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有孩子的名义,堂屋被老二?要走,老三则当仁不让要了厨房,老两口和大房就只分到两间?睡觉的屋子,季渊明也没办法?再去别的地方打地铺……当然,这么冷的天?,打地铺可?是要命的。
这是双方都决定好好过日子后的第一次同床共枕。
炕是暖的,被窝是才洗过的肥皂香味儿,屋子虽小,但收拾得非常干净,这让忐忑了好几天?的季渊明不由得连心也平静下来。
家的味道?。
连续同床两次,他都没提那什么要求,林珍珍也放心了,盘腿坐炕上整理东西。分家了,以后衣服就是各洗各的了,她得把属于?她和季渊明的衣服整理一下,幸好被褥也分到两套,不然得冻死。
通过这次分家她算看清家里人的嘴脸了,老二?老三虽然不吭不声的,可?其?实纵容王丽芬和曹粉仙抢东西也是他们?的态度。反倒老两口,哀莫大于?心死,只要能把这俩没良心的打发走,就是少分一点?也没关系。
这不,她和季渊明就连吃饭桌子也没分到一张,以后跟老两口一起吃饭的地方也没有。
真是愁人啊。
看来,厂区那套小房子是不买不行了。
“洗漱吧。”季渊明见她发呆,端了半盆热水进来,好容易烧一锅热水,也让老二?老三家抢光了,这是他洗干净铁锅,又?重新烧的。
果然,珍珍发现水里居然破天?荒的没有飘菜渣子,两个人就着,洗了把脸,共用?一块毛巾。
“你先洗脚。”
“那你呢,锅里是不是没水了?”真想骂那两家,连个洗脚水也要抢光光,还是人嘛他们?。
季渊明倒是满不在乎,温和的笑笑,“我脚脏,你先洗。”
珍珍的脚很小,有着常年不见天?日的雪白,也不柴,反而有点?肉乎乎的,肩背上还有小窝窝,像两只漂亮的艺术品一般,季渊明不防看了一眼,愣了。
这也太漂亮了吧!
当然,他没机会多看,小女同志已经迅速的洗好,把脚窝炕上去了。他只好就着她坐过的板凳,脱鞋,把脚放进去……温温热热的,真舒服。
林珍珍没想到,他说的让她先洗,原来是用?她的洗脚水啊……
从来没跟奶奶以外的任何人这么亲密过,她小脸烧红,他的脚得有她两倍大,比脸白多了,关键吧腿毛还不少,“喂,你们?男的……男同志腿毛都这么多吗?”
季渊明一愣,“你还见过谁的?”
珍珍闹了个大红脸,撅着嘴:“我们?村好多男的啊,夏天?谁不得穿个大马裤?”体育老师大概是世界上最喜欢把裤腿卷起露出腿毛的男人了吧。
见她害羞,季渊明也就不再多说,迅速的洗干净脚,把水倒粪桶里,可?不敢倒地上,搞不好会结冰,谁不注意踩上去滑倒就不妙了。
被窝已经被小女同志捂得暖融融的啦,甚至他还闻到一股独属于?她的,淡淡的香味……整个屋里都是她的气息,说明这里长时间?没有第二?人来过。
说实在挺对不住她的,年纪轻轻就独守空房。
他不由得侧身,轻轻把手搭她肩上,“以后都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在家了。”
珍珍有点?紧张,“嗯。”
“我过几天?还得出去一趟,跑工作的事。”
“什么工作?”珍珍转身,这是她好奇的。毕竟,上辈子的他转业时拒绝了组织安排的工作,一直待在白水沟,如果能有工作,说不定最后就不会死了。
面对面,他能闻到她的气息更浓烈了,他的心也跟着“扑通扑通”跳得更快,“赵建国,就是我在部队上最好的朋友,建议我回县里的链条厂,他说以后咱们?这边大有可?为……或者按惯例分配进公安系统。”
珍珍敏感?的听出来,虽然对两份工作描述的语言明显有差异,貌似是前一份说得更多,可?他更倾向于?后者。
“那就去当公安吧。”
“嗯?”季渊明睁开眼,看见她漂亮的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看着他,里头?是真诚的鼓励和赞成,真就像鼓励丈夫的妻子。
他不由得心头?一跳,试探着握住她的手,“那我们?会好好过日子吗?”
