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伤害阿君的理由?”木行军冷声问道。
五六十年代,国家正处于建立初期,各方面都不□□稳,国内物资匮乏,生活确实困难。尤其李家的背景跟工农阶级不沾边,更是寸步难行。
正因如此,他才会费心费力替李家解决困难,把不利于他们的因素都提前处理掉,并托人提点他们。事实证明,他做的一切都是有用的,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李家安然无恙,即使上交大半固定财产,也活得十分滋润。
木行军不敢说这一切都是他的功劳,但对李家他确实出力不少,更何况他还给李家留下一大笔钱,那些钱足够养活李家所有人。
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他的初衷是希望李家看在他给了那么多钱的份上,尽可能对他女儿好一点。却没想到最先起了歪心思的并非李家人,而是邵青。
“姐夫,不管你怎么想,我可以发誓,我从未想过要伤害文姝!”激动过后,邵青恢复平静,她深吸了一口气,眼底闪过一抹无奈和怀念,“她是我一手带大的,跟我亲生的又有什么区别?别说养一个孩子,就是养一条狗,这么多年也有了感情,我怎么可能会害她?”
“但她失踪的事确实跟我有关,我也因此而十分自责。”她突然低下头,用手抚摸腹部,声音低不可闻,“或许是报应吧,我没有管好文姝,所以,我的孩子也……他应该也不愿意来到这个世上,他不希望自己有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
见邵青神神叨叨的,说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木行军下意识皱起眉头,问:“你什么意思?”
“姐夫,是我的错,我没有替你管好孩子,才让她……让她……”邵青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最后在木行军的目光逼视下终于说出实情,“她未婚先孕!”
那时正是运动最疯狂的时候,如果文姝被曝出未婚先孕的丑闻,她就真的完了!
为了文姝的安全着想……“我让她暂时先去外地避避风头。”她抬起头,目光直视木行军,一字一句地说,“我承认,带她离开的那个人是我找来的,她走之前我特意嘱咐过她,让她先跟着那个人,安安心心地待一段时间。等过个一两年,我再把她接回来。”
可文姝不相信她,如果说刚开始是假失踪,那么后面就成了真失踪。文姝撇开她找的那个人,自己跑了。
木行军也紧紧盯着邵青,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异样。
但是没有,她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眼底并没有胆怯。
她说的都是真的!
正是知道她说的都是真实内容,木行军才更觉可怕。
即使查清真相,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但那又怎样呢?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正当理由,并且毫无破绽!
说她谋算侄女家产?她是有苦衷的,毕竟十几年前的日子确实不好过,有几年更是有钱都买不到吃的,再多的钱都经不住造。
说她迫害侄女,将她卖给拐子?人家也都说明了原因,那是为了保住文姝的名声,更是为了保住她的性命!
至于文姝最终还是失踪了,那也怪不住人家,只能怪文姝自己。
所以从头到尾,邵青还真是一朵纯洁无瑕的白莲花,人家一点错都没有!
直到这一刻,木行军才突然意识到,他对邵青的了解还是不够透彻!他有预感,邵青很快就能从这里出去,像她这样的人,一定还留有后手!
木行军知道,他再问什么也得不到结果,但他还是问了一句:“那个孩子是谁的?”就算未婚先孕不是什么好名声,可只要处理得当,也并不一定就是最坏的结果。
邵青沉默了一瞬,只说了三个字:“不确定。”至于是真不确定还是假不确定,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木行军回到家,就发现所有人都站在院子里,文姝拎着包袱皮一脸焦急地说:“我得走了,我必须得走了,宝宝还在那里等我呢,我要是去晚了,他就……”就什么她也没说。
“宝宝……你把宝宝放在哪里?”木行军眸色微闪,不动声色地问她,“你想去哪儿,远不远?要是路程太远,我开车送你。”
“去……”文姝怔了怔神,眼里有一瞬间的迷茫,但很快她又打起精神,用肯定的语气说,“去山里。”
小高桥四队顾家,顾瑾玉并不知道她妈和她爸又去了省城,更不知道她文姝阿姨出了点问题,她这会儿正准备带弟弟去外公外婆家蹭饭吃。
今天家里没人,沈树枝一大早回了娘家,是焦冬至带的口信,说沈家好像出了点什么事,沈树枝连早饭都没吃就慌忙慌张地出了门。
因亲家离自家住得近,沈树枝也不怕家里两个孩子没饭吃。且不说顾瑾玉现在能自己做饭,就算她做不来,也能去魏家解决。
顾瑾玉和顾瑾华一人拎着一个小篮子,跟春游似的悠哉悠哉走到魏家,进门时顾瑾玉还下意识往牛棚那边看了一眼,等看到半坡上长得老高老高的青草,她还感叹一句:“陆爷爷他们这才离开几天啊,山坡上的草都没人去割了。”语气很有些怅然。
“没人割不好吗?”顾瑾华理解不了顾瑾玉的心情,他经常看到陆兴国牵着队里的小黄牛去山坡上吃草,在他的认知里,山坡上长得草都是给小黄牛吃的,没人去割才好呢!把草割了牛吃什么?
