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我似乎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天境一般的景色让我心里一片平静,我放下手里的猎枪一步步向水边走去。随着我慢慢向湖水靠近,我周围的光也随着慢慢黯淡。最后当湖水没过我的脚面,在我的面前也只剩下湖水中一点幽蓝的光。我脱掉身上衣服,扯掉了绑在肋下的纱布,赤裸裸地走进湖水中。水面击打着我的身体,让人感觉是那样舒服。我干脆躺了下去,湖水竟然轻轻将我托起。我躺在水面上,眼睛望向天空,湖中心的光竟然远远向天空中射去,那点光慢慢扩大,笼罩了整个湖面。湖水波荡突然变得猛烈起来,我的身子也随着湖水上下起伏。湖中心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从水面上露出,我想站起身来,却没办法动弹身体。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水面上行走,离我越来越近。最后这东西走到我的身旁边停了下来,我的身上罩满了刺眼的光亮,我睁不开眼睛,却能感觉到它正在俯视着我。一股温暖的气息喷向我的脸,它离我越来越近了……
啊!我一声大叫从地上爬了起来。什么山谷湖泊都不见了,我还是好好地穿着衣服躺在一棵大树下面。我坐起身愣了好一会,然后伸手揉了揉脸,脸上湿湿的。不知道是我的汗水,还是刚才真的有什么在我脸上哈了气。正在我还迷迷糊糊的时候,旁边草丛里传出一阵响声,把我吓了一跳,谁!转头望过去,兔崽子站在草丛里不动声色地望着我。我们俩大眼瞪小眼地对望了好一会,那马驹猛地一转身钻进了草丛,我连忙爬起来去追,可是等我拨开草丛,早就已经没有了它的踪影。
这时我才慢慢清醒过来,转身看了看四周,竟然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记忆里我好像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虽然说每座山都长得差不多,但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根本看不到路,没有路的山我基本是不敢去的,而敢去的地方也早就被我踏出一条路来了。我捡起刚才被我扔在地上的猎枪,向有阳光的地方走去。结果翻过了这个山头,看到的却是另一个陌生的山头,每个山坡上都是深深的草丛,根本看不出我曾经走过的地方。而且随着太阳位置的变化,我感觉就连每棵树都跟着移动了。试着走了几步,却总是觉得自己走错了路。可是也不能坐在深山里犹豫呀,等到天黑了就完了。没办法只好背着枪,认准一条路走下去。
到了这时我才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深山老林。高高的松柏几乎遮住了天日,脚下是厚厚的针叶,踩上去都会感觉人慢慢地往下陷。来的时候根本没有这样的感觉,但现在我才开始慢慢有了恐惧感,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摸着,眼看从树枝间隙落下的阳光越来越淡,我也越来越紧张。我为了给自己打气,不住地唱着歌。从《游击队之歌》一直到《团结就是力量》,最后所有部队的歌曲都唱完了,我也只能啊啊大叫来给自己壮胆了。我的叫声引得山林里跟着发出奇怪的声响,听上去更是可怕。就在我开始绝望时,突然看到远处的树桩上坐着一个人。看到了人我好像看到了救星一样,几步就跑了上去还离他好远就冲着他叫,可是那个人明明听到有人叫他,他竟然没有一点反应,只是径直望着天理也不理我。直到我站到他面前,他才像看到我一样。
那人一身山里人打扮,脑顶上扣着一顶乱糟糟的皮帽子,脸上都是胡子渣也看不出他的年数。我想一般的老百姓看到我背着枪,身上的军装也不整不齐的一定会有所反应的,结果他却好像毫不在意,还没等我问他话先把头转向我张嘴笑了,露出的雪白牙齿不由让人心一惊,他的这个反应让我愣了一下,但还是先开了口:
这位同志你别怕,我是解放军。现在迷路了,我要回二杠马场,你能告诉我怎么走吗?
他摇了摇头。小解放军同志,不行呀,我正忙着呢。说完他又抬起头望着天空。
听了他的话,让我不由生气起来。你明明就是在望天,怎么还说自己在忙。
我丢了很重要的东西,我正等着它回来呢。你说我能不忙吗?
我不过是求你给我指个路,你只要动个手指头就行了。看你这是什么态度呀?明明丢了东西还不去找,在这等着有什么用呀,干等着丢了的东西就能回来?
我听了他的话气不打一处来,话说得也跟机关枪一样。那山客听了我的话也不恼,依然冲着我笑,他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是呀,丢了的东西不会自己回来。可是我指的路你也不一定会走呀。
如果不是有事求他,我真是不愿意和这个山客说一句话。他说话一点也不像是山里人,神经兮兮的每句话都好像是在和我抬杠一样。
这位同志,如果我不听你的,干吗还要问你呢?