他的目光太过热切,又?太真诚,真诚到珍珍都能感?觉到里头?的热度,她也不由得软了声音:“好。”
季渊明一高兴,整个人就把她搂怀里,像抱孩子似的,让她头?靠在自己怀里,还顺了顺她的头?发,“我一定不会委屈你,你相信我。”
“嗯。”
珍珍感?觉自己快热死了,他的身体就像一块烙铁,烫得吓人,“你是不是发烧了呀?”
季渊明没听清,低下头?来,轻声问:“嗯?”
不防就撞进一双黑亮的带着水汽的眼眸里,绯红的小脸,红嘟嘟的嘴唇,肉嘟嘟的双颊,他整个人就控制不住了,低头?,拱过去。
其?实,他也没有任何跟异性相处的经验,只凭着本能,脸凑过去也没个掌法?,只下意识的出于?本能的去拱她,刚长出来的胡茬戳得她又?疼又?痒,她越躲,他越是凑过来,呼出来的热气像岩浆,灼得她脸都成了番茄。
珍珍就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知?道?男人这是那啥了,赶紧把手隔在两个人的胸膛之?间?,“你……你别这样……”
季渊明理智尚存,果然没有再步步紧逼,可?他的手也就放在她腰后,不愿拿下来了。
“我可?以抱抱你吗?”
珍珍见他果然没有再拱过来,几不可?闻的点?点?头?。毕竟是两口子,她也没打算再穿回去,总要适应的,更何况,她一直不愿跟他那啥,进度明显落后了,上辈子这时候,他们?的闺女,也就是季小牛的姑姑都快出生了。
他像个大孩子似的,抱了一会儿,似乎是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又?睁开眼,“你会跟我好好过日子的,对吧?”
像个患得患失的孩子。
“嗯,我们?好好把日子过起来。”珍珍看着他,摸了摸他左手上的弹孔,这是保家卫国的勋章,估计身上别的地方也有,不然立不下那么多功……不得不放弃热爱的事业,这个男人其?实也挺可?怜的。
第一夜,一夜无话,睡得香甜。
***
季家分家并未掀起多大风波,年关将?近,生产队忙着算工分,分粮食和钱,季家的任务猪交完后还分到二?十斤猪肉,四个房头?各五斤。
一日三餐还在厨房里做,但各家做各家的,几乎都是排队用?锅,可?这又?涉及柴火使用?问题,暂时约定每个房头?每天?交五斤柴,顺便一起烧炕,这意味着珍珍每天?要交十斤才行。
季渊明最近又?回部队办理转业手续了,她一个人要弄十斤柴可?不容易,外头?天?寒地冻,拾柴可?真是一件要命的事儿!
“大婶婶,大婶婶在家吗?”门口站着一大一小两个小豆丁。
珍珍赶紧裹好衣服,这几天?都没下雪,路上挺干净,她拿上一根绳子和砍柴刀出门。季海洋和冰洋对上山拾柴那是相当熟练,他们?知?道?哪儿有柴,哪儿的柴好砍,珍珍跟着他们?可?以事半功倍。
而且吧,这俩豆丁跟来狗猫蛋不一样,满满的孩童的纯真,说起话来总是能让她啼笑皆非,三个人你帮我,我帮你,不用?两个小时就能拾够三份柴火。
今天?也不例外,他们?提前完成任务,季海洋看周围没人,忙拽着大婶婶的手,往后山跑。
“大婶婶我带你去看我的秘密好吗?”
珍珍上次就听他说过了,可?总觉着有点?匪夷所?思,这段时间?都没来看个究竟。
毕竟,现在这年代,到处都是想搞吃的人,就连小鱼小虾都快被人抓绝种了,怎么可?能会还剩一窝鸡蛋呢?尤其?是就在白水沟的后山,每天?都有人上来拾柴打猪草的地方!
季海洋信誓旦旦地说:“那里真的有一大窝鸡蛋大婶婶,我数过,有八……十八……八十个呢!”
