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鏖兵,Y方和S方两个编队在海上打得难解难分,第一阶段演习结束时互有胜负,一部分舰艇“受创”退出战场。第二阶段演习前,鲁淮成出人意料地下达命令,取消事先公布的演习预案,各编队自行伺机歼敌。
186舰得到情报,S方舰艇编队正向七号海域机动,企图切断我海上运输通道。郑远海上报指挥部得到同意,立即率Y方舰艇编队分别机动至六号海域设伏。
072潜艇在航行中发现了Y方的驱逐舰。
“角度三十,上浮至潜望镜高度!”南克江下达命令。升起潜望镜后,发现了停泊在右舷方向的296舰。
南克江迅速下达命令:“调整艇身,抢占正位,鱼雷一发准备,定深三米,瞄准296舰右舷,准备发射……”
模拟鱼雷装填完毕,潜望镜中的296舰突然机动起来。
南克江觉得奇怪,突然将潜望镜旋转一百八十度,果然看见186舰出现在自己身后,刹那间惊出一身冷汗,自己已经落入了Y方的伏击圈,急忙大喊:“紧急下潜,快!”随即落下潜望镜。
潜艇紧急下潜,两发模拟鱼雷从上方擦身而过……
186舰上,鱼雷部门长报告发射两发模拟鱼雷,没有击中目标,陈建军听后不由赞叹:“南克江为人沉稳,技术熟练,果然狡猾!”郑远海则道:“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演习结束前一定帮他获得烈士称号!”
三人哈哈笑了。
此时的072艇上,南克江刚刚惊出一身冷汗,不禁脱口而出:“郑远海,够狠!”艇长开着玩笑地道:“他不是你女朋友的哥哥吗?怎么一点儿也不手下留情啊?”南克江无奈地苦笑:“现在不是了。”
谢庭群去医院探望了郑母,话里话外传达给了郑母一种信息,他就是秀竹的男朋友。这令郑秀竹非常生气,刚回到酒吧,谢庭群又撵了过来。
“谁让你当着我妈的面那样说的?你不成心让我说不清楚吗?”郑秀竹生气地说。
“咱俩本来就……这不大伙都明白吗?”谢庭群说。
马一凡坐在一边接茬儿说道:“我就不……不明白。”
郑秀竹嘟囔着:“不让你去看我妈你非去,去了就让我难堪。”
谢庭群不以为然:“这都什么年代了,谈恋爱还用得着遮遮掩掩吗?”
“谁跟你谈恋爱了?”郑秀竹更生气了,“谢庭群,我跟你说过一百遍了,咱俩是普通朋友。”
“恋人不都是由普通朋友发展的吗?”谢庭群不急不恼。
“我跟你说不清楚!”郑秀竹气得转身就走。
“说不清楚就对了,什么叫朦胧的爱……”谢庭群见郑秀竹走了转身要撵出去。
“站……站住!”马一凡伸手拦住他。
“干吗?”
“你跟她朦……不朦胧我不管,但这账不……不能朦胧,掏钱。”马一凡递上账单!
谢庭群不解地问马一凡:“哎,你说我哪儿配不上她?要文凭我大学毕业……”
“我……我也是。”
“论事业,我是舰队首长秘书,将来肯定前途无量……”
“我还是大……大老板呢!”
谢庭群气得也跟着结巴了:“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啊!”转身就走。
马一凡喊着:“哎……钱……”
谢庭群走到吧台前把钱扔在小娜面前离去。
马一凡得意忘形地挥起拳头做庆祝状,一旁的小娜撇嘴看着他。
186舰停泊在大海上,四周月辉尽洒,波光粼粼。梅杏儿和沈虹站在船舷上,望着夜色中的大海,沈虹说:“随舰出海也不像你说的那么苦嘛?”
“这才刚一天,而且风平浪静的,等起浪了你就不这么说了。你以前没接触过海不知道,大海说变就变,我在军校上学那阵和大海有过一次亲密接触。”
“坐什么船去的?”
“救生艇!”
“感觉怎么样?”
“终生难忘。”
郑远海走出舱门,听见二人的谈话止住脚步。
“碰到什么好玩儿的事儿了吗?”
梅杏儿心情有些惆怅:“碰见鲨鱼了。”
“啊?”沈虹惊讶地问,“然后呢?”