那么说你是听我的话了?那你随便走好了,反正从哪来,你就得回哪去。
听了他的话,我忍不住又想发作,山客突然径直地向我走过来,我愣了一下。就在山客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他把嘴凑到我的耳朵边上说:天池的水冷吗?
我转过头正对着他的眼睛。山客乱糟糟的头发下的一双眼深遂不见底。我不由身子一震,眼睛也跟着模糊了起来,耳边又传来那清晰的湖水波荡的声音。等我再次清醒过来时,才发现身边早就没有了那个山客的影子,整个山林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信步往前走去,才发现自己就站在离马场不到二里地的一个山坡上,从这里望去已经可以看到马场上空徐徐升起的炊烟……
回到马场我闷着头吃饭一句话也没说,老王叔可能看出我有点不对劲就问:怎么啦?是不是天天在林子里转受了凉?现在天冷了,我让你大妈把我的薄棉衣给你找出来,明天穿上。我点了点头使劲咽下口中的馒头问老王叔咱长白山里是不是有个大湖叫天池?老王叔咧嘴笑了:是呀,那可是长白山上的神湖呀。老人都说那天池本是天上星星落在长白山上砸出的大炕,湖水都是天上的雨水。也有人说那是天庭用来养龙的池子,所以叫天池。而且还是火龙呢,那边有几池小湖的水都是热的,还时不时地冒烟呢。我听得十分入神就兴奋地问老王叔那你一定去过天池吧。老王叔点点头,年轻时去过一次,是跟别人一起去采人参,结果迷了路跑到了天池边,看到那湖水我腿都软了,没敢往里去。我抓着老王叔的胳膊说:老王叔,明天你带我也去看看吧。老王叔笑着摇摇头:傻孩子,天池离这好几百里呢。而且还在深山里,哪有那么容易去。没在那路上走个十几年是不敢往天池走的。听了老王叔的话我心里一惊,我把我今天看到的景象跟老王叔讲了一讲,老王叔点了点头一脸肯定地说,那就是天池。看着我一脸奇怪的表情,老王叔奇怪地问:娃儿,你怎么知道那地方什么样呢?我挠挠头说是以前一个老同志跟我说的,我没敢告诉老王叔那天池是我今天做梦看到的。
晚上趁老王叔和大妈不注意,我又一个人跑到了后院。不知为什么我很希望那个兔崽子在,可是我在马棚里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它。我坐在第一次看到它的那个大干草堆里。干草堆软软的,躺上去竟然比床还舒服。被日头晒了一整天的干草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我把身子使轻向草堆里靠了靠,整个人就像陷在干草堆里一样。
想着白天的事情我还是感觉不可思议,那个天池到底只是我的梦还是我真的去过。我泡在水里的感觉又太过真实,现在我还可以回想我在湖水中的感觉,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我发现我到了这长白山以后,人总是会突然恍恍惚惚的,脑子里总会出现一些模糊的景象,却又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我一个人躺在这里望着夜空胡思乱想,苦苦没有结果,我干脆把双手枕在脑后,闭上了眼睛。
过了不久,我感觉我又开始做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和那个兔崽子在一起了,好像我们已经和解,它不再用大大的红眼睛瞪着我,而是走过来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它好像长成一匹高头大马,我骑着它在山林间穿梭。它跑得飞快,我伏下身子紧紧抱着它的脖子。
脖子?!
我突然感觉我自己的怀里抱着一个很温暖的东西。我吓得身子一抖,两只手一下子就分开了。结果在我怀里的那东西好像比我还害怕,从草堆里一下子跳了起来,几步又从上次的柴堆跳出了后院。结果我又像上次一样张大了嘴看着兔崽子的背影,好久都没有合上。
六
第二天一大早,趁老王叔老两口还没起床我急急忙忙就从被窝里爬出来。背着枪在厨房里拿了两个窝头就跑出了马场。我依然按照昨天的步线上山,不知为什么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会在山上遇到兔崽子。可是我站在昨天遇到兔崽子的地方,等待着它像昨天那样从对面的草丛中猛地站出来。结果等了好久它都没有出现,虽然有点失望,我还是背着枪继续往山上走着。结果走了没一会,我就看到昨天的那个男人蹲在地上,手指在草上划来划去的。我不想理他,转身想换条路,结果他倒反而先抬起头,冲我笑着:小同志,你又来了?
