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还是你上道,既然你都这么说……”壮汉话未说完,就被一道浑厚的狼嚎声打断。
“嗷……呜……”
“嗷……呜……”
母狼驮着顾瑾玉和小娃娃,矫健的身体在林间跳跃,很快来到卡车前。
看着眼前这个跟老虎体型差不多的庞然大物,壮汉双腿发软,身体发虚,“这,这是啥?是狼?”
狼有这么大?
不管是不是狼,这畜生一看就不是善茬,更何况它还驮着那两个小娃娃,看样子是来找他们报仇的。
此时此刻,十几个男人也没心思去管顾春来和魏淑华,他们迅速靠拢,点燃火把,试图用火把驱逐母狼。
“嗷呜……嗷呜……”母狼对着山的方向,连续发出几道嚎叫声,这是母狼召唤同伴的信号。
没过多久,山林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正在商量如何解决母狼的男人们很快便发现,他们被狼群包围了!
“嗷呜……”母狼的嚎叫声很有辨识度,浑厚而悠远,跟一般狼嚎声不太一样。
它一发出声音,就像得到某种指示般,被召唤过来的狼群接连嚎了起来。
“嗷呜……”
“嗷呜……”
“嗷……呜……”
因母狼的绝对实力,它暂时代替了狼群中的狼王,成为现任狼王。
它立在路边,灰蓝色的眼眸扫过人群,很快找到魏淑华,这是它给自家狼崽子找的老师,不能误伤。
见魏淑华领着一个男人走到它这边,母狼这才一声令下,发出进攻的信号。
狼是一种团队协作性很强的生物,即使没有母狼,狼群想要攻击这十几个人,也能取胜。如今有了智商更高的母狼做指挥,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这群人便倒下一大半。
“哥,这群狼有点邪性,我们赶紧跑吧,再待下去,我怕被狼吃了!”小个子猴子趁大家不注意,爬上卡车驾驶室,跟捂着眼睛奄奄一息的汉子商量,“就是那钱……”
“哼!臭娘们儿竟敢骗老子!为了这件事,老子伤了一只眼睛不说,兄弟们还被狼咬了,她不仅得给钱,还得赔医药费!”汉子睁开完好的那只眼睛,里面闪过一抹凶光。
得知钱还能拿到手,猴子立马怂恿汉子逃跑。反正现在有人在前面顶着,正好给他们逃脱的时间。
他心里一直记恨着刚才其他人逼他打头的事,那铁扳手砸在身上真特么疼,怕是伤到了骨头。
本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也不是什么有情有义之人,汉子被猴子说动,两个人偷偷从另一边车门下去,往来时的路上溜了。
“嗷呜!”一头跟着爸爸妈妈跑来凑热闹的小狼看到这一幕,它身体往前一顷,倏地追了上去。
“小狼,回来!”见小狼跑了,顾瑾玉赶紧叫住它。
她被今天发生的事吓到了,同时也得到一个教训:作为小孩子,在她还没有实力之前,绝对不能任性妄为。
以前她并没有出过门,遇到最艰难的事就是饿肚子,就算饿肚子,也有母狼和母猴投喂她。后来坏舅舅想要卖她,她以为最坏的人就是舅舅。
想起坏舅舅每次起了坏心,都会遭到报应,顾瑾玉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看着小狼追上两个大人,其中一个大人拿棍子打小狼。她突然叫道:“坏人,打小狼,坏!”
她话音刚落,就见想打小狼的那个人突然被小狼咬住屁股,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哇!”顾瑾玉又惊又喜,原来所有的坏人都会跟坏舅舅一样遭报应吗?
她又看向被狼群围攻的十几个男人,却见他们全都倒在地上苦苦哀叫。
“妈,妈,他们是不是,坏人?”顾瑾玉兴奋地指着地上那群人,问魏淑华,“坏人,才会倒霉?”
魏淑华并不知道她闺女的内心想法,却也认真回答:“好人不一定平安,坏人也不一定会倒霉,但我们要尽量做一个好人。”
她想,自己能有如今这番奇遇,应该也是她上辈子没做什么坏事的缘故吧?
尽管魏淑华认为“好”与“坏”的定义很难划分界限,但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至少应该拥有最基本的底线。
这个问题太过深奥,顾瑾玉似懂非懂。她的脑子里有些模模糊糊的想法,就像一团团乱糟糟的线,只等她去梳理清楚。
狼群大获全胜,也没留下来庆功,悄无声息地退回山林。
母狼冲自家狼崽子叫了一声,让他下来,小娃娃嘟着嘴巴在狼身上打滚,就是不愿下来,他舍不得妈妈,不想让妈妈离开。
“嗷……”妈妈,不要走。
母狼身体一抖,就把小娃娃抖了下来,随即它速度极快地张开嘴巴,刚好在小娃娃落地前咬住他的衣服,将他轻轻放在自己身前。
“呜……”娃儿乖,好好跟着老师学习,乖乖长大,妈妈会一直在家里等着你。
母狼低垂着头,用前额抵住小娃娃的额头,又爱怜地舔了舔它的脸,灰蓝色的眸子里尽是不舍。
见这对“母子”依依不舍的样子,顾春来和魏淑华似乎也感受到悲伤的气氛。
见识过母狼的厉害,也知道它智商很高,顾春来直接开口询问:“要不,你就留下来?”
