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能解开谜题,还真是多亏了泽田先生在缆车里试图非礼我。”
河岛由香里把咖啡杯放回托盘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当时,你不是一下子,扑到我身上来了嘛。就在那一刻,我看到泽田先生的背后,也就是反方向缆车里面的客人,露出了大吃一惊的表情。可是,下一个瞬间,我就把你一脚踢开,使形势逆转了,不是吗?”
“那件事你就别再提了嘛。”
“哎呀,那不算什么了啦,反正我已经不介意了。”河岛由香里满面堆笑,轻轻摇了摇头,“我想说的只是,泽田君的行动让我得到了解开谜题的灵感。”
“哦,真的?……”
“没错得啦。当我把你踢开以后,又看到对面缆车的客人,露出吃惊的表情。当然,因为缆车是不断行驶的,所以,后来看到的客人,已经不是刚才大吃一惊的那位客人了。”
“那倒也是。”
“于是我就想啊:上山缆车和下山缆车擦肩而过的时间,是非常短暂的。因此,每台缆车的乘客所目击到的情况,也会根据乘坐缆车的不同,而产生相当大的差距哦。”
“也就是说,一部分乘客目击到我向你发动攻击,而另一部分乘客,则目击到你向我发动攻击,对吧?”
“没错。所以我又想,如果从这个角度,看待那起杀人事件,结果又会如何呢?……”河岛由香里吐着舌头,一脸坏笑地说,“换句话说,如果缆车内的女人才是真凶,男人则是受害者的话,情况会怎么改变呢?”
“可是,实际上遭到杀害的,并不是那个男人啊,死者明明是女性得啦……”泽田满头雾水,连连摇头苦笑着。
“正是如此。所以啊,你给我听好了。其实是女人首先在缆车中向男人发难,抽出匕首猛刺过去。怎知却被男人劈手夺下匕首,自己反倒丧命了。这个想法怎么样呢?”
“啊,原来如此。”
“搞不好啊,泽田先生你看到的,只是后半部分而已。也就是男人正在试图,夺过女人手上的匕首,却被你看成了他正在攻击女人。是因为你的错觉,使事件陷入了错综复杂的泥潭之中。”
“再加上没过多久,山麓站的爱川站员,就发现了女人的尸体,那就更容易让人误会了。”
“我当时就是注意到了,事件中可能存在的,这一重大错觉,才没有等你醒过来,就急匆匆赶回东京,进行暗中的调査了。”
河岛由香里注意到错觉作祟时,对事件的真相,还只有一个模糊的认识。她坐在前往上野的列车车厢中,回想起过去的种种事例,试图从中找到解谜的参考,但依旧徒劳无功。
还差一点,只差一点了。只要将剩下的几块拼图碎片,嵌入正确的位置,事件的全貌就会明朗起来了!……
到达上野车站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由香里径直走进前往吉祥寺的电车。
目的地就在距离车站,只有十分钟脚程的地方。那是一栋漂亮的二层小楼,门口挂着“吉崎弘”的名牌。
警觉玄关那里有人,她便赶忙躲到邻居家的门廊里。只见小楼门口,出现了一名三十岁出头的少妇。她不安地四处张望了一下,又重新回到家中。或许是因为精神压力过大,女人的面容十分僬悴。不过看到那张脸,由香里脑中的拼图碎片,就“啪嚓”一声,嵌到了正确的位置上了。
“简单来说,我找泽田先生前来,是想让你认一认她的脸。谁知你们俩一碰面,她反倒先缴械投降了。大概是因为精神过度紧张,已经承受不住了吧。”
“现在仔细想一想,那女人其实挺可怜的。”泽田看了一眼时钟确认时间,见暂时还不用赶回公司,便松了一口气。
“一切的开端,都在于她丈夫的外遇吗?”说完,他又开始倾听由香里的话了。
“罪犯吉崎京子与被害者岩本清美两人,乍一看其实非常相像,无论是体型还是脸型,甚至连发型都很相似。并且,案发当天,两个人还恰好穿着类似的服装。”
“就算我再怎么迟钝,只要那两个人站在一起,我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但是,后来我在太平间里看到的尸体,是双眼紧闭的,又跟缆车里的女人,穿着差不多的衣服,这才被蒙骗过去了。”泽田懊恼地连连摇头叹惋,“虽然我也看过被害者的照片,但是,当时根本就没想到自己会认错人,所以,也没看出来那根本是另外一个人。”
“换作是谁,都会被蒙骗过去得啦。亲眼目睹了缆车中的一幕后,马上又在山麓站见到了尸体,又有谁会想到掉包的可能性呢。”
“让你这么一说,我也就没那么内疚了。话说回来,我在吉祥寺跟吉崎京子对上眼神时,还真吓了一大跳。那竟然就是我当时在缆车里,看到的那双眼睛。”
“一时间出现了太多偶然,才让事件变得如此复杂啊。”
从吉崎京子发现丈夫外遇那一刻起,后来的一切就都注定了。毕竟吉崎身为制作公司的社长,自然交友十分广泛,认识的女孩子也很多啊。
“事发当日,吉崎对妻子京子说,要出差在外面住一晚,但京子身为女人的直觉,却告诉她:事实并非如此。因为她此前早已知道,丈夫在外面包养有秘密的情人,并通过秘密调查机构,查到了那个女人的底细。”
“她为什么要带菜刀去呢?”
