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学技术

“宝宝……宝宝……”压抑的低泣声从破败的农家小院里传出,柏青松拎着水桶站在门口,听到熟悉的哭泣声,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等哭声停止,又过了好几分钟,估计再也看不出异样,柏青松才推开院门,满脸笑容:“文姝,你猜我今天又捞到什么?一斤多重的鲫鱼!我捞到好几条,够你吃几顿了!”

柏家的院子很破旧,土墙灰瓦,是几十年前的老房子。这房子建在山腰上,离山脚下还有点距离,周围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偏僻是真偏僻,不方便也是真不方便,但至少安全,才让柏家有了安身之处。

房子不是好房子,但也幸亏不是好房子,才没让人占了去。顶多就是瓦片被扒掉一大半,里面的铺笼罩被、锅碗瓢盆什么的都被人拿走了,剩下的桌椅板凳,还有床啊衣柜的,都是普通木料,山里多得是,也没人看得上。

柏家成分不好,能有这么个烂房子住已经算不错了,至于家具摆设,这些都顾不上,也没必要去顾。柏家的所有财产都是上交了的,也没多少财产,像清河大队这种条件,田地出产能有多少?

在看到柏家一屋子老弱病残,又差点饿死,那些想找麻烦的人也都收了手。这后面日子稍微好过点,也只是图个温饱,再加上有顾春来护着,总算能过上安生日子。

但没人知道,柏家其实藏了一部分家产,这些东西都藏在哪里,就连柏青松的母亲和姐姐都不清楚。东西藏在哪呢?就藏在现在住的烂房子里。

柏家最辉煌的时期,清河大队大半的山林都属于柏家,山林里的出产且不说,却是藏东西的好去处。

以前那些东西是不好拿出来的,拿出来打眼得很,风险极大。现在不一样,现在有顾春来在,人家什么都给安排好了,不用担心任何问题。

柏家的日子走上正轨,也不在意别家的惦记,反正最坏的情况也都经历过,还能更坏吗?

对于有人在查文姝这事,柏青松尊重妻子的意见。而文姝呢,她的态度很明显,也许以后会改变主意,或者到了避无可避的时候,她会跟疑似亲人的邵青等人见面。

但那都是以后的事,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肚子里的孩子,她要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再平平安安将他养大,让他这一辈子都过得平平安安的。

“平平安安……会的……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平平安安的……”柏青松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将耳边靠过去,贴在文姝肚子上仔细倾听,像是听到什么动静,那一刹那,清俊的脸上绽开一抹灿若骄阳的笑容。

“平安,平安!妈,文姝阿姨给肚子里的小娃娃取名叫‘平安’!”收到由顾春来转交的信后,顾瑾玉迫不及待打开看,又把上面的内容说给魏淑华听,“平安是小名,这名字多好听啊!”

说完拿眼去瞅她妈,小嘴巴撅起来,很是不满的样子。

“这名字好,平安,平安是福啊!”顾春来端起搪瓷杯喝了一大杯热水,感觉整个人都舒坦了。他刚到家,今天要给合作社送货,送完就没事了,正好在家歇一晚,明儿一早再去厂里。

他没理解到自家闺女的小心思,偏偏来了这么一句,顾瑾玉脑袋一扭,轻轻“哼”了一声,不理人了。

“闺女,这是咋了啊?”顾春来顿时傻眼,难道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大事?

魏淑华却是见怪不怪了,这小丫头长大了,也有自己的小脾气了,这是在跟自己闹别扭呢。

“玉琴不是生了个小子吗?她给孩子取了个小名,叫‘喜宝’,这丫头前些日子还‘喜宝喜宝’的叫着,这两天不知道咋的,也不乐意叫了。”魏淑华解释。

其实哪里是不乐意叫人,这是对自己的小名不满意呢!

这孩子刚出生那几年养得不精心,当妈的不管,也不让婆婆管,把孩子整天放在家里,也不接触外人。这孩子长到四岁,连话都说不利索,更不懂名字好歹。

等魏淑华过来后,立马给她取了大名,从此不叫她“大丫”,叫“顾瑾玉”,孩子当时的反应,魏淑华至今都还记得。

如今孩子长大一岁,估计是什么都懂,也意识到一些问题了。她肯定是相信爹娘对她的感情,但偶尔也会想,她都长到四岁了,为什么连个大名都没有,整天“大丫大丫”地叫着?