这小子,在乡下混了这么多年,还没上学?,家里人也不教他数数,他还真是个文盲。但他那激动得发红的小脸,唾沫横飞的描述,说明真的有很多很多“鸡蛋”。
弯弯绕绕爬到半山腰,他指着一个枯草堆说:“就是这里大婶婶!”
林珍珍先竖着耳朵听了会儿没声音,这才走过去,差点?被吓一跳,里头?还真有一窝白花花的“鸡蛋”!粗略估计得有二?十来个,难怪季海洋数不清呢,这也太多啦!
不过,她奇怪的是,这些“鸡蛋”似乎有点?小。要知?道?,这年代的野鸡比家鸡吃得好吃得多,长得也肥,下的蛋也应该更大才对,可?这窝蛋比当初季六娘赔偿给她的还小,就跟鹌鹑蛋差不多大。
可?要说鹌鹑蛋吧,蛋壳又?没花纹。
她打算先捡几个“样品”回去,问问季渊明的妈妈认不认识,能吃再吃,不能吃就给放回来,万一是啥鸟类正在抱窝呢?
她往兜里装了四个,“海洋你们?怎么不捡呀?”
季海洋兄弟俩摇摇头?,“大婶婶我全送你啦,才不要捡回去便宜她呢,要不是她天?天?骂我妈妈,我爸爸妈妈也不会闹离婚。”
看吧,大人总觉着小孩不懂事,不记事,当孩子面骂人妈妈,可?海洋其?实是记事的,所?以外头?看见好东西他也不像别的孩子会往家搂。
“这样吧,那我再捡两个,一共六个,要是能吃的话晚上你们?来我家吃,好不好?”
季海洋满口答应,他就知?道?大婶婶跟其?他人都不一样,她能跟奶奶干架,还能给他们?东西吃,而且也不贪心,只拿六个,刚好每人一个哟!
***
季老太呢,这几天?心情低落,干啥都提不起兴致来,再一想到老大军籍没了,工作也没个着落,简直上不沾天?下不着地的,她又?再一次上火了。
忽然见珍珍从兜里掏出几个小“鸡蛋”,问她认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下的蛋。老太太瞬间?精神起来,方圆十里天?上飞的地上走的就没她不认识的,定睛一看,“哟,这不是秧鸡蛋嘛?”
“啥秧鸡蛋?”
其?实,秧鸡这种鸟类在大横山区并不罕见,每年七八月间?,稻田里都会发现它们?做的窝,只是这几年因为赶麻雀搞得如火如荼,秧鸡们?也被赶走了,所?以珍珍没见过。至于?上辈子,她们?家的田早早种了苹果枣,也没秧鸡来栖息。
“真奇怪,秧鸡下蛋不是七八月的事吗,咋山上还有?”老太太念叨两句,反正只要能吃就行,“这蛋比鸡蛋还香哩!待会儿煎了吃,让你尝尝。”
能吃,珍珍就放心了,怕夜长梦多,趁着太阳还没下山,又?往后山去了一趟,她准备连锅端。野生动物她可?以不吃,可?蛋就控制不住啦,她现在太需要太渴望蛋白质了喂!
季海洋一旦回了家,季六娘就不让他们?出门了,既要带弟弟,还要喂猪喂鸡,比别人家八.九岁的孩子还忙碌。
珍珍不好喊他做伴儿,只好背个背篓一个人上山。明明是按照季海洋教的路线,可?她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秧鸡窝,好容易天?快黑了摸到吧,蛋却一个不剩,只剩一个秧鸡窝了……
林珍珍气得想骂娘!哪个王八蛋!
就晚了一个小时居然就被人连锅端了!早知?道?她就不该心软,全拿走才对,省得眼睁睁看着一锅高端的鲜美的蛋白质被人顺走。
唉声叹气,她得趁着天?还没黑透,赶紧回家了。可?越着急吧,越容易出错,这不,脚下也不知?道?踩了什么,整个人失重就往下滚去,幸好是滚到一个松软的土堆上,要是磕碰上石头?,估计就没命了。
林珍珍觉着,她今天?真是水逆到家了,干啥啥不顺,捡几个秧鸡蛋还被别人捷足先登,气得她踢了一脚。可?好巧不巧,正好踢到了松软的土堆上,居然传来“咚”一声。
她吓得顿了顿,有点?害怕,又?按捺不住好奇心的驱使,拿起镰刀一阵猛刨。几乎就是一分钟的时间?,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木头?盒子,有化妆包那么大,还挺沉。
林珍珍别的不行,胆子倒是不小,心里迅速的犹豫两秒钟,就用?镰刀把盒子劈开了。木头?自己腐坏得不行不行的,说明年代久远,应该不是最近几年的东西。
而里头?装的,居然是半盒子生锈的圆溜溜的东西,中间?有个方孔,把覆盖的泥土和锈迹搓干净,居然是电视剧里出现过的铜板儿!