母狼可是自家的救命恩狼,要不是它,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顾春来对它只有感激,没有害怕。他寻思,别家能养狗,自家也能养狼吧?
更何况,顾家就在山脚下,母狼就算不住家里,也可以住在山里,来回也方便。
母狼并未接受顾春来的好意,它终归属于山林,而它的狼崽子,也应该回归到人类社会。
狼的一生太过短暂,它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它也舍不得自家狼崽子啊,可它没有办法。
狼族热爱自然,也崇敬自然,它们不会妄图打破自然规律,不会像人类一样,去强求不属于它们的结局。
“嗷呜……”母狼对着天边升起的朝阳,发出一道沉稳而又悠远的嚎叫声。
它看了顾瑾玉一眼,小娃娃和顾瑾玉连忙跟着它往路边的树林里走。
顾春来正准备跟上去,就被魏淑华拦住:“别去了,让他们好好道别吧。”
也许是同为“母亲”的感情相通,尽管魏淑华没办法和母狼交流,但她仍能体会母狼的心情。
孩子终归会长大,会离家;父母终归会老去,会面临死亡。
为人父母,没办法守护孩子一辈子,唯有尽可能地借助外力,争取给孩子留下更多保障。
“嘟嘟嘟……”熟悉的汽笛声打断了魏淑华的思考,她和顾春来对视一眼,并没有立刻迎上去。
一辆黄皮大卡车在距离顾春来的蓝皮卡车两百米的位置停了下来,车门打开,穿着深蓝色工装的卢爱军从车里跳了下来。
在他身后,王秋霞探出脑袋,看到停在前面的卡车,她惊讶地叫了一声:“呀,那不是春来的车吗?”
“咦,春来不是在家休假,他的车怎么会在这里?”王秋霞扶着卢爱军的手臂,跟着下了车。
看着青春靓丽的王秋霞,卢爱军的眼里尽是爱慕之色。她今天穿着一身米白色针织套裙,脖子上系着红色丝巾,嘴上还抹了口红,打扮格外亮眼。
“哎呀你快去前面看看吧!”王秋霞娇嗔地瞪了卢爱军一眼,心里却有些不屑,这男人也不瞧瞧自己是啥德性,还敢肖想她?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要不是看在他能帮忙的份上,王秋霞还真不愿给他好脸。
卢爱军被她那一眼瞪得心花怒放,他甚至幻想着,王秋霞是不是也对他有点儿意思,只是被顾春来骗了身心,所以自觉配不上他?
“快去呀!”见卢爱军木愣愣地盯着自己看,王秋霞又推了他一把,“真是个傻子!”
“我这就去,就去。”卢爱军摸着被王秋霞推过的地方,只觉心里头一阵火热。
他理了理衣裳,快步走到蓝皮卡车前,“春来,你这是车子……”
卢爱军站在车前,声音戛然而止。
“卢爱军同志,你看到春来了吗?怎么样,是不是他的车?”见卢爱军又一动不动,王秋霞眼里露出嫌恶之色,她边走边喊,“你怎么不说话?”
卢爱军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地上东倒西歪的人,他很想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春来不在这儿,我上别的地方找找,你就在这等……”卢爱军话未说完,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不用找了,我在这里。”顾春来从旁边走出来,冲卢爱军摆摆手,“刚听到喇叭响,我还以为是接应这帮人的来了,没敢出来。”
听到这话,卢爱军脸色骤变,“顾春来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是我?”
“我没这么说,是你自己往身上套。”顾春来冷冷地扫了卢爱军一眼,他不想跟这种人做无谓的争论,反正只要把地上躺着的十来个人往公安那儿一送,事情真相总会水落石出。
“卢爱军同志,春,春来,你们这是怎么了?”姗姗来迟的王秋霞看到顾春来脸上的伤势,顿时心痛不已,“春来你的脸,快让我看看!”
“这位同志,请你叫我‘顾春来同志’!”顾春来纠正王秋霞的称呼,又指了指地上的人,“如果你想释放善心,可以给他们看看。”
经他这么一说,王秋霞才将目光往下,待看清地上的人时,她眼神一闪,脸色却丝毫未变,“春来同志,这是什么情况?”
“等送到派出所再问吧!”顾春来找出麻绳,将人一个个地绑起来。
见此,王秋霞心有不忍,她劝道:“春来同志,要不还是算了吧!你看看他们,长得那么瘦,应该也是缺吃缺太狠了,才会出来劫道。反正他们都受到惩罚了,你也没什么损失,就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顾春来没想到王秋霞竟然还是这样的奇葩,他怒极反笑:“同志你这么善良,应该是把你家吃不完的粮食供应捐给了咱们的农民同志吧?”
“春来同志,我……”王秋霞泫然欲泣地望着顾春来,他怎么能够讽刺她?
