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琳琅低垂着脑袋并未说话,阁楼里的灯光很暗,现在电还没通到乡下来,家家户户都是点煤油灯照明。
朦胧的灯光下,小小少年精致的侧脸像是蒙了一层轻纱,五官朦朦胧胧看不清晰,却如同一件古老的毫无瑕疵的艺术品,令人惊艳。
顾瑾玉看得有些失神,她一直都知道,狼弟弟的相貌和他的智商一样,让旁人望尘莫及。随着年龄的增长,魏琳琅的身体早就抽条,跟小时候胖乎乎的形象大不相同。以前他白白胖胖,像糯米圆子,现在他高高瘦瘦,面容精致如玉,气质清雅俊逸。
单看他这个人,真的不像地里刨食的,倒像是古代高门公子。
他不仅长得好看,人还特别聪明!学习成绩就不说了,无论去哪所学校念书,他一直稳坐第一宝座,从没翻过车。除此之外,他涉猎极广,学什么都快,就连种植业和养殖业都被他搞得风生水起。
这几年他看了许多课外书籍,尤其他自己在山谷办着养鸡场,对这方面研究很深。他自己捣鼓出来的科学养殖方式也初见成效,鸡场里的鸡肉质极好,母鸡也很爱下蛋,有些还爱下双黄蛋,蛋黄通红通红的,吃了也特别补人。
做一行爱一行,如今的魏琳琅不仅想养许多鸡赚许多钱,他还沉浸在养鸡的乐趣中,算是将事业当成爱好的典范了。
而研究和改良养殖技术这只是魏琳琅的其中一个爱好,他的爱好还有很多,每一种爱好,或者说每一项技能对他而言,似乎毫无难度。只要他愿意花费心思,总能学有所成。
跟魏琳琅比起来,顾瑾玉就显得平庸许多。
她现在还跟以前一样圆润,小脸圆圆,身上也肉呼呼的。小时候长得胖那叫可爱,但她现在念初中,班上的女同学基本上都比她大好几岁,十来岁的小姑娘已经初具审美意识,知道美丑了。
像魏琳琅那样的叫做“好看”,像顾瑾玉这样的勉强算可爱,跟漂亮却不沾边。
论学习能力,顾瑾玉要耗费更多的工夫才能保持现在的成绩,她学习起来比魏琳琅吃力许多。
“我刚才不是不说话,只是在思考一些问题。”见顾瑾玉走神,魏琳琅突然出声问道,“你在想什么,姐姐?”
“我,我在想……”顾瑾玉猛地回过神,她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直盯着地上看,说话也吞吞吐吐的,“我在想狼弟弟那么聪明,而我又那么笨,会不会,会不会有一天你觉得我太笨,就不喜欢我了。”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似乎还带着哭腔,“我成绩没有你好,绣花也没你绣的好,就连养鸡我都比不上你,我真的太笨了!”
“唉,女同志的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嘻嘻哈哈用手捏他的脸,这才多久思维就发散到外太空去了。
魏琳琅叹了口气,用手揪了揪她扎在脑后的小辫子,“你忘了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只要一直在一起,那我们当中有一个聪明人就够了。”
说完他又感觉不对,这样说好像是在坐实“她不聪明”的言论,他立马想要改口,却见顾瑾玉两只眼睛都笑弯了,像小鸡啄米一样疯狂点头,“对对对,有一个聪明人就够了,那我就不用动脑子啦,真好!”
魏琳琅:……
“但是,”魏琳琅语气一顿,“姐姐你应该知道,像我这样的天才,全世界都找不出几个,而大部分普通人他们其实都很优秀,每个人的成就与智商并不一定成正比。天资再好也可能是伤仲永,没有用的天才也只是庸才,而笨鸟先飞,也能翱翔天际。”
“再普通的人,只要确定目标坚持做一件事,一年做不好就做两年,两年做不好就做五年,五年做不好再做十年,十年不行就十五年……如果一个人只专注做一件事,那他肯定有过人之处。”
“我懂了狼弟弟,我脑子不够聪明所以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却学习,所以我的成绩比别的同学好。而你是天才,天才跟我们普通人是不一样的,所以你每次考试都能拿第一,还有精力学习课外知识。尽管你已经够聪明了,但你从未懈怠,一直手不离书。不管聪明人还是笨人,只有付出汗水,才能收获成果。”
就像他们种庄稼一样,把种子撒下去,必须细心照料,才能长出壮硕秧苗;要是撒下去就不管它,那就只能靠天吃饭。
“……你能想到这些,这证明你并不像你想象中那样笨,其实你比很多人都聪明。”魏琳琅先表示肯定,然后话音一转,又说了“但是”。
“但是,人必须学会思考,没有思考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就像毫无灵魂的机器,按部就班,周而复始。有的农民种了一辈子地,就只是在重复种地这项行为,而有的人种了一辈子地,却可以改良稻种、改良农具,甚至改变世界,这就是思考带来的改变。”
魏琳琅最后问她:“你也可以思考,你喜欢什么,以后想做什么?”