“平安回来了。”
沈虹语气中充满着失望:“嗨!我还以为多刺激呢!就这么简单啊?”
梅杏儿不出声了,望着大海出神……
郑远海迈步走了过来,沈虹听见脚步声回头,郑远海问道:“你们还没睡啊?”
沈虹抢道:“梅医生睡不着,让我陪她出来看看海。”
“嗯……”郑远海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沈虹看出了端倪:“啊!你们聊吧!我先回舱了。”梅杏儿见沈虹走了,有点不知所措。郑远海提议道:“我们到甲板上走走吧。”
二人漫步到甲板上,郑远海问道:“在舰上还习惯吧?”
梅杏儿笑了一下:“又不是第一次上舰了。”
“生活上有什么事儿,尽管跟我说。”
“没有,我们是来协助执行任务的,尽量不要给舰上添麻烦。”
“没关系,你们是女同志,应该得到特殊照顾。”
“不用,郑大哥,我们也是军人。”
二人突然沉默了,谁也不再说话,或许是不知该说什么好。过了好半天,郑远海打破沉寂:“梅杏儿,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了?”梅杏儿笑着答道:“没有啊!这不还像以前一样吗?”笑容中极力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
“你心里一定有事瞒着我。”
“我能有什么事啊?”
“不,你在骗我!”郑远海声音坚定地道。
“没有,真的!”
“梅杏儿……”郑远海突然动情地抓住她的双肩。
梅杏儿挣脱着:“郑大哥,你别这样,你现在是舰长,让人家看见……”郑远海无奈地松开手。
梅杏儿故作轻松地看着大海道:“海上的夜晚真美!”见郑远海不出声,“郑大哥,我在舰上不会影响你吧?”
郑远海停了好一会儿道:“不会!梅杏儿,从现在开始,别叫我郑大哥了,叫我名字吧!”
梅杏儿低头望着甲板下方的海水,海浪轻轻拍打着船体,传来一阵阵响声,每次响声,都好像打在自己心上一样隐隐作痛:“我不习惯,还是觉得叫你郑大哥顺口……”
郑远海把目光转向大海深处,眼前一片黑暗不见一丝光亮。
“郑大哥,不,舰长,太晚了,我该回舱了。”
郑远海点了点头:“好吧!晚安!”
梅杏儿关切地道:“你忙了一天,也累了,早点休息吧!”转身逃也似的快速离去。
郑远海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心情异常复杂。
这时,姜喜子出现在身后:“你们吵架了?”郑远海咬了咬牙:“喜子,我交给你个任务,从明天开始,不要让我再见到她!”转身走了。
第二天早晨,初升的太阳跃出海平面,朝霞把海天相接的地方染得红彤彤一片,壮美夺目。沈虹从舷窗处望着舰上来回忙碌的官兵们,兴奋地对梅杏儿说道:“梅医生,咱俩也出去透透新鲜空气吧?”
梅杏儿懒洋洋地说:“舰上本来地方就小,别去妨碍人家了。”
沈虹回头看了看她:“你怎么了,没精打采的,没睡好?”
“几乎一宿没睡着。”
沈虹笑了:“不是因为那个郑舰长吧?”
“别瞎说。”
“哎,你们认识多久了?”
“没上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了。”
“你们是老乡啊?”
“不是,他有回带着几个兵到我们村不远的山上执行任务,就在山上认识了。”
“后来呢?”沈虹凑上前追问着。
“后来,我们在学校一起训练的时候,救生艇沉了,我们漂到了一个小岛上……”
“哇!太浪漫了!难怪你睡不着!”沈虹的语气像发现新大陆般夸张,“再后来呢?”
梅杏儿平静地说:“就被救回来了。”
沈虹嚷着:“我才不信呢!孤男寡女地漂到荒岛上还能没点罗曼蒂克?说说,说说……”
姜喜子在舷窗上敲了敲,沈虹反身打开门,姜喜子端着早餐进来:“报告首长,枪炮班长姜喜子,奉郑远海舰长之命特来给你们二位送早餐。”
梅杏儿说道:“喜子,我们自己吃就行了。”
姜喜子立正大声道:“不行,舰长怕你们去餐厅影响我们官兵的战斗力。”
沈虹惊讶地问:“为什么?”
“大伙光看你们了还能吃下去饭吗?”