既然那个男人主动和我说话,我也不能装作听不见。我转过身冲着他哼了一声算是回答,然后大踏步继续从他身边走了过去。那男人只是笑笑,也没有怎么样。不知为什么经过他身边我偷偷吁了口气,这个男人有点让我害怕。看到他我的心里就阴森森,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每次看到他都在这不见阳光的林子里的原因。我一边低头寻思着一边走路,很快就又翻过一个山头。百无聊赖我抬起头,结果竟然又看到那个男人坐在那里咧着嘴冲着我笑。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子,于是把枪端了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男人端着手毫不在意:我呀,就是一个普通山客。
我拿着猎枪继续指着他:那你怎么会刚才在那,现在又在这呢?那山客哈哈大笑:明明是你自己又转回来了,我在这可没有动过。我连忙四下看,可是这每个山头长得都差不多,我又怎么能分清是不是刚才的那个呢。不过我刚才一直在往前走,怎么可能转回来,难道遇到了鬼打墙。我紧盯着他:快说,你是干吗的?怎么总在这山上晃荡,我看你不像好人!为了吓唬他,我学着指导员训我们时的样子,还使劲地晃了晃手里的猎枪。
山客依然端着手丝毫不以为然:哟,现在这人民子弟兵怎么还跟资本主义似的。不是听说现在都是新中国了吗?
我被他的话呛得竟然不知道如何回击,愣了好一会才说:新中国解放军战士对待一切牛鬼蛇神还是该狠就狠。我怀疑你在这山上转悠一定有什么不良企图。
山客微微一笑:不敢。我不跟你说过我在这等我丢的东西回来吗。
我哼了一声:你脑子坏掉了吧,丢的东西能自己回来吗?
不能,但是会有人把它带回来的。
那你就直接说等人不就行了,装鬼弄鬼的。
山客听了我的话愣了一下:等人?对我就是在等人。原来我是在等人呀。说完他哈哈笑了起来。
我不喜欢他那笑就打断了他:这荒山野岭的你能等到什么人?你说你等人,他什么时候来?
谁知道什么时候到呀,说不定他到了自己还不知道呢。
这山客嘴里没有一句人话,我骂了一句牛鬼蛇神就不再理他径直走了,可是那山客还是在我身后喊了一句:小同志,你要想见它的话在山脚转左吧。
我猛地转过身:你说我要见谁?山客站起身走下山去却没有回答我。
我走到山脚,果然迎面遇到两个山路。虽然心里想才不信这个邪呢,可是脚还是迈向了左面的路。这条路好像又是我从来没有走过的,这阵子上山我才知道长白山有多大,即使天天走也会走上陌生的路,不知道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这林子越走越深,心里也越来越毛。会不会是那个山客想害我呢,我虽然开始疑神疑鬼,可是脚却一直没有停。渐渐我走了一个山谷,因为周围山林遮住阳光的原因,这小小山谷显得有些阴冷,谷底是一片快有一人多高的杂草堆,就在我要接近谷底时,吹过一阵风,草丛随风摇摆,风中还夹杂着一些奇怪的声响,草丛里好像有着什么东西。
我端起肩上的枪,小心地拨开草丛,一点点向里探去。我看见了兔崽子!它站在草丛中间,看着地面不时地又蹦又跳,伴着哗哗的草声里我听到好像有嘶嘶的声音。我不敢太靠近,便蹲在不久处往里望着。只见兔崽子一蹦一跳地将前蹄高高举起再落下把周围的草都给踩平了,它不停地打转,不一会草地就被它压平一大块。我又往它脚下一看,好家伙!一条两米多长快赶上虎子尾巴粗的大长虫(蛇)。不过挺奇怪,这条长虫一直躲着兔崽子。每次想钻到草里时兔崽子便用蹄子去踩它,那长虫始终都没有办法逃出那块空地,没有办法只好回头去咬兔崽子。兔崽子每次都能轻松跳开,那长虫很快就开始烦躁起来不停地在草地上画着圈,蛇头高高耸起,嘴里发出嘶嘶响声。我被这奇怪的情景看呆了,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了。那长虫突然跳起来缠住了兔崽子,眼看着兔崽子就要被长虫勒死了,我还吃不准到底要不要上去帮忙,拿起枪也不敢瞄准。这时兔崽子一动不动地站着使劲地吸着气,全身像涨气一样胖了一大圈。等到长虫完全缠住它时,兔崽子又用力吐着气,马上它鼓鼓的肚子便一下子瘪了下去。那条长虫没办法跟上兔崽子的身体变化,只好像没骨头似的从兔崽子的身上滑了下来。我从地上拿起一块大石头对准长虫脑袋扔了过去,结果没打着。却把长虫给惊了,那长虫发现了我,把头转过来冲着我吐着舌头,好像要冲我过来似的。就在这时兔崽子一脚踏在长虫身上,没等长虫转过头来,竟然张开大嘴就咬住了长虫脑袋,一扬头就把长虫头给扯了下来。不过两、三口它就把长虫头给吃了下去。妈呀,这是马吗?兔崽子吃完了长虫脑袋,便抬起头望着我。可是等我向它走去时,它又三蹿两跳就跑上山去,只留下我一个人傻站在那里。