想到这里,魏淑华心一软,她好声好气地问:“你看我跟你爸平时都叫你什么,都是‘宝宝宝宝’地叫着,这名字还不够好听啊!”

“那你要是觉得不好听,咱们就换一个?”

“换一个,那叫啥啊?”顾瑾玉嘟着小嘴,但眼里的笑意却是怎么都遮不住的,她现在也是知道好歹的,才不要叫“大丫”呢,小名也不行。

“你想叫啥,小玉?玉儿玉宝?”魏淑华试探地问。

顾瑾玉学着魏琳琅的样子,将一双小手背在身后,在屋子里走过来走过去,绞尽脑汁想了一阵,小小声地自言自语,“叫啥呢,叫啥宝呢?”

“瑾宝?金宝?金宝!就叫金宝!”顾瑾玉越说越兴奋,最后一锤定音,“我的小名叫金宝。”

“金宝……”行吧!不管啥宝,总归是家里的小宝贝,她说啥就是啥!

顾春来之前没发表什么意见,直到现在,他才耸着肩膀一抽一抽地笑,“金宝?这是啥名字?还不如叫金元宝!”或者叫元宝呢?也比金宝好听吧!

自家粉粉嫩嫩的小闺女,叫啥不好啊,非得叫“金宝”?

“哼!什么金元宝呀,我不要,我就要叫这个!”顾瑾玉被她爸笑得有些羞恼,也不在屋子里打转了,冲过去就往她爸身上爬,两只胳膊圈住她爸的脖子,尖着嗓子直叫。

她这点子力气在顾春来那里就跟挠痒痒似的,但顾春来偏要发出杀猪似的嚎叫声,把顾瑾玉逗得咯咯直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喘不过气来。

“这是在干啥呢?在骟猪还是杀猪啊!”沈树枝推开房门,看到里面的情况顿时就有点不悦,她指着顾春来骂,“你说说你,都是当爸的人了,咋一点都不庄重呢!有你这么当爸的吗?还不赶紧把我乖孙放下来,小心把嗓子伤到了!”

“妈,什么骟猪杀猪的,这种话你也拿到孩子面前来说,小心被孩子学了去。”还说他呢,她都不如他!

话是这么说,但顾春来还是把顾瑾玉放下来,又拿冲了蜂蜜的温开水给她喝,让她润润嗓子。

顾瑾玉眼珠子一转,喝完蜂蜜水就跑了。

她跑到魏家,找到正在看书的魏琳琅,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魏琳琅手一顿,然后放下书,跟着她出了门。

家里人也不知道两个孩子去干啥了,总归就在附近玩,出不了大事,他们一般都不管。

哪知道两个孩子这一跑,就跑到大队去了,那边就挨着学校,他们对地形熟悉的很,压根就不怕丢。

一到年底,大队就比平时更加热闹,一是年底事情少,大家都有时间出来逛逛,大队有供销点,有学校,有大队办公点,有卫生室,算是个小型聚集点。二是年底了,供销点进的货也比平时多,尤其是各种不要票的糖果糕点,都是为了过年做准备,不仅孩子爱来转转,大人也爱来。

两个孩子在供销点买了一斤不要票的糖块,比城里供销社的贵不说,也没那个好吃,但胜在不要票,大家都愿意买。

顾瑾玉抱着装满糖块的纸袋,魏琳琅正好看到几个同班同学,就把人叫过来,一人分了一个糖块。

然后……孩子们含着糖块,一窝蜂地走进大队卫生室,围着卫生室里唯二的两个人问骟猪的事。

“我们这是卫生室,跟城里的医院是一个性质,是给人看病的,不管猪的事。”更何况是骟猪呢,他就是个赤脚医生,哪里知道那么多!

当然,就是知道也不敢说啊,这群娃娃才多大,说什么说?

大队卫生室的赤脚医生对顾瑾玉还有印象,他也知道这孩子就在旁边的高桥小学念书呢,每天都能看到她和其他娃娃从卫生室门前经过,看到自己也会打招呼,绝对是个有礼貌的孩子。

赤脚医生心想,孩子们既然问骟猪的问题,那也许是学校里老师布置的作业呢?虽然他不明白老师为什么会布置这种作业,但他本身就没什么文化,也弄不懂文化人的想法。

于是,赤脚医生看向卫生员,城里来的卫生员,就算实践能力不咋样,但理论知识肯定比自己懂得更多吧?