“啊?”沈虹大叫着,“你那意思我们长得人家看见连饭都吃不下去啊?”
“不是,不是。”姜喜子急忙解释,“你们太漂亮了!我们平时在海上看见的海鸥都是公的,冷不丁出现俩美女,那还不所有的眼球都朝一个方向了。”
沈虹被他逗得笑了起来。
秦思婷一有时间便来到病房照顾许欣芳,忙里忙外无微不至。许欣芳看着这个可人善良的姑娘更是笑在脸上,喜在心上:“远海这孩子打小就像他爸爸一样,好强,我担心他遇事不冷静,将来会走他爸爸的老路,以后你得替我多管着他点。”
“阿姨,您别担心,他都当副舰长了,什么不懂啊!来,吃苹果!”秦思婷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她。
许欣芳笑了,接过苹果:“思婷,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等这次检查结果出来,没什么大事下周就可以出院了。”
“等我出院了你一定跟远海到家里去啊!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
秦思婷也笑了:“好!阿姨,你都跟我说了十几遍了,放心,我一定去。”
门开了,于季东捧着一束花走进来:“阿姨,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你工作这么忙还总来看我……”
“我不说了吗?远海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远海不在家,我这做大哥的应该替他尽这份孝心。”
见于季东进来,秦思婷脸上有了几分不自然,忙站起身道:“季东,你先陪阿姨聊会儿吧!我该查房了。”说完向门口走去。
于季东喊住她:“思婷!”走到她身边又道,“我能不能和你聊聊?”
秦思婷不禁回头看了许欣芳一眼,于季东回头道,“阿姨,你躺着,我和思婷出去说会儿话。”
许欣芳一脸疑惑地看着二人出去了。
在走廊里,于季东开口说道:“思婷,你知道这些天我这心里……”
“季东!”秦思婷打断他道,“我们之间能不能不再谈这个话题?”
“你知道,我是不会放弃你的。”
“我都这么跟你说了,你应该明白,我对你不是那种感情,我们是不可能的。”
于季东不服输的劲头上来了:“我相信人的能力,连这个世界都能改变,我就打动不了你的心吗?”
“我根本就不爱你!”秦思婷态度坚决。
“那你当初为什么给我做人工呼吸,为什么还要救我?”
“季东,谁处在那种环境下都不可能见死不救!”
“你是个女孩儿,和一个男人嘴对嘴人工呼吸,难道……”
“那有什么?医疗救助懂吗?我在陆战队学过紧急救助,难道我救你有错吗?”
于季东一脸痛苦地道:“你救了我,可你把我的心掠走了你知道吗?”
秦思婷无奈地看了一眼挂在走廊里肃静的牌子道:“于总,这是医院,需要安静,我不希望你这么大声讲话。”
于季东半晌道:“好吧!我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和我一起吃顿饭行吗?”
“有这个必要吗?”秦思婷语气变得冷漠。
“以朋友的名义?”于季东用执著的眼光看着她。
秦思婷无奈,只好应允:“好吧!我这几天很忙,过几天行吗?”
于季东点了点头。
晚上,马一凡也到医院探望了许欣芳,顺便把刚下班的秦思婷拉到了酒吧,之后把一杯咖啡放在她面前,恭恭敬敬说道:“本店最好的咖……啡,请……笑纳。”
秦思婷瞧他那副样子,忍不住想笑:“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没啥事儿,长时间不见,挺……想你的,随便聊聊。”
“你找我聊天,真少见,别绕圈子了,有什么话直说吧!”
“最近跟远海……咋……咋样了?”
“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
“要不要我帮……帮忙?”
“谢了!”秦思婷笑道,“我自己的事不需要外援。”
“可我需要!”马一凡急忙道。
“你?”秦思婷不解地看着他,“要我帮忙?”
马一凡兴奋地说道:“我发现个秘……秘密,竹……竹子她根本不……不爱谢庭群。”
“是吗?”
“我亲耳听……听到的。”
秦思婷接着问:“那南克江呢?”
“早……早就黄了,我现在又……又见光明,希望之火熊……熊熊燃烧。”
秦思婷咯咯笑了:“就是说你又有机会了?”
“不……不光是机会,我感觉她已经向我大……大动芳心了。”
“真的?好事儿啊!”
“做……做人得为别人考虑对不对?”
