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奶糖不会被坏人拐走,但是牙齿会长虫哦!”魏淑华铁面无私地没收了两个孩子的奶糖,“今天最多再吃一个,不能多了。”
“妈,牙齿不会长虫,我们每天都刷牙!”顾瑾玉龇牙咧嘴,露出又白又整齐的牙齿。
她又伸手掰开魏琳琅的嘴巴,笑哈哈地说:“狼弟弟的牙齿很锋利,连碗都能咬碎,虫子钻不进去。”
魏琳琅配合地点点头,作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我可以咬碗。”
说完又磨磨牙齿,像是想找碗验证一下。
魏淑华:……算了!
她又把没收的糖果还给俩孩子,魏琳琅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后转头就交给顾瑾玉。
顾瑾玉摸着魏琳琅的脑袋,眉开眼笑:“狼弟弟乖,我帮你存着。”
看自家闺女像只小仓鼠似的爱囤粮食,魏淑华失笑。
她可是知道的,顾春来给自家闺女在山谷里建了一栋木屋,里面专门用来放东西。她也去看过一眼,木屋里大部分都是吃的,还有一些小孩子才会喜欢的玩具,就连早先坏掉的手电筒也被顾瑾玉收好,放在里面。
倒是母猴山洞里的奇珍异宝,无论是顾瑾玉还是魏琳琅都没当回事。也有可能,他们还没意识到那些东西的价值。
开开心心吃完一顿全鱼宴,魏继礼和孙氏并没有立刻离开。
“春来,最近城里情况怎样?”魏继礼端着白色搪瓷盅,慢条斯理地说,“前段时间我收到老朋友寄来的信,说外地挺乱的,咱们这儿还好,李队长的小妹永利也回学校教书了。”
“爸,我知道你想问啥,这事儿你还真问对人了!”顾春来抬了根矮凳在魏继礼身旁坐下,又招呼两个孩子过来,将人抱在怀里,“上回去舅舅家,我听几个表哥说过,周边几个大队一起开过会,要重办大队小学。”
“在哪儿办啊?”魏继礼急急问道,这是他最关心的一点。
“先前的学校在魏家大队,后来停课,那些房子都被魏光荣他们分给大队社员们。”当然,说是分了,其实就是卖了。
那个叫张雄的,如今住的地方就是以前的队小。
“这回几个大队要重建学校,魏家大队还想把学校建在他们大队,其他大队不同意。我估计,最后还是会落在小高桥大队。”
尤其是小高桥三队,地理位置是最好的,刚好位于几个大队的中间。如果真建在三队,这对四队来说是很好的一件事,毕竟四队就挨着三队,走路很快就到了。
魏继礼喝了口茶水,欣慰地笑道:“这样也好,只要能把学校建起来,娃娃们也能学到知识。世道再乱,家里再穷,也不能忽略教育。”
他看向顾瑾玉和魏琳琅,“顺利的话,今年应该就能办起来,到时候把他俩送进去,跟其他孩子一起读书。”
至于他想在家里给四队孩子们教书的打算,也只能夭折了。
“爷爷,我不要去学校,我要跟着你!”听说要把自己送到学校去读书,魏琳琅一百个不愿意。
他才不要跟那些鼻涕虫坐在一起,想想都难受!
“姐姐,你也不去!”他紧紧握住顾瑾玉的手,想拉她做同伙,“我们就在家里,一样可以学习。”
顾瑾玉清澈明亮的眼睛里露出一丝迷茫,她不懂在学校上学和在家里上学有啥区别,因此爽快答应:“好,狼弟弟不去,我也不去。”
魏继礼笑着摇摇头,“你这个鬼灵精!”
顾春来在家只待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就回了厂里。
魏淑华也没闲着,她开始第二轮招人。
因过年前的那次成功,大队早就找过她,希望由大队牵头,成立工艺品合作社。但魏淑华拒绝了,她的理由很正当:只是一次的成功并不代表什么,大队应该更加谨慎,再考察她一年。
道理是这个道理,大队也就是看到合作小组组员们分钱而眼红,实际上,他们对于魏淑华并没有多少信任,并不认为她能次次成功。
过年前的那次属于天时地利人和,顶多算是走了狗屎运。
被魏淑华这么一劝,大队干部们也就偃旗息鼓,不再重提。
而魏淑华这次招人,跟之前那次完全不一样。
“魏组长,你没说错?我真的能把任务带回家做?”江大妞不敢置信地问,她原以为能进合作小组上工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没想到还有更好的等着她!