她喜欢什么?她想做什么?
顾瑾玉满脸茫然,又有些无措,“我喜欢的有很多,但我不知道我想做什么。”她也从来没想过。
“狼弟弟,你喜欢什么,你想做什么?”思考无果后,她又对魏琳琅的爱好和理想产生兴趣,她知道他爱好广泛,却从未听他提及理想。
当然,像“赚大钱”这样的答案她直接排除了,赚钱只是实现理想过程中产生的附加值,这两点她分得很清楚。
魏琳琅:……还有这种分法?
“算了,反正我们年级还小,不用想那么远。现在就先把基础打好,以后再慢慢去想。”魏琳琅没有正面回答顾瑾玉的问题,他也确实觉得现在思考这些问题为时过早。
顾瑾玉:“好吧以后再想,反正你比我聪明,你说的都对。”
这时她听见外面有人在喊,叫她出去洗脸洗脚。魏琳琅则带着木行军去了魏家,顾家这边不好住,木行军今晚要跟魏琳琅睡一屋。
这一晚顾瑾玉睡得很香,她认为自己没什么可愁的,反正都有狼弟弟在呢。与之相反的是魏琳琅,他破天荒地失眠了!
毕竟他身负重任,不仅要思考自己的未来,还要加上顾瑾玉的,他担子很重啊!
跟他同一个床铺的木行军也有心事,但他知道明天还得早起,现在这个时间点必须要睡了。他先爬起来在魏琳琅身上按了按,没过多久就听到耳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又用同样的手法给自己按了几下,一阵倦意袭来他很快进入梦乡。
第二天醒来时,外面的天还没亮,但今天还要去清河大队,要走好几个小时山路,不早走不行。
关系到文姝的身世,不仅魏淑华要跟着一起过去,就连顾瑾玉和魏琳琅也要去。
魏淑华打着手电筒走在前面,顾瑾玉和魏琳琅走在中间,木行军举着火把走在最后面。
清晨的空气湿润潮湿,深吸一口气,鼻孔里都是湿漉漉的。走了一小会儿,头发上,眉毛上,眼睫毛上全都挂着水珠。
他们走的是山路,没大路好走,但却是近道。未免惊动其他人,木行军没有选择开车去,只能走路过去。
到达清河大队时已经快要中午,他们也没下山,直接来到位于山腰处的院子前,顾瑾玉上去叫人:“文姝阿姨,我们来啦!”
“瑾玉姐姐!妈是瑾玉姐姐来啦!”院子里,正给花浇水的柏安宁立马丢下水壶,蹬蹬蹬跑过去开门,她听得出这是她最喜欢的姐姐顾瑾玉的声音。
柏安宁是柏青松和文姝的女儿,马上就满四岁,小丫头长得跟橡皮娃娃似的,眉眼特别精致,神奇的是她跟魏琳琅小时候有点挂相,顾瑾玉很喜欢她。
而柏安宁呢,她这边情况有点特殊,柏家住得远,也很少跟大队其他人来往,当然人家也不乐意跟柏家来往,都说柏家是地主家的狗崽子。柏安宁没有玩伴,因此她最期待的就是顾瑾玉和魏琳琅过来她家,或者她妈带着她去顾家。
“瑾玉姐姐!”柏安宁踮着脚尖打开院门,见顾瑾玉果然就在门外站着,她立马冲上去抱住对方,咯咯直笑。
这时文姝也从里面走出来,看到这一幕她无奈地笑了笑,“宁宁,你还没叫人呢。”
“琳琅哥哥,淑华阿姨,中午好!”柏安宁听话照做,她其实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最开始没叫也是因为看到顾瑾玉太过激动。
待她喊完人,这才发现站在最后面的木行军,她好奇地打量对方,却不知道该怎么叫人,只能求助地看向顾瑾玉,“瑾玉姐姐,这个爷爷是谁呀?”
“他是木爷爷。”顾瑾玉介绍道。
柏安宁立马脆声声地喊人:“木爷爷好!”
“你好,你好。”木行军有点激动,这是他的外孙女,他错过女儿的成长,却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参与外孙女的成长。
失态只是一瞬间,他很快恢复镇定,和其他人一起进入院子。
与此同时,远在省城的一间房子里,面色苍白的邵青坐在椅子上,面对铁面无私的调查员,她只说了一句话:“我要见我的侄女文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