秦思婷点头:“嗯!”
马一凡一副救世主的表情:“我不……不能叫她对我单相思,忍受痛……痛苦的感情煎熬对不对?我考虑好了,接……接受她这份感情。”
秦思婷腰都快笑弯了。
“你……你笑什么?”马一凡一副认真的眼神看着她。
秦思婷憋住笑:“既然秀竹那么痛苦,你还犹豫什么呀?”
“告诉她我爱……爱她不得隆重点吗?你……帮我出出主意。”
“这事儿你怎么问我啊?”
“你不是女……女的吗?我就想知……知道怎……么说女孩子能感动。”
“她要对你有感觉你怎么说她都会感动。”
“我……我不是说……话不利索吗?”
秦思婷随口说道:“像你这种语言有障碍的,一般朗诵起来就不会结巴了,你可以试试。”
马一凡恍然大悟:“啊……对……对呀!我小时候还上……上台朗诵过呢!一点不……不结巴,我可以给她朗……朗诵表白。”
自打许欣芳有病住院,郑秀竹就很少到酒吧来了,一连两天,马一凡望眼欲穿地等着她出现。第二天傍晚,郑秀竹终于回来了,马一凡的心一下子开始紧张起来,像揣了个兔子般怦怦乱撞,不知不觉中脸都红了。
“你喝酒了?脸这么红?”郑秀竹问。
“没……没有,酒……酒不醉人……人自醉。”马一凡越发结巴起来。
郑秀竹转身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马一凡紧跟着也进来了。“有事儿吗?”郑秀竹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
“没……没啥事儿!”
郑秀竹不解地看他一眼,拉开抽屉开始低头找东西。马一凡站在那儿越发显得局促不安,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终于鼓足勇气大声道:“啊……”郑秀竹吓了一跳,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开弓没有回头箭,马一凡心一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摆开架势大声朗诵起来:“啊!你像冰山洁白雪莲,那样骄傲美丽,开在我的心里!啊!你像小溪潺潺流水,那样清澈透明,流在我的血管里!啊!你像雨后的小青蛙,快乐地歌唱在我的梦里……”
郑秀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马一凡一见,连忙停下问道:“你……你怎么了?”
郑秀竹一副无助的样子:“有点冷。”
“空调开太……太大了。”
“我要出去待会儿。”郑秀竹抬腿要走。
马一凡用身体抵住门:“你听我朗……朗诵完。”
郑秀竹尴尬地笑笑:“一凡哥,咱换种口气说话行吗?”
“啊!好!”马一凡换成正常语气道,“你……你就像山里那束纯……纯洁的野百合……开……开在我心……心……不这样我不会说。”
郑秀竹终于忍俊不禁,夺门而出。
马一凡沮丧地自言自语:“破……破坏情绪。”转身撵出门,跟在郑秀竹身后,“竹……竹子,你你觉得我的诗怎……怎么样?”
郑秀竹哈哈笑着:“得有零下三十摄氏度吧?”
“可……可我的心是热的。”
“一凡哥,你不用说了,你的心情我知道……”
“你……你同意了?”
“啊?”郑秀竹愣了一下,“我们先不谈这个行吗?”
“对……对!”马一凡笑了,“我的意思也是年……轻人必……须要有事业,不……过话说回来了,也得有家庭嘛,家……家和万事兴嘛!”
“一凡哥,我们这些日子生意不太好,现在我们要考虑的当务之急是怎么让这个酒吧生存下去。”
马一凡拍着胸脯道:“这不……不用你操心,我马一凡是有经商头……脑的,我打算上西……西餐项目,他们基地经常有外……国军舰来访,西餐肯定受欢……欢迎!”
郑秀竹点了点头:“行,从现在开始都听你的,一切由你做主,我先走了啊!”转身出门去了。
马一凡脸上现出难以抑制的兴奋表情,转向小娜:“听……听见了吗?一切由……我做主,一切!”
小娜噘着嘴嘟囔着:“德行!”转过身去不理他。
经过一周的演习,Y方只剩下了郑远海的186舰,而S方恰好剩下的一艘潜艇,是南克江的072艇。双方又在海上追逐了一天一夜,不分胜负,暂时脱离了接触。
陈建军分析着连日来的战场得失,说道:“司令员这人真是标新立异,演习不设预案,否则根本不会损失这么大。”
郑远海接道:“我明白他的意思,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打仗的时候敌人不会按照我们的习惯思维行事,双方就是斗智斗勇。”
“你有信心就行,不过我提醒你,潜艇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小心点好。”说完陈建军转身回舱了。
郑远海望着海面自言自语:“是啊!平静的海面下,处处隐藏杀机啊!”