不管怎样我最后还是把这捡来的战利品带回家了。回到马场时天已经差不多全黑了,看到我肩背着枪手捧着死长虫老王叔吓了一跳。
好家伙,你怎么连这玩意儿都打到了。
我红着脸说,碰巧,纯粹是碰巧。
为了这长虫老王叔还特地宰了只鸡。大块的长虫肉、小鸡仔肉还有土豆满满地炖了一大锅,吃的时候把小铁锅端到炕上的小桌子上,揭开锅盖满屋子里都是诱人的香味。上桌前老王叔还特意从炕上的柜子里掏出一个小酒坛,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倒了一碗,然后又给我倒了一碗。
娃呀,这几年我和大妈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了。你这娃懂事呀,小小年纪就参军了。也挺长时间没回家了吧,只要你不嫌弃你就把这当你的家,来咱爷俩喝一个。
老王叔说完就自己喝了一口酒,我觉得心里热乎乎的,也跟着喝了一大口。结果那口酒从嘴一直烫到肚子。我大口喘着气,最后还是咳了起来。老王叔一边笑着一边用大手拍着我的后背,大妈笑着怪老王叔只让我喝酒却不让我吃菜,她不住地往我碗里送着雪白像蒜瓣一样的长虫肉。老王叔夹起一块长虫肉举到眼前,娃呀,你知道这是什么长虫吗?我摇了摇头。老王叔大口嚼着长虫肉然后使劲地往下一咽。这长虫又叫草上飞,那可是好东西。你打死的这条长虫在咱这地儿叫地龙。地龙那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肉不光好吃还能治病。长白山的老人都说,超过丈把长的地龙头上会长肉冠,吃了它还能长生不老呢。我在这山上呆了大半辈子还没有见过这么长的地龙呢,没成想今天竟然碰巧被你小子打到了。看来你这个娃儿也是个有福的人呀,不过这头被你给打烂啦,要不然咱们三口人说不定还能长生不老呢。老王叔说完哈哈大笑,我听完是暗自心惊。我强压着胃里不住往上反的酒想问老王叔些什么,可是却不知道从何下口。老王叔也喝得差不多了,满脸通红身子也已经坐不稳了。娃呀,你别看我才喝一碗就这样。你不知道这酒也有名堂呀,这酒里泡着整整七七四十九种咱长白山上药材呢。这酒方更是没人知道,你别以为我在吹牛,当初这坛酒还是我从山上一个兄弟那里得来的。我救过那老小子的命,没想到那老小子就只给我这么一小坛。他说的更不得了呢,说是相传他家祖辈就在长白山上挖参。有一天他祖宗走到林子深处突然闻到一阵奇香,他顺着香气就走了过去。发现了一只像马不是马的大兽往一个树洞里不停地叼着草呀什么的,那香味就从那树洞里传出来的。等那野兽一走他祖宗就偷偷爬了过去,就见那树洞里满满的一汪清水。放在嘴中一尝,娘咧,是酒!于是他在那蹲了三天,偷偷记下那兽往树洞里放过的七七四十九种草药。临了他又把那酒拿回来一壶,照着样回家做的。我那兄弟说他们家人每个月喝一碗这酒,个个都活过了一百岁呢。娃呀,今天吃了地龙肉,喝着麒麟酒。咱爷俩也算是缘分呀。
麒麟酒??几碗酒下肚,我的舌头也大了一圈。老王叔点了点头,我不是跟你讲过咱这两座山一个叫白狼山,一个叫麒麟山嘛。那是当初白狼与麒麟打架化成的山。我小时候爷爷就总给我讲白狼和麒麟打架的事呀。还有我告诉你一个事,你可别跟别人说呀。老王叔挨到我耳边说,我家后院那个兔崽子有来头,我就琢磨那马驹一定有问题。你听着没?他隔着窗户指着后院,我摇了摇头。老王叔神秘地笑了笑,我只要在这屋里一喝酒,那兔崽子就回来,它立马就能闻到酒味。而且那个躁哟,就像丢了魂似的。我有回给它喂了一次,这么一大碗一口就下去了。娃儿,说了怕你不信,那家伙飞了,真飞起来了。我也快六十岁的人了,头一次吓傻了。所以那兔崽子我不管,不能管呀。它根本不是人间的物呀……说完老王叔就倒在了炕上睡着了,我也迷迷糊糊地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