“什么骟猪阉猪的,乡下人说话就是难听!”卫生员翻了个白眼,想转身进入休息室吧,可前面的路又被几个孩子挡住。

她刚想挤进去,就听人问:“乡下叫骟猪,那城里叫什么呀?”

说话的是顾瑾玉的同学焦春桃,这孩子特别向往城里人的生活,听说城里的厂子招工人至少要求初中文化,她说什么也要读书,为将来进厂子做准备。

她问这话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城里人把骟猪叫什么,但这话听到卫生员耳朵里就不咋美妙了,她哪知道城里人把骟猪叫什么?城里也没人养猪啊!

但她能这么说吗?说她自己也不知道?那多丢脸啊!

卫生员理了理自己新做的棉袄,要不是她工作在乡下,每天都跟这些泥腿子打交道,她是不会穿什么棉袄的,多土啊!

“城里这叫做手术!”卫生员虽然只上过培训班,连基本的医护知识都不懂,但她也知道,凡是动刀子的都叫做手术。

“哇!原来骟猪就是做手术啊!姐姐你人长得漂亮,懂的也多,不愧是从城里来的文化人!”焦春桃发出震惊的叫声,她看卫生员的眼神让对方很是受用,像这种既羡慕又敬畏的目光,也是卫生员的精神粮食,快乐源泉。

焦春桃把卫生员哄得不知东南西北,等卫生员回过神来,她已经把自己从城里带来的饼干糕点分了出去,还答应帮焦春桃找关于做手术方面的书。

卫生员:“……”我是谁?我在哪?

孩子们顺利达成目的,又跟来时一样,一窝蜂离开。

见卫生员坐在椅子上翻白眼生闷气,赤脚医生摇摇头,心里却有些忍俊不禁,这群小娃娃哟,真是个个都机灵。

“魏琳琅,你要骟猪的书干啥用啊?”出了卫生室,焦春桃就问,“对了,你养的鸡都在下蛋没?我之前也跟着换了两只小鸡仔回去,按照你的说法给喂的,已经开始下蛋了。现在天气冷了,也一直在下,每天都有一个!”

说到这里,焦春桃满脸骄傲笑容,显然是对自己的收获很满意。

她家条件不怎么好,如果她想念到初中,就得想办法为家里创收。不是父母不愿意叫她念下去,而是家里就这么一个情况,上面有哥哥姐姐,下面还有弟弟妹妹。她要想读到初中,就得自己想办法,不说给家里赚钱吧,至少不能让家里给自己往外掏钱。

现在鸡鸭都不能多养,偶尔多养几只,只要不往外卖,队长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不会多说什么。

她自己养了两只母鸡,现在每天都能捡两个鸡蛋,她都存起来了,不往收购站卖,收购站给的价格不划算。她都私底下跟人换东西,换什么呢?只要是能用得着的东西,不拘是什么,都能换。

焦春桃嘴巴甜,又很懂得看人脸色,看到人就喊,别管熟不熟悉,不熟悉的就往年轻了喊。像是卫生室的卫生员,也是二十来岁的年纪了,大队的孩子看到她就喊“阿姨”,要不就是“婶婶”。

她观察到,每次被人喊“阿姨婶婶”的时候,卫生员的脸色立马就变。但卫生员这个人吧,平时对谁都是一副晚娘脸,就好像家里养着十个八个拖油瓶一样,所以吧,别人也看不出她是不是更生气了。

但焦春桃却很懂得察言观色,她知道卫生员不喜欢听别人叫她“阿姨婶婶”,她就喊“姐姐”,有时候还加个前缀“好看的姐姐”。就这么着,她跟卫生员偶尔也能说得上话。

起初呢,焦春桃是想从卫生员这儿打听消息,比如说城里的情况。但这个卫生员很奇怪,她每天都摆出一副“老娘是城里人,你们这些乡下泥腿子不配跟老娘说话”的神情,却也不怎么喜欢谈论城里的事。

看明白后,焦春桃也不爱去找卫生员聊天了,她的时间也很宝贵的好吧,不能每天去做这种无用功。

要焦春桃说,问卫生员还不如问顾瑾玉和魏琳琅呢,尤其是魏琳琅,人家年纪比自己小,学习成绩比自己好,懂的还比自己多。就连养鸡,她都养不过人家。

反正吧,她对魏琳琅这人是挺服气的。

魏琳琅也觉得焦春桃这人勉强可用,听她问起养鸡专业知识,他矜持地点点头,“我的也在下蛋了,一天至少一个。”

什么叫至少一个?焦春桃满脑袋的问好,是她想的那样吗?