姜喜子跑过来找郑远海,告诉他梅杏儿晕船了,想让他过去看看,郑远海执拗地不去。姜喜子急了:“梅医生晕船晕得都虚脱了!”
郑远海正色道:“喜子,演习还没有结束,我不能分心!”
“这会儿又没有敌情,你看看她从精神上对她也是一种安慰啊!”
“你叫炊事班给她做点病号饭,代我问候她!”郑远海转身要走。
“舰长!”姜喜子大声喊着,“你作为舰长应该对每一个人负责,这不是感情的事,保持每一个舰员的战斗力和生命安全是你的责任!”
郑远海来到舱里,盯着睡着的梅杏儿看了半天,把被子给她往上盖了盖,转身要走。
“你别走……”梅杏儿醒了。
郑远海转身回到床前默默地看着她,梅杏儿有气无力地道:“对不起,我来这儿给你添麻烦了!”
郑远海看着她半晌道:“别说话,躺着吧!”
“陪我坐一会儿,可以吗?”
郑远海顺从地坐在了床边。梅杏儿看着他,突然泪水从眼角流出来……
“梅杏儿,你怎么了?”
梅杏儿停了半晌方才说道:“我刚才梦见沙礁岛了,岛上没有一个人,我找遍全岛都找不见你……岛上又冷又黑,我害怕!”
刹那间,郑远海的心针扎般疼痛,他仿佛看到了沙礁岛那个病中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儿,正是那个夜晚,他把她抱在怀中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她的柔弱,一种怜爱在心里升腾,从此一个美丽的心结悄然织起,无论相隔多远,总是默默牵挂。
“别怕,做梦是假的!”郑远海心疼地安慰着她。
梅杏儿慢慢道:“你会扔下我吗?”
郑远海微笑地看着她:“别傻了,怎么会呢?”
梅杏儿慢慢抓住他的手,嘴里喃喃着:“别走!别离开我!”郑远海也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过了好一会儿,郑远海问道:“梅杏儿,你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思婷?”
梅杏儿慢慢松开了他的手,郑远海看着她道:“我心里一直拿思婷当好朋友、好战友,我心里对她没有那种感觉,你相信我……”梅杏儿看着他,郑远海继续道,“这么多年,我心里只有你!”
梅杏儿半晌轻声道:“我知道!”
郑远海再次抓紧她的手:“答应我,别离开我好吗?”
梅杏儿眼泪再次涌了出来,平静了一下情绪道:“郑大哥,你回去吧!你是舰长,回到你的岗位上去吧!我没事儿!”
“好吧!有空儿我再来看你!”郑远海走到舱门前停住,回头深情地看着她。
梅杏儿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答应我,心情好点,好吗?”