珍珍也不懂这些,她只记得奶奶好像说过,死鬼爷爷林跃进家以前有一枚传家的铜板儿,后来被养子,也就是她的生物学?父亲拿走,应该卖了不少钱,因为就是拿走铜板儿的第二?个月,他就在城里买上房子了。
她立马将?所?有铜板儿倒背篓里,盖上一点?鸭草就往家赶。分家她没跟她们?争锅碗瓢盆,只分走了灰麻鸭子和苹果枣树,以后的鸭食也得她自个儿负责。
其?实,用?水清洗两道?,又?用?刷子刷了几刷她就知?道?,这些铜板儿都是清朝末年的,现在谁家都有几个的,压根不值钱。
财迷·珍叹口气,甭管值不值钱,先收着吧。
趁着腊月二?十九上市里黑市买年货,她挑了一把看起来最陈旧最古老的铜板儿揣上,寻思着到时候能换几个钱也不错,这是分家后的第一个年,得有肉才行。
虽然,卖鸡毛手套的钱丰收大姐分了她五块,可?黑市上瘦猪肉也得九毛一斤,要是割肥的,至少得一块一,这点?钱过年哪怕不扯布不做新衣服也不够啊。
过年这几天?是黑市最兴旺的时候,卖肉的,卖糖的,花生瓜子儿核桃的,比供销社和百货商店也不差。最关键吧,这些东西都是不要票的,有钱就行,这对一般的非干部家庭和农民就显得特别友好。珍珍逛了一圈,买了三斤肥多瘦少的五花肉,又?称了半斤瓜子儿花生,得,这钱啊就花光了。
可?看着那一块块大红的棉布,她又?挺心动的。
公公婆婆的汗衫背心自己破得不能再破了,过完春节天?气回暖,她真想给他们?一人做一件红背心儿。
现在最流行的就是绿军装红背心儿和雷锋帽,老人家也喜欢紧跟潮流不是?
她想了想,走到卖布的倒爷跟前,“大哥你这布怎么卖的?”
“二?块八一米。”
一米其?实也没多少,刚够做两件背心,珍珍掏出那把铜板儿,决定试一试:“大哥你看我这些东西能换多少布?”
凡是能做倒爷的,那都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家瞅一眼,摇摇头?:“小女同志你这都是没几年的铜板儿,谁家没几个?不值钱呐。”
珍珍其?实也有心理准备,“没事您就告诉我,能换多少布就行。”
倒爷又?看了看,“算了吧,我拿去也出不了手,你要实在想要布,我算你两块七,你回家找大人拿钱,成不?”可?别逼我买你的铜板儿咯。
珍珍失望的摇摇头?,她连两块七也没有,家里那十几块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的,不能乱花。看来,想让老人们?高兴一下是不可?能咯!
她正准备走,忽然听见有人说:“小女同志等一下,你这把铜板儿哪来的?”说话的是一个戴黑边框眼镜的老头?儿,五六十岁的样子,正在守着一瓶墨汁儿写春联,门可?罗雀。
珍珍当然一口咬定是传家宝,祖上传下来的。
“能借我看一下吗?”
珍珍递过去,见他一个个仔细的翻转着研究,有的还对着光看了又?看,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这些东西你卖不卖?”
珍珍眼睛一亮,卖卖卖,当然卖!