“这些细节问题,我就不得而知了;或许她曾经决定,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惜跟那女人同归于尽吧。”河岛由香里连连摇着头说,“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也有可能,她只是单纯地想吓一吓对方。”
“原来女人一天到晚,都在想这种事情啊。太可怕了。”
“你这样说也太失礼了吧?”由香里恶狠狠地瞪着泽田乱喊。
“啊,没有,没有,你是特别的啦!……”泽田慌忙道歉。
“哼,算了!……”
由香里把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接着说道:“总之,吉崎弘后来就乘上被害者的车子,到白冈山去了。而京子则自己开车,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
“那么,她就不怕跟丢了吗?吉崎要从吉祥寺,到青山去找情人的话,必然要先乘坐井头线到涩谷,然后换乘地铁啊。他老婆开车去追有点困难吧……”
泽田一脸不可思议,说话时连连摇头。
“这我也不太清楚,京子有可能在丈夫出门后,先开车来到岩本清美位于青山的公寓,然后,一直待在车里,等清美开车出来吧”
“女人真够执著的!……”泽田无奈地叹息一声。
“京子见丈夫和情人开车出来以后,自己也发动汽车,跟在后面。不久,吉崎他们在北上的途中,绕到白冈山停了下来。大概是打算在前往日光或鬼怒川的途中,顺便来这里坐一坐缆车吧。”
“然后,二人就坐上了双人缆车。”
“没错。当然,京子也偷偷摸摸地,坐上了与他们相隔两、三台的缆车,继续跟踪追击。”由香里满面堆笑,激动地说,“当天游客众多,因此,她要藏身人群,是一件非常简单的行动。可是运气不佳,京子在山顶站被吉崎发现了。”
“然后呢?……”泽田惊讶地睁大了两眼。
“先慌了手脚的是吉崎。他赶紧把京子拽到没有人的树林里,试图对她解释,但他的情人岩本清美,却根本不知道京子的存在,她自然没有想到:京子竟然是吉崎的妻子,便想也不想就插了进去,与其发生口角。大概还说了‘你到底是哪根葱啊’之类的话……京子一下子愤怒不已,从包里掏出菜刀,勇敢地刺向了岩本清美。”
“为什么岩本清美被刺后,没有求救呢?”泽田不可思议地问。
“原因之一,是她以为自己的伤并不严重。另一个原因,是她也是有夫之妇,自然要顾及名誉问题,因此,才不敢多生枝节。于是,岩本清美就捂着伤口,冲回山顶的车站,一个人坐上了缆车。”
河岛由香里长叹一声,摇着头说出了最后的话。
“留在原地的吉崎夫妇,也意识到事态十分严重,慌忙跟在了岩本清美的后面。”
“山顶车站的太田站员,难道没有发现异常吗?”
“应该很难发现吧。毕竟那三个人,都非常害怕事情败露。而且,当时游客络绎不绝,站员光是帮助游客乘上观光缆车,就忙得不可开交了。太田站员就那样浑然不觉地,让清美坐上缆车,从外面扣上门闩……”
“于是就完成了密室,对吧?……原来罪犯一开始就不在缆车内啊。”泽田苦笑着摇了摇头。
“追在后面的两个人,自然也装出一脸平静的样子,坐上了清美后面的那台缆车。内心虽然想着糟糕了,但那种情绪,是无论如何不能表露出来的。”河岛由香里长叹一声,点头总结道,“所以我认为:他们当时看起来,跟一般客人没什么区别。坐上缆车之后,吉崎才发现,菜刀还在妻子手里,当时他应该说过‘把刀子给我’吧。”
“那句话就被太田站员听到了,对吧?”
“正是如此。吉崎在缆车中,不断规劝妻子,但京子反而更加恼怒了。她举起刀来,正要戳向丈夫,却不料被丈夫吉崎弘,反手一把夺下了菜刀。这一古怪的场景,就被乘坐反向缆车上山的泽田先生你,偶然目击到了。”
“于是我就误会了。不过,就算换成别人,看到那样的光景,也会误会的吧,更何况两个女人,还穿着同样的衣服。”泽田连连摇头叹息着。
“吉崎从妻子手上夺下菜刀,还打了她一下。于是就跌坐在座位上泣不成声。与泽田君相隔一台缆车的乘客,就是看到了那样的光景,才会误以为女人被刺,引发了痉挛。”
“看来大家都误会了啊!……”泽田不禁苦笑着啧啧叹息。
“被害者岩本清美,因为在山顶快速奔跑,使伤口扩大,最终成了致命伤。紧接着,她就在进入山麓站的那一刻,一下子命丧黄泉了。爱川站员发现了死去的清美,却理所当然地没有看到罪犯与之同乘。”河岛由香里笑吟吟地指出这些,“坐在下一台到达的缆车中的吉崎夫妇,面对这一意外事态,自然是大吃一惊,但是,他们依旧若无其事地下了缆车。在山麓车站接过爱川的班、负责帮助乘客下车的伊藤,由于被事件吸引了注意力,应该没有太注意下车乘客的情况。这都为两人的成功逃脱,提供了有利的条件。”
“那天几乎每台缆车都有人,因此,不断有乘客回到山麓车站,伊藤也就无法对个别乘客特别关注了。”
“黑星警部到达现场的时候,不是有很多人在围观吗?那简直就是大隐隐于人群啊。再怎么白痴的罪犯,也能够轻易逃脱。然后那个笨蛋的黑星警部,就在听取泽田先生等人的证词后,作出了罪犯消失于空中的判断。”
“原来如此啊,这到底是……”泽田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切,其实都是不断的偶然造成的。若是有计划的杀人,恐怕就不会如此顺利了。”
河岛由香里最后做出了完美的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