郑远海点点头,转身出舱。
夜深了,郑远海站在后甲板上,望着夜幕中的大海心潮难平。他知道梅杏儿一定是因为秦思婷才提出和他分手,秦思婷和梅杏儿在他心里就像一架天平,说不出孰轻孰重,但根本不是同一种元素的物质,一边是友情,一边是恋情,这在他心里是泾渭分明的。他早有预感,他们之间的感情矛盾是迟早会爆发的。他有能力驾舰驰骋大洋应付各种艰难险阻,却无力面对这一感情矛盾。无论对秦思婷的友情,还是对梅杏儿的爱情,失去任何一方对他来说都是极其痛苦的,所以很久以来他都一直在逃避,在拖延。正是因为他的犹豫不决,压力才会越来越大,火山到了喷发临界点,冲破地壳的日子已经来了……
突然,刺耳的战斗警报声打断了郑远海的思绪,来不及多想,他拔脚奔向作战指挥舱。原来,舰载雷达在我演习海域发现不明舰船一艘,正利用暗夜向我八号海域领海线靠近。郑远海一边向基指报告,一边启动了情报共享系统,把发现不明舰船的消息传给南克江的072艇。很快,从072潜艇上传来消息,不明船只原来是一艘大型测量船,已向九号海域逃窜。远在基地作战指挥室的鲁淮成为之一惊,测量船出现在我领海附近,一定是有重大的战略企图,随即命令结束演习,072艇密切监视跟踪测量船,186舰迅速赶往九号海域拦截该测量船,判明他们接近我领海的目的。
186舰快速向八号海域机动,其间不断收到来自072艇的有关不明船只的最新方位动向,航海部门报上航程数据。看着这些数据,郑远海陷入沉思,如果绕行八号海域再到九号海域,是无法堵住测量船的,看来只有穿越八号海域了,没想到话一出口便遭到陈建军的强烈反对。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把军舰和两百多弟兄带进鬼门关。”陈建军怒不可遏,他甚至觉得郑远海根本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
“这些年我查了大量资料,走访过渔民,八号海域的航道已经搞清楚了,我有把握过去的。”郑远海执著地请求着。
“不行!”陈建军的语气不容置疑,“郑远海,你要明白,风雨同舟不是说着玩的,在舰上当海军是决不允许有个人英雄主义的。”
“我不是个人英雄主义,我有把握。”郑远海争辩着。
“不要再说了,绕行八号海域!”陈建军反身要进驾驶舱下达命令。
郑远海急了:“这次演习我是舰长!”
陈建军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嘴角出现一丝冷笑:“哼!演习结束了,你的舰长被解除了!”
陈建军走后,郑远海气愤地一拳狠狠砸在舱壁上。
186舰赶到九号海域的时候,不明测量船正停在我领海线外几海里的地方,像在故意嘲笑中国舰艇没有把它拦在对外宣布的演习海域内一样,郑远海义愤填膺却又毫无办法。
这时,基地传来新的指令,186舰和072艇原地监视测量船,防止它趁我舰离开之际再次进入我领海线附近。同时传来的还有一份气象通报,今天傍晚时分,海上将有七级大风,浪高六米。这是一个令人发憷的天气。再看测量船,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好像在考验中国军人的耐力,他们吨位大,抗风能力强,而我们的驱逐舰吃水线以下设计成流线型,抗风能力弱。
当基地作战处长提醒鲁淮成说今晚海上将有七级大风时,鲁淮成眼皮都没眨,只说了一句话,再大的风浪,鲨鱼也不会离开大海的。潜台词很明确,只要测量船不走,186舰就得警戒。风再大,浪再猛,我们中国军人奉陪了。
第二天中午时分,基地派来的补给船缓缓驶来,为186舰和072潜艇补给。郑远海劝说梅杏儿随补给舰撤离。
“我们的任务是对演习实施全程医疗保障,不是提前返航!”梅杏儿不肯走。
“演习已经结束了,昨天晚上我们遇见了外国的测量船进入我们演习海域,差一点擦枪走火,他们现在还在公海上游荡,基地不让我们返航,就是让我们在这儿防范他们再次进入我领海,虽然他们是测量船,但是携有武备,是武装测量船,万一打起来……”
“那我们更不能走了,走了就是临阵脱逃!”
郑远海急了:“下午还有大风浪,你根本受不了!”
“郑舰长,我们也是军人,军人是没有理由离开战位的。”
“你要再不走我会叫战士强行带你们下舰。”
梅杏儿态度坚决:“我不是接受你的命令到这儿来的,是基地作战指挥部的命令!对吧?郑远海。”
郑远海气得大叫:“叫我舰长!”
“是你让我这么叫的。”
郑远海无可奈何,生气地转身离去。
夜晚,大风浪如期而至,186舰官兵开始经历一场生死考验。
秦思婷没有失约,和于季东来到了东江豪爵大酒店。她望着窗外呼呼大作的狂风和剧烈摇摆的树木,脸上露出忧虑的神色。
“看什么呢?”于季东抬头问。
秦思婷口中喃喃自语:“风好大啊……”
于季东说道:“在这个社会里,人和人是有差别的,有人得去迎接外面的狂风怒吼,有人却享受着这里的温馨浪漫。”
“是,郑远海他们现在还在海上!”
于季东愣了一下:“我没指远海他们。”忙又岔开话题,“思婷,我们不谈这些了,来……”拉起她走向一条通道。
秦思婷望着黑黑的通道:“这里面怎么没灯啊?”