但她也发现了,这老头?儿挺狡猾,表面上看好像每一个他都感?兴趣,可?实际时间?停留最长的却是一个“光绪通宝”上,估计其?他的都是地摊货。
“十块钱,全卖给我怎么样?”老头?作势准备掏钱,这些乡下小女孩子,没见过世面,随便给点?钱就能打发。
可?他失望了,对面的小女同志并未见钱眼开,甚至脸上一点?喜色也没有。
“二?十块可?以,但只能卖一半。”说着,哗啦哗啦收走一半,还貌似不小心的,很偶然的把那枚“光绪通宝”收走了。
跟她玩心眼,她林珍珍也不是吃素的。
老头?儿心头?一紧,也不管她坐地起价,“我再加你十块,全部卖给我怎么样?”
珍珍心道?:光为了那一枚,就能加十块钱,看来真是个值钱货!
“不行不行,剩下这一半我不想卖了,我爹说要留着给我哥娶媳妇儿呢,最少能卖一百块。”
“一百?真……真是有眼不识……”当然,他没说出来,可?也足够林珍珍坐地起价了。
这不,眸光一动,嫌弃巴拉的说:“一百还是少的,我娘说过了,少了一百五我敢卖,回去得打死我哩。”
老头?:“……”怎么回事,明明十块钱就能买得她喜笑颜开的,怎么砍价还越砍越高了呢?人干事儿?
可?眼见着小姑娘就要把东西收起来了,他急得火烧眉毛,这么难得的雕母,一百五不算事儿,等他拿到省城的文物市场上,至少能卖七八百,要是能想办法?带到首都去,冲一千也是有可?能的。
这玩意儿吧,要说有多值钱其?实也就个铜片儿,关键是要遇到好这口的,那就是奇货可?居,要个天?价也有人买。那些人呐,懂个屁,还口口声声“文化价值”“收藏价值”的,他坑的就是这些玩家。
当然,林珍珍是谁?那是买东西随时都能讨骨折价的人,看他真愿意掏一百五十块,你说她还能卖吗?
这轮坐地起价的目的不在于?她真想卖,而是试探这枚铜板儿到底值不值钱,值多少钱!它的价值绝对大于?一百五十块,看老头?的迫切程度,甚至可?以翻几个倍,一百五绝对是贱卖!
“哎呀我刚想起来,我娘说这是要给我当嫁妆的,不能卖。”说着,连他手里那一半也不要了,撒腿就跑。
老头?气得跳脚!
珍珍得意极了,将?东西贴身藏好,跑出去二?里地,确认没人跟踪后,才准备迂回绕过去,她知?道?怎么出手这宝贝了。
最近几天?,雪停了,天?晴了,链条厂的职工们?,下班后袖着手,三三两两站路边晒太阳,张胜利半个屁股坐在自行车坐垫上,一只大长腿跨在大前杠上,吊儿郎当。
厂子效益好,已经先行发了一批过年福利,烟酒糖茶票,他一光杆司令用?不上,准备把糖票和茶票都给换成烟票,他好的就这一口。至于?车间?主任许诺的元宵节再发一批,他也打算一并换出去。
况且,职务和等级不同,发的烟票也不一样,其?他人都发玉溪大前门,他张胜利发的却是本省产的杂烟,他做梦都想尝尝玉溪是个什么味儿。
可?他问了好几个人,烟票是好东西,都不换。没辙儿,张胜利打算拿黑市上去,看能不能捣腾几个钱,大不了赶初二?上一趟省城,弄件的确良衬衣穿穿。
远远的,珍珍就看见一辆链条乱七八糟龙头?缠得五颜六色的自行车过来,“喂,张胜利同志!”
“林珍珍同志,嘛去?”
两个人对上,简单的说了几句怎么过年的话,听说他要初二?打算上省城,珍珍顿时乐了,真是瞌睡送枕头?啊,“你看看,能不能帮我把这东西处理掉,上省城我跟你去做个伴儿行不?”
张胜利接过去一看,“哟,这可?是光绪通宝的雕母呢,你哪儿来的?”
“传家宝,传了五代的。”
张胜利不信,“据我哥所?说,目前市面上流通的不超过三枚,你们?家守着这么个大宝贝五代?”