知道魏琳琅不会再多说了,她立马看向顾瑾玉,顾瑾玉就说:“有时候也下两个。”但这跟养殖技术关系不大,跟养殖环境关系很大。

山谷外面气温再低,山谷里也是温暖如春的,住在这么好的地方,每天只下一个蛋,好意思吗?

但焦春桃不知道啊,她还以为魏琳琅养鸡有秘方呢!

“老大,看在我这么忠心耿耿的份上,你就教教我呗!”焦春桃摸出一块饼干,上面还撒着黑黑的芝麻,她咽了咽口水,强忍住心中的不舍,将芝麻饼递过去。

魏琳琅是一块芝麻饼干就能收买的人吗?他是!

把饼干接过来,让顾瑾玉拿着吃,他故作高深地背着手,边走边说:“养鸡就跟养孩子一样,要想孩子长得好,除了给他吃好的穿好的,还要给他住好的房子,给他营造一个轻松愉快的生活环境。这样,孩子才能长得比别家的好,你们看我和顾瑾玉就知道了。”

“在饮食方面,你已经尽量做到最好,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住房,其实不是真的指住的房子,而是鸡的养殖环境。很多母鸡一到冬天就不爱下蛋了,就是因为冬天环境不适合下蛋,那要怎么办呢?没有环境,就给它创造环境,比如说让它待在最暖和的地方,这个地方最好也收拾得干净点。别以为鸡都不爱干净,其实它们很爱干净的,只是自己不会收拾而已。”

“还有轻松愉快的生活环境,这是我从书上看来的,你自己回去试验一下,看行不行。”

魏琳琅说完,就见其他人目瞪口呆地盯着他,眼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魏琳琅真厉害,不愧是考满分的人,懂的真多啊!”

“他不仅考满分,还会养鸡,我只会捡鸡蛋和吃鸡蛋!”

“魏琳琅还会绣花呢,顾瑾玉的手帕就是魏琳琅做的,上面的绣花真好看!”

“他还会……”

听着周围传来的赞美声,魏琳琅镇定自若,好像被夸的不是他一样。顾瑾玉却笑红了脸,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她的狼弟弟可是全世界最聪明最厉害最乖的弟弟,他什么都会,他是全能的好吗!

回去的路上,顾瑾玉就说:“狼弟弟,我们什么时候学养猪啊?猪肉可贵了,卖七八毛一斤,没有肉票还买不到。等我们养了猪,就能每天吃肥猪肉,再也不用跟别人换票啦!”

养猪这事,是魏琳琅前两天提出来的一个构想。他们现在有个养鸡场,不缺肉吃,还能时不时地去海边捞点海鲜,这也是肉,且营养丰富。

但也不能总吃这些,还是得吃猪肉。可农民是不发肉票的,一年到头只有过年那段时间能分到肉,但这肉分到每个人头上,统共也没多少,就算做成腊肉也吃不了一年。

魏琳琅就想在山谷里圈出一块地方,专门养猪,也不养多了,就养个两头,够家里吃就行了。

但养猪比养鸡更难,还要请杀猪匠骟猪,现在兽医少,每个公社最多就给配一个兽医,以前没兽医的时候,都是由杀猪匠干这个活。但也不是每个杀猪匠都会骟猪的,这也是门手艺,会骟猪的杀猪匠都有额外的收入拿。

猪是一定要骟的,还得骟干净,不然猪长大后,肉质特别骚。

但要是自己偷偷摸摸养猪,就不能从正规渠道找人骟猪了,一找人准得露馅。所以说,要想养猪,要想吃到好吃的肥猪肉,还得学会骟猪。

“这事不急。”魏琳琅其实不太懂骟猪是怎么骟的,但想想要动刀子,那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事,看来还是要写信问问木行军啊,他懂的多,肯定知道。

于是……当木行军再次收到魏琳琅的回信后,就要面临一个严峻的问题——他该如何告诉一个不满五岁的小娃娃,骟猪是如何操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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