卢爱军眉头一皱,他指责顾春来:“你怎么这样冷血?”
他上前挡住顾春来,阻止他绑人。
刚送走母狼赶回来的顾瑾玉看到这一幕,以为又有人在欺负她爸,她大声喊道:“坏人,不许欺负我爸爸!”
结果“坏人”卢爱军没遭报应,倒是站他旁边的王秋霞突然脚一歪,摔倒在卡住车轮的泥坑里。
“啊!”
“秋霞!”
见王秋霞摔跤,卢爱军也顾不上阻拦顾春来,他赶紧去扶王秋霞。
“不行不行,我的脚拿不出来!”王秋霞的脚正好踩到轮胎,跟着滑进坑里,根本拿不出来。只能先把卡车挪开,她的脚才能解放。
要不是场合不对,顾春来真想大笑三声。他倒没怀疑这事儿跟自家闺女有关,趁那两个奇葩没时间,他速度将剩下的人绑完。
顾春来没怀疑,顾瑾玉却很疑惑,她不明白,为什么“坏人”没有遭报应,却是“坏人”身边的人倒霉?
她实在搞不懂,就跟小娃娃一起蹲在旁边嘀嘀咕咕。
顾春来让卢爱军帮忙拖车,卢爱军却不同意,他怕顾春来一不小心压到王秋霞的脚。
“行吧,随你的便。”顾春来也没指望卢爱军帮忙,毕竟这人最值得怀疑。
见顾春来妥协,卢爱军才提出他的意见:“这样吧,我来开你的车,我对自己技术很放心。”
“不用了。”顾春来拿出工具,准备补胎。
见顾春来油盐不进,卢爱军脸色微沉,他倒要看看,顾春来能硬气到啥时候!
没过多久,顾春来补好爆掉的轮胎,就听到马车“叮叮当当”开过来的声音。
“师傅,是你的车陷进坑里了哇?”赶马车的是一位老大爷,穿着打满补丁的粗蓝布衣裳,笑容格外和气。
顾春来笑着递过一根烟,他点点头:“是我的车,等会儿还得麻烦您呐!”
“不麻烦,不麻烦。”老大爷笑呵呵地接过烟,又指了指坐在车上的魏淑华,“我在路上碰到这位女同志,她说要去咱们大队找人拖车,我就领着人过来了。”
这条路不好走,夏天更容易陷进坑里,汽运司机经常去附近的大队找人帮忙拖车。也不用给钱,给粮票,或者农村不好买到的吃食就行。
马车刚到没两分钟,就有一群青壮年跑着过来。都是拿满工分的壮劳力,也就十来分钟的功夫,便把顾春来的车从坑里拖了出来。
最后,这群青壮年又搭了把手,帮顾春来把那十几个男人塞进车里。
见顾春来要把这些人送到省城去,王秋霞急了,“春来同志,你把他们送到省城,那就是要他们的命啊!”
现在正是物资严重匮乏的时候,抢劫公家物资,这样的罪名肯定会被送去斗争。
顾春来正在跟老大爷谈事情,并不愿意搭理她,全当没听到。
“他们,打人,抢东西,是坏人。坏人,要受到,受到……”顾瑾玉不知道那个词该怎么说,她看向魏淑华,“妈,坏人要受到什么?”
“坏人应该受到惩罚。”魏淑华面带微笑地看着王秋霞,并未错过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焦急。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坏人?他们只是被逼无奈!”王秋霞不悦地盯着顾瑾玉,她太讨厌这个孩子了!上辈子这个孩子被顾春来捧在手心,连亲儿子都得让路!
一个丫头片子凭啥得到那么多宠爱?
“他们只是没钱吃饭,才会犯错!”
没钱就可以犯错了吗?还可以逃脱惩罚?
顾瑾玉看着王秋霞,心想:这个婶婶好奇怪,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她却不知道,难道她妈妈没有教过吗?
好可怜啊,要是这个婶婶被坏人欺负了,而她的妈妈又没有教过她坏人必须受到惩罚,那她岂不是要一直被坏人欺负?
王秋霞并不知道,她说过的话很快就要应验在她自己身上。
谢过老大爷和他们大队的青壮年,顾春来开着蓝皮大卡,继续往省城的方向前进。
因着路上耽搁的时间,他们直到傍晚才到达省城。
将车开到指定地点下货,供销社的主任已经在那儿等了好几个小时,等的脸都黑了。
“你是临江县的汽运司机?怎么现在才来?真是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供销社主任是个皮肤白皙的斯文青年,说话很有气势。他穿着黑蓝色中山装,戴着一副眼镜,一看就是文化人。
顾春来赶紧把半路上发生的事说了,他往车里指了指,“人都在里头。”
供销社主任眉头一皱,“过去看看。”
这时,供销社的工作人员已经揭开车后面的篷布,就见十几个男人挤在一块儿,堆在角落,并不时散发出刺鼻臭味。幸好顾春来还用篷布将人隔开,要不然这车物资都要被糟蹋了。
“赶紧把他们搬下来,送到派出所去!”供销社主任安排好任务,正要离开,突然他脚步一顿,“等等,那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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