珍珍也不跟他油嘴滑舌,这人的人品,其?实她也不敢肯定他会不会贪墨,只能赌一把,实在是身边也找不出能找到出手门路的人了。她没记错的话,他说他二?姨父以前是石兰省立大学?的历史系教授,应该会有点?门路。
不过,她有自信,只要跟着去,就绝不给他留机会,她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不错眼的盯着。
张胜利用?两根手指夹着,吹了个响儿,又?在她紧张兮兮的眼神里往上抛了两抛,“你可?别跟我去。”他一未婚男青年,整一女的跟着,多难看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耍流氓呢!
珍珍眼睛一竖,“那怎么行?”
“放心吧,我把我二?姨的房子压给你,你的传家宝至少值六百块,到时候我要跑了,你也就亏一百多块钱,亏不死。”
珍珍一想,也对,反正她的最终目的也是买房子,这样既省了她来回跑的工夫,毕竟介绍信不好开啊,同时还能先把房子拿到手免得夜长梦多,简直一举多得。
说好,珍珍当天?就跟他去了房管所?,办理过户手续。
当然,这事她得先压着,等季渊明回来再说。现在告诉公婆,二?房三房肯定就会知?道?,妯娌说不定要闹意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人偷偷补贴她的,她可?不想跟她们?扯皮。
***
除夕夜,除了五花肉和几个鸡蛋,他们?也没啥好菜。听说老大会赶回来,老太太心情特好,磨了一碗米面,用?酱油调着,做了一屉粉蒸肉,这可?是她年轻时候吃过最好吃最奢侈的做法?咯!
那肥肥的五花肉,切得半寸厚,裹上调了盐巴酱油和胡椒的米粉,下头?垫一圈红薯和土豆,蒸出一层亮晶晶的肥油,肉质入口即化,土豆红薯那个粉糯……珍珍一个人就能吃半屉。
“奶,你们?吃啥呢?”来狗猫蛋眼巴巴守在厨房门口,口水都流出三米远啦。
老太太大声说:“当然是粉蒸肉!”要让老二?和老三知?道?,分了家她有大儿子大儿媳孝顺,吃得比以前还好一百倍。
其?实,她是真想给他们?一人尝一片的,终究是自个儿孙子孙女不是?老人疼孩子是天?性,谁也控制不了的。
可?下一秒,她差点?被气得当场升天?,因为猫蛋居然说:“奶你咋不多蒸点?儿,我妈和三婶说了,今儿咱们?两家都不做饭,就等着天?黑跟你们?一起吃哩。”
你听听你听听,这妯娌俩打的算盘,是人话吗?分家的时候恨不得连泡鸡屎都往她们?房里搂,分了家还有脸算计老大,“王丽芬曹粉仙你们?还要脸吗?合着我大儿子就该永远补贴你们?是不是?有种今晚就饿着,想吃老娘的肉,吃屎去吧!”
二?房和三房只能装死,不敢回嘴。
一直等啊等,等啊等,等到天?黑大房都吃干抹净了,也没等到老太太心软。得吧,两家人只能苦哈哈的进厨房做年夜饭,又?饿又?冷,这是过年吗?真是分外想念以前的其?乐融融啊!
当然,林珍珍可?没时间?管她们?怎么后悔的,她把捡回来的铜板儿挨个洗干净,分门别类按照年号排好,寻思着要能再找出一枚雕母来就好了。
其?实,她也觉着挺奇怪的,后山怎么会有那么多铜板儿呢?听说以前白水沟一带有个大土匪,还是民国时那位开养鸡场的大买办养的土匪,经常下山烧杀抢掠,作了很多恶,后来是解放后给逮到,拉去枪毙了才还当地百姓一片太平。
估摸着,这些铜板儿就是大土匪抢来的赃物,不义之?财,沾着多少无辜百姓的鲜血呢。
珍珍拿得不亏心,数来数去,还真让她又?找到一枚跟光绪通宝一样的,只是字样好像更深邃些,应该不是雕母了……但也比一般地摊货值钱。
正开心着呢,大门响了,季渊明顶着风雪终于?是赶在1974年正月初一之?前回来了,顺便还带回了三个巨大的军旅包,也不知?道?他怎么背回来的。
“饿了吧?”