“人面不知何处去,青草依旧笑春风。”顾瑾玉收回视线,用手指弹了弹顾瑾华的脑门,“你还小,不懂我的心情。”
“你什么心情啊?”还“人面不知何处去,青草依旧笑春风”,不要乱用乱改诗词行不行!魏琳琅背着手站在门口,对顾瑾玉的文学造诣十分不满,“你又乱改诗词,小心被爷爷听到,罚你抄书!”
“唉,我就是有感而发,随性一改嘛!狼弟弟你千万别跟外公说,我以后再也不乱改了。”伤感只是那一瞬间,顾瑾玉很快回过神,双手合拢朝魏琳琅作揖,“狼弟弟最好了!”
“看你表现吧!”魏琳琅下巴一扬,招呼两人进屋。
孙氏正在厨房煮豆浆,她今天去大队磨坊磨了一桶豆浆,准备做豆花吃。
三个孩子进屋时,锅里的豆浆正好开了,她叫了魏琳琅一声,三个孩子顿时改道去厨房。
“外婆,我们来啦!”顾瑾华率先迈着小短腿冲进厨房,见里面烟雾缭绕的,他赶紧用手扇了扇,“外婆,您在做啥呀?”
“外婆在做豆花!你赶紧让开,小心等会豆浆溅出来烫到你。”顾瑾玉挤开顾瑾华,上前接过孙氏递来的棉纱口袋,跟魏琳琅一人拉着口袋的两个角,准备沥豆浆。
顾瑾华一听“豆花”,顿时眼睛都瞪大了,“做豆花?我就是豆花啊!”尽管很不想承认,但他除了“顾瑾华”这个大名,确实还有一个小名叫“豆花”。
他年纪不大,对“豆花”这种食物还没个概念,一般家庭很少会做豆花,一是费豆子,有豆子都拿去公社换豆油了,哪会奢侈地拿去磨豆浆?二呢,点豆花也是一项技术活,一般人点不好,万一要是点坏了,那可就浪费一锅豆浆啊!
因此,在顾瑾华有限的记忆里,他对豆花这种食物很没有印象。
“对对,你就是豆花,我们马上就要吃你了。”顾瑾玉张开嘴巴,作势要咬顾瑾华,把这孩子吓得转身就跑,藏到厨房门背后。
顾瑾玉顿时哈哈大笑。
等豆浆沥好了,孙氏给三个孩子一人装了一大碗,里面放了许多糖。“快尝尝味道,看甜淡合不合适,不够再加。”
“这还是你们去年拿过来的豆子,说是种在山里的,这山里的土地确实肥沃,种出来的豆子个大饱满,磨出来的豆浆也香。”
这几年山谷里除了养鸡场,还开了几块向阳地,土质就跟孙氏说的那样,肥得流油。山谷周围都是原始森林,森林里不缺枯枝腐叶,那是天然肥料。
光靠顾瑾玉和魏琳琅两个人当然没办法种太多地,更不可能干垦荒的活儿,开垦土地这种重体力活都是由顾春来干的。等地开出来了,就随便两个孩子怎么种,大人是不管的。
当然,说是随便,也不可能真的随便。顾瑾玉是个好学的,她看人家怎么种,她就怎么种,而魏琳琅呢也没闲着,他那儿还有堆积如山的书本呢,里面涉及到一些种植知识,他都是边看书边学,边学边实践。
俩人磕磕碰碰的,就这么把地种起来了。还真别说,山谷里的地种出来的菜啊,就是比外面种出来的更水灵,菜里也自带一股子清甜。
就比如油菜吧,油菜本身是带点苦味的,但是山谷里种出来的油菜,苦还是苦,但味道很淡,更多的是清甜,口感又脆又甜,炝炒十分开胃。
顾瑾玉寻思,这可能跟他们用泉水浇灌有关,山谷里有许多泉眼,除了魏琳琅的私家游泳池,还有不少水洼水坑,就连小溪也有,就是水流很小。
中午吃完一顿豆花,顾瑾华就开始犯困,把他领到魏琳琅的床上哄睡后,顾瑾玉和魏琳琅就进了山谷。
刚一进去,魏琳琅突然皱起眉头,随即扬起头高声嚎叫:“嗷……”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