么一个命运多舛的继妹,这个继妹有一手祖传的好绣活,可现在没有绣庄,她只能用那双做惯了绣活的手去种庄稼,日子很不好过。
“老妹妹啊,你要相信国家,相信政府!你们吃不饱饭,国家不会不管你们的,肯定会给你们发救济粮的。这几年的日子可比前些年好过多了,这往后的日子啊,肯定是越过越好!”
“是啊妹子,你也别怨谁,大家都是从苦日子过过来的,谁没苦过呢?最苦的那几年,我连树皮都啃过,要不是咱们这边就挨着山,恐怕连树皮都没得啃呢!这人啊,得知足!”
“这话很是!咱们这边是山区,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有山有水,总能弄到吃的。坏处就是田地少,又分散,伺候庄稼要费大力气不说,收成也很一般。”
“所以咱们穷啊,交通也不方便,县里连个火车站都没有,我听说有的地方地全都是平的,人家那边修的都是水泥路……”
听着话题越来越偏,沈金枝神色焦急,死老太婆咋不接话呢!她好几次尝试将话题引到魏淑华和高桥厂上面去,可这几个老太太也不知道是咋回事,愣是不接这个茬!
来顾家之前她早就打听好了,这几个老太太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来顾家这边转转,沈树枝要是在呢,就去顾家小院里坐着瞎聊,沈树枝不在也不影响,她们直接去隔壁!
这几个老太太特别八卦,谁家有个啥事她们都知道,并且要不了多久就能传得人尽皆知。她相信,只要她的情况进了这些人的耳朵,很快大家都能知道她有一门好手艺。到时候魏淑华肯定请她去厂里上班,都是一家人用着也放心不是?
哪知道她的计划才刚开始就夭折了,这些人一个个的就跟耳聋似的压根儿就不上套!
沈金枝母子二人吃过午饭才走的,等人一走沈树枝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她冷哼一声:“我当是为了啥呢,原来是想进厂!还想让别人自愿给你当说客,真是白日做梦!”
她沈金枝也不想想,连她都想进厂干活,没道理本大队的人不想进厂吧?那几个老太太精得跟什么似的,她们为啥一天天的往顾家跑?难道真是闲得慌?不是!还不是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
她们时不时上顾家串串门子,指不定哪天运气爆棚,魏厂长就看中她们的手艺呢?就算看不中她们,看中她们的儿女子孙也好啊!
本大队的竞争都这么激烈,沈金枝一个外来人竟然还妄想让本大队的人帮她宣传她的手艺,真是痴人说梦!
沈树枝觉得她已经看穿沈金枝等人的把戏,都不用再麻烦木行军帮她查这些人的底细。好在木行军查这些也不怎么麻烦,就是几个电话的事,电话打出去了,要等消息还得好几天,这期间也不耽误什么。
搞清楚沈金枝的目的,沈树枝总算放了心。自厂子建立以来,找她走后门的亲戚熟人没有一百也有几十,她早都习惯了。
沈金枝要真有手艺,就算不走后门也能进厂,就怕她不听曲子听评书,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反正沈树枝是绝对不允许有人打着她的旗号给魏淑华找麻烦的,谁亲谁疏她比谁都分得清。
没过几天,木行军等人带着文姝去省城看病,连孩子们都跟着去了,魏淑华要不是实在走不开,她也要跟着一起去的。
等人一走,沈金枝母子上门次数骤然增加,几乎每天都来,风雨无阻,后来更是直接找到厂里去。
魏淑华对沈金枝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敬也不是真敬,只是沈金枝毕竟比她高一辈,虽说跟她婆婆没有血缘关系,但名义上到底是婆婆的妹妹,她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
沈金枝想进厂,可以,只要她真有那门手艺,哪怕现在招人门槛变高了许多,但她作为厂长,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但前提是,沈金枝得有这门手艺!
可她有吗?她有个屁!
魏淑华让沈金枝当面绣个手帕看看,她推三阻四;让焦向阳搬个东西,他不情不愿。
只相处不到一个小时,魏淑华就摸清楚这对母子的底细,他们确实是冲着高桥厂来的,不过,这一切究竟是他们个人意愿还是背后有人操纵,还得深入调查才知道。
巧合的是,省城那边的求医之行也不太顺利,医生建议文姝去京城治疗。
在省城还好,离家近,认识的人也多,去京城可没这么便利。万一发生点什么变故,连个帮忙的人也找不到!
但文姝现在这情况也没法儿拖,柏青松考虑了一晚上,还是决定早点去京城看看。好在他临走之前把家里人都安排好了,母亲和姐姐暂时搬到小高桥四队,现在就住在合作社的房子里。柏母给高桥厂提供花样图纸,柏青枝就在合作社打杂。
为了避免别人说三道四,两人都是没有工资的,但是包吃包住,厂里每个月都有福利发放,日子也能过下去。
柏母和柏青枝来的那天,正好沈金枝也在,她不知从哪儿听说柏母是地主婆,脸色特别难看,说话也有些阴阳怪气,“春来媳妇,这是你从哪里请来的大师傅啊?”
按照魏淑华的说法,现在非手艺精湛的大师傅是不能被特招进厂的,可她连地主婆都招进来,这就有些生冷不忌了吧!
“三姨,这位是美术工艺方面的师傅,不过她不是我请来的,而是受到组织号召自愿来咱们厂里帮忙的!在这里,她将和我们的工人同吃同住,但咱们的工人每个月都有工钱拿,她却是义务劳动。”
魏淑华短短几句话就把沈金枝满肚子的怨言压了下去,沈金枝再想拿成分当借口却是不行了,没听人家说吗?这地主婆是义务劳动,光干活不拿钱!
见魏淑华油盐不进,沈金枝终于拿出她的杀手锏。
作者:稍后替换感谢在2020-03-07 23:56:20~2020-03-08 23:4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3651976、我喜欢自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