于季东笑了一下,很优雅地拍了一下手掌。霎时间,通道内亮起无数盏绚丽的彩灯,绿色地毯上撒满了火红的玫瑰花朵,盛装的礼仪小姐站立两边,秦思婷惊呆了。
“来!”于季东牵起她的手走过通道,进入了另一个大厅,里面依然是漆黑一片。
于季东微笑地看着她:“把眼睛闭上,闭上!”
秦思婷心里有些反感,露出无奈的表情。于季东却不管不顾,执著地催促她闭上眼睛。
秦思婷只好不情愿地把眼睛闭上。等她再次睁开眼时,金碧辉煌的大厅内,同样撒满了玫瑰花朵。一辆宝马车矗立在花海中央,像一个高傲的王子等待着他的主人到来一样,于季东一脸得意地看着她。
“季东,你认为你这样做有必要吗?”秦思婷说。
于季东痴情地看着她,“你就是我生命的全部,为了你,我愿意把整个世界捧给你……”说着把车钥匙送到她面前。
秦思婷轻轻摇了摇头:“对不起季东,我不能接受!对不起!”转身向外走去。于季东上前拦住她:“思婷!”扭头看着地上铺满的玫瑰花,“一万朵玫瑰难道还打动不了你的心吗?”
“季东,请原谅,我已经有了我爱的人。”
“不,你骗我,你在骗我!”于季东脸色变得吓人。
秦思婷却异常冷静:“我没有骗你!”
于季东瞪着眼睛追问:“他是谁?”
秦思婷停顿了一下,抬起头:“郑远海!”
这句话不啻于一道能量巨大的闪电,瞬间撕裂了于季东的胸膛,把他的心给蒸发了,他觉得自己只剩下了一具没有知觉的躯壳呆呆立在那儿。
秦思婷毫不犹豫地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于季东呵呵傻笑着喃喃自语:“一万朵,一万朵玫瑰花,你怎么就不明白,这是我一万颗心啊!难道换你一颗心都换不来吗?”
满屋的红玫瑰依然娇艳欲滴,但在他眼里,却像被他心里刚刚淌出的血染过一样,红得令人恐怖……
狂风裹挟着巨浪呼啸着越过186舰甲板,扑向舰桥,庞大的舰体就像一个醉汉一样东倒西歪。军舰内,官兵们依然在坚守着岗位。
到处是滚落的东西,到处是晕船倒下的官兵,梅杏儿和沈虹忍受着剧烈的晕船反应救助着伤员。一个战士重重地撞在了舱壁上头部流出了血,正在给另一个战士包扎的梅杏儿喊着:“沈虹,快!”沈虹接过了她手中的绷带,奔向受伤的战士。
姜喜子突然冲进来喊道:“梅医生,底舱有人受伤了。”
梅杏儿艰难地站起来:“沈虹,你留在这里照顾伤员。”转身和姜喜子踉踉跄跄奔出舱去。
郑远海正在驾驶舱内忍受着晕船的折磨,在雷达的导引下紧紧跟踪着几海里外的不明国籍测量船,正在这时,通话器中传来梅杏儿的声音:“舰长同志,我是军医梅杏儿,好多人都受伤了,我希望你能驾舰返航。”
郑远海对着麦克风道:“梅医生,我们在执行警戒任务,现在不能返航。”
梅杏儿的声音再次急促传来:“新兵的晕舰反应太厉害了,这样下去会出危险的,我以一个医生的身份告诉你,请你为官兵的生命负责。”
“我们是军人,应该为军人的荣誉而战!”郑远海伸手关掉通话器。
186舰在巨大的风浪中坚持着,和驾驭它的主人们一样,钢铁的身躯,更显钢铁的意志……在军舰猛烈的颠簸中,梅杏儿因站立未稳向后倒去,重重地撞在舱壁上,姜喜子赶忙跑过来扶起她:“梅医生,梅医生你怎么样?”
“我没事……”梅杏儿挣扎站起。
“你额头流血了!”