“你可以把布料和针线带回家做,等做好了再交上来,到时候按照你做的件数和完成的等级记工分。咱们小组每个月结算一次工分,你赚了多少工分就分多少钱。”
不等魏淑华说完,江大妞惊呼一声:“还要分等级?什么等级?”
“当然要分等级,做得好的工分自然就高。”魏淑华拿出三张枕巾,让江大妞看,“咱们刚起步,也不用分太细,就这三个等级,分别是建国、爱国、强国级。”
“这,咱们社会主义国家,咋还能分等级呢!”江大妞有点不满,她主要是怕自己吃亏。
魏淑华呵呵一笑,“照你这么说,那城里的富强粉、85粉、95粉和全麦粉,都该卖一个价钱,供应也是一样的?”
更何况,从三张枕巾上的刺绣图案可以明显看出,建国级针脚细密,但不出彩;爱国比建国多了一丝灵动;强国是最高等级,图案栩栩如生,一看就不是普通刺绣师傅能做出来的。
以江大妞的手艺,她做出来的东西勉强能算爱国级别。虽说拿不到强国级别的工分,但总比建国级的好。
要是真不分级别,手艺好坏都算一个工分,短期内还好,长此以往才是真的要出问题。
魏淑华还没意识到,她已经带领合作小组走上一条既科学又先进的道路。
自江大妞以后,魏淑华又招到将近十个组员,都是其他小队的人,甚至连大高桥大队都闻风而动,跑来应聘。
这回,魏淑华不限制人数,但在技术方面卡得很紧。不仅如此,她还制定了严格的规章制度,愿意遵守的才要,不愿意遵守的,手艺再好也不行。
这也是为了防止这些人把布料带回家,做成成品后,私底下拿去卖掉。尽管她知道这些人淳朴善良,不可能作昧良心的事,但她不想用利益去考验人心。
组员招好,任务也安排好,魏淑华打算进一趟县城。
她找到顾瑾玉:“宝宝,你明天有空吗,能不能陪娘去城里?”
“我有空!”顾瑾玉激动地举起手,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妈,我们要去供销社买东西吗?”
对于逛供销社这项运动,顾瑾玉一直抱有极大的热情。供销社里有各式各样的商品,即使买不起,光看看也是好的,饱饱眼福嘛。
“这次去是有正事要办,如果办完事还有时间,娘就带你去逛供销社。”魏淑华说,“娘这次是想请你帮个忙,帮娘运点布料。”
魏淑华完全没有使用童工的自觉,偶尔请闺女用神通搬运东西,这感觉还挺好。
顾瑾玉也没有觉得自己是童工,能帮助父母,她高兴都来不及。
“妈,我答应你,我要帮忙!”说完,顾瑾玉又觉得不对,她妈怎么没提狼弟弟啊?“狼弟弟不能去吗?”
“狼弟弟这回就不去了,他要留在家里保护老人。”这话当然是哄小娃娃的,家里的老人哪用得着魏琳琅照顾?
只是这次去县城有任务在身,而最近天气又不好,天天下大雨,她一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确实不太方便。
“哦。”顾瑾玉虽然有点不高兴,但她还是乖巧点头,并没有闹着说一定要让狼弟弟也去的话。
等到了晚上,魏琳琅也知道这事,他嘟着红红的嘴巴,小眉头皱得紧紧的:“我也要去,姐姐,我不想跟你分开!”
“下次去好不好,我保证,下次一定带你去。”顾瑾玉好声好气地哄着魏琳琅,但话里话外却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这次去不成。
“那姐姐明天把我也放进山谷里吧,我就在山谷里玩。”魏琳琅稍微一思忖,就明白魏淑华不让他去的缘由。
他多机灵啊,立马找到解决办法。
原以为顾瑾玉肯定会答应,哪知她瞪大双眼,斩钉截铁地说:“不行!”
“为什么?”魏琳琅愣住,随即嘴巴往下一撇,眼里蓄满泪水,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你是大英雄,要留在家里保护奶奶,保护外公外婆,不能让坏蛋欺负他们!”
魏琳琅:……好吧,姐姐真笨,她又被大人骗啦!