季渊明觉着,看见她的那一刻,他的风餐露宿跋山涉水好像都不苦了,“嗯。”
“粉蒸肉还给你留着,我给你炒个蛋炒饭吧。”珍珍收好东西,进厨房。锅灶二?房和三房用?完了,也不知?道?谁最后使用?,洗都不洗一下,黑漆漆的挂着不少菜渣子。
洗干净后放半勺清油,磕两个秧鸡蛋,炒金黄后再下米饭,来点?儿白菜丝,放点?盐巴调个味儿——满满一盆美味的蛋炒饭就出锅了,隔壁小孩都馋哭啦!
季渊明实在是饿得狠了,就着半碗热气腾腾的粉蒸肉,狼吞虎咽,吃得急了还得来一口温开水,不然会噎死。
珍珍就坐在炕上,看着他吃,别说,还挺有成就感?。
“好吃吧?别的不敢说,蛋炒饭我可?是认真的。”
季渊明温和的笑笑,状似无意地问:“你姐天?天?给你吃鸡蛋啊?”
丰收大姐家连超英都没得吃,珍珍叹口气,“可?不是咋滴。”也不知?道?超英的病怎么样,最近天?气开始回暖,应该不会再喘了吧。
“我的工作定下来了,县公安局。”
“啥?!”珍珍一瞬间?高兴得蹦起来,“真是公安呀?”
其?实,这年代的公安有点?青黄不接,老公安都是以前的老革命,大部分没有文化基础,年轻公安吧,也是从红专和工农兵大学?要来的,还有部分是转业军人,文化层次普遍偏低。再加前几年下放得厉害,整个系统元气大伤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
季渊明选择去这样的单位,确实不如朋友推荐的链条厂实在。
人家那是真金白银的工资,实打实的福利!
“刚开始工资可?能很低,但我会努力争取立功,买个房子,咱搬县城去住。”这是他妈婚前就答应丰收大姐的,小两口单住。
其?实珍珍还真无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嘛,他们?就是行走的农村百科全书,她有很多不懂的事情都得问他们?。当然,老头?老太也属于?很有分寸的老人,他们?睡个懒觉啥的,晚上洗澡啥的,都不会过问。
见小女同志抿着嘴笑,他又?安慰道?:“你先在村里代课,等等吧,我看能不能申请一间?夫妻宿舍,到时候把你接去。”
接去干啥,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真要过日子,那肯定就得住一起,肯定就得……
这不,刚吃过饭,季渊明就积极的给她烧洗脚水,迅速洗漱完毕躺炕上抱媳妇儿去咯。
有了前几天?的铺垫,珍珍知?道?他不会勉强她,也就红着脸任由他抱抱,有个免费的人形大暖炉它不香吗?当然,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珍珍还把捡到铜板儿,提前买了房子的事告诉他。
“房子我买好了,你就准备拎包入住吧,过完年咱去收拾一下。”
季渊明:“???”感?觉自己好没用?。
“公安局到公社也不远,要不咱攒钱买辆自行车,以后你就能骑车上下班了。”小女同志甜甜的说。
不过,季渊明并未被巨大的喜悦冲昏头?脑,问了好几遍她捡到铜板儿的地方,木箱子长什么样,又?点?着手电筒把剩下的铜板儿看了一遍,最后长长的叹口气。
他媳妇儿的运气,似乎很好?
当然,他还不知?道?,那只黑黑的“妞妞”是只军鸽,还给创收了三百块呢。
躺了一会儿,“那个谁,帮你出手铜板儿的人,是谁?”
“张胜利啊,我半年前认识的,看样子不像坏人,个子高高,牙齿很白,还挺帅气。”
男人“嗯”一声,忽然有点?不得劲,是他不够高吗?还是他牙齿不够白?这小子,他得会会。
当然,前提是他能把卖铜板儿的钱带回来,要是敢跑路的话……小女同志太单纯了,普通人面对那么大的金钱诱惑,顶得住的能有几个?
过完初一,初二?回娘家,丰收大姐知?道?他们?在公社买了房子,妹婿还能当公安,十分高兴,过完初七就去帮他们?腾房子。
新生活,就要从这儿开始啦!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单位体检,没时间码字,更新晚了~感谢在2021-03-1820:17:30~2021-03-1921:5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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