梅杏儿看了看东倒西歪一片的官兵,目光中透着坚毅:“战友们,我们是军人,军人是不会被困难吓倒的,家乡的父老乡亲都在看着我们,站起来……”
官兵们被眼前这个外表柔弱、内心刚强的女军医感染了,艰难地站起来,手挽手互相搀扶挺立在摇摆的船舱中。
不明国籍的测量船被中国军人的勇气和胆魄震慑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中国一艘吨位只有他们三分之一的舰竟敢如此玩儿命。这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猛烈的狂风巨浪中他们不得不甘拜下风,在坚持了四个小时后仓皇离去。
第二天下午,返航的186舰缓缓靠上码头。梅杏儿、沈虹下舰立正向舰上的军旗敬礼,转身向来接她们的救护车走去。
“梅杏儿……”郑远海从后面撵了上来。
梅杏儿向他笑了一下:“舰长,谢谢你这些天对我们的照顾!”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上车,郑远海只能失落地看着救护车远去……
郑远海在海上的时候,许欣芳就已经出院了,他下舰后便立刻赶到家中看望母亲。知道儿子要回来,许欣芳做好了饭菜等着他。
吃饭时,许欣芳关心地问:“在海上没啥事儿吧?”
“我这不好好的吗?”
“那么大的风,把妈吓坏了。”
“您以后就别老为我担心了,我不会有事的!”郑远海接着问道,“妈,您的病真没事儿了?”
“好了,都好了!你不在家多亏人家思婷了。对了,哪天把她叫家来,妈这几天没看见有点儿想她了。”
郑远海心不在焉地:“啊……啊……”
许欣芳叮嘱着:“妈给你说认真的,你别不往心里去!你也不小了,也该成家了。”
“啊?”郑远海回过神儿来,停住筷子吞吞吐吐道,“我……我发过誓,不当上舰长不结婚。”
许欣芳瞪了他一眼:“你到四十岁当不上舰长人家思婷还等你啊?”
“妈,我和思婷……”
“合适,真挺合适的。”许欣芳抑制不住欣喜地打断他道,“那姑娘虽然出身干部家庭,可人家没一点娇气,为人好又勤快,长得也好,配你绰绰有余。”又不无担心地道,“不过……我觉得你得抓紧时间,我看于季东对她也挺好的,他有钱,有地位,你要不抓紧没准就让人家抢先了。”
郑远海不出声了,低头吃饭。
“你哑巴了?”
郑远海用筷子指指嘴:“这不吃饭占着了吗?”
许欣芳不无疑惑地道:“我总觉得……她和季东两个人神神秘秘的。”
郑远海仍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啊……啊……”
许欣芳继续说道:“季东人也挺好的,那么大个老板,你出海的时候人家三天两头去医院看我,帮着端水拿药,弄得我都怪不好意思的,你啊!这两天有空去看看人家,好好谢谢人家。”
郑远海连连点头:“好!好!吃完饭就去。”
郑远海吃完饭便来到了于季东的公司,走到他办公室门口愣了,林雪双手抱膝,神情沮丧蹲坐在地上。
“林雪,你怎么了?”郑远海惊讶地问。
林雪抬起头来,眼里含着泪道:“季东不知为什么,把自己关在屋里两天两夜都没出来,敲门也不开,我怕他出事儿。”
郑远海走到门口:“季东,我是远海,把门开开!季东,你把门打开!”
屋里没有丝毫动静,郑远海扭头问林雪:“他在屋里吗?”
林雪面露焦急:“在,肯定在。”
郑远海向后退了两步猛地撞开门,二人看见屋内的景象,不由愣住了……
于季东办公室内乱成一片,办公用品和文件合同扔得到处都是,满地都是空酒瓶子,于季东蓬头垢面斜靠着沙发坐在地上。林雪急忙奔上前去:“季东,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于季东抬起头来,双眼无神地看着二人。
郑远海蹲下身来:“季东,你说话啊?你到底怎么了?”
于季东瞪着一双令人惊恐的眼睛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郑远海心里倏地动了一下,他已经猜到秦思婷一定和他彻底摊牌了。
于季东目光变得冷漠难测:“思婷都告诉我了,她和你好了很久了。”
郑远海无奈地低头叹了口气。“说话!”于季东突然吼道。
“季东,你冷静点……”
于季东抓了一把乱蓬蓬的头发,抓起面前的啤酒杯一饮而尽:“郑远海,从今往后你我不再是兄弟了。”起身踉跄地走出门去。林雪看了郑远海一眼,转身撵出去。
郑远海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半晌轻轻抓起一瓶酒仰头猛喝起来。