第二天,被留在家里保护老人的大英雄魏琳琅,挥别魏淑华和顾瑾玉后,转身就去了魏家。
他要学习,他要变得更聪明!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只要他聪明绝顶,姐姐再笨也能沾到他的聪明劲。
顾瑾玉还不知道魏琳琅立下的宏愿,她被魏淑华背在背上,一件很大的雨衣披在她身上,直接将母女两人笼罩。
出了四队才知道,以四队为中心,越靠近四队雨势越小,到了魏家大队,雨势就跟之前一样,滴滴答答下个不停。
下了这么久的雨,江里的水都快涨到岸上了,江边也有人成群结队网鱼,顾瑾玉甚至眼尖地看到魏宝珠。
“妈,是魏宝珠表姐!”
魏宝珠拎着竹篓子,守在路边捡河蚌。
河蚌味道腥臭,这玩意儿没人爱吃,捞到也是随手就仍在岸边,也没人愿意去捡。
偏偏魏宝珠愿意,她不嫌弃!
倒不是说魏宝珠已经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河蚌肉勉强算肉食,但它腥臭太浓了,如果不好好处理,煮出来也吃不下去。
但魏宝珠捡河蚌,并不是为了吃,她是为了里面有可能会出现的珍珠。
没错,魏宝珠还没放弃这件事。
自从知道顾瑾玉在河蚌里捡到大珍珠后,魏宝珠也惦记上了。但她之前先是得到龚向红青睐,被认作干女儿,一直住在县城,后来家里又发生巨变,她一直没找到机会。
现在她孑然一身,连饭都吃不起了,正是缺钱的时候,她迫切需要大珍珠救急!
“她在捡贝壳,魏宝珠表姐喜欢吃贝壳吗?”对于魏宝珠的行为,顾瑾玉显然很疑惑。
她是知道贝壳肉能吃的,但是贝壳肉只有一点点,哪能跟鱼肉相比呢?鱼浑身上下除了不占位置的骨头,全都是肉啊!
魏淑华也搞不懂,不过她现在急着去桥头公社赶车,没时间去关注魏宝珠的事。
魏宝珠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发现了,她拎着满满当当一篓子河蚌,偷偷摸摸回到牛棚,准备开蚌。
多亏她上辈子看过开蚌直播,知道怎么开,也算有点经验。
只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她想的很简单,实际操作却很难。
首先,她没工具。
这些日子,她一直躲在牛棚,有住在牛棚的族人帮着打掩护,又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在大队里偷鸡摸狗,好歹没饿死。
再加上她大姑魏淑华时不时送点红薯过来,这日子也算过得下去。
直到现在,遭过现实毒打的魏宝珠才不得不承认,在所有亲戚里面,只有魏淑华对她最好。
即使这个好,并不是建立在感情上,而是建立在利益上,但也总比魏家大队那帮子自私又恶毒的血亲要好得多了。
她现在万分庆幸自己的果断,在发现走投无路时,选择向魏淑华坦白真相。要不然,就凭她自己,她可能连开年那场降温都熬不过去。
魏宝珠问同住牛棚的族人借了柴刀,这把柴刀是家里唯一的利器,切菜砍柴都用这一把,被主人保养得很好,打磨得也很锋利。
魏宝珠小心翼翼打开河蚌,一股浓郁的腥味扑鼻而来。也许是贫苦日子过惯了,她竟然也没觉得有多难受。
将蚌肉取下来,翻来覆去地检查,也没找到一颗珍珠。
但她并不气馁,接着开。
“你在找珍珠?”苍老的声音悠悠响起,吓得魏宝珠差点把手里的柴刀扔过去。
魏行知饶有兴致地看着正在忙碌的魏宝珠,也没管他突然出声会不会吓到人。
“大爷爷,你在说什么啊,什么珍珠?”魏宝珠很快冷静下来,用天真无辜的眼神看着魏行知,“我看到路上好多河蚌,都是别人不要的,就捡回来了。”
“虽说河蚌肉不多,又腥,但这么多蚌肉,也够我们吃几顿了。”
“蚌肉可是好东西啊!要是调料充足,蚌肉的味道可比猪肉还好。唉,可惜了……”见魏宝珠不愿承认,魏行知也不去招人嫌。
但又怕这孩子做了无用功,他又劝了一句:“咱们这一片,很少捞到珍珠蚌。不过也不是没有,都得碰运气。”
那意思很明显,她要想捡到珍珠蚌,除非运气逆天。
魏宝珠动作一顿,她紧抿着嘴唇,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却又不得不接受。
魏行知就是被魏光荣斗倒的大地主,听说他以前生意做得很大,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回到魏家大队,当个平凡的地主,守着田地过日子。
不管以前如何,总之,魏行知的见识肯定不是魏宝珠能比得上的。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她能开出珍珠的希望极其渺茫。
“可是,我大姑家的妹妹,她就开出来了。”想到顾瑾玉的好运,魏宝珠又打起精神,说不定她也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毕竟她是穿越者不是吗?就算不是女主,也应该有属于她的机缘吧?
魏宝珠坚持不懈地捡了好几天河蚌,功夫不负有心人,她还真捡到珍珠蚌,从里面开出珍珠。
“珍,珍珠?真的是珍珠!”摸着蚌肉里面那块又圆又硬的物体,魏宝珠喜极而泣,“哇!我开出珍珠了!我真的开出珍珠了!哈哈哈哈……啊?”
等快要乐疯了的魏宝珠把珍珠抠出来,看到黄豆大小,跟鱼眼睛一样营养不良的珍珠,她的笑声戛然而止。
“贼老天!我草泥马!”魏宝珠中指朝天,爆了粗口。
什么是乐极生悲?这就是!
再一次遭受现实毒打后,魏宝珠不得不放弃这条发财之路。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整个魏家大队都蒙上了一层阴影,江里涨水了!
已经进城的顾瑾玉和魏淑华并不知道,家里即将面临水灾。
到了纺织厂,魏淑华熟门熟路地来到顾春来的宿舍,先去打了两瓶开水,冲了一碗生姜水,监督闺女喝完。
等收拾好后,把闺女往大姑姐家一放,魏淑华去了纺织厂仓库。
纺织厂仓库离宿舍很近,走路一分钟就到。
她去的时候,就见顾春来的顶头上司——仓管主任愁眉苦脸地往外走,看到魏淑华,他特别勉强地挤出一抹笑容:“淑华同志,你找春来啊?他在里面核对库存,你进去找他吧。”
“好的,谢谢主任。”
刚走进去,就见宽敞的仓库里堆积如山,原本空荡荡的地方,都被布料挤得满满当当。
这是怎么回事?
“春来,你们厂里怎么堆了这么多布料?”找到顾春来后,魏淑华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上回我过来的时候,还没这么多。”
上一次,仓库里只有一批没办法处理的瑕疵布,就那批货都让主任愁的直掉头发。这一次的明显比上次多出两倍不止,也难怪主任愁眉苦脸,连话都不愿多说。
“难道,这些也是染坏的瑕疵布?”魏淑华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
顾春来随手记下刚才的数据,摇摇头说:“不是染坏的。”上次染坏那么多布,那是失误,像这种大批量的失误,几年都不可能出现一回。
要是接二连三出现极大的失误,那纺织厂都快开不下去了。
“都是这场雨啊!”顾春来叹了口气,他指指外面,“因为下雨,仓库里很多布料都来不及运出去。当然这也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
“是什么?”魏淑华下意识问。
顾春来压低声音说:“汽运公司那边出了点问题,厂里没车,货也运不出去。”
“那边是不是……”魏淑华刚想说什么,就被去而复返的主任打断。
“淑华同志,你这次是过来挑选布料的吧?”仓管主任笑眯眯地伸出手,态度热情的给魏淑华推荐,“你看看需要什么样的布料,随你挑。不是我吹牛皮啊,咱们临江纺织厂的布料,质量绝对有保证!”
仓管主任这话倒是没说错,临江纺织厂全称是“龙江省纺织二厂临江县纺织厂”,从名字就可以看出,它是隶属于省城纺织厂的。
背靠大单位,临江县纺织厂既有技术又有资金,是县城的产出大户,每年效益都好。
魏淑华先前还想过去省城纺织厂看看,后来经过顾春来的分析,还是决定就在临江县拿货。
一来,县纺织厂有熟人,不说占便宜吧,至少不会吃亏;二来,县城毕竟离家更近,没那么麻烦。
再加上顾春来现在就是纺织厂工人,她在厂里拿货,对他也有好处。总之,这是双赢之局。
魏淑华也没跟仓管主任客气,她这次进城本来就是为了购买布料。
合作小组虽说规模很小,但也算是集体单位,单位和单位之间是可以直接交易的,只是数量太大的话,需要开证明。
魏淑华不缺证明也不缺钱,很快在仓管主任的帮助下选好布料。
纺织厂这边为了货运发愁